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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 转自晋江 魏晋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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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晋江向人尽《燕晋悲歌》
关于五胡十六国这个乱世 关于慕容冲
这篇没有重在刻画爱情 主要讲男主救赎
因为五胡十六国这个时代乱 所以思想也比较自由
下面搬文 走过路过 看一眼


IP属地:四川1楼2018-07-14 13:59回复
    第一章 偷梁换柱
     山水仍是山水,这宫殿也仍是宫殿,其中的事物也都与昨日相同,就连人也似乎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清丽少年,一样的妙姿少女,然而符坚却知道,眼前的清丽少年已非彼人。
      “你还是不肯说吗?”“慕容郎去了哪里?”
      “我不就在此吗?,郑公公要我说什么?”少年被绑在内室廊柱之上,已是两日未进水米,嗓音尽是疲惫沙哑,却又含某种从容与肯定。似是积蓄力量,累积口中水分,少年缓缓再道:“只是姊姊...求公公莫要为难于她。”
      话音刚落,符坚已是破门而入,似是急切又愤懑:“他还不肯说吗?”
      郑秉立即屈膝跪地,叩首,正要开口,符坚已是上前,揪住少年衣襟,迫使少年与他对视。他只看到少年漆黑的眸子里竟是有种坦荡无谓。他心中自是知道这绝不是他的凤皇儿,尽管他们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你不肯凤皇儿在哪里,亦不肯说你是谁,你可知整个慕容氏族都尽在我长安,你如何敢公然调换孤的人?不怕朕迁怒整个慕容氏?”
      少年嚅动了嘴唇:“我慕容氏族尽臣服于长安,俯首听令于天王,我和姐姐也在宫中侍奉天王,不知慕容氏何处得罪天王,要降罪于慕容氏?”少年望向符坚,眼中似是无边界的沙漠,又像是无底的深海。
      符坚捏住少年下巴,似是玩味:“那你可知凤皇儿平时都服侍孤些什么?
      少年眼神仍是不避闪,平静而坦荡。竟还有两份纯稚。
      符坚心中更是气恼,已是明了这果然是设计好的圈套。冷笑道:“那你便陪孤玩儿吧,玩儿到你肯说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玩儿到凤皇儿回来。”
    莫沉趴在床头,昏昏沉沉地醒来,身上已无衣衫,直觉膝盖,足踝,手指钝痛游走。想要挪动身体将一旁凌乱的被单拉过来搭在身上,只稍一动作,便觉后身尖锐刺痛。莫沉轻叹一声,便扯过被单,蒙头再睡去。
    慕容暐在府中庭院来回踱步。一个着玄色胡服的家卫从偏门小步跑进来,还警惕的左右张望,来到慕容暐面前,单膝跪倒:“侯爷.....\"
      慕容暐亦是快步扶起来人,“此刻不必多虚礼,快说说事情怎么样了。”
      那人便矮身在慕容暐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慕容暐深色终是片刻松缓,便示意那人离去。
      可足浑氏坐在堂前亦是如坐针毡,不住的张望等待。待那人离去,已是焦急地走道庭院中来。这中年妇人数月来憔悴了不少,原是皎洁丰润的面庞如今竟是有些凹陷,施在面上的素粉从前恰是隐藏了眼角额间的皱纹,如今竟是将浅褶子印得更深了;从前还能顾盼生辉的目光如今已全数暗淡了下去。可足浑氏呡了呡嘴唇:“暐儿,宫中有消息吗?这事儿成了吗?”
    “母亲,这事儿面上是平下来了,天王明里不再追究,说是过两年便放凤皇出宫;只是这暗里,也还不好说。”“苓瑶如今也还算是被监视着,这消息传出也不易,母亲也请暂且放宽心来。”
      可足浑氏面上终是松缓下来,绷紧的皱纹也瞬间松弛下去,皮肉贴在脸上,竟是有些不服帖。顿了,这双目光已暗淡的双眼再次放出一丝光来:“那凤皇呢?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慕容暐一惊,连拉了可足浑氏的手道:“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凤皇不是还在宫中陪苓瑶吗?天王仁慈,待慕容氏宽厚,母亲若是想念凤皇,凤皇也可请示天王,回来照谒母亲的”。说罢又赶紧拉了可足浑氏进屋:“母亲莫心急,凤皇被安置在城门一所宅子里,等风头过了,再出城去,日后送去范阳叔叔那里学习教导也好。”慕容暐缓了缓气:“这两天让泓弟过去陪他了,母亲也莫太过担忧,总之出来了就好,我鲜卑皇子,怎可当真委身妾妇以事秦人!”
