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约好般，在第二轮的七脉大试会武圆满结束时，夜色依然降临。
　　大竹峰一脉弟子所在之处，杜必书此时一脸苦恼之色，看得其余几位弟子暗笑不已。
　　这是何大智说道：“啧啧，我说老六啊，你真是人如其名，每次打赌居然都会输得这么惨！”
　　杜必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平日看小师弟一副低调淡漠的模样，谁知道他居然是深藏不漏，真是害煞了我也啊。”
　　几人听他真么说都是不禁笑出了声，但心中也很是惊讶张小凡的修为之深。
　　此时大竹峰守静堂内，田不易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坐在首位之上，但从他略带笑意的眼神便能看出他此时心情很是不错。在这两日的比试之中，自己弟子带给他的成绩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这次七脉会武大试之上，大竹峰一脉的弟子皆是顺利赢得了第二轮，成功进入明日的第三轮比试。而他惊讶的并不是这些，毕竟宋大仁六位师兄弟入门时间已是很久，只要多加刻苦修炼在加上几分运气，连胜两轮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忽略已久，甚至已然忘记的七弟子张小凡居然会深藏不漏，在入门仅有短短的七年时间里已是将《太极玄青道》修炼到直接追上了他的首席弟子宋大仁的地步。
　　这让田不易心中欣慰之余更是有些愧疚。他虽然对自己弟子的修炼不怎么关注，但有时也还是会对宋大仁他们稍加指点上一番。
　　可在这七年中，他不但没有做到师傅该有的责任，凡而有些将张小凡视为累赘，任其自行修炼，但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有如今这般成就。
　　田不易心中这般想法也并非他势力。要知修道一事难如登天，资质与根骨是极其重要的。若是没有比较好的天资与灵根，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日后的成就也极为渺小。
　　像张小凡这种资质平庸的弟子若是将他放入像龙首峰那种弟子众多的脉系中，一定会受到百般欺辱如冷眼。
　　其实苏茹心中也很是震惊。虽说在七脉会武大试之前，她心中已然才想到张小凡在这两年中实力会精进不少。但当张小凡今日在台上发挥出实力的时候，苏茹心中还是吃了一惊。
　　要想轻而易举的将对方仙剑上的灵识抹去，纵然是有着玉清境界巅峰的修为之人也难以做到。
　　而张小凡就那般易如反掌的做到了，足以见得他灵力之深厚。

“灵儿眼光倒是不错，老七性子淡漠是淡漠了点，可终究是我田不易教出来的，大竹峰的得意弟子。”田不易握紧苏茹的手，一脸得意的样子，朝她憨笑道。
　　“是是是。”苏茹无奈的摇头，就像看着小孩子幼稚要面子的模样，“不易，那两年前的赌约你不会忘吧?”
　　“先不提那事。”田不易尴尬的笑笑，当年心里琢磨老七用了三年时间，也还是玉清第二层初期，穷其一生也达不到这般高的境界啊！所以才有了那样的赌约，难道自己真要履行下去?
　　“老七和我这做师父的一样，皆是外冷内热，内秀于心，他要是心里有你，想对你好，那就是把你捧在手心的甜蜜。”
　　“哪里像那个目中无人，不明事理的齐昊?还想追求灵儿，得亏灵儿没被他迷惑，喜欢上那样一个人，龙首峰的弟子就没一个好的！”
　　田不易重重的握着椅子把，愤愤道。
　　“现在好了，灵儿倾心小凡，做师父的我也放心。七脉会武之后就把亲事定下吧，要不下山一趟，被人拐走怎么办?”
“不易，我知道你心疼灵儿，想让她有个好归宿，可这事却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舍得其反。”苏茹本来笑意浓浓、温婉秀气的眉不着痕迹的蹙了蹙，显然是有不小的心事。
　　“灵儿天资过人、聪颖灵慧，待老七继承我这大竹峰首座之位，定能给他支持和帮助，两情相悦，安闲度日，有何不妥？”田不易不满的拍了拍桌子，对爱妻的一番话很不乐意。
　　“灵儿对这门亲事自是十分欢喜，可我们从没问过小凡的想法，只怕灵儿一片痴心换得......”苏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往下说。
　　脑中皆是刚才的情景，怎么盖也盖不住。
　　那张纸的娟秀字迹，那句情意绵绵的“在乎”，及小凡焦急的神态，不经意之间上扬的嘴角.....
