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药郎缓缓睁开眼睛。
好痛……浑身的骨头像要散了架，脑袋里更是昏昏沉沉，就像是有什么被生生抽走了一样。
他勉强支起身子打量着自己的处境。巨大的宅邸空无一人，他倒在榻榻米上，面前的矮几上，两盏茶还有些余温。
药箱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装天平的格子打开着，天平却东倒西歪地散落在榻榻米的各处，甚至有几个被不知名的力量震断。
就好像是……发生过一场恶斗。
但是他放眼望去，宅邸中却一切如常，丝毫没有被毁坏或者波及的痕迹，安静得反常。
卖药郎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仿佛所有的人都凭空消失了。他支撑着爬起来，把那些天平收回药箱，断掉的也被他找了块布小心翼翼地包好。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很不清醒，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他尝试去想，却连一点点残影都捕捉不到。
卖药郎叹了口气，放弃了尝试，只是胸口残留着一种憋闷的感觉，好像遗失了重要的东西。
他深呼吸了几次，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又整理了药箱，确认那些药品、天平和书都好好地待在自己的位置。拉开最上面的格子时，一个红色的盒子映入眼帘。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打开它，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他迟疑着打开了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把短剑，剑上的兽首双目圆睁，一副威严的样子，像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盒子里有烧灼的痕迹，看形状是一些符纸。卖药郎大致比划了一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些符纸是用来封印这把短剑的。
就好像……这把剑曾强行从封印中挣脱出来过。卖药郎拿起短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灵气。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剑，除了造型古朴，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锵”的一声，短剑出鞘。橙红色的剑身闪着微弱的光芒，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痕，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碎。
卖药郎苦笑了一下，又将短剑收入鞘中，随手别在和服厚重的腰封上，似乎曾这样做了千百次。
再留下去也不会找到什么线索了。卖药郎背起沉重的药箱，不紧不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剑上的铃铛垂在腰畔，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铃”，那声音像是敲在了心脏上，一滴冰冷的液体从脸颊上画过，很快便隐匿在亚麻色的长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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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可以帮助诸位斩除物怪，只是需要了解‘形’、‘真’、‘理’，并以此……”熟悉的话语突然中断。以此做什么？开启那把剑吗？然而那把剑并不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开启，且已经破碎不堪，不具有任何除魔的威力。
“以此封印物怪。”卖药郎只得将话生生转了个弯。有什么在身体里挣扎着，像是不甘死去一样，搅得整个心脏都在发痛。
是啊，普通的封印根本不需要用到“形”、“真”、“理”。执着于此不过是因为，这是他丢失的记忆所遗留的唯一的残片，只有抓住了不放，才有可能寻得所遗失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却也无法释怀，因此只能不断地封印着物怪，不断追寻“形”、“真”、“理”，就像一个无可救药的患者，一次次撕开心里的那道疤痕，并以此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但是……被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叮铃”，是铃铛的声音。

符咒堆叠如海。被封印的物怪不计其数，但卖药郎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打破封印，就好像他总有一天会取回缺失的记忆。
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人类都善于遗忘，他会不会终有一天放弃寻找，从某个节点开始，追寻全新的生活？
他不敢去想。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么遗失的重要之物便会被卷进时间的长河，最终消失殆尽，如同未曾存在过一样。
他放不下。
执念是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盘曲着长出漆黑的藤蔓。
他成为了追寻“形”、“真”、“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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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映出一双反色的眼睛。一片漆黑的颜色中，镶嵌着血色的眼瞳。卖药郎怔怔地伸手触碰。
镜子光滑而冰冷，他却如同触电般缩回了手。那是……午夜梦回时一闪而过的身影，似乎就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不过并非如血的鲜红，而是耀眼的金色。
一个荒谬的想法自心中升起。是时候结束了，他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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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了腐朽的木门。门上的朱漆几乎脱落殆尽，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音。
院子里杂草丛生，曾经富丽堂皇的宅邸，如今已被传为一处凶宅。
那个结满蛛网的房子，便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像一座死城，在一片荒芜中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曾经逃离的猎物回来自投罗网。
卖药郎走进了屋子，一切的摆设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只有榻榻米上那层厚厚的灰尘和茶杯里干涸许久的茶渍，证明了时间的流逝。
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他将沉重的药箱放在榻榻米上，又把别在腰封上的退魔剑拿下来。
像是把曾经做过的事一点点倒带回去。
他跪坐在榻榻米上，熟悉的环境让他的情绪再次翻涌。他深呼吸了一下，摩挲着剑上的兽首，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
“在下终于还是回来了。”
“在下，便是物怪之形。”
“为了找回缺失的记忆，而不断地追寻着‘形’、‘真’、‘理’，此为‘真’。”
“记不起，却也放不下，执念太深，终化为物怪，此为‘理’。”
“以此，退魔剑，封印解除。”
锵——短剑出鞘，仍是支离破碎的样子。卖药郎等了许久，才看见自剑身上燃起的火焰般的咒文。
咒文覆满了残破的剑身，此时此刻，它已恢复成除魔的利器。卖药郎用手碰了碰那燃烧的咒文，手上立即传来灼烧的痛感。
斩除物怪的人，最终还是成为了物怪。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随即调转剑锋，毫不犹豫地刺入心脏。
内心不停叫嚣着的执念终于安静下来。倒带结束，再往前的，便是走马灯一样的记忆。
那是他被封印的记忆。
一幅幅画面所拼凑出的，是一个金色的身影，耀眼得如同太阳。那个身影曾无数次与他擦肩，在他陷入沉睡的时候挡在他的身前。
记忆的潮水褪去，在一片素白中，卖药郎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他跪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神像白色的长发披散，随着卖药郎的靠近，金印逐渐爬满了古铜色的皮肤。
他神态异常的安详，若不是胸前那道恐怖的贯穿伤，卖药郎还会以为他只是暂时沉睡。
“金……”终于唤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卖药郎缓缓蹲下身去，抱住了那尊冰冷的神像，“请不要让在下再忘记你了。”
“叮铃”，突兀的铃铛声像是回应了他的话。卖药郎笑着阖上了眼睛。一滴血泪自眼角滑落，记忆似乎产生了什么共鸣——就好像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他曾浑身伤痕地倒在神像的怀里。
或许这就是终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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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互为存在的意义，那么当我必须要离去的时候……
我会选择抹去你记忆中我的身影，然后让你以“寻找我”为由，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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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如果有思路的话会继续写，感觉要出一个系列的节奏，不过万年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篇……
差不多能看出来和《妄想症》是一个系列的，起因是想写如果小金遇到了很强大的物怪，然后和物怪同归于尽，那他会不会想办法让药郎继续活下去。然后……就有了这篇短篇，依旧是刀子，希望食用愉快吧。翻了记得叫我。

前排！好虐……没有后续了吗

看过了，吃的我牙疼

也看了，好棒的

好呀

楼楼写的每篇都很棒吖😊

吧主为啥你这么擅长虐文呢？如果是我我下不去手啊啊啊！！！

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甜

我在现实与这里的风格真的不一样

大大对虐文情有独钟吗……感觉大多数都好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