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篇我其实去年就想好了，但是一直拖延到了现在，本来想偷懒让这篇不着调的文胎死腹中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让我有一种必须要写出来的想法……

（一）
陈滋是在空间站外围见到异体109的。
异体是指那些生活于太空中，仍属于未知品种的生物。
那只异体也许是想接近空间站，但是它刚触碰到“外围界限”，空间站的警报器就响了起来，温尼普小队也立刻穿上装备出去追捕。
空间站沸腾起来。
“是它吗？”周围的研究员转头问向其他人。
“是它是它，之前探测器‘归来’发回的信息与它基本吻合……身材的确高挑。”有人这么回答。
陈滋抬头看向屏幕上对这只异体的分析，立刻走向了傅阮。
傅阮派出了很多微型“观察者”，再将传回来的视频投在了另一张屏幕上，她此刻正矫正着“观察者”的运动轨迹。
“傅，这次能抓到它吗？”陈滋站在一边，观察着屏幕上异体模糊的样子，充满期待的语气让傅阮停下了手转头看向她。
“也许。”傅阮又掉过头，挑了挑眉毛，“虽然我们为了捕获这只做了很多工作，但是具体的还要看温尼普他们。”
傅阮语气淡淡的，让陈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看到这只异体在黑蓝的宇宙中四处张望，时不时远离了“观察者”还需要傅阮再手动调整距离。
温尼普的声音从另一边的控制台上传来。
“呲――温尼普小队队长：温尼普，进行报告。我们已经接近异体，暂未发现异常。报告完毕。”
“远距离观察暂未异常，请小心靠近。回答完毕。”控制台上的一个工作人员这么说着。
看着捕捉队终于出现在了“观察者”的视线范围内，陈滋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
控制室里也陷入了寂静之中。
温尼普渐渐靠近异体，然后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把微型麻醉枪。他举枪瞄准了异体。
异体身后是接近黑色的深蓝色星空，它逆着光线使我们看不清它的脸，在屏幕上只有着模糊的黑体穿梭在星云中。
温尼普在不远处举着枪，手指正要按下扳机。突然，异体黑色的头部猛然睁开了一只蓝色的眼睛，竖瞳使它看上去充满了震慑力。
温尼普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异体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却被小队里的其他人截住了去路。
“干得好！”有人拍手叫好，但仍然没有放松。
异体此刻显得有些烦躁，它游走在包围圈内，蓝色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两只，在暗中显得熠熠生辉。
“呲――温尼普小队三号：多娜，申请使用‘法斯5’。”多娜的声音从传声器中传来。
“批准。”
“法斯5”是后方技术人员研制出来的新型捕捉技术，杀伤力很大，适用于行动快速，恢复力很强的异体。
多娜很快就从装备中取出了“法斯5”。
陈滋并不清楚它的具体用法，此刻在一团暗黑的星空里也看不清多娜做了什么，只是听到非常响的一声爆炸，部分屏幕上出现了蓝白色的丝线，很快向异体包围去。再然后，将近一半的“观察者”传回来的视频都变成了黑屏。另一半没被毁坏的也都是距离太远而无法看清温尼普小队了。
“二号，远距离观察失效了。”傅阮立刻告诉给了另一个人员。
二号立刻打开传声器，说：“呼叫温尼普小队――呼叫温尼普小队――远距离观察失常――全力对异体进行捕捉――无法捕捉请迅速放弃目标――再说一遍……”
随着时间流逝，科研人员并没有收到回复，陈滋也不由得原地跺脚。
“哒――哒――”一声接一声的。
傅阮尽力用“观察者”搜索着温尼普小队的踪迹，但非常困难。偶尔有爆炸声传来，却又无从寻找。不仅异体找不到，连温尼普小队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本部打算派出第二搜查队时，控制台终于传来了声音。
“呲――温尼普小队队长：温尼普，报告捕获成功。”

（二）
这只异体被捕获回空间站时还在昏迷，傅阮看了看关在“彩析16”里的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诶，这是……第109只吧，那它代号就叫109吧。”
傅阮这么说着，又对温尼普小队的队员进行问话，事无巨细地了解着这个新鲜生物。
队里有好几个重伤的队员，被抬进了病房，陈滋看到那几个队员的伤口上还覆着一层淡蓝色的粘稠物，有点在意，就跟着傅阮听温尼普等人的报告。
“大致与报告中没有差异，行动非常敏捷，就算是改良过的助力鞋想要追上它还有点费力。恢复力很强这点也是正确的。它体内有类似于血液的东西，刚刚我看了一下，应该算是罕见的颜色，不过遇到生物会立刻变成粘稠状……”