　　她是过来人，自是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小凡有喜欢的人了。他一方面替灵儿担忧，同时也对那叫做“瑶儿”的女子十分好奇，能让清冷淡漠如谪仙的小凡露出如此不同与往日情绪的定是不同凡响。
　　他希望小凡接受灵儿，可这几乎是不可能了。世间情情爱爱最是古怪，三年的朝夕相处还是胜不过自然地、源于心底的悸动。
　　就像当初的自己和万师兄，他一表人才、相貌俊朗，重情重义，一身桀骜之气，乃是百年前青云第一奇才，堪比第二青叶子。所有人都认为郎才女貌的他们应该在一起，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尽管那时的田不易愚笨木讷，自己还是不可抑制的心动。
　　再说小凡喜欢的那名女子又凭什么不可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呢？自己不能自私的为灵儿去阻拦些什么，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日后就算真的强迫在一起，那他们三个都不会快乐。
　　只愿小凡可以妥善处理，不要伤灵儿太深罢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七是我大竹峰的人，又和灵儿相处甚久，我就不信他不动心？再者说老七五年时间没下过山，谈何喜欢别人？”田不易站了起来，自信的娓娓道来，“老七总不至于喜欢小竹峰的女弟子吧？你那冷冰冰的师姐一向看我不顺眼，怕是不会轻易放人；要是个凡人以老七一日千里的修为，百年后便要和一捧黄土为伴，岂不笑话？”
　　“凡我青云弟子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老七心智成熟，眼光睿智，总归不会被魔教妖女所魅惑吧？”
　　苏茹下意思的点了点头，她也觉着眼神淡漠却透露着坚定的小凡不会那样。
　　“既然如此，便是灵儿无疑了！”
　　在田不易的心里，老七在知理明理的关键时期生活在青云，心性坚定，性子虽冷，心地却善良、单纯，修为还高深，既能管着灵儿娇纵的性子，也能护着她，宠着她，没有花花肠子，有他当初的倔劲，对于灵儿再适合不过。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和臆断，需征求小凡爹娘的意见。”苏茹温和的笑了笑，反复推敲田不易这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话，心头的重任也卸了不少。
　　看来有必要和小凡认真的谈谈。他乃青云新一辈的奇才，是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五年八层巅峰是青叶子也到达不了的境界啊！
　　这回，大竹峰不会受人冷眼，可以一雪前耻，田不易连问他修为是怎么来的都忘了，沾沾自喜着。
　　所以他的终身大事注定马虎不得。

摆脱了一个大麻烦，张小凡松了口气，刚走到半路，一道血光一闪，一个兽人模样的人狰狞着脸，走了出来，散乱的发遮住了他的本来面目，更显得阴森可怖。
　　萧逸才右手狠狠一挥，利爪四张，半空中忽然浮现一团黑气。噬魂遇见黑气，顿时像被缠住了一般，脱不开身，欲进不能，欲退不行。那一团黑气仿如活物，上下变化伸缩，噬魂的青光在黑气的腐蚀下，渐渐黯淡下去。
　　眼看噬魂就此败退，张小凡心中微惊，体内真气汇于手掌之上，一掌往前推出。
　　那是一团浓重得如同死亡一般的黑暗，静静凝固在半空之中，如镜子一般映出内心的黑暗。
　　“可恶。”张小凡低低的咒骂了一句，这世上居然有比噬魂更烈的邪物，早知道就不该选择这条路下山，虽然是僻静，不容易被发现，可这危险和阻碍也太多了吧?
　　兽神之血，岂非正常邪物可拟?
　　古老的佛家梵唱低低吟起，只见金光一闪，一个“卍”字凭空出现，迎风便涨，转眼间便是数丈大小，旋转着往前缓缓推去。所过之处空气激荡，嗡嗡作响，更有金光闪烁，道道残影。
　　佛家的大梵波若似是正好克制那团黑气，但见金光所过之处，黑气尽皆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光华黯淡的噬魂，也是瞬间青光大亮，没有了黑气的阻碍，顿时如飞剑一般，往前直冲而去。
　　虽然暂时暴露了一些，但能及早解决这事，倒也好。
　　兽人愤怒的咆哮着，不甘示弱的左掌轰出。
　　张小凡刚想应敌，便听见呼呼风声夹带着陆雪琪的声音。
　　“妖孽，受死！”
　　接着便看见林惊羽和曾书书向这跑来。
　　兽人仓皇逃窜，留的张小凡无奈的叹息。
　　子时都已过去大半，自己又要被他们缠住片刻，那到了山海苑便也要丑时了吧?
　　“小凡，你怎么在这?”曾书书爽朗的笑了笑，拍了几下张小凡的肩膀，在他身边站定。
　　“小凡，乾坤九仪鼎不见了，我们前来追查，不料看见了你，你受伤了吗?”林惊羽十分关切的望着张小凡，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
　　“给。”张小凡把那袋子递给了曾书书，便要离开。
　　“小凡，你找到了?”曾书书欣喜的看着他，原来这宝物丢了，自己又要听爹好一阵责骂，这下可以将功补过了，“你去哪?这太危险了，跟我回去吧，田师叔到处再找你，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背不住是想给你定亲，这么好的事便宜你小子了！”
　　“书书，你要是喜欢，我让给你。”张小凡耸耸肩，撇撇嘴。
　　一旁的陆雪琪疑惑的看着张小凡，却没有说话。
　　他是那么的一表人才，是该喜欢同样优秀的自己的吧?
　　那他为什么这般冷淡，好像从未把自己放入眼里似的?
　　张小凡认命的和曾书书向回走去，只得回去在想办法脱身了。
　　否则他这时下山，必定会遭到怀疑，那时对他和瑶儿反倒不利。

长亭院落，冷月凋花，一弯灯火静静燃着，渗出丝丝光明，小屋门前，一名碧衣罗裙的少女向远处痴痴的望着。
　　青龙静静站在院落之中，看着那将熄未熄的灯火，心中苦涩，矛盾掺杂。
　　那小子终究负了她……
　　“碧瑶，你从亥时等到了寅时，他还是没有来。”一声低低的轻叹，仿若从青龙自己的心底传来。
　　“小凡……”
　　碧瑶口中轻轻地唤了一声，这声音飘荡了出去，然而空中除了轻风习习吹来，没有任何回答。
　　那个眉眼弯弯，嘴角含笑的俊郎少年在哪?突然发现，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念出“瑶儿”两字有多么的美好。
　　还是没有，在他心里，难道真的没有她的影子，哪怕一点，一点点，也没有?