    可足浑氏也似茫然地点了点头,:“出来就好......”
    莫沉再次醒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清致而又媚态横生的脸,一双妙目波光流转,正淡淡地望着自己。慕容苓瑶着浅银红襦裙,静静站立在莫沉面前。
      “你还好吗?”慕容令瑶十分轻声地问了一句。
      莫沉本想要坐起来回复,一动牵动身上痛处便停止动作,极短瞬间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似笑非笑的深情;“我无大碍,姊姊几日过得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声音也是轻柔平静。
      莫容令瑶面上仍是平淡,心头却是微微一愣,为眼前这少年如此自然的一句“姐姐”。“我身为女子,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左右朝野,长居深宫,就算事有蹊跷,如何与我干系,不过是身有嫌疑,也要走走询问的过场罢了....倒是,倒是苦了你了。”
      莫沉起身拉过床边的衣服简便地系上,也不管对或不对,只是觉得风湿钝痛骨缝游走,喉咙也似有浊气浮沉。他不紧不慢走到门前,推开门,略略眯眼看向初秋朝阳,脸上露出两份纯稚而轻巧的笑容来。他心想,要是瞻瞻看到这样的太阳,她的眼睛里也会印上这样明媚又柔和的光吧。莫沉正要踏出门去,却被一瘦小伶俐的小黄门拦住。
      “天王吩咐,郎君近期还是莫要出门好,免得....免得...\"
      “免得露了馅”。莫沉抢白道。竟是带着种少年的顽皮和得意。
      小黄门一脸迷惑,望向那人,觉得这人与那从前的慕容郎当真是不一样,尽管他们有着一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那就让我出去走走吧,我就在这院中走走,不去别处的”。莫沉平平静静地道,分明是央求,却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来。
      小黄门一愣神,才吞吞吐吐道:“这....\" 小太监这才注意到这人的声音,或者是口音,一点不似从前慕容郎,竟是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
      \"柳宦者就让凤皇出来走走吧,他这些天与天王闹了些脾气,如今也是屋里呆得闷了,想必天王也该气消了,公公也不必太过较真,天王何时当真罚过他。”
      柳翎前几日也听这里管事的宋牙中人说了些,似乎这慕容公子出了些变化,具体如何上面也不许多说,自己也不敢多打听,只是依令行事。如今心中才明,这慕容公子哪里是起了些变化,这根本就是换了个人!难怪这些天天王都少到紫漪宫,到此的脸色也是大有变化,连对慕容夫人的态度都要清淡了许多。但夫人毕竟是夫人,柳翎虽是心中为难,亦不敢再多言,便让开了。
      “谢谢姊姊。”莫沉平静而又乖巧地说道。他再次望向太阳,这次却要眯上一半眼睛了,他这次心里也不再那么平静了。他心想,或许这声姊姊他叫得是真心的,也是真心想叫的。
      慕容苓瑶面上并无多少表情,顿了顿也淡淡道:“你我姐弟,不说这些。”
      院中一条四尺许宽的鹅卵石路,半弧状弯曲,连接房门和院门。石板路两旁植的花都谢去了一半,但也看得出是色泽红中偏深,又红中带紫的凤仙花,慕容苓瑶身上衣裙的浅银红,倒像是这番颜色过水淡去后的,想必是慕容苓瑶爱此花吧。
      莫沉走到院中石桌旁,在慕容苓瑶对面坐下。石凳冰凉,侵入肌骨叫人心底也生凉,凉气汇入本就在骨缝中游走的痛气,倒是让莫沉觉得骨缝痛得有些发起烫来;加之喉咙浊气翻腾,莫沉倒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些天难得暖和了起来。莫沉也不言语,静静地端起桌上侍女倒好的茶往嘴中送去。
      “茶都冷了,倒些新的来。”慕容苓瑶略有些愠怒地对一旁的侍女道。语气不重,怒意却传达地很明显,叫人不能抗拒。想必她这些年在秦宫,也是担了家族的不少责任。换柱


    IP属地:四川2楼2018-07-14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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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秦宫生涯
      时至傍晚,莫沉忽地睁眼,再翻身坐起。
        此时慕容苓瑶也正推门进来。“起来了,吃些东西吧。”
        莫沉起身,走至桌前。
        婢女将餐食摆上案来,一叠炙羊肉,一小锅粳米粥,一叠荠菜,一叠凤仙花饼。婢女将餐食分至二人碗碟中后躬身退下。
        慕容苓瑶瞥了一眼菜色,见大不如从前,:“天王近来新得了一位张夫人,来这边少得多了。”
        莫沉心想还不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好戏。
        慕容苓瑶继续道:“家里来信,说是受叔叔慕容垂之托,要咱们想法子说服天王南征。”
        “不是他出卖了咱们,”莫沉又赶紧收回去,“出卖了你们,才导致大燕亡国的嘛,怎么还..”莫沉嘟囔道。
        慕容苓瑶回道:“是,但他毕竟是我们的族人,我们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是整个慕容氏的事。
        莫沉心想,我能怎么办,是你们把我弄来。苻坚对我,根本是恨得牙痒,我怎么去说服他!