傅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将新的信息存进了信息库中，就让温尼普等人离开了。
“陈，我记得……你的实验体前不久已经移交给别的星球了吧？”傅阮说。
陈滋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已经完成了关于那只实验体的研究。”
“嗯……出发前高先生说过，如果能成功捕获到这只异体，就让你来研究。”傅阮说，“我相信这是总部做出的正确决定。这只异体是迄今为止最接近于人类的，所以你要努力啊。”
“是。”
陈滋这时才得以仔细观察109。它蜷缩在“彩析16”里，有着与人类无异的四肢，只是皮肤更接近于蓝色，随着呼吸身体的颜色也有微弱的变化。陈滋还无法看清它的脸，因为它头顶部位类似于人类头发的构造遮住了它的脸。
“傅，真的会有与人类这么相似的异体吗？”陈滋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出声问傅阮。
“也许。”傅阮说，“不过具体的还需要你自己去研究。”
“加油吧，陈。”
傅阮拍了拍陈滋的肩，这让陈滋感到安心了一些，然后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陈滋望着傅阮离去的背影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指挥着助手将109推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109是被温尼普一开始的麻醉剂放倒的。不过它自身的自愈能力很强，所以在被推进实验室后很快的清醒了过来。
陈滋正在忙着准备有关实验，将109带回实验室后先注射了一份镇定剂就不管它了，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回过神时，109已经一脚踹在了“彩析16”上。
制作“彩析16”的材质是从其他星球上交易过来的，韧性很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109在踹过一脚后就立刻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脚……
总觉得它各方面都有点像人类。陈滋一边暗笑一边想。
过了一会儿，109又重新站了起来，好像是脚不疼了一样，就这样静静地看向陈滋。
实验室里变得非常安静。
陈滋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109的脸。它不同于其他形态各异的异体，就像傅阮说的那样，109的确非常接近人类。
它的脸上布满着疤痕，看上去有点慎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时会让人忍不住的别开眼睛。但看久了，反而让陈滋觉得它非常眼熟，只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陈滋还惊讶地发现它有着一双深邃的深蓝色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暗潮涌动，似乎包含着非常复杂的情感，就像是有什么话要讲，所以陈滋问它：“你会说话吗？”
109仍然是看着她，既没有表现出听懂后的反应，也没有听不懂的茫然，就好像它透过陈滋看到了其他东西。
陈滋也不感到意外，又试着用其他方式与它交流，可不论是脑电波还是音频，都无法引起它的回应。于是她在实验报告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失语者。”
宇宙中的异体实在是太多了，其中的交流方式更是不可胜数，如果异体的交流方式不在已知的范围内，那么就会被暂定为“失语者”。
陈滋放下了研究报告，打算先将它带去做一个身体扫描。所以她从一边的桌子上拿出了五个圆形金属环，走到它旁边说：“从今天起呢，我就是你的研究员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当然了，我希望你也不要伤害我。来――伸手。”
陈滋先伸出来自己的手给109做示范，果然它也懵懵懂懂地伸出了手，陈滋顺利的给它套上了金属环。
陈滋总觉得这只异体安分的过头。虽然她之前注射过加大量的镇定剂，但是它能这么配合反而让陈滋有点不安。
等到陈滋又顺利的给它的脚和脖子套上了金属环，她心里的怀疑也越来越强烈。
“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不过我劝你不要乱动，这个金属环威力很大的。”陈滋这样说着，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大。”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恐吓109。