　　碧瑶抬起头，迷蒙的双眼望向那一片冷冷苍穹，那一弯冷冷残月，寂静无声。
　　恍惚间，手中似乎有着柔柔的温暖，在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与黑暗中，告诉自己，不是一个人。
　　恍惚间，那些从前的回忆都在脑海中浮现了起来。
　　小时候忘忧谷的初次见面，那个见了自己腼腆的少年傻傻的笑着……
　　春去春归更几时？魂飘梦宿无处知。
　　断肠女子曾垂泪，伤心花儿欲辞枝。
　　河阳的再一次见面，你玩笑的困住我，索问为何那石头骗人……
　　碧火天冰湖，你向那些不相信她的同门，斩钉截铁的说“我是我的人”……
　　炼血堂内，为了我，你以身挡住年老大的攻击，生死相依，都还历历在目……
　　流年多恨长哀晚，难渡相思河汉浅。
　　当日双影似在目，如今梦回天涯远。
　　恍惚间，第一次做饭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我不喜欢吃的担心……
　　鬼王宗，你第一次轻吻我的专注和温柔，美得好似一场梦……
　　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我因你不安的动作，嗔怒羞涩……
　　千年梦，弹指间，往事如水淡如烟。
　　曲以终，人亦散，旧梦初醒已千年。
　　恍惚间，我因你不经意的表达，便知有了你我便有了全世界……
　　青云现，风雨萧萧，饮尽花落又一宵。
　　回眸笑，寻难真，浮生叹，问世间，
　　情之一物却为谁？天地不仁何为道？
　　碧瑶回过神来，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翻滚着碎裂了开来……
　　“滴……滴……”
　　碧瑶的眼中，是晶莹的泪花。
　　就让那些美丽的过往，凝成心中最美最深的回忆吧。
　　梦里花开处，窗影照流光。
　　亭前别院，又是谁的目光，眷恋依人，流连忘返？
　　只是，为何有挥不去的忧伤，在那一双眼中？
　　再凝眸，却不过是，太虚一场幻梦。
　　一会儿，似是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便欲离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小凡……只愿你安好……

一个黑影站在窗前，看着初阳下自己的影子，竟是有些恍惚。
　　苍天无意，何必弄人？
　　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呵呵……
　　轻声的苦笑，有着多少那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奈？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苍凉和苦涩？
　　“嗒嗒嗒……”
　　竹影婆娑，似是有人从远处缓缓走来，步子听上去似是有些凌乱。
　　“谁？”张小凡望了过去，一个熟悉的青衣身影从竹林中缓缓现了出来，正是青龙。比起往常，他的脸上似是多了几分憔悴和疲累。
　　“青龙大哥，瑶儿她.....”张小凡疑惑问道。
　　“你还有资格问？”青龙冷哼一声，一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襟，强大之极威压近乎肆虐般的压迫向他。恐怖的蓝色光晕瞬间漫天而起，惊天杀意。“**。我杀了你。”
　　“放开我！”面对着青龙，张小凡竟是毫不犹豫的怒吼出来，低沉沙哑得嗓音好像无时无刻不会爆发。
　　尽管他没看到，可凭着青龙这反应，他又怎会不知道瑶儿没等到自己的痛苦呢？昨晚与曾书书、林惊羽还有陆雪琪墨迹了许久，又被灵儿苦苦纠缠一番，现在又被青龙这样抓着，他根本没办法去找她。
　　“张小凡！为什么要负她？”愤怒的一推张小凡，将他放开，“为什么走进了她的世界，却那般无情的离开？你到底有没有心！”
　　张小凡顿时冷静了下来，低低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苦涩，“青龙大哥，她比我的命还重要，我又怎会轻易负她？”
　　“昨夜的事我.....错了，是我对....不起她。”
　　淡淡的，轻轻的，这一句简短的话，却似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才说了出来。
　　青龙怒喝一声，一挥手，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就冲撞在了张小凡身上。顿时将以更快的速度狠狠的轰击出去，朝着一颗有着相当长年头的黑竹上砸去。
　　“为什么不躲？”
　　他眼中流露着刚直的神色沉声道：“我没有任何解释，让瑶儿平白伤心，虽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便该接受惩罚。”
　　张小凡刚才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面对四大圣使中的青龙竟是没有半分的退缩。
　　青龙看着张小凡，神色却是有些愕然。
　　“既然如此，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青龙握住拳头，右手上“乾坤清光戒”清光大盛，向前猛地一击，张小凡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朝自己压了过来，整个身子悬在空中竟是不能动弹。
　　“嘣！”
　　张小凡只觉头脑一阵眩晕，五脏六腑似是都要从身体里面震了出来。紧接着，张小凡只觉喉中一甜，一张口，已是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跌落下去。
　　好厉害的法宝！
　　“大胆狂徒，竟在我大竹峰伤人，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张小凡心中如是想着，却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恰在此时，田不易浑厚的声音从天际传了过来。
　　“张小凡，我已召集圣教无数青年才俊，为碧瑶择个能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我虽然不怪你了，可瑶儿还会信你？劝你还是早早放弃吧！”青龙一个闪身，便已不见踪影。
　　这一刻，张小凡只觉思绪浑杂，一片混乱！
　　那一双拳头，紧紧握了起来，连骨节也是咯嚓作响。
　　忽然，纤纤绿影现于脑中，那拈花一笑的倾城容颜，那十指连弹的清丽婉约……
　　回忆的剪影，如流星般在脑海中划过，刹那即逝，又不断重复。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瑶儿.....
　　不要！
　　张小凡轻喃出声，下一刻却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眉间，挂着淡淡的忧愁。
　　耳边是田不易充满怒气的咒骂，是苏茹关切的询问，有田灵儿抹泪哭泣的声音，有师兄弟紧张的交谈声......
