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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如旧,斜挂宫墙柳。一剑寒光凌北斗,谁惜红颜白首。东水亦可西流,落花辞木何羞?长恨皇天不老,有情多惹新愁。——词寄《清平乐》
乾元元年,兴庆宫。
一甲子前,李隆基还是藩王的时候就居住在此。一甲子后,李隆基再次入住于此,只是身份从藩王变成了太上皇。
那时候,身为藩王的他还有雄心壮志,暗中聚结才勇之士。而今,却连一个好梦也不敢做了。从仓皇入蜀,再到重回长安,多少个不眠之夜,马嵬坡下那凄婉的身影总是浮现在脑海。
已是三更天,玉塌上的衾被依然冰凉。铜灯灯火摇曳,年近花甲的李隆基还未入睡。桌上的酒杯已经打翻,他的身体虽然感到疲倦了,但他却没半点心思去睡觉。
因为只要睡觉,他就会梦到那个人。
就如此刻,他都不敢去多看墙壁上的画一眼,泪流的太多,双眼仿佛干枯了一般。
与李隆基一般还未睡得,除了门外的护卫,还有陪伴他几十年的老奴才高力士。此时的高力士已经没有往昔与亲王贵胄称兄道弟的豪情,华丽的绸缎再也掩饰不了他的衰老,尤其是这两年,他似乎一下子就半只脚踩在了棺材板上。
“陛下,您该睡了。”
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李隆基知道是高力士。以前他虽然说过,有高力士管事,他才睡得安稳。但自从那人去了,他却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过,毕竟相处数十年,他也不想为难这个老奴才,答了一声:“你且先去休息吧。”
终究是年纪大了,他说完这句,就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三郎……”
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清脆如风铃,当年他不正是为了此人,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强令身为儿媳的她出家做了女冠,而后又将她迎进宫中,封了贵妃。
李隆基迷糊着睁开了双眼,赫然看见那墙壁上挂着的画变成了白纸。耳边恍恍惚惚听得一声“三郎……”,又闻到一股异香,赫然是那熟悉的瑞龙脑香,侧身看去,一名衣带飘飘,风姿绰约的女子如彩云一般,借着淡淡的月色,从窗外飘忽而来。
“娘子……”
李隆基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女子似乎又变成了马嵬坡下那凄婉的身影。
“三郎,你还记得臣妾吗?”女子打着赤脚,如履波涛般轻快走来。
李隆基瞬间清醒过来,“娘子,你回来了?”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娘子,朕……对不起你呀……你切莫责怪朕……”他却是想到了那天陈玄礼和韦谔劝说处死杨贵妃的画面。
自那天始,他每一天都在自责与懊悔中度过。
“陛下,你不用难过,臣妾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盈盈一笑,顿令百花失色。李隆基这一刻,再也不怀疑,此人正是自己的爱妃呀。因为,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谁如此美丽大方。
李隆基想要站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女子似乎要上前扶他一般,又想到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歉声道:“陛下,你我如今阴阳相隔,臣妾一介阴神,无法靠近陛下龙体,还望陛下莫怪。”
李隆基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眼泪不争气的滑落。
“陛下,臣妾思念陛下久已,此次得李真人之助,方可与陛下一见,待到寅时,臣妾便得自行离开。阴阳殊途,陛下切记不可与他人道哉。”说到这,她泪眼婆娑,缓缓道:“不如臣妾再为三郎舞上一曲。”
说完,她宽大的衣裙无风自起,双袖间飞出两道彩绫。仿佛两道彩云升腾而起,她那轻盈的身姿如杨柳随风摇曳。月华洒落,女子仿佛九天之上谪落凡间的仙子,翩翩起舞。
李隆基不由看痴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不知是下面奴才将他扶到了床上还是他自个儿爬到了床上。昨晚那一幕幕就仿佛梦一般,他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
等他坐起来时,右手碰触到床头的一物,整个人都愣住了。


1楼2019-03-08 09:00回复
    明月奴的家本来在淮河畔,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地方。俗话说: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当初,李十二就是被这无边美景给吸引了,停下流浪的脚步,在宣城娶了她娘刘氏。
    若没有那一纸诏书,或许,明月奴永远也不可能来这长安。
    李十二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就甩脱了她娘俩,孤身入了翰林院,清酒高歌,一片风流。以致她娘受尽旁人冷眼,与汉时那覆水难收的村妇一样成为了他人笑柄。
    “娘,我回来了。”
    “十二郎回来了吗?”一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刺着彩绣,头也不抬地问道。
    明月奴咬了咬嘴唇,“娘,爹爹他马上就回来了。”
    美妇人似乎没听到一般,依然是头也不抬,说道:“十二郎回来了吗?”