        慕容苓瑶:“你...”
        莫沉犹疑地抬眼道:“此事看来是得多仰仗姊姊了。”
        慕容苓瑶望着莫沉,眼里无甚波澜:“你得想些法子讨天王欢心才是。”说着慕容令瑶从案底递给他一包物什。”你在健康那边也该见过这个吧,听说那些名士都爱用这五石散来助兴呢。”状似亲切熟络,语气里却尽是冷淡。
        莫沉再次抬眼望向慕容苓瑶,丝毫不掩藏眼里的忧愤和犹疑。
        “家里也知你不容易,会想些法子帮你的。”慕容岺瑶不再看他,吃起眼前的饭食来。
        她先是品尝了一口粳米粥,右手执勺,两尾指翘起;左手半掩面,微微俯首,将雕花白瓷勺缓缓送入口中。很是从容优雅,仪态万方。
      “听说天王新得一美人,姿色倾国呢”
        “倾国?最倾国的不已收在天王帐下了吗,这美人还能比得过那慕容郎?”
        “可不就是听说那张氏美人,容貌俏似那慕容郎,天王才尤为看重的。”
      苻坚应王猛上谏,将慕容冲放出宫去。写了文书让慕容冲去平阳任太守,却也不放走莫沉。
        只是莫沉自己发现,自己是再出不得这紫漪殿半步。记得夜里苻坚在其耳边道,既然慕容冲已出了宫,你自然便是不在的,若是人见到你,朕就只能......。苻坚说道此处面含讥讽,声带威胁。莫沉自然知其意,只是好声好气道是,再将臂膀盘上其腰身....
        苻坚看着咫尺相近,肌肤相亲的这张面孔,到底是狠不下心来。眼前这张脸与那人自然是难分彼此,这神色语态却要比那人柔稚两分,又要坦荡两分。柔稚在不抵抗,不拒绝,仿佛宠与辱并没有什么区别,神色坦然得如天真孩童。坦荡在床笫相对时也不扭捏,不闪躲。苻坚有时调笑于他:”孤瞧你这股子恣意肆然倒有两分那东晋名士的风度。” 那人也只是笑:“陛下说是便是。”又兀自苦笑,爱那人的风姿清贵,纵使雌伏于人也不见瑟缩谄媚。又喜眼前这人的坦荡肆意,故每每尽兴,不再拘泥。从前珍爱情怯,如今似乎要全数补上。反正那人已去,心头珍爱永远那般清贵绝人。
        而后坊间闲谈便是天王得了张夫人,那慕容郎纵是再形貌昳丽也终究不及女子,便放出了宫去。至此,那慕容夫人荣宠渐衰....再有人恍悟调笑道:“到底,那天王竟是宠爱那慕容郎甚于其姊了。”
        殊不知苻坚得了张夫人反而思恋更甚。便命人在阿房城内遍植梧桐待凤凰来栖,遍植翠竹待凤凰来食。想着若那人回长安,进阿房便能看见这满城梧桐翠竹。
      是日,内监张整于殿外求见苻坚。
        苻坚坐于殿上,看着张氏翩然起舞,想起王猛的话:“陛下既已放出消息慕容冲赴任平阳太守,那宫中那位也自当不宜久留,毕竟肘腋难防。”
        苻坚心头微怒,慕容冲私逃朕不曾追回,也下了令令其离京了,这身边之人,不过留个念想,身为帝王,这点心思都存不得吗?但碍于多年君臣知己,和多年明君做派,也值得压下怒气:“景略之心朕何尝不知,那凤皇儿朕自是断了心思,这宫中之人嘛,不过是个普通脔宠,生死也不过朕一念,不足为虑。”
        他自然知道王猛的意思是要他杀了紫漪宫中那人,而自己对那人,纯粹是想留个念想,竟也不舍杀之。
      内侍回复说是天王正在欣赏张夫人排的新舞,请他进去。
        张整入得殿内,从左侧至苻坚身侧,得应上得阶去,躬身立其侧,颔首低声道:“禀天王,军情来报,东晋门阀相争,桓温死(1)。”