　　唯独没有她的声音。
　　那般轻柔又羞涩的：
　　小凡......

当夕阳斜照，晚风轻拂。
　　零星的灯火点了起来，长街寂寂，没有半个行人。
　　“碧瑶，听青龙大哥的话，忘了他，他配不上你。”青龙背对着碧瑶，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劝慰着她。
　　“我以为我放下了，可我真的做不到，和他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美好！”碧瑶捂住头痛苦的喃喃着，突然感觉到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着的什么突然汹涌而出似的，双眼顿时变得湿润了起来。
　　“你以为他的心里还有你吗？你知不知道他昨晚跟谁在一起？又做了什么？”巨大的阴影笼罩着青龙，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他和田不易的女儿田灵儿都要订婚了！你在他心里又算得上什么？”
　　碧瑶脸部表情瞬间呆滞，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全身一震，僵在了那里。刹那间，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突然六感尽失一般。握住伤心花的手也随之收紧。
　　接着，便是深心深处，似是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滚着，碎裂了开来，久久难以平静。纷飞的思绪里，浮现出另一个玄色身影，手中拿着一根似烧火的棍子，是那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他嘴角温柔的轻轻扬起，柔声地告诉自己：“别怕，有我。”
　　我、我听错了么？碧瑶试图询问着自己。
　　可是，青龙大哥不会骗我的。
　　他选的是田灵儿？那个红衣服的美貌少女？
　　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此时在碧瑶心中却无比艰难的流淌而出。
　　他的承诺呢？他说过要一生一世陪伴着我。
　　尽管她只为让他开心就好，可刚刚听见了田灵儿的名字，突然觉着好冷，心好疼。
　　“青龙大哥，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忘了他？”她疲惫的站起身来，处处显得力不从心。
　　“鬼王宗有一法器，名曰锢忆瓶，可以抽取你的记忆，你愿意试试吗？”青龙眼中深思，一会儿，缓缓道。
　　“我还没想好，再给我点时间.....”碧瑶蹙了蹙眉，在她心里，忘了那段记忆自己还是自己吗？
　　她宁可一直躲着，逼着，不见他，也不想放弃那段记忆。
　　美好的，纯粹的，有着那个少年的......
　　“好，我等你，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帮你挑选了几个圣教的青年才俊，你可以相处着试试。”青龙微一沉吟，脸上默然，缓缓道。
　　“好。”碧瑶点了点头。
　　昏黄的光照在门口，一个身影迈起脚步，向着那黑暗深处，缓缓走了进去。偶尔有一两丝轻风吹来，却都是凉嗖嗖的，吹在身上，冰冷，寒意。

“瑶儿……不要……”
　　躺在床铺上的少年一直闭着双眼，眉头始终皱着，额头上满是汗珠。
　　“娘，小凡怎么还不醒?”田灵儿眼圈一袖，梗声着。
　　“他伤的很重，我也不知道何时能醒?”苏茹看了眼身体轻轻颤抖起来的张小凡，低叹一声，脸色煞白。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别丢下我.....”
　　张小凡感到血液发了疯一般在血管里左突右撞，忽而又一层层地上涌，他突然觉得很害怕，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
　　田灵儿的心微微泛疼，嘴角那抹苦笑却已在不经意之间显露出来。
　　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张小凡猛的坐起身来，攥住了微湿的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脸上一片灼烧似的热，却是病态的狰狞的嫣红，手也凉的糁人。
　　那个梦，像是怎么也驱不散的迷雾，困扰着他，那惊天一剑似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一遍遍的告诫着他，像刺入咽喉的鱼刺，痛并真真切切存在着。
　　“师娘，你怎么在这?”张小凡平静了一下思绪，冷淡如初道。
　　“你师父让我把这两粒大黄丹送来，明天有你和陆师侄的比试，好好休息。”苏茹强笑笑，“灵儿，还不快走?”
　　田灵儿闷闷的点点头，不知所措的起身出了门。
　　她知道以小凡的性子，这个时候希望自己一个人呆着，自然不会不知趣的硬留在这，还有她实在想知道瑶儿是谁?自然要亲自调查调查。
　　张小凡松了一口气，最近发生的事好乱，他也需好好理一理。
　　瑶儿，等我！

张小凡眼中灵光一闪，腰间的烧火棍顿时朝天空飞射而去，发出了阵阵的青色光芒。
　　“嗡嗡…”
　　就在噬魂冲上天际的一刹那，陆雪琪头顶之上的天琊猛地颤抖了起来，发出了阵阵似是兴奋的轻吟声。
　　感受到对方的战意，噬魂突的青光暴涨，顿时青蓝色的光幕将天际笼罩。
　　二人不再犹豫，皆是暗自催动起法决，只见两件法宝猛地冲向了对方。
　　“砰！”
　　噬魂与天琊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但下一刻却是相互弹开。
　　张小凡还好，只是感到体内气血有些动荡。而对面的陆雪琪却是心神巨震，体内五脏六腑皆是沸腾了起来。
　　半空中，青蓝色的光芒交错纵横，两个法宝所过之处，本是坚硬的擂台之上顿时被巨大的气劲冲击成了碎屑，阵阵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台下的弟子皆是面色大变，自从第一日的比试以来，这种激烈的场面还未曾有过。片刻过后，一座足有十余丈之宽的擂台被两件法宝破坏殆尽。
　　见此情形，本市围观的弟子急忙向后退去，生怕被场内强的能量所波及。
　　场中，张小凡与陆雪琪二人已是漂浮在半空之中。陆雪琪双手紧握法决，白色的衣袖开空中不停地飘舞着，姿态严肃中透着潇洒。
　　反光张小凡，却见他只是单手轻轻地挥舞着，那烧火棍却也是随着他心意在空中不停与天涯碰撞。
　　陆雪琪此时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每当那根烧火棍稍微接近时，她便会感受到体内气血穆然翻腾，仿佛三魂七魄都要从身体内被扯出。
　　“扑哧”
　　陆雪琪最终忍受不住体内五脏六腑不停地翻腾，随着苍白的俏脸慢慢的涨红，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
