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梁换柱
山水仍是山水,这宫殿也仍是宫殿,其中的事物也都与昨日相同,就连人也似乎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清丽少年,一样的妙姿少女,然而符坚却知道,眼前的清丽少年已非彼人。
“你还是不肯说吗?”“慕容郎去了哪里?”
“我不就在此吗?,郑公公要我说什么?”少年被绑在内室廊柱之上,已是两日未进水米,嗓音尽是疲惫沙哑,却又含某种从容与肯定。似是积蓄力量,累积口中水分,少年缓缓再道:“只是姊姊...求公公莫要为难于她。”
话音刚落,符坚已是破门而入,似是急切又愤懑:“他还不肯说吗?”
郑秉立即屈膝跪地,叩首,正要开口,符坚已是上前,揪住少年衣襟,迫使少年与他对视。他只看到少年漆黑的眸子里竟是有种坦荡无谓。他心中自是知道这绝不是他的凤皇儿,尽管他们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你不肯凤皇儿在哪里,亦不肯说你是谁,你可知整个慕容氏族都尽在我长安,你如何敢公然调换孤的人?不怕朕迁怒整个慕容氏?”
少年嚅动了嘴唇:“我慕容氏族尽臣服于长安,俯首听令于天王,我和姐姐也在宫中侍奉天王,不知慕容氏何处得罪天王,要降罪于慕容氏?”少年望向符坚,眼中似是无边界的沙漠,又像是无底的深海。
符坚捏住少年下巴,似是玩味:“那你可知凤皇儿平时都服侍孤些什么?
少年眼神仍是不避闪,平静而坦荡。竟还有两份纯稚。
符坚心中更是气恼,已是明了这果然是设计好的圈套。冷笑道:“那你便陪孤玩儿吧,玩儿到你肯说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玩儿到凤皇儿回来。”
莫沉趴在床头,昏昏沉沉地醒来,身上已无衣衫,直觉膝盖,足踝,手指钝痛游走。想要挪动身体将一旁凌乱的被单拉过来搭在身上,只稍一动作,便觉后身尖锐刺痛。莫沉轻叹一声,便扯过被单,蒙头再睡去。
慕容暐在府中庭院来回踱步。一个着玄色胡服的家卫从偏门小步跑进来,还警惕的左右张望,来到慕容暐面前,单膝跪倒:“侯爷.....\"
慕容暐亦是快步扶起来人,“此刻不必多虚礼,快说说事情怎么样了。”
那人便矮身在慕容暐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慕容暐深色终是片刻松缓,便示意那人离去。
可足浑氏坐在堂前亦是如坐针毡,不住的张望等待。待那人离去,已是焦急地走道庭院中来。这中年妇人数月来憔悴了不少,原是皎洁丰润的面庞如今竟是有些凹陷,施在面上的素粉从前恰是隐藏了眼角额间的皱纹,如今竟是将浅褶子印得更深了;从前还能顾盼生辉的目光如今已全数暗淡了下去。可足浑氏呡了呡嘴唇:“暐儿,宫中有消息吗?这事儿成了吗?”
“母亲,这事儿面上是平下来了,天王明里不再追究,说是过两年便放凤皇出宫;只是这暗里,也还不好说。”“苓瑶如今也还算是被监视着,这消息传出也不易,母亲也请暂且放宽心来。”
可足浑氏面上终是松缓下来,绷紧的皱纹也瞬间松弛下去,皮肉贴在脸上,竟是有些不服帖。顿了,这双目光已暗淡的双眼再次放出一丝光来:“那凤皇呢?在哪儿?我想见见他?”
慕容暐一惊,连拉了可足浑氏的手道:“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凤皇不是还在宫中陪苓瑶吗?天王仁慈,待慕容氏宽厚,母亲若是想念凤皇,凤皇也可请示天王,回来照谒母亲的”。说罢又赶紧拉了可足浑氏进屋:“母亲莫心急,凤皇被安置在城门一所宅子里,等风头过了,再出城去,日后送去范阳叔叔那里学习教导也好。”慕容暐缓了缓气:“这两天让泓弟过去陪他了,母亲也莫太过担忧,总之出来了就好,我鲜卑皇子,怎可当真委身妾妇以事秦人!”