    “快了,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美妇人突然似乎受到惊吓一般,将手中的彩绣随地一抛,“我的十二郎呢,你把我十二郎藏哪儿去了?”她抓住明月奴的双肩,一阵摇晃。明月奴还没说话,美妇人紧张的神色又平息下来,双手放开了明月奴,一双美目变得有些呆滞。
    “十二郎回来了吗?”美妇人喃喃自语。
    又看了看明月奴,“明月奴回来了?咦,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去煮饭。”美妇人拍了拍脑袋,“最近脑壳越来越不好使了。”
    说完就要起身去煮饭,明月奴连忙道:“娘,你在这歇着,我去换身衣服就煮饭。”
    明月奴对于她娘亲这些症状已是见怪不怪,虽然偶尔一两个深夜,想起这一幕就会怨恨那人的无情。但今天听到那人被发配夜郎,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走进后院,手中长剑发出一声轻吟。
    宛如一泓清泉,在她手中晃动。
    她身姿轻盈如燕,脚尖一点,便随风而起,喃喃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剑光顿如一轮明月起起伏伏,在云海中翻腾。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忽的剑光一转,明耀如一道银练从天而降,似乎虚空都被分裂,气流涌动,将内院的房门哐当一声涌开。人还未落到地上,又一步一步踏上虚空,如步青云一般,手中长剑顿如莲花一般展开。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此时此刻,恍如飞仙而去。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剑光猛然铺展开来,漫天遍地都是剑影,这昏黄时分似乎一下就亮堂起来。
    这一番舞剑,明月奴的心情才逐渐平息,缓步走入内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头苍苍的长发,明月奴轻叹一声:“这样也好,皇上若能把你重新召回来,总好过我用剑将你逼回来。”
    为了让李十二回来陪伴她娘,她曾想过无数种办法,但最后想来想去怕只有以剑相逼。但整个大唐,谁不知道李十二的剑法就如他的诗歌一般出色,当年也只有剑圣裴旻和公孙大娘能稍微胜过他一筹。
    所以,她拜了公孙大娘为师,苦练剑法,等她将那人的诗也融入进剑法之中,才青出于蓝。不仅继承了公孙大娘织女穿梭般精细到极致的剑技,也学会了那人大开大阖豪迈到极致的剑法。
    但剑法练到极致终究是剑法,剑法再精妙,没有真气运使,就如小儿舞大刀,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成年人,她又苦苦哀求公孙大娘赐下太玄经。
    太玄经据说乃是西汉扬子所传,原本只是一本普通经书,以老子玄之又玄为名,阐述阴阳,洞彻生死。后经上清宗陶弘景祖师演变成内功心法,可假人之生机化为真气。
    何也?人之生,气之聚也。
    只是此法大伤寿命,若能修炼大成,往往早年夭折,少年白首。所幸,此法极难修炼,据公孙大娘所言,数百年来能修炼大成的屈指可数。纵然才情如李十二,也未能修炼成功。
    明月奴也是年初才修炼成功,半年光景,满头墨云悉数化为白雪。或许,她往后会后悔,但此时只要能让那人回来,一切都是值得。她换了衣衫,解下佩剑,去厨房弄了晚饭。
    那美妇人刚才还记得煮饭,现在又在那刺着彩绣,喃喃自语。明月奴熟练地将她手中刺绣取下,轻声道:“娘,我们该吃饭了。”用汤勺给她喂起了饭。
    “今天我遇见元世叔了,他没你讲的那么年轻,头发都斑白了。”明月奴轻声说道,“听他说,爹爹他因为永王的缘故犯了事,被发配流放到夜郎去了。”
    “元世叔是来寻我师傅帮忙的,他想要对付一位名叫李道冲的道人……”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过那道人,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不过,您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若我见了太上皇,我肯定会乞求他将爹爹召回来,到时候娘亲您就能见到爹爹了。”
    “……”
    夜深,明月奴穿好夜行衣,用黑巾将满头白发盘起,将长剑负在背上,轻巧地推开门向外面走去。太上皇在兴庆宫夜梦杨贵妃的事情早已传开,她今晚就想溜进去瞧上一瞧。
    “十二郎回来了吗?”
