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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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安全,但是亚利桑那的警戒带是过不去的,只能从旧金山到俄勒冈的约瑟芬。四百公里,这是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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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老酒馆里,坐着两个对酌的人,此时的酒馆里已经寥寥无人。甚至老板也在打点行李,准备离开。
因为马上,这片土地就将被病毒所侵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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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抬手,将玻璃被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前段时间可以开车,但是一旦跨过了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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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勒冈已经被病毒侵蚀透了。”
阿尔弗雷德盯着杯中汽水的气泡不断的上升。太久不清理的木桌木椅落满了灰尘,阿尔弗雷德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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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姆。别忘了。它还在病毒中负隅顽抗。那里还有俄勒冈最后一个撤城地点。”
伊万又往杯子里倒了些酒,呛人的烈酒味直往人鼻腔里钻。
“你不喝?”
伊万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金发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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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喝那种东西。”
阿尔弗雷德往椅背上一靠,双臂环抱在胸前,脸上挂着一贯的笑,自大,又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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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吗?……真可惜啊。”伊万说。
他盯着溢出了杯口的几滴酒液顺着杯壁流到桌子上,像是喃喃自语的说着。“在西伯利亚的冬天,这可是最好不过的‘燃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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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约瑟芬到塞勒姆也是有距离的。怎么不直达塞勒姆?”
阿尔弗雷德故意无视他的自言自语,重新挑起了刚刚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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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小鬼。收起你那副傲慢的模样——既然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的话。”
伊万不屑的笑了一声,将最后一点烈酒倒进杯中饮尽。
“从旧金山到塞勒姆的距离更远,而我们要尽快离开加州。你在加州待的越久越容易暴露身份。”
“正因为俄勒冈大部地区已经感染,无人管理,我们才要去俄勒冈。”
“不然我会带你去内华达。”
对面的斯拉夫人双手撑着下巴,冲阿尔弗雷德眯眼一笑:“不然你会有别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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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便撇过头去。视线穿过窗外在冷风中飘摇的,早就枯萎的天竺葵。
几个Omega正在警戒线附近和工作人员争执。因为病毒马上就要将加州毁灭殆尽。虽然他们据理力争,但还是被Alpha工作人员扔了出去。
几个Omega中有一个年纪不过五六岁女孩,正躲在母亲怀中哭泣。母亲则尽量的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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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叫骂声出现在酒馆门口。刚刚出现在巷口的十几个Alpha进到了屋里,一股烟味弥漫在狭小的酒馆里。他们嚷嚷着要朗姆酒和白兰地,用酒精将疲惫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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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敛你的信息素。”
伊万目光一冷,随即提醒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喝掉了最后一点汽水,将黑衫的兜帽扣在头上,向吧台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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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的后面钻出一个脖子上带兽牙项链的男孩,他从酒箱里拿出几瓶白兰地,娴熟的开瓶。
“先生,我们会离开这里的,对吧?”
从他的体貌看,应该是一个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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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我们的运输机一定会安全的把你们安全的送到东海岸,你们放心好了。”
为首的Alpha敲着柜台,他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格外显眼。
“谢谢您先生,这是您的白兰地。”少年递完酒,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灰尘,随即兴奋的跑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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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回过了头,对阿尔弗雷德说:“走吧。”
阿尔弗雷德站起来,狭窄的过道里弥漫着酒味烟味和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他皱了皱眉。
伊万向门外走去,阿尔弗雷德最后看了一眼围着桌子喝酒的警戒员,就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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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金斯基!”
伊万的脚步硬生生卡在原地,便回头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下午好,巴德。”
那个手带绿宝石戒指的男人向他走来,警服随意的披在身上。他的一头黑发向后背去,倒是梳的一丝不苟:“能在这里见到你,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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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向门里瞟了一眼,正打算退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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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的那位是……”
巴德倚着门框,故作惊讶,眼底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凛然。
正向后退的阿尔弗雷德猛然抬头,愕然的看向身边的布拉金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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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
银发紫眸的斯拉夫人向巴德一笑,左臂一圈,就把身边大脑完全混乱的金发小伙搂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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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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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生在北方雪国的斯拉夫人,宽阔的臂膀反而有些温暖。他的衣服上沾上了淡淡的伏特加酒味。他揽住自己的动作温柔到异常,就好像他所说的是真的一样。
大脑空白的状态持续了两秒钟,阿尔弗雷德终于缓过来:“嗯…是的……他的确是我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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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几日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巴德讪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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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爱情的来临,往往只需要一瞬间。”伊万搂紧了怀里的‘恋人’,“你说是吧?”
“嗯,是啊……”
阿尔弗雷德顺势用右手环住了伊万的腰,狠狠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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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还有很多行李需要打点,就先回去了……”
伊万的笑容明显一僵,向巴德点了点头,便拉着阿尔弗雷德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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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伙计。”巴德挥了挥手,便回到了酒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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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头西伯利亚熊,放开我!”
依然被圈在怀里的阿尔弗雷德一拳下去,打在斯拉夫人宽阔的肩膀上,后者微微蹙了蹙眉。
“我亲爱的‘Beta’先生,请你过了这条街再开始害羞好吗?”
伊万阴着脸的拖着身后又踢又打的美国小伙,转到了另一个街区,才松开了手。“还有,你刚才下手可真重。”
阿尔弗雷德挣脱了对方的桎梏,冷哼一声:“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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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
伊万将食指轻压在唇上,“刚刚你的动作暴露信息了。这个街区同样有人,再暴露自己,就不是小事了。”
“…不需要你的提醒。”阿尔弗雷德环抱双臂,恢复了他一贯的表情。“现在去哪?”