可足浑氏也似茫然地点了点头,:“出来就好......”
莫沉再次醒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清致而又媚态横生的脸,一双妙目波光流转,正淡淡地望着自己。慕容苓瑶着浅银红襦裙,静静站立在莫沉面前。
“你还好吗?”慕容令瑶十分轻声地问了一句。
莫沉本想要坐起来回复,一动牵动身上痛处便停止动作,极短瞬间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似笑非笑的深情;“我无大碍,姊姊几日过得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声音也是轻柔平静。
莫容令瑶面上仍是平淡,心头却是微微一愣,为眼前这少年如此自然的一句“姐姐”。“我身为女子,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左右朝野,长居深宫,就算事有蹊跷,如何与我干系,不过是身有嫌疑,也要走走询问的过场罢了....倒是,倒是苦了你了。”
莫沉起身拉过床边的衣服简便地系上,也不管对或不对,只是觉得风湿钝痛骨缝游走,喉咙也似有浊气浮沉。他不紧不慢走到门前,推开门,略略眯眼看向初秋朝阳,脸上露出两份纯稚而轻巧的笑容来。他心想,要是瞻瞻看到这样的太阳,她的眼睛里也会印上这样明媚又柔和的光吧。莫沉正要踏出门去,却被一瘦小伶俐的小黄门拦住。
“天王吩咐,郎君近期还是莫要出门好,免得....免得...\"
“免得露了馅”。莫沉抢白道。竟是带着种少年的顽皮和得意。
小黄门一脸迷惑,望向那人,觉得这人与那从前的慕容郎当真是不一样,尽管他们有着一张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那就让我出去走走吧,我就在这院中走走,不去别处的”。莫沉平平静静地道,分明是央求,却是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来。
小黄门一愣神,才吞吞吐吐道:“这....\" 小太监这才注意到这人的声音,或者是口音,一点不似从前慕容郎,竟是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
\"柳宦者就让凤皇出来走走吧,他这些天与天王闹了些脾气,如今也是屋里呆得闷了,想必天王也该气消了,公公也不必太过较真,天王何时当真罚过他。”
柳翎前几日也听这里管事的宋牙中人说了些,似乎这慕容公子出了些变化,具体如何上面也不许多说,自己也不敢多打听,只是依令行事。如今心中才明,这慕容公子哪里是起了些变化,这根本就是换了个人!难怪这些天天王都少到紫漪宫,到此的脸色也是大有变化,连对慕容夫人的态度都要清淡了许多。但夫人毕竟是夫人,柳翎虽是心中为难,亦不敢再多言,便让开了。
“谢谢姊姊。”莫沉平静而又乖巧地说道。他再次望向太阳,这次却要眯上一半眼睛了,他这次心里也不再那么平静了。他心想,或许这声姊姊他叫得是真心的,也是真心想叫的。
慕容苓瑶面上并无多少表情,顿了顿也淡淡道:“你我姐弟,不说这些。”
院中一条四尺许宽的鹅卵石路,半弧状弯曲,连接房门和院门。石板路两旁植的花都谢去了一半,但也看得出是色泽红中偏深,又红中带紫的凤仙花,慕容苓瑶身上衣裙的浅银红,倒像是这番颜色过水淡去后的,想必是慕容苓瑶爱此花吧。
莫沉走到院中石桌旁,在慕容苓瑶对面坐下。石凳冰凉,侵入肌骨叫人心底也生凉,凉气汇入本就在骨缝中游走的痛气,倒是让莫沉觉得骨缝痛得有些发起烫来;加之喉咙浊气翻腾,莫沉倒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些天难得暖和了起来。莫沉也不言语,静静地端起桌上侍女倒好的茶往嘴中送去。
“茶都冷了,倒些新的来。”慕容苓瑶略有些愠怒地对一旁的侍女道。语气不重,怒意却传达地很明显,叫人不能抗拒。想必她这些年在秦宫,也是担了家族的不少责任。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