        苻坚听罢,竟不自觉放下手中爵盏,神色难掩兴奋。但也自持,小声对张整道:“召群臣,于太极殿。”
        张整躬身退出。
        苻坚这才发现眼前歌舞已停,张夫人正屏退诸乐师舞者。苻坚未开口,张夫人便笑道:“陛下既已无心歌舞,臣妾也不多打扰了,这就退下。”笑容娇俏而得体,唇颊生柔,目若远波。话中虽含嗔怪之意,但态度却是大度得体。
        苻坚突然怔住:记忆中慕容冲一张清俊无匹的脸在他面前洇开笑容又忽的目敛神戚:“想我姐弟二人于宫中,虽得天王宠爱,但也难保旁人生嫉,要除我二人以清君侧。” “凤皇这是什么话,是孤让你们进宫伴驾,孤自然护得了你们。” 那人却戚意更深,眉目间仿佛万缕愁丝,已是泫然欲泣状:“可是,王丞相他....”
        苻坚再看这眼前人,容貌俏似了五分,神色却只似了四分。也回过神道:“得淑华体谅,孤甚觉欣慰。今日败了夫人的兴致,孤改日定补上。”
      天王急召,群臣不时便咸聚于太极殿。
        苻坚坐于龙椅,神色已自若:“众卿知晋人好逸,且好门阀相争,这权臣桓温已望,东晋门阀争其权柄,这阋墙之际,不正是我大秦南征的好时机。”苻坚欲伐晋久矣,一直为众臣反对,此次寻得一看似较为合理的时机,心头难免激动,也不再婉言,便直道了心中所想。
        群臣也知伐晋乃素来苻坚所欲,这茬儿也被苻坚提起不止一次。自然这队也是早就站好了:
        氐族权贵和王猛一派是极力反对的。比如这次桓温死,苻坚自是当抓着个好时机,好一鼓作气伐了东晋;他们却觉得这算哪门子好时机,桓温死,自然有别的门阀代替其位置。只是今日王猛告疾,不曾出现在太极殿上,这一派倒是显得有些群龙无首了。
        以慕容垂为代表的鲜卑降臣,以及姚苌等羌臣则表示支持。
        大殿之上,众人也不好起争执。但是苻坚的态度很明显,这南征,只是迟早的事了。


      IP属地:四川3楼2018-07-14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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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坚看着案几的奏疏,不觉心头憋闷。巳时太极殿才散了朝,这申时这奏疏便摆上了案。多是苻融、权翼(2)等人劝谏东晋不可攻。王猛今日不曾上殿,也不曾上疏,但他的意思已是明白无误。
          他晚膳后本欲去张夫人处,又上想起今日坏了张夫人的兴,便只是召来内侍赏赐张夫人些绸缎金玉。自己却往紫漪宫中走去。
          慕容冲私逃后苻坚便鲜少去紫漪宫,一时这慕容氏胆大包天,竟敢如此为之;而来心头悲怒,几年来自己心意如何,那凤皇儿竟这般狠心离去。尽管换来那人模样与他别无二致,但举止神态,朝夕与共之人如何隐瞒得了。毕竟这也是宫闱之事,自然也不能明白着发难。暗里训斥了新兴侯慕容暐一门,也令其将人交出;这一支慕容氏自然死不相认,说那凤皇儿不正在宫中伴驾吗。加之王猛等人一再劝谏,苻坚也就暗里搜寻,明里也不提此事。但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苻坚心里自然是怨怒交加的。自然对新兴侯一门没了好脸色,对慕容苓瑶也是冷淡了下来,对那人,起初是鄙夷轻贱,后来却也因恍惚于相同的面容,来补上周公礼数了。