109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据之前的报告来看，这只异体不含有高危辐射，所以陈滋伸手关闭了“彩析16”的隔离措施，将它带出了实验室。
刚出门，站在一边的警卫就持枪围了过来，将陈滋与109隔开了一道安全距离，一路护送着他们进入扫描室，然后又在门口散开把守。
陈滋安排109睡在一张床上，又将金属环牢牢地吸附在了专门的控制器上，这才安心的去操作机器。
“――呲――呲――呲――”
陈滋听见有人发出声音，随即去找声源，却发现是109在费力地变着口型。
“――呲――陈――滋――”
它说。

（三）
109的全身数据很快就出来了，陈滋看着这份报告苦思冥想着，然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拿着报告走进傅阮的办公室。
“傅，你看这几项，与多塔星的物种报告指数非常相似。可另外这几项，又表明多塔星的内部离子辐射会对它造成致命性伤害，它根本不可能是多塔星的居民。”陈滋在报告上快速地比划着，又说，“所以我想……它会不会是多塔星人改造的失败变异体，扔到太空中进行销毁的，然后……”
“然后销毁失败了？”傅阮问。
“对，我是这么想的。”
“陈，我说，首先根据‘宇宙研究联合公约’来说，任何对实验体的改造都不可能会到这种程度，你看，它的更新组织细胞很明显受损不大――但高程度的改造变异体显然达不到这一水平，它们的机能会迅速衰竭，更新组织细胞会大量死亡，根本不能存活这么久。”傅阮站了起来，撑着手说，“其次，多塔星人生性谨慎，不可能进行这种高风险销毁措施。”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陈滋被反驳地没有还嘴的余地，只好回去了。
陈滋抱在怀里的研究报告并没有被递给傅阮，她回到实验室后自己随意地展开报告。第二排也被她写上了字。
“模仿能力突出。”
陈滋之前被109叫了名字时还有点不可置信，还呆呆地转头看向它，直到它再次说出她的名字，吐词很明显地更清楚了，她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被勾引起了兴趣。
“橙子。”109突然在一边喊她。
“不是‘橙子’，是‘陈滋――’，后面一个字是长音，懂吗，长――音――”陈滋转头纠正它的错误。
“陈滋――”109有样学样地也拖起长音。
“很聪明。”陈滋夸奖了它。
109是杰出的模仿家，它学东西的能力可以称得上是飞速。
陈滋觉得之后将它这方面的能力，定为主要研究重心可能会更有意义。
“陈滋――，你去找，傅阮――了吗？”109坐在“彩析16”里，像个孩子一样说话停停顿顿地，还晃着腿。可事实上，109有接近185的身高，简直是个“巨婴”了。
“嗯，找她讨论了一些事。”陈滋点点头，看向109。
109有双很好看的眼睛，纯粹时像星辰，像大海，深邃时像暗蓝色的宇宙，有时好像包含着世间万物，有时又好像干净地不着一物。
陈滋很喜欢它的眼睛。
“陈滋――”
“嗯？”陈滋看着它，说。
“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你。”
“所以――我不反抗你――”

（四）
109与陈滋的关系非常融洽，这让陈滋有点隐隐不安。
并且109的温顺也并没有使陈滋放下戒心，反而让她不敢将它从“彩析16”中放出来。
除了一些必要的研究，陈滋也对他进行了其它的研究。
关于它的快速愈合能力，陈滋先是用了普通的刀刃，然后发现这些并不能对它产生实际伤害。于是她又采用了针对性枪支，子弹穿透力比较强，所以很容易就打穿了它的肚子，淡蓝色的液体沿着109的身体划落到地面上，然后迅速变成粘稠状。
109没有过多的应激反应，只是在快速愈合后委屈巴巴地摸着肚子说：“疼诶。”
陈滋也被它这副样子弄得没辙。
但研究还是要进行。
陈滋申请使用了微型“法斯5”。109站在专门的观察室里，陈滋透过防爆墙观察着它。使用“法斯5”是经过109的同意的，它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受的伤，认为自己愈合能力的确很高，所以任由陈滋对它进行破坏。
但是痛感是真实的。
109站在观察室里，被微型“法斯5”电伤了右手臂，它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受伤的地方。
陈滋发现它的身体表面皮肤非常光滑，受伤流出来的液体不能依附在上面，所以109周围地上一圈全是蓝色粘稠状物体，但它身上却仍然非常干净。
陈滋还尝试过把109的一只胳膊截肢下来好好培育，想看看是否会形成一个新的个体。但结果与设想大相径庭，截肢下来的胳膊自动迅速销毁着，一转眼的功夫就萎缩成了一只黑色的枯枝一样的东西。
但是109的胳膊总是很快地又长了回来。
“你――不相信吗？”109看着正在愈合的身体，靠在墙边跟陈滋搭话。
“什么？”陈滋把一只新的臂膀装进了另一瓶营养液中，但还是迅速销毁了。
“我真的――在哪里――见过你。”109站起来说，它的臂膀也重新长好了。