　　见此情形，台下的水月顿时从座椅之上站起，面上的冰冷之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担忧的神色。

杀意在他的胸膛中肆意的弥漫，愤怒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
　　就是那把剑，那把多次毁灭碧瑶生机，不问缘由的天琊神剑，还有她愚昧无知，自以为是的主人！
　　杀了她！
　　张小凡痛苦的跪在地上，拼命地压抑着自己，衣襟却早已冷汗涔涔。
　　和苍松那一战，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青龙的两击，就算服了粒大黄丹也难免伤及经脉，心力交瘁。
　　这才使得心魔有机可乘。
　　“不要挣扎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嘶哑而又得意的笑声，忽然至黑暗中传了过来。周遭那浓重的黑暗，渐渐凝成一张熟悉的脸，却又立时变得狰狞，化为无边的黑气，涌了过来。
　　“有了力量，才能报仇！那惊天一剑你忘了吗？”
　　“碧瑶在九幽受的苦你都忘了吗？”
　　“十年艰辛，只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和碧瑶生生世世在一起啊，他们百般阻挠，你还要护着他们？这些你都忘了？”
　　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黑暗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那狰狞的笑声。
　　对啊……那我还在犹豫什么？为了瑶儿，为了我爱的人，我要让你们体验我的痛苦……
　　张小凡缓缓闭上眼睛，蓦地站起身，大笑起来，他只觉一种无以名状的舒适感觉突然传遍全身，仿如新生的力量在灵魂深处觉醒，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那种无法形容的微妙感觉！
　　张小凡周身上下，似有一层无形的黑暗气息笼罩着，让人生出几分诡异之感。那一双深黑的眼眸，更是散发着无尽的寒意，冷冷杀气，深不可测。
　　一刹那间，陆雪琪只觉一盆冷水当头罩下，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整个人全身颤了一颤，声音也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周遭天地，似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让人忍不住深深呼吸。
　　一声轻响，细不可闻。陆雪琪只觉眼前一黑，在一睁眼，便是玉清殿，只是这与往日的繁盛的大相径庭，破碎的瓦砾，枯萎的杂草，无不默默诉说着这的凄凉。
　　“这是他的心魔？”
　　只是他的心魔为什么会是青云，助他修炼，教他做人的青云？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又或是到底发生过什么？竟让他有如此滔天的恨意，不可消散，不可改变！
　　陆雪琪静静凝望着那一个身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天琊。
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的敌人，那么，这一战，就势不可免！
张小凡缓缓扬起了噬魂，随着动作越来越快，隐隐成了一个青色太极图案。
　　陆雪琪银牙紧咬，随着玉手轻轻一挥，天琊顿时发出万丈蓝光，飞回了她的手中。
　　她化成一道流光飞上半空。她左手持剑向天，右手默念法诀，一袭长发在烈烈雪风中飞舞，仿如九天仙子，飘落凡尘。
　　“九天玄煞……”
　　冰冷的声音在天际响起，有如亘古的绝唱，震人心魄。天空中仿佛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阴云聚拢，不可言喻，整个漠漠苍穹，仿佛都因她而生，因她而转！
　　“化为神雷……”
　　她继续往下念道。苍穹之上，渐渐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仿佛来自遥远的不知名处。那些聚拢的阴云，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仿如一朵朵深色的水莲，在空中悄然绽放。阴云隙间，渐渐有炽亮的毫光亮了起来，还不时有白色的闪电，悄然从空中划过，撕裂苍穹。
　　“遑遑天威……”
　　她冷然念道。恰在这时，一道闪电自九天之上劈下，落在天琊神剑的剑身之上。炽亮的白光遮住了眼前一切，也遮住了半空中那一个洁白的身影。陆雪琪全身微微一抖，脸色也是瞬间苍白起来。
　　“以剑引之！”
　　她最后的声音已然颤抖，不过，这青云门的至上法诀终究还是完成了。天琊剑身光芒大亮，有如一颗曜日，悬挂天际。剑势急转而下，炽亮的电光携着天地之威，向着下方的张小凡怒斩而去。

陆雪琪施展的正是青云门秘术“神剑御雷真诀”。可以她如今的修为，以她的凡人之躯根本支撑不住天雷之中庞大的能量。
　　只见她冰冷的俏脸之上又是一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陆雪琪此时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力量如洪水爆发般的向她体内涌来，全身上下外人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体内血气翻腾，几乎都要被这股大力涨破一般。若不是天琊不断吸走了这汇聚而来的汹涌巨力，陆雪琪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在陆雪琪最终将神剑御雷真诀施展完毕只是，一道透明的结界将她紧紧包围。随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只见天空之中电闪雷鸣，风云翻滚。一道道暗紫色的电柱狠狠的朝蓝芒万丈的天琊劈去。
　　“轰”
　　一道道天雷无情的朝着陆雪琪迅速落下，但就在这时，陆雪琪猛地一惊，体内的真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态渐渐的消失，却是她运转秘术已将体内能量消失殆尽。
　　在真气消失的一刹那，陆雪琪周身的能量护罩似是失去了支撑顿时支离破碎。
　　陆雪琪额前冷汗涔涔，心中一片绝望，似是充斥着浓浓的不甘，但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只有灰飞烟灭。
　　一切到此为止了么？
　　那一双明眸温柔的看着张小凡，两行晶莹的泪水不由自主的从她秀丽的脸颊之上缓缓落下，最终被空中的狂风所吹散殆尽。似是希望他能做点什么，为她做点什么.....