“看样子,你已经准备好了。”伊万向前走去,“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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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的房子在这条街区的最末端,院子里的草坪上乱草丛生,堆放着杂乱的工具箱和几个积满灰尘的轮胎。另一边的草坪上,除了几个已经枯萎的向日葵之外一无所有。
伊万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然后推开门走进了屋子里,破旧的木门在推开的时候发出了一长串的嘶哑呻吟。
伊万示意让阿尔弗雷德跟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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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落满尘土的铁架床,和一张很小的木桌子。
墙壁上挂着一副黑白色的向日葵。伊万走过墙边时盯着它看了很久,却并没有伸出手去抚摸它,便在床头柜前蹲下。
阿尔弗雷德把手伸进窗帘的缝隙,摸了摸沾满污垢的玻璃窗户,随即拉开了窗帘。窗帘扬起,尘土和空气混在了一起,味道呛人发腥。
但是透过肮脏的帘与窗,阿尔弗雷德看到了天空中落日渲染出的橘橙色光芒。
加州的落日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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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盯着二楼的楼梯上的黑暗看了很久。
“不用看了。我从来没去过二楼。”
伊万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串钥匙,正在逐个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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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不是你家?”
阿尔弗雷德不小心碰到了楼梯的扶手,扬起的灰尘让他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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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时不在这里。”伊万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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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后门通进了后院。
伊万家的后院里同样空荡荡,只有一辆被几乎要被树叶埋没的车。院心倒是有一棵很大的,叫不上名字的树,刚刚入冬,它的落叶铺满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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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伸手,扫下车窗上的一大片落叶,这样勉勉强强不会遮挡视线:“进去把。”
阿尔弗雷德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尘土扑面而来,但他还是坐了进去:“怎么都这么脏?”
伊万也坐了进来,将车启动:“这辆车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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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
因为太长时间没开,车熄火了好几次。伊万终于启动了车,车缓缓的开出了院子,在街道上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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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邻居放在这里保管的。”
“邻居呢?”
“死了。”
“…发生了什么?”
“我杀了他们。”
“……怎么回事?”
“他们杀了一个Omega,我把他们送进了监狱。后来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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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看着伊万平静的眼睛,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打开了车载音乐。
老态龙钟的碟片发出了卡顿的,断断续续的噪音。歌声混着杂音从中嘶哑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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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is no life -
(世上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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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life without its hunger.
(失去了渴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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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ch restless heart beats so imperfectly.
(每颗永无止息的心脏也都跳动的并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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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 when you come and I am filled with wonder.
(但是你的出现,让我的心中充满了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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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times, I think I glimpse eternity.
(甚至有时我认为,因为有你,我瞥见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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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时听的都是什么?”
老去的歌声断断续续的唱着,车子在道路上行驶。
阿尔弗雷德把头瞥向窗外,窗外城市的钢筋水泥已经在通往郊区的路上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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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不是我的车。”伊万始终盯着前方,打开了远光灯。
因为夜幕降临。加利福尼亚没有灯火的夜晚混沌无比,夜风通过敞开的窗户把头发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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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家人呢?”
“父母死了,兄弟在欧洲。”
伊万瞥了一眼身边的金发青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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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有家人在欧洲?”
“不,是我的父母也死了。”
“……怎么?”
“以后我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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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高大的红杉,投下一片树影,风把他们吹得摇曳。
阿尔弗雷德盯着伊万的眼睛,感觉好像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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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有人权的想法?”伊万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从小就有了。倒是你,怎么会想帮我?”
“我会和上一件事一起告诉你。”
“…你还真是不会聊天。”
阿尔弗雷德哼了一声就不在说话,只是盯着车窗,它倒映出的车内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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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被不约而同的维持了很久,直到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伊万低低的吐出一口气,摇上了车窗玻璃。阿尔弗雷德看了看表,此时已近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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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们会在车上过夜,明天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伊万点亮了车内的灯,苍白色的灯光无力而昏沉。
“我现在有一件事要嘱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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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凑近了阿尔弗雷德的身边,轻轻闻了闻,是阳光和青草的味道。“你的信息素……很不一样。”
对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阿尔弗雷德的颈部,阿尔弗雷德躲闪开,皱了皱眉。
“所以呢?”
“我要你在以后的路程中,尽量伪装成Beta。”伊万向对方勾了勾唇角,“不论是什么时候。”
“我之前……”阿尔弗雷德不情愿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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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信息素的确和其他Omega不同,但是要伪装成Alpha,还是有些勉强,所以Beta是最安全的存在,对于你来说。”
伊万靠在了椅背上,看着阿尔弗雷德,“而且不管说你是Alpha,还是Omega都可能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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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伪装成一个Beta。还有,你还要记住你的‘身份’。”
银发紫眸的斯拉夫人嘴角漫开的弧度愈发上扬。
“你是我的Beta,这一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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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吧,西伯利亚熊。谁是你的。”
阿尔弗雷德拉掉了车里的灯,就转了过去。赌气似的把外套盖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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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被黑夜包裹着的宁静。
没有了城市不夜的灯火,夜色显得寂静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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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歌词的段落选自Secret Garden的《You Raise Me Up》
歌词的寓意,不言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