陈滋没有回答。
她万分确信自己之前并没有见过109，或者是类似的异体。但是她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确实是很眼熟的，也许以前以其他形式相互见过也有可能。
所以她将营养液处理掉后，说：“也许我们见过面吧。”
“是吗？”109听后下意识摸了摸脸，也不出声了。
“你这脸为什么会留下疤痕？我记得你的愈合能力不至于会留疤吧。”陈滋看着它脸上的疤痕，说，“你之前受的伤愈合的都很完美。”
109顿了顿，先是别开了眼睛，然后又看向陈滋，回答说：“这是一种――惩罚哦。”
“惩罚？”陈滋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对这种词语从109嘴里冒出来而感到有点诧异。
“对。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这疤――是不允许被愈合的――”109说这话时感觉神神叨叨的，让陈滋不由得有点好奇。
不过109似乎并没有兴趣给陈滋解释太多，说了这么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后又转移了话题，这反而吊起了陈滋的兴趣。

（五）
陈滋用计算机模拟复原了109的脸。
她刚复原了一半，就发现这张脸越来越眼熟，等到数据全部归位以后，她这才猛地发现，109长得非常像一个人――她崇拜的一位前辈。
值得一提的是，陈滋由一开始的崇拜已经演变成了喜欢，所以她刚复原出109的脸后差不多要惊异地跳了起来。
她立刻将数据发送给了傅阮，然后匆匆离开了自己的实验室。109坐在一边，因为背对着她的计算机，所以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这肯定有问题！”陈滋说。
傅阮看上去也非常诧异，在屏幕上反复调转着109脸的模型，不由地说：“它真的跟林峋长得很像诶。”
林峋是陈滋喜欢的前辈，不过这次在空间站的研究他并没有来，据说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这让兴致勃勃的陈滋大受打击。
“这说不定是这只异体的‘拟态’？”傅阮说，“我之前有见过类似的例子，有‘拟态’功能的异体大多都会变成它们第一个见到的人的样子，为了一些特殊目的。”
陈滋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阮又继续说：“就你之前交上了的报告而言，109已经引起了其它星球科学家的关注。这是件好事，陈，你把这项研究进行下去，对你自己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
陈滋沉默了一会，这才点点头说：“我会把这项研究进行下去的。即使它长得与林峋前辈非常相似，也不会影响研究。”然后她起身准备离开了，傅阮却站了起来，接了一口水，又继续说：“你听说了吗，‘Z系列’好像要成功了。”
“真的吗？”陈滋立刻表现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兴奋地说，“太棒了，我就知道林峋前辈负责这个项目一定会成功的。”
“Z系列”是对人体进行催化的一个项目，难度非常大。具体的内容陈滋是没有权限去了解的，只是知道总负责人是林峋而已。
“对……我说，你还没有把你的心意告诉林峋吗？”傅阮举着杯子，笑看满脸兴奋的陈滋。
听到这句话，陈滋又马上收住了笑容，撅着嘴说：“没有呢，他平时太忙了，我怕这些事耽误他……这次他也是忙着‘Z系列’的项目才没有来空间站。而且……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呢。”
傅阮差点一口水呛住，立刻放下了水杯。
“你都喜欢他那么久了，怎么还这么羞涩。”
陈滋羞红了脸，转过头看向了舱外，有瑰红色的星云，被包裹在暗蓝的星空里显得格外惊艳。
“这么好看的景象他看不到，真可惜啊。”
陈滋暗搓搓地转移了话题。
“得了吧，在你来之前，这种景象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陈滋，就算我们这些科研人员不注重情感问题，但如果真的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傅阮走到她身后说。
“我知道啦……等这次回去，我会考虑跟他表白的。”
陈滋看向舱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六）
那之后，陈滋对待109的态度有所缓和，可能是因为109长得非常像林峋吧。有时候她甚至会跟109聊很久的话题。
109大部分时间是懵懵懂懂地看着陈滋，她讲的很多东西109是听不懂的，比如一些术语，或者是在地球上的生活。每当这时，陈滋又会觉得他们真的是不一样的。
