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上篇·
大盛朝,齐襄国境内。
那姑苏城,徐通判徐家的府上,可是热闹。府上的丫头婆子挤挤攘攘地站在府门口,如今还远远儿地隔着三条街,便已可以听见不绝的锣鼓声响。
“大喜大喜,小的恭喜通判老爷,令府少爷这年纪轻轻便学识多广,咂,高中啦!”一小吏手捧红贴,满面谄媚地笑着,奉承的话似流水一般地说出去。
那通判老爷徐重康抚着下巴上蓄着的山羊胡,满面红光,闻言朗声笑道:“赏!”
府中家丁早已是预备妥当,闻言,便有一小厮从通判老爷身后走出来,递给了那小吏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而其他的丫头婆子则遍撒铜币,“叮叮当当”的一阵齐响,更是让徐重康喜悦不已,街中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兴奋,你推我抢的忙不迭帝抢着捡钱来。
徐重康接过小吏手中红贴,手上的动作微微颤抖了片刻,却又旋即打开,在看见上头金漆的大字后,笑得愈发爽朗――
“好,好!我儿肖我,我儿肖我,不忘祖宗保佑啊!”
那小吏得了赏钱,不着痕迹地颠了颠手中的份量,旋即笑容又加深了不少,言语间变得更加热忱起来。笑道:“询少爷天资聪颖,这乡试的第一甲的解元,那可是名副其实呐!”
此言一出,人群中更是喧嚣起来。一荆钗罗裙的妇人扯着她孩子的耳朵喊道:“死小鬼,可你给我好好瞧瞧,若是能有这询少爷一半开窍,你老子娘我就烧高香拜祖宗啦!”
前院的热闹如何,后院里头也是半分不差。知府夫人许氏的院儿里头,姑苏的各府夫人诰命也纷纷前来贺喜,乌乌压压地挤了一屋子人头。
徐家二房的萧夫人同徐惠娘进来时,许夫人正笑着与一旁的江家二夫人唠着家常。萧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心下已明了三分――这江家老爷是姑苏的知州,恰是大房老爷的直隶上司,其家中又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爵位袭着,是姑苏四家之首。而自己徐家虽也位列其中,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相比,自家终究差的远些。若是今儿能买的了徐家的好,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而似乎江家还有一位未曾娶妻的二房嫡出二少爷,如今刚过了十八,前年又中了童生……
“哎哟,妹妹也来了,快坐下快坐下。”许夫人正笑得合不拢嘴,瞧见萧氏与惠娘,更是眉眼弯弯。这萧氏是她的表妹子,为人又乖顺听话,还能干,很是得许氏喜爱。
萧氏含着笑福了福身,方才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因着人太多,许夫人已让下人去院中摆了小桌子,所幸如今是三月春花烂漫,而姑苏又气候宜人,坐在外头也很是舒坦。
徐惠娘亦福了福身,一双肖似许夫人的杏眸温婉地弯着,鹅蛋脸上细细绘着芊芊玉眉,鼻翼稍耸,唇角含笑。挽着双刀髻,别着一套蓝宝石头面,身着湛蓝色衣裙,外罩着青绿色的短袄,瞧着活泼大方,温婉可人。
许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首朝着江家二夫人和婉笑道:“夫人见笑了,这是家中的二姑娘惠娘。”说着又给惠娘使了一个眼色,招招手笑道,“还不快来见过江夫人。”
惠娘自幼得许氏教导,心性很是成熟通透。闻言也略略猜得一二分意思,遂上前微微垂下了头,乖巧地行了个礼,道:“惠娘见过江夫人。”
江夫人看着惠娘面上很是满意,她连着颔首,笑吟吟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说着又褪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她的手中,拍了拍。
惠娘连忙推辞,她作为徐家大房的嫡出的二姑娘,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好东西,今儿她明眼一瞅,也晓得这镯子是价值不菲。
许夫人也是错愣,只是到底经事多年,旋即便反应过来,对上了江二夫人的眼,心下明了。笑着朝有些不知所措的惠娘道:“既是江夫人的好意,你收下便是。”又轻轻对着一旁的萧氏点了点头,萧氏明白,起身朝惠娘笑道:“老太太先前还唤惠姐儿去呢,咱们快走吧。”
惠娘窥了许夫人几眼,遂依言,也不多嘴,便同萧氏向二人行了礼,告退走了。
江二夫人抿了口茶,又用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很是和婉地道:“惠姐儿今年几岁了?”
许夫人心中的磐石总算落了地,她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回道:“只等着过了初七,便恰好及笄了。”
双方都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江二夫人自然也不含着话说,“我的诚哥儿如今十八,家中老太太也盘算着为他娶门亲事,好好过个几年,再去考个举人回来。惠姐儿行事稳重大方,又是咱姑苏的自己人,终归比起别地来的,我更放心些。”
许夫人自然听说过这位诚哥儿,才十六岁便中了童生,是个厉害的儿郎。如今江家有三房,大房因着大老爷在京都作国子监祭酒,遂举家都住在京都,三房的老爷是庶出子,又生性浪荡,不务正业,如今姑苏江家真正做主的,还是二房,那二房之中,嫡长子江慕行已娶妻,独剩下二子江慕远。
许氏莞尔,不住颔首道:“如此,婚事的吉日也得早早定下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