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帘下看梳头
#羊秀#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昨夜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了许久,待微玄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淡白色的天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映入室内,他抬了抬手掌,接住随风飘来的一瓣桃花。
枕畔空空,纪姜大约已经起来了。他支起身子朝外张望了一下,果然见到妆台前坐了一道淡粉色的娉婷身影,隔着水晶帘显得影影绰绰,大抵是在晨妆。
晨间微冷的空气里尚余了一点儿昨晚痴缠时她袖底的芬芳,他浅浅地呼了一口气,索性继续半躺在榻上,拿起小几上的一册道书开始翻阅。
未曾翻过几页,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水晶帘外看去。她正在梳头,秀发揽在肩侧若垂落了一方黑色的瀑布,手中握着一把梳子慢慢地理着。那是他送她的梳子,檀木质地触手温润,手工却算不得精巧。只因做梳子的人尚是头次。
微玄颇爱那些青丝,散落在枕上时宛如春云逶迤。成婚那日行结发之礼,他拈着那乌发竟有些下不了手,倒是纪姜吃地一笑,利落地绞下一缕,同他的一道打成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帘外梳妆的人察觉到他凝注的目光,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眄来一眼:“道长从前在纯阳宫不用做早课?这么晚了还不起身。”
他忽然生了些顽心,故作疑惑地道:“晚?哪里晚了。”
未曾描画的薄眉一挑,纪姜道:“鸡鸣已过,如何不晚?”
“不不不,天还没亮啊。”他摆首道。
纪姜看了一眼窗外的曜曜晨光:“东方既明,如何未亮?”
微玄道:“这不是太阳,是启明星在发光。”他语气是郑重而严肃的,可眼底神情分明是戏谑。
“睁眼说瞎话。”纪姜忍不住笑出声来,重新转回脸对着铜镜。
微玄大笑翻身下榻,披了件月白色的道袍,掀开帘子走到她身边,拈起一缕秀发在掌中把玩。
“哎,别闹。我刚刚才梳好。”纪姜轻嗔一句,将头发抽了回来。
将最后一束头发绾起,她在选择妆饰的时候犯了难,将两支簪子拿在手中对比观看,迟疑不决。纪姜蹙眉沉思片刻后,将发簪往含笑旁观的微玄面前一晃,征求他的意见:“你看用哪支好一些?”
微玄想了想,眸中蓦地绽开一点亮光:“等我。”起身往门外去了。
步出门扉迎面便撞入满眼姹紫嫣红。山泉绕过石阶一侧漫然流去,幽咽低语,阶外有万树桃花环绕小楼。
被昨夜的春雨一浇,原本只是鼓起苞的桃花今晨纷纷开放,遥望时蔚然如云霞盛景。枝桠间花朵轻薄如绢绡裁剪,皆有宛若燕脂匀注的嫣然颜彩,疏影低垂,若美人脉脉,极尽参横妙丽之态。
他走到一株花树前,仰面挑选了许久,终于择定了一枝颇合他心意的桃花,以肘压低,再折下花枝。
反身走回,将花枝斜斜地簪入她发间,朵朵淡粉色的桃花便似自她云鬓内开出一般,盎然如生春意。
微玄端详片刻,再在她鬓边轻轻一抚,秀丽容颜间满是款款情意:“这样就很好了。”
夫妻结缡已有半载,在他这般含情带笑地柔和注视下,纪姜仍忍不住微红了脸,秋波流眄,转开视线极力正色以掩盖羞意。
水晶帘被春日晓阳映得流光溢彩,晃动出道道陆离光影。而被这莹彻水晶筛过的日光悠悠地飘落在她为胭脂晕染的颊上,恍若一朵朱卉苏旋欲融。
“阿姜。”微玄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喜欢吗?”
一语轻轻,却再也压抑不住唇边飞扬的喜悦,她抚了抚鬓上的桃花,仰面含笑:“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