    经过娘亲房门的时候,明月奴又听得那不知听了多少遍的声音,美目不禁湿润,再也控制不住嘤咛哭出声来。
    “是奴奴在门外吗?”
    明月奴浑身一颤,有多久娘亲没叫过她的小名了。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美妇人走了出来。“奴奴,你要去寻那恶道人吗?”明月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娘……娘亲你……你记起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奴奴,娘担心你呀,娘不想***爹了,你也不要去了。”美妇人将明月奴抱在怀里,哽咽道。
    明月奴任她拥抱着自己,强忍着不舍,缓缓开口道:“娘,奴奴就出去一会,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挣脱了美妇人的怀抱,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房内。
    “娘,您先睡吧,我会求得太上皇将爹爹召回来的。”
    美妇人喃喃道:“我不想***爹了,你不要去……”
    明月奴狠心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冲出房门去。耳畔时而响起美妇人“我不想***爹了,你不要去……”又时而变成了“十二郎回来了吗?”
    “娘,我对不起您,我一定要让太上皇将爹爹召回来,让他此生此世都陪伴在您身边。”


    3楼2019-03-08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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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来的不早不晚,趁着人们入睡的时候,席卷整个长安。
      已过三更,兴庆宫依然灯火通明,十步一岗,百步一哨,守卫之森严怕是连飞鸟都难于逃过那些护卫的眼睛。但明月奴偏偏进去了,甚至靠近了太上皇李隆基安寝的地方。
      任风雨瓢泼,一道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明月奴似乎踏着风雨而来,与这片天地完美融合在一起。最让人诧异的是,这般大雨喷薄,她却浑身干燥,没有一丝淋雨的迹象。那些雨珠还未落到她身上,就纷纷消散开来。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待靠近兴庆殿后,明月奴隐隐听得一道歌声,声音很轻,纵然是一般的江湖高手,也怕难以听闻。且看,那兴庆殿外的两名护卫就什么也没有察觉。
      只是让她惊讶地是,在她感应中,房屋里肯定有两个人。但她能感应到的只有一人,气息衰朽,显然是年过花甲的太上皇。而那个轻声吟唱的女子却似乎没有透露一丝气息。
      明月奴左右打量,终究没有去进行下一步动作,因为她无法保证在不惊扰另外那一人的情况下掀开瓦片,这也导致她无法偷看房屋内的情景。
      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绵绵悠长的气息从远处迅速靠近。
      又来了一人。
      所幸那人和明月奴是不同方向,明月奴发现了他,他却没有发现明月奴。
      这是一位和尚,虽然夜雨绵绵,明月奴都没有借着闪电发出的亮光,就遥遥看清了来者的脸。这是一位很俊秀的和尚,这是明月奴的第一感觉,她虽然很少与外人接触,但这和尚确实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那种。
      不过,这和尚显然也是一位高手,能在大雨中行走而不湿衣襟,只有真气充沛,绵绵不绝达到外放之境界,才能办得到。按明月奴师傅公孙大娘的话,整个江湖也不会超过五十人。
      “不好——”
      明月奴心中暗道,那和尚竟然直接倒挂着身子,从窗户边溜了进去。
      下一刻,那和尚的身影又突兀地飞了出来,而后以飞快地速度向南方逃去,似乎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他一跃就是三丈开外,脚步落下的瞬间,那瓢泼的大雨溅起,如同盛开的莲花一般。
      “大慈恩寺的和尚。”明月奴见此,心中顿时有数。
      据说玄奘法师西行,得见如来,见其足起足落,均有莲花生出。后返回大唐,入主大慈恩寺,便邀请石匠大师李天诏刻制如来足迹碑放于大雁塔,供寺内僧人瞻仰,有悟性之人自可以从中领悟“步步生莲”,与少林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峨眉白猿道人“纵地金光”,天师张道陵“步罡踏斗”号称江湖四大轻功绝学。
      而在明月奴思索间,一道身影亦是飘忽而去。
      其人虽然穿着宽大的衣裙,但大雨不仅能阻碍其身形,甚至那飘起的绫带都有真气激荡,洞穿虚空四处,雨水纷纷蒸发。明月奴不由色变:“好强横的真气!”