        苻坚后来再到紫漪宫都是就寝之际,这刚入夜便来也是近来的头一次。
          慕容苓瑶虽还未卸下日间的装束,但着装打扮也是素净得很,面上也未施脂粉,倒颇有一副失宠妃嫔该有的谦恭低调。苻坚却突觉这素眉妙目于灯下一照,较往日盛装红粉倒多了两分清致来,好似几年前她初入宫来的绝尘香娇,心头不禁也软下两分来。
          再见莫沉,虽是躬身跪地,也不见卑怯猥琐,较之慕容冲的清贵之气,这人倒是多了两分从容洒脱。
        慕容苓瑶为苻坚宽去外袍。苻坚坐于塌上,慕容苓瑶跪坐榻上替他除冠。
          莫沉先只是站着出神,碍不住慕容苓瑶几次投来希冀命令目光,便走上前去。
          苻坚饶有兴味地想看着莫沉走近。
          莫沉走上榻前,不急不缓地矮下身来,半蹲半跪于塌前,伸手替苻坚褪去鞋袜。动作也是不急不徐,眸子清清淡淡。
          苻坚却突然有些看不透他了。想当初慕容冲是从来做不来这种事的,自然苻坚也不曾为难于他。如今这人这份谦卑从容,倒让也让他有些恍惚了。
          苻坚突然开口:“朕还以为你们慕容氏只会暗里地忤朕的意,没想到这南伐之事倒是你们那好哥哥慕容暐和好叔叔慕容垂顺了朕的意了。不知你们是当真愿朕入主中原还是盼着朕失利好暗自叫好啊?”
          慕容苓瑶埋下了头,心道这人没得到王猛一派支持心头憋闷,却来找他们出气。便低顺谨慎地答道:“我叔兄自当是倾佩陛下威仪,望我主早日一统江山,甘愿为陛下征讨晋人。”
          “哦,那他们当真是衷心之表咯?”苻坚反问道。
          慕容苓瑶不敢再作答了。便下榻跪倒在苻坚面前,声带凄惶:“臣妾叔兄绝不敢有不臣之心,请天王明鉴!”。说罢便重重磕下头去。她眼角余光示意莫沉一同跪下,莫沉却不为所动。她不禁心下气恼又焦急。
          “哦,是吗?”苻坚饶有兴味地望向莫沉。
          莫沉仍是从从容容地站着,随即便还是终于跪了下来:“我叔兄自然是为天王霸业着想,愿随天王南征。陛下境内皆知陛下欲为天下主的夙愿,我叔兄也不过是望天王早日心想事成,只是…”他突然抬眼望向苻坚,眼里尽是一片坦荡:“陛下只是未得王丞相首肯,心头不安,才……”
          慕容苓瑶听到这话心头一愣,连忙用侧目示意。莫沉却似完全没看见一般,继续说着。”
          只见苻坚面上怒意已盛,还未待他话说尽,伸手便是一巴掌。再站起身来,身子略前倾,对莫沉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测圣意?”语气中怒鄙交加。
        这力道痛楚来得突然,莫沉一时未能经受得住,身子侧倒在地上。脸上灼辣刺人,莫沉本想再撑起身子来跪直,觉出嘴角渗出血来,便抬手拭了一拭,再缓缓直起身子来。竟继续说道:“王丞相当世孔明,所虑周到自是常人难及,陛下是怕王丞相谓东晋不可伐不是什么东晋气数未尽,我朝根基未稳北方尤乱,怕是他毕竟汉人,不肯认陛下为华夏之主。”
          苻坚冷笑一声,似是戳到痛处,竟也顾不得足及上便鞋,疾步向前,一脚踹向他心口,将他踢翻在地。”倒是小瞧你了,你不仅床上放浪,离间人的本事也不遑多让啊。但是就凭你,你还不配!”