　　只是那一道青色的身影傲然而立，青色的光芒将他的周身尽数笼罩，手中紧紧握着那根漆黑的烧火棍，却是无动于衷，脸上的笑凝固起来，笑声似乎凄厉得有些惨然。
　　陆雪琪！
　　真是活该！前世种种因果报应你也该还一些了！
　　要不是你在通天峰拦着我，道玄会祭出诛仙剑吗？瑶儿会因此使出那最可怖的痴情厉咒？
　　要不是你在天帝宝库苦苦阻拦，七里峒不由分说的用那仙剑御雷真绝，大巫师心有郁结，会死吗？会差那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吗？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让我回来，青云还能容得下我？正道早已恨我入骨了吧？你从来不知道我最希望要的是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自私！
　　十年舞剑真是苦了你啊，在外人面前你从来都是为爱牺牲，重情重义的青云弟子美女，何曾想过你所说的魔教妖女在九幽是怎么度过那一天又一天的？你为我付出过什么？
　　陆雪琪忽然感觉内心深处剧烈地痛了一下，有如针扎一般。平静的心湖，突然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起来，跳动不止。只是还没等她想完，那滚滚天雷劈下，天琊发出一道尖锐的响声后从她手中掉落。
　　“轰！”
　　天雷狠狠的劈向了陆雪琪的周身，巨大的能量顿时令她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狂风的吹动下，洁白的衣襟瞬间染红。
　　“轰！”
　　陆雪琪全身一震，痛苦的仰天长啸，秀发早已被狂暴的风吹的飘舞不定，俏脸煞白，嘴角与眼角之处流出一行行鲜红的血丝。
　　一阵阵轰鸣之声从天空传出，一道道无比巨大的紫色电柱不停地向空中之人劈去。
　　一道…两道…三道…七道…
　　黑暗中，张小凡似是又看到那个熟悉的绿影，对着自己盈盈而笑，美丽而又温柔。
　　“醒醒，小凡，这是你的心魔......醒醒.....小凡......”
　　心中，似是有什么，忽然间绽放了……
　　耳中听到的，不是呼呼的风声，而是自己的心跳……
　　张小凡的身子微微震了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刹那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不只是心在燃烧，就连瞳孔深处也有着丝丝的火热。噬魂棍似是察觉到主人的心意，青色光芒大盛。却是再次脱手而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在空中泛着青光，若隐若现，迅速的袭去，狠狠地砸向本已强弩之末的陆雪琪。
　　“啊！”
　　陆雪琪脱离了天雷的范围，却已是衣衫褴褛，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是瞬间烧焦炸天，一片惨状。一道道青烟从头上与身上袅袅升起，失去了体内的灵力的支撑，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的落向了地面。
　　“小凡....”
　　陆雪琪轻轻地开口道，但声音却已是一阵沙哑，随即只感觉体内一阵剧痛，她再次慢慢的比起了双眼，不省人事。
　　九道天雷你终究帮了我两道，你终究舍不得伤我.....
　　张小凡冷笑一声，那两道天雷在劈也是无用，顶多加重一些，小竹峰必定有治伤的灵药，几日便能好个七七八八，还不如震断经脉来得实在，让她尝尝动也动不了的滋味。

　　大竹峰守静堂内。
　　大厅之中一片肃静，众位弟子低头不语，皆是不敢抬头与座上之人对视。
　　自从张小凡与陆雪琪比试后，田不易就一直阴沉着脸。宋大仁六人心里清楚，自己师父如此正是因张小凡之事。
　　果不其然，就在听众气氛极为尴尬之时，听田不易淡淡的道：“你们先下去吧……老七留下。”
　　一听此话，师徒六人皆是有些担忧的看向一旁沉默的张小凡，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六人走到门口之时，宋大仁却是身形一顿，略为沉吟了一下对田不易抱拳道：“师傅，小凡他……”这事不需你管，你下去吧！”宋大仁话刚说道一半却被田不易冷冷的打断。再次看了张小凡一眼，宋大仁最终叹了口气踏出了守静堂的大门。
　　“小凡…你一定不会背叛青云对么？”
　　田灵儿望着表情淡然的少年，期盼的问道。
　　看着自己女儿焦急的模样，苏茹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一旁的田不易一眼，却见对方眼中也闪过一丝决然。
　　张小凡淡漠的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少女，心里涌现的不是感动，也不是欣慰，而是彻骨的恨意，青云虽收他为徒，却也毁他一生，把天下正义说的如此不愧于心，把自私自利演绎得如此义正言辞，藏污纳垢，令人所唾弃、所不齿！自己从没承认入过青云，又何来背叛这一说？他缓缓低下头来，试图掩饰这一瞬间的狰狞神情。
　　这一举动在别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码事，田不易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灵儿为他担心的愧疚和悔意，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老七，你这一身修为是从何而来？”
　　今日在张小凡与陆雪琪的比试之后，张小凡毫发无损，陆雪琪全身受神剑御雷真决所伤，经脉寸断，昏迷不醒，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神剑御雷真决本就是她自己使的，运用不精怪不得别人，刚开始他还骄傲着呢，小竹峰自认为不出世的奇才就这么弱吗？
　　可经水月这么一闹，他这才知道自己这好徒弟前几日曾把天琊打裂了一个缝，田不易自认为以自己上清巅峰的势力都没那个本事，那老七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这才想起来过问这修为由来之事。要知这《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界的第五层与第八层境界不同，需要相对的法决才可修炼。而当田不易从苏茹那知晓张小凡两年前突破五层后，他并未太过惊讶，想必是自己女儿将前五层的功法传授于他，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田不易心里清楚，第八层的修炼法决他并未传授给任何人，就算是自己女儿也是如此。而张小凡却已是进入了第八层的门坎，这又如何不令他怀疑！
　　在田不易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张小凡并未有任何异样之色。
他不留恋在青云的任何人，那随时都可以离去。只是如不解释一番，自己怕是走不出青云门。
　　田不易话音刚落，却听田灵儿突的辩解道：“爹！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可是苍松师伯将小凡与另一个叫林惊羽的人一起带上来的，那时小凡只有十二岁，而且在这五年中他只去了一次碧火天冰湖，又怎会作出对不起师门之事呢！”