      这人虽然女子装扮,隐在房屋中时气息空荡,此时一露身形,却是霸道绝伦。仿佛日月行天,又如天神降世,隐隐散发着金光般,与那天边闪过的雷电融为一体。
      刚见时还在前面不远,再看时,已经百丈开外,真心让人匪夷所思。
      “当是此人无疑!”明月奴心道,龙虎道人李道冲崛起于临邛,无论是青城还是峨眉都被其收拢降服,自然也就学会了峨眉一脉独传的纵地金光。
      四大轻功,各有所长。步步生莲胜在巧,一苇渡江胜在轻,纵地金光胜在快,而步罡踏斗与三者又有些不同,其不仅仅是一门轻功,而且也是一门真气心法,至刚至强,据说五百年来也只有葛玄,许逊寥寥几人练就。
      明月奴本想着去觐见下太上皇,恳求他召回她爹爹,又想到刚才那离去的二人,不由向他二人离去的地方追去。
      她冒然去见太上皇,太上皇也不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不如听师傅说的,若能在太上皇面前揭露那龙虎道人的面孔,或许还能借此达成所愿。再则,无论那龙虎道人还是那和尚,都是难得的高手。两人相争,她正好瞧一瞧那龙虎道人的手段,或许还能暗中捡个便宜。
      相比那两人,明月奴的轻功着实差了些,一直追出了兴庆宫,才隐隐听得一阵风雷之声。这风雷之声不是天边雷电轰鸣,而是真气激荡,虚空气流涌动的声音。
      龙虎道人的纵地金光果然够快,或许他是有意放和尚离开兴庆宫再动手。
      等明月奴赶到的时候,那和尚已经险象环生。龙虎道人袖中两道彩绫如同两条游龙一般,在空中飞舞交织,看起来优美至极,却步步暗藏杀机。真气灌注,就如同长枪利剑,常人纵然是铁甲护身,也会被轻易洞穿。
      那和尚借着步步生莲之巧妙,三番五次躲避过去,身影翻飞间,手中一把戒刀舞动,打在彩绫上,原本坚挺的彩绫又似乎变得不着力一般,足见龙虎道人真气炉火纯青,刚柔并济。
      两人你来我往,所在之处似乎生成一片强劲的气场,风吹不进,雨落不着。
      和尚就如同瓮中之鳖,被龙虎道人两道彩绫团团围困,任其施展百般手段,都无法逃脱。
      明月奴见此,不再犹豫,身影一动,顿时隐入黑暗之中。下一刻,突兀地出现在龙虎道人身后,正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此时此刻,她仿佛专诸刺吴,荆轲刺秦一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石破天惊!
      无论是龙虎道人还是那和尚都瞬间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霹雳——”
      那凛然剑光似乎和闪电同时击出,眼看着龙虎道人血溅当场之际。
      一道沉闷的男声响起:“果然还有人。”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这雨夜传出去好远,赫然是白刃相碰。只是,那龙虎道人的双手明明在操纵着两道彩绫和那和尚交锋,面对他背后的明月奴又是如何出手阻挡的?


      4楼2019-03-09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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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你醒了。”
        明月奴悠悠中醒来,她的记忆似乎还残留在那一夜,血流成河。她耳畔隐隐还传来高力士那大声的叱喝:“李辅国,你以下犯上,是要谋逆吗?”
