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皇后娘娘请安。”小燕子甩了甩丝绢帕,不甘不愿地行了个礼。淑慎轻声笑道:“免礼,坐。你入宫也有些日子,本宫却一直没能好好和你聊一聊,作为母亲,本宫是失职了。”
“母亲?”小燕子砸吧着嘴,眼睛睁得大,不是吃惊,而是困惑。
淑慎疑道:“莫不是你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她才说完,看见小燕子将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为难的点了点头,此时心头也只剩一点疲惫与无奈了,她知道这女儿来自民间,有许多事物都是不熟切的,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竟是连嫡母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明了。淑慎无奈,便细声细语地解释道:“本宫是你皇阿玛的正宫皇后,因此,便是你的嫡母,也便是你的母亲。”
“哦。娘……”小燕子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她视线飘忽,瞥到一盘微微闪烁的烛光,心下的疑惑困成了个团。她并没有看见,淑慎原本平静慈祥的脸上,浮现出的一丝震惊与慌乱,珍儿看看淑慎的脸色,忙插嘴道:“公主,你应该叫皇后娘娘皇额娘,方才那称呼,实在是不合规矩……”
小燕子侧了侧头,发髻间的细东珠发出了嘈杂的声响,几乎和她的脑袋瓜子一样的混乱:“这不是皇后娘娘,说她是我的母亲吗!那我当然是唤她一声娘啊!左不过都是那个意思,至于连这点都要考究吗?”
“可是……”珍儿方想再说点什么,“这不合规矩。”
小燕子翻了个白眼:“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你又算得哪根葱啊!”
“珍儿。”淑慎摆手,示意珍儿在下一秒钟毫无条件地去选择缄默,将喉咙里的一股脑话全部咽回肚子里,淑慎的脸上噙着滴水不漏的笑容,“和嘉,珍儿这些话也说得无错,你既是公主,一言一行,全部都要讲体面规矩才是。皇额娘这次和你说了,下次记着便是,不然,你皇阿玛也可能会恼怒的。”她说着,将食指轻轻放在了唇边,眼眸之中闪烁出了一丝倜傥玩笑的意味。小燕子苦着一张脸,乖乖地点了头。“好了,和嘉你先回延禧宫去吧。我估摸着你那两个小妹妹都该想你了呢。”
小燕子刚刚离开,珍儿便勉力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娘娘,奴婢忽然想起内务府那边还未送来今日的水果份例,怕娘娘觉得想了,不如奴婢这会子去催催。”
“去吧。”淑慎摆了摆手,她知道,珍儿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却还是准许了她的离开。因为在这个时候,她自己也想要稍稍的安静一会了。
珍儿走出去没多久,便看见袁春望懒懒地靠在墙边,她下意识的,想不做理会,然后袁春望却开口了:“那和嘉公主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珍儿回答,却并不是问题,她低头,看着青石板路瓷砖间的缝隙,“我一个奴婢,什么把金枝玉叶怎么样。”
袁春望轻笑,语气慵懒:“你可想明白了。如今那和嘉公主是皇上的宝,隔三差五便去延禧宫看望她,国事都不理会了,就管那和嘉公主造出来的一堆幺蛾子的事情。想那么多的公主阿哥,皇上对哪个这般溺爱过?而如今,她由魏璎珞教着,不用说,这两人十有八九是连成了一气。魏璎珞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地位本就稳固,前几日晋了贵妃,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啊,说是和她停战,但难保魏璎珞不会又生出些什么心思来。何况,十二阿哥在皇上心理的地位,你我又不是不晓得。方才那和嘉公主态度冲撞,你还看不明白吗?”
“这满宫的人,谁有机会接近她,有目的,拿她当枪使唤,冲撞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的。你说是不是?”袁春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珍儿一眼,她猛地抬头,额前几乎惊出几滴冷汗来,她摇摇头:“我忙着做事,先走了。”
她的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匆忙。袁春望的嘴角似笑非笑,看着那月白色的身影远去,又看了眼承乾宫的主殿的方向。牡丹花尚还在娉婷盛放。辉发那拉淑慎,用手无力地撑起了她的额。缓缓吐出了一口抑郁的叹息。
她细长的眼眸渐渐地撑开,她强作镇定,从一个小锦盒里搜罗起来,两个小小的福袋被她小心翼翼地搁置在了掌心,两个都是大红的颜色,其中一个用着本应只有天子才可以使用的独特的龙涎香熏着,上面浅浅的绣着一条似龙的蟒儿,而另一个只有清淡的牡丹花瓣的味道,一点都不熏人,每一针每一角,淑慎都含着无数的感情去抚摸触碰。
这么多年了,这两个小福袋,她仍然存着,每日精心保管着,熏着香,看上去与刚做成的一般。福袋不过是个挂念,并不能祈福之用,否则,永璟和那孩子,又怎会死去……
她的耳畔似乎还荡漾着那声少女稚气的“娘”。如果,她的那个女儿还活着的话,正是向着母亲撒娇,会谈吐学习的年纪了。那孩子死了,连名字都没有的死了。高高在上的佛祖,唯一留给她的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是她的永璂。分明满宫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可她却总觉得,自己作为母亲,得到的还是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