          一旁莫沉有些艰难地单手撑起身子,似还要说些什么。
          慕容苓瑶不知这人今日是发什么疯,惶恐不已,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便连跪带爬几步到莫沉身边,将莫沉按进怀里,似是极心疼担忧又凄惶的模样。一面静思又觉该让他说下去。
          莫沉见慕容苓瑶悄悄捂了自己的嘴,又悄悄放开,心下了然。望着她素白的衣袖上沾上的丝丝血迹,竟继续道:“天王误会,我素来仰慕王丞相纵横之才,也倾佩他多年尽心尽力辅佐天王,谋略超人,赤胆忠心。想必王丞相是以为一来北方未定,我军不善水战,二来东晋根基尚固,且水军勇猛,两军交战怕是难立决高下。也...许是王丞相仁慈,不愿两岸百姓遭此无妄之灾。”他这番话说得缓慢柔和,眼中也尽是柔情悲戚,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坦荡直率,尤其是最后一句,似乎当真是还怕百姓受这战火摧残,难自持地悲悯起来。虽是似褒还贬的一番话,竟也显得颇有几分真切动人。
          慕容苓瑶听他语意一转,竟也有些糊涂,心想他是被踢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吗。本是要离间苻坚和王猛,这怎么,倒像是怕君臣误会,替忠臣鸣不平来了。这人似乎也并不那么听话。
          苻坚先是冷笑他这般欲杀先捧,却也有些恍然,这人究竟是来离间他与王猛的,还是...便摇了摇头想要清醒清醒。最终也觉心绪烦乱,想要离开又发觉外袍已褪,足下也无寸缕。虽已入了秋,方才怒气上涌,这才觉秋冷地凉。
        慕容苓瑶随即便反应过来:“天儿凉了,天王且还请足及上便鞋,勿因...臣弟莽撞而气伤了身子。她本想说凤皇,可这屋中三人皆知,莫沉不是慕容冲。
          苻坚坐回榻上,气力一放下方才的怒气也随之散去了,慕容苓瑶说了什么他也没再细听。吁出一口气道:“罢了,这伐晋之事哪里是你们小孩子左右得了的,这君臣亲疏,也不是你们染指得了的。”语气松松缓缓,像是自己在低喃。说着侧了下身子转向他们俩:“都起来吧,地上凉。”
          慕容苓瑶愣了一下:这样气就消了?便先起了身,再伸手去扶莫沉。
          莫沉借着慕容苓瑶的力气站了起来,身形还有些微颤。站起来才觉胸口钝痛消散了些,方才地上跪躺,腿间倒是痛处袭来了。
          苻坚看他立起身,便突然望向他:“去替朕端盆热水来烫烫脚可好?”这语气中少了戏谑和调笑,倒有些像闹了别扭的相好在求好服软,又像是仁慈的主人原谅了打碎花瓶的奴仆。
          莫沉见他气消,揣测方才那番话能起几分作用。心头突然觉得,若是离间他和王猛不成也是好的,他若从王猛不伐晋,不是真能救得无数生灵?
          “怎么?不愿意?”苻坚见他不动,问道。
          慕容苓瑶也赶紧捏了捏他手,示意他快去。
          莫沉回过神来答道:“自然不是。”语气又回到平常的淡淡然然。径自站直了身子,便依令而行。
        “咳...咳...”莫沉夜里突然猛咳一声,怕吵醒苻坚和慕容苓瑶,便躬起身子来尽力克制下来。忽然感到一只手隔着被子在自己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苻坚轻声开口道:”怎么了?伤着了?”这语气不似平常的蔑视戏谑。像是平常的问候。
          莫沉微微一愣:“没事,还好。”虽是极力克制着怕再要咳嗽,可听得出心思甚是平静。
          苻坚侧一侧身:“明天让太医看看吧。”语气里也是平平静静。
          莫沉没再回答。苻坚也像是再睡了过去,没再言语。
        经过这一夜,莫沉倒是觉得苻坚夜里那一脚像是发泄了不少怨气。这天明之际的对话像是两个打架的友人,打完了,气消了大半,便各退一步,开始向对方寒暄一样。


        IP属地:四川4楼2018-07-14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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