现实中的林峋是个高冷的人，在私底下没有过多的话，只有在科研方面会显得主动一点。但陈滋与林峋研究的并不是同一个领域，所以共同话题实在是少，也就呆在同一个空间站时能够多聊几句，可惜他这次连空间站都没有来。
陈滋总觉得林峋高不可攀。他是高岭之花，是别人口中的天才，但自己只是籍籍无名的科研人员，所以并不敢表明心意。
所以现在，对于陈滋来说，每当与109相处地亲密一点，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与林峋近了一点，不论是身体还是心思都要比之前更近。这对于她来说，也是莫大的慰藉。
“陈滋――”109突然遮住了电脑屏幕，看向正在发呆的陈滋，“你怎么――又――看着我发呆――”
109的语言虽然学的很快，但如果要求交流顺畅的话还是非常困难。
陈滋这才猛地回过头来，看着109又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陈滋没有再将109关在“彩析16”里，所以109相对来说比以前自由了，连说话语气也显得有点感情了。只是该带的防护手环还是要带的。
“我没……我没盯着你发呆啊……我那是在想事情……想事情啦。”陈滋手忙脚乱地给自己解释，然后又站了起来，从一边的资料里抽出了研究报告。
“……今天是测辐射程度哦。”陈滋这么说着，然后在109充满疑惑的目光下准备好了机械。
这是台大型的辐射器，她将109安排在隔离室中，然后把厚重的门关了起来，这才擦擦手走到辐射器旁边。
“我会按顺序调整不同的辐射，如果存在对你有伤害的辐射这台机器会显示的，当然你也可以告诉我，知道吗？有些辐射可能会对你身体造成影响。”陈滋低着头调整着机器，然后通过传音器告诉在隔离室里的109。
109点了点头，示意它知道了。
陈滋这才按下按钮，调到了第一种辐射。
第一种辐射取自于地球邻近的一颗小行星里，当时为了采集这种辐射，造成了大量人员体内内脏变异，最后坏死。但109只是挠了挠头，显然是没有受到影响。
陈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109的数据显示一切正常，这才在报告上划掉了第一种辐射，然后调到了其它的。
109觉得非常无聊，除了看到陈滋在外面走来走去，它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说话，陈滋也听不见。
真的是无聊极了。
于是它打了个哈欠，身体却突然猛地一颤。它立刻觉得体内仿佛被什么给撕裂了，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喊叫出来，嗓子却好像被扼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外面的陈滋也被发红的屏幕映成了血红色。
陈滋对面是机器好像是启动了警告程序，反射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也变成了红色。
陈滋皱了下眉头，立刻关闭了机器，然后在报告上将此类辐射打上了勾。
“你还好吗？”陈滋透过传音器问它。
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可以。
陈滋之后继续进行了实验，结果证明，陈滋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几种多塔星内部的离子辐射的确会给109带来剧烈伤害，并且恢复速度跟之前比起来要慢很多。
在这以后，陈滋多次提起关于辐射的实验，109表现出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抗拒。
陈滋将第一次实验的结果上报了之后也就放弃了此类的研究，事后傅阮也不止一次地问过她原因。
“也没什么，一次研究就够了。本来最终目的也不是这方面。”她是这么回答的。

（七）
ZW1068是“Z系列”唯一存活的实验体，但是这唯一的实验体也不尽然完美。由于各种的基因改造，导致它的身体已经变得不像是人类，它也在改造过程中承受了非常大的痛苦，脾气变得很暴躁。
“Z系列”是目前各界最关注的一项人体优化项目，所以林峋等人仍坚持着实验希望可以完善这个项目。
然而有一天，ZW1068在运输过程中乘机自杀了。
消息一传到本部后，本部显然大吃一惊，然后是立刻封锁了这个消息，开始在宇宙中搜索可以容纳ZW1068细胞的“容器”。
ZW1068是自己点燃了备用油桶，然后爆炸身亡，由于毁灭的比较彻底，导致自身并不完善的恢复系统完全派不上用场，所以随即赶来的科学家立刻收集了它的细胞，肢体残骸。
ZW1068在改造中进化细胞，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细胞。
“还是不行吗？”林峋边敲着手指，边等待着结果。
“是的，”助理说，“‘Ⅸ号’容器也因为细胞无法正常繁殖而失败了。”
林峋停止了敲打的手指。
各种实验体都因为被注入ZW1068的细胞后，它的细胞会迅速扩散至全身而阻碍身体正常运转而死亡。