　　听田灵儿说到林惊羽，张小凡脑中灵光一闪，对着田不易道：“师父有所不知，弟子的功法乃是青云门中的一位前辈所传授。”
　　听他这般说，田不易一愣。在这之前他也曾想过万般可能，但却并未想到竟会是这样。
　　“哦？那你可知那传授你功法之人是谁？”田不易目光死死地盯着张小凡，疑惑的问道。
　　“闭关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老者，那人说我虽然根骨平庸，但体内灵气却是极为浓厚，当即便将玉清境界五重的功法传授与我，还说当我突破八层后还会再来，或者让我去青云后山的祖师祠堂找他。”
　　在记忆中林惊羽就是在祖师祠堂得到了万剑一的亲传。而自己这样说的话田不易估计也不会当真去后山查探究竟。
　　果不其然，田不易沉默，但他心中却是暗暗想道：“祖师祠堂！…莫非是万师兄…若真是如此，此事便也说得过去…”
　　一旁的苏茹见田不易神色，心中也是尘埃落定，毕竟若张小凡若当真是心怀不轨之人，最痛苦的还将会是自己女儿。

“老七，你心性坚定，颇有我当年的风范，我是决不信你会被魔教蛊惑。”
　　“希望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记忆中，那个矮胖的身影虽然经常训斥自己，但却是从未将自己视为外人，就算多年后自己加入魔道后也是如此。
　　那一夜义庄之中，就在诛仙古剑刺入他胸膛的倒下的那一刻，他对自己的称呼一直未曾改变。
　　“老七....”
　　他心头泛起了一丝暖意，眼中的坚定之色却依旧如此强烈。
　　师父，您从来没有勇气，也不准备反抗青云弟子对我和瑶儿做的一切，甚至于诛仙降下，你都在为道玄辩解，他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被控制的受害人。
　　可我和瑶儿不是受害人?我们才是这一切的牺牲品……
　　您知道许多事情对我来说并不公平，我明明一心为正道，为青云，甚至伤害了我最爱的人啊！只是因为我手中是我被迫接受的嗜血珠和佛门功法大梵班若，但是为了名誉、为了所谓的天下，您依旧会照做不误！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会主动伤您分毫，可您要是伤了瑶儿，别怪我手下无情！
　　“老七，我还有一事想和你商量。”就在张小凡将要踏出门坎的一刹那，田不易突然说道。张小凡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田不易，却见对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师父……”
　　“老七，你灵儿朝夕相处五年，对她可讨厌?”田不易循循善诱的问到。
　　本来他不想操之过急的，只是龙首峰的苍松已经帮他弟子齐昊来提亲了，道玄掌门也夸赞这门亲事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灵儿忧心忡忡，他想拒绝却也苦于没有缘由，这才决定好好和张小凡顺利定下亲事。
　　“不。”张小凡思索了片刻，简短答到。
　　在他心里，前世的田灵儿并没做什么伤害碧瑶的事情，只是喜欢齐昊，追求齐昊，不顾别人感受。他对她不喜欢也不厌恶。
　　“这我也就放心把灵儿交给你了。”田不易放心的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有了点底。
　　灵儿整天跟着老七，他既然没觉得心烦，自然对灵儿是有感情的。
　　“师父，你这是……”张小凡皱了皱眉，心里总感觉这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纠缠上他

“老七，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为师想为你订一门亲事，你可愿意？”田不易咳嗽一声，娓娓道来，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一旁的苏茹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看这张小凡，生怕错过一句话，甚至于一个字，还是以往的和煦笑容，只是眼底的那一丝希望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
　　灵儿在这，他应该不会让灵儿伤心吧？那是不是不会狠心拒绝？
　　“师父，我想把心思用在修炼上.....”张小凡抿抿嘴，缓了一口气回答道。
　　田不易以目视之，眼光一闪，向着张小凡深深看了一眼，“师父知道你一心向道，也不便勉强你，这只是把亲事定下，什么时候成啊还要你说了算！”
　　张小凡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上，表情突然一僵，片刻后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脸色已经恢复自然。
　　“师父，可是为我和师姐订婚？”
　　“老七，灵儿是为师的女儿，我自然知晓她的脾气秉性，只是自小被你师娘宠惯了，略显骄纵，但天资卓卓，小小年纪便也是玉清五层巅峰，日后定能给你不小的帮助，这门亲事对于你来说只赚不赔啊！”田不易沉吟片刻，朗声说道。
　　“爹，你怎么这么像卖女儿呢？”田灵儿霍然抬起头来，脸上皆是烧红一片，害羞的捂住眼睛，不敢直视与他。
　　张小凡嘴角动了动，但面色漠然，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哈哈！”田不易还以为张小凡默认这门亲事一般，他的笑声打破了这片沉默，“太好了，太好了，这事我明天便去准备，定给你们办的顺顺当当！”
　　“慢！”
　　苏茹只看着张小凡的身影，忽然低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一副不再理会的模样。
　　“师父，我不愿！”张小凡声音虽小，却是对着田不易，也向着坐落在狐岐山的鬼王宗，向着那片无垠的青天，向着青天之外的远方，向着远方未知的地方深深凝望，带着不容忽视的斩钉截铁的气势。
　　那一眼是怎样的情怀？
　　忽然间，那个婉约清丽，盈盈笑意的绿色身影悄然出现在脑海之中，刹那间占据了他整个心灵。
　　张小凡轻轻一弯嘴角，笑了出来。
　　有些腼腆，有些害羞，或者是呆呆的，傻傻地地笑了出来……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让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损落，因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有时候、执着是一种重负、或是一种伤害、放弃却是一种美丽。
　　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学会真正放弃？
　　鬼厉为复活碧瑶耗尽十年的心血，鬓间白发，他为何不会放弃？
　　小痴已无，鬼王数年的思念凝结于心，振兴圣教大业，报复正道中人，他忍受了多少，他为何不会放弃？
　　兽神千万年痛苦，他不想被人惧怕，他只想和玲珑好好的在一起，可失望后，他要天下给她陪葬，他怎么不会放弃？
　　瑶儿，你是我不可放弃的执念......
　　田灵儿只觉风尖啸着从耳旁吹过，仿佛刺痛了眼睛。天地世间，忽地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仿如不见，只有眼前那一个身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田不易脸色一变，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慢慢站起身子，道：“老七，为何？”
　　“师父，是我配不上师姐，”张小凡苦笑一声喃喃着，“我早有婚约，不劳师父您费心。”
　　“老七，你是修仙者！怎可娶一凡人姑娘？百年后，你不是要孤独终老吗？”田不易面色黯然，道，“不瞒你说，齐昊前些日子来求亲了，你掌门师伯也缠了一脚，我这是在没有理由拒绝，大不了亲先定下来，容日后再议。”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田不易如此做心里还是有些小伎俩的，亲事定了下来，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到时候就不怕张小凡不动心！
　　“我不喜欢师姐，这门亲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留下一丝残影，一室悲凉。
　　

张小凡怔怔的望着远处，心头一阵迷惘，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
　　一只猴子身影，从身边跳了出来，三下两下窜上他的肩头，吱吱叫了两声。
　　许久之后，传来他的声音：
　　“小灰，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竹林阴影晃动，忽地一道黑影彷彿从深邃黑暗中轻轻飘出，落在山道之上，正是林惊羽。
　　“小凡....”林惊羽低低的问候了一声，走上前来，脸上神色却是异常的古怪，“打得不错！”
　　“惊羽，你有事吗？”张小凡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地道。
　　“大家都在议论大竹峰的功法真是玄妙，就连陆师姐怎么伤的都不清楚....”林惊羽忽然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来，咱们兄弟俩过两招，让我见识下你的功夫。”
　　“我跟你有什么好过招的？”他默默低头，沉默许久，深深呼吸，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迷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冷漠。
　　“你该不会是怕提前使出了绝招，在对上我时，赢不了了。”林惊羽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复杂，彷彿心中有什么事情正折磨着他。
　　小凡，你变了....
　　张小凡只觉心中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全身皆冷，从深心最深处透出来的寒冷转眼似乎将他冻作做了寒冰。
　　果然，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还是不信我！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的骄傲不允许废材般的我比你强.....
　　“我不想动手，至少，现在不想。”
　　他摇了摇头，拿起噬魂，细细观之。
　　林惊羽手持斩龙神剑，只见和煦的阳光下，一身长衣，腰束玉带，面容英俊出尘，凌空出现在高空之中，碧光从他身上发出，耀目之极。
　　他的脸庞，已不见了当初的天真，多了坚忍与沧桑。
　　林惊羽剑指一引，只听一声剑鸣，斩龙剑上便蓦然射出无数绿色剑光，密密麻麻，绿色光轮便猛然激飞，气势汹汹地冲向张小凡。
　　张小凡微一挑头，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接着便了然于心一般淡然自若，双手轻挥冲向迎面而来的那团绿光。
　　寒光绿芒虽然声势猛烈浩大，锋锐剑气横扫，但那掌风却也丝毫不落下风，二者竟抵在一处，仿佛拼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如擦出了火花，熊熊地燃了起来。
　　林惊羽眼角抽搐，但竟无丝毫退缩畏惧之色，忽地只见碧芒瞬间爆发，整片空地刹那被绿色笼罩，幕天席地。锐啸声中，斩龙剑夹带万道霞光，发出轰然巨啸，气势万千，如电芒锐闪，疾冲而出。还远在高空，地面上竟然已经尘土飞扬，沙石飞走。
　　他看去就像一个不顾一切、充满战意的战神。
　　张小凡不想多做缠斗，从容握起噬魂，两手蓦然伸出，凌空虚划，似缓实急，顷刻间化出一张青光闪烁的太极图。
　　斩龙剑瞬间即至，斩到了太极图之上。登时绿光大放，寒气四散。
　　受此一击，剑势急坠。
　　好痛！
　　他真的有这么强了吗？
　　“轰！”
　　然而，还不待林惊羽多想，剧烈的疼痛袭来。只觉喉中一股腥甜，想要忍住，却是张口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