“再去找能代替的‘容器’。”林峋非常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实验室。
他为了这个项目投入了非常多的心血，甚至有长达三个月的时间连实验室都没有出去过。而且很多资源想要再一次集齐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项目是无法再来一次的。
林峋无法接受这个失败。
“你听说了吗，陈滋最近在空间站里研究的那个实验体好像很接近人类呢。”路过的一位研究人员跟旁边的人说。
林峋本来是听见他们说“陈滋”后才注意了点，结果接下来的话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哦那个‘异体’啊，据说恢复系统很厉害，但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诶……”
林峋停止了脚步。
他立刻走回去找到助理，跟他了解了一下情况。
“那个‘异体’？”助理想了一下，说，“还在研究阶段……具体的不好说，虽然恢复系统的确是比较优异，但毕竟是未知生物啊……”
“就他吧。”林峋这么说着，就已经开始写报告准备向上面申请这个要求了。
被实验失败冲昏头脑的他完全不考虑实际因素，在被提出质疑后，他说：“我会承担所有的后果。”
于是国际组织同意了这个想法，被注射了大量麻醉剂的109就被运输回了本部，陈滋并没有做出反对。

（八）
陈滋再一次见到109是在细胞植入完毕的一个月后。
据说109的恢复系统非常优异，没有出现较大的致死行为，但植入细胞后它陷入沉睡。科学家将其理解为“机体冬眠”，是类似于自我保护的一种行为。
直到第三个星期结束 它才慢慢苏醒过来。不过这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它也表现地非常暴躁，不同于ZW1068，它的腕力大得吓人，经常将实验器材掰坏，林峋是没了办法，将它浸泡在了致眠液体中，然后联系了陈滋。
于是陈滋也回到了本部。
离开陈滋一个月后的109明显变得更加虚弱。皮肤变得苍白，手臂上贴满了输液管，就连头发也开始脱落。
本来一直在睡眠的109却醒了，它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陈滋，张嘴好像要说什么，最后只是虚弱地笑了一下。
林峋也从旁边的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很颓废。
“前辈……”陈滋轻声喊着他。
“很抱歉，陈滋，”他跟陈滋一起转头看向109，109也睁眼看向他们，“这个项目我非做不可。”
陈滋没有立场去责怪林峋。作为朋友，她把自己的实验体给他，她是愿意的；作为科学人员，她为了人类未来这样做也没有错。但她就是感觉心里很失落，为了109而感到失落。
傅阮的话又在她脑子里响了起来，但她看着此时痴迷于科学事业的林峋说不出话来，她想，在林峋的心里到底是事业更重要一些。
相比起这样不近人情的林峋，陈滋更喜欢不谙世事的109。
“前辈，有什么忙我一定会帮你的。”陈滋转过头，不忍心再看109了。
“我需要你……”林峋后面的话被109撞破培养槽的巨大响声打断了，109拔掉了手臂上输液管，将玻璃碎片踩在脚下，它的血液流了出来却又立刻蒸发了。它就这样一步步走向了陈滋，像一只大型猛兽，走到她面前，然后低下了头。
“我很想你，”它说，“陈滋。”因为发音的原因，它的嘴角上扬，看上去是在微笑。
陈滋被吓住了。她觉得109说话变得正常了。
109又转头看向林峋，顿了顿，然后语气复杂地说：“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呢。林峋不明白。
这之后109就晕倒了。

（九）
陈滋来了之后，109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有时候也会失控。
“我不想见到他……”109坐在地上，低声向陈滋控诉着。
“谁啊？林峋前辈吗？”陈滋笑着说。
“对啊，他总是抓着我做这个做那个的，都疼死了……”109说，“真的很疼诶。”
这时候的109就像小孩子，语气委屈极了，但陈滋听到它说的话，又觉得它不像小孩子了，顿时僵住了笑容。
哪家孩子会遭到这种折磨呢。
陈滋见过一次他们的实验，是直接解剖了109，好像是定期确认它的恢复系统有没有受损。
109感知痛觉的能力虽然比较差，但他并不是完全丧失了这个功能，所以在疼到极点时它会崩溃地喊出来，事后它也是后怕了很久。
之后陈滋再也没敢去看林峋进行的研究。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109盯着陈滋发呆。
有一次它突然说：“陈滋，我记得你以前是长发。”
“那是很久以前了……而且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见过面。”陈滋顿时感到很疑惑。
109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也许见过呢。”
“什么？”陈滋追问。
“我说，也许那时候我们见……”109的话还没说完，林峋的团队又过来了，有两个人非常熟练地拉起109就准备向外走去。
109情绪激动起来，边咒骂着，边挣脱他们的禁锢。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陈滋，你让林峋他放过我！”109挣脱开来，躲到了墙角，用陌生的眼神示意着陈滋靠近他。林峋告诉过她，这时候的109的思想变得非常像ZW1068。
陈滋走了过去。
走过去之后，109又恢复了陈滋熟悉的样子。
“陈滋，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是我放过你？”
109顿时不说话了，然后在被带出去之前又慢慢地说：“……对不起。”

（十一）
109在培养槽中醒了过来。
“醒了？”在他对面的研究人员说，“这是第475次重现了，你的实验成功了没啊，林峋？”
109，也就是林峋，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你这次也就是去跟你小女朋友见了个面啊。”研究人员叹了口气。
“1……”林峋点了点头，想要叫他，却无从开口。
“124，你怎么还是记不得我的编号。”
“抱歉，受改造之后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了。”林峋怀有歉意的语气让124号研究人员原谅了他。
林峋接受改造后只对数字有些敏感，所以他基本上只能记住数字。
“我说真的，你那个实验有悖常理，成功是不大可能的，这你也知道吧。”124说着按下旁边的机器，培养槽中的液体迅速抽空，没了液体的浮力，林峋也坐在了地上。
“我知道。”林峋说这话时被124抱到了轮椅上。
“所以你只是单纯想看她吧。”124坏笑着看着林峋，“那个叫陈滋的女孩子。”
林峋点了点头。
“空间站炸毁时我没来得及见到她……我对此很抱歉。”林峋继续说，“恰巧你们这里在做‘脑意识’研究，听说连死去的人的意识都可以进入，我就来了。反正你们也需要实验体……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接受改造的过程真的很疼啊。”林峋抱怨地说。
124推着他，从研究室出来后走向他的房间。
改造之后的林峋手脚无力，连皮肤也渐渐变白，露出了里面的血管。
“林峋……你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不能进行下一次重现了。”124说，“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林峋知道“她”是指“陈滋”。空间站莫名其妙炸毁后，林峋只能勉强收集到一些残骸，恰巧这些残骸可以帮助他进入陈滋的“脑意识”。这类似于时空穿梭，不过穿梭者要先改造成能承受空间逆流伤害的躯体。当然这项目还在研究阶段，林峋是他们第一个实验体。
最近陈滋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弱，已经快要消失了。等到她的意识消失，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了。
“……带我去见她吧。”
陈滋的意识以脑电波的形式呈现在屏幕上。
林峋靠近了“她”，124指着一项数据告诉他：“等到这个降为0时，她就算是死去了。”
林峋看着这个屏幕，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她”，以前总是不停的在穿梭时空，不停的与她重逢――分离――再次重逢，唯独在得知不能与她再次相遇时，他才想到来看看现在的“她”。
在“重现”过程中，林峋是没有之前的记忆的，但是在上一次时，由于植入了ZW1068的细胞而莫名想起了之前的记忆。
所以109告诉林峋，他会后悔的。
因为林峋是喜欢陈滋的。
“她会感到痛苦吗？”林峋问。
“应该不会吧……只是脑意识而已。”124想了想，说。
“我想……放过她吧。”林峋缓缓地说，“124，就这样吧……我已经没有心愿了……至少让我再与她待一会儿，你出去一下，五分钟后再进来好吗？”
124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关门前他还仔细看了看林峋，见他没什么反应，他这才关上门。
五分钟后，124再次打开门，他发现屏幕旁的数据已经归零了，而且陈滋的脑电波也已经不再有波动。
他再一转头，发现林峋静静地躺在轮椅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实验体一号：林峋。确认死亡。”
“实验体二号：陈滋。确认死亡。”

END

可能会有剧情漏洞emmmmm多多包涵

啊我们很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