        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七八岁的稚子,扎着牛角辫,两腮白里透红,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又偶尔流露出一丝狡黠。
        “太上皇如……何了?”明月奴不假思索地问道,后又意识到不对,却听那男孩笑道:“太上皇,太上皇能如何,听说兴庆宫走水,所以迁居到甘露殿去了。”
        “那就好。”明月奴听到李隆基没事,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好,天下谁不知道他为了一介女子而失了江山。如今是皇帝陛下主政,可不会容他指手画脚,也只能待在甘露殿自哀自怨。”小男孩一副大人模样,对着明月奴侃侃而谈。
        明月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那晚叛乱,不由彻底明白过来,怪不得李道冲会匆匆离去,那些大唐禁军却还死命围攻,这一切怕都是当今皇帝陛下的阴谋吧!
        她不由微微气馁,想到娘亲那一声“十二郎回来了吗”,心中隐隐作痛,看着那小男孩,随口问道:“这是哪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笑道:“这儿是西宁里官舍,家父白鍠,小子白玉京。”
        ……
        甘露殿。
        李隆基抱着那人的画卷,喃喃自语:“娘子,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陛下,您该休息了。”高力士似乎比前些天更苍老了。
        “不要,你走开,你们谁也不能将我和我的爱妃分开。”他将怀中的画卷抱得更紧了一些。
        ……
        注:白鍠是白居易祖父,白玉京是白居易叔,将这段故事讲给白居易听后方有长恨歌,未完待续。


        7楼2019-03-11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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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03-13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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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蛇出洞”
            张松溪是一位刚过知天命的道士,但是看起来颇为年轻,留着美髯,目朗如星。每日清晨,必在山崖畔练拳。白玉京在一旁看着,他既不教他,也不赶他,仿佛白玉京不存在一般。
            他的拳法在白玉京看来很奇怪,时而缓慢,时而迅猛,毫无章法,但却有一种难以表述的美。
            旭日东升,红霞落在树梢间,张松溪的步伐稳健,行走在山崖畔,悬崖边,竟然没有一丝慌张。呼吸平缓,“缩胸龟背”。
            这一招真如蹒跚老龟,弯曲着身子,四肢收缩。
            白玉京看了三天后,就彻底明白了,张松溪这拳法学得是龟与蛇。一静一动,状如阴阳。一缓一迅,恍如生死。
            第四天,白玉京情不自禁地跟着练起这套拳法来。
            “金龟醉酒”
            白玉京人往后翻,若是常人怕是已经跌倒在地,但他却是稳稳当当。
            “草蛇灰线”
            又一瞬间仿佛弯弓射箭般弹射出去,如草蛇伏行,迅疾如风。
            白玉京的拳法自然而然,逐渐陶醉其中,却不知张松溪全部看在眼中,他突然一步跨出,来到白玉京身旁,右拳猛然击出,正是盘蛇出洞。冷冽风声,白玉京本能地低头收胸,正是“缩胸龟背”。
            “张师叔……”躲过一招,白玉京这才反应过来,想到自己偷学了人家拳法,不由有些尴尬。
            张松溪虽然为人沉默寡言,但心地挺好,他刚才见白玉京打拳,竟有几分神似,着实让他惊讶。他可以肯定白玉京以前并没有学过这套拳法,因为这一套拳法是他初创,为此他特意观摩海龟与大蛇数年,其中之拳理暗合阴阳,等闲人学习怕也只能形似而不得其神。白玉京这个年纪观看几天就能把握其中神韵,端的是奇才。
            他见白玉京不练拳了,没有说话,径直转身离去。
            日升月落,时间过得很快。
            白玉京在武当山已经待了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他也看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如张松溪是个好人,他不仅不责怪白玉京学他的拳法,而且还会抽空陪他练拳,虽然话不多,但是往往点明要点。而从张松溪的话语中,他也明白了这是一门新创的龟蛇拳法。
            本来按武当规矩,上山的小道士如果要练武应该先学剑后学拳。
            因为小道士一般年纪小,心性不定,练拳时容易心猿意马,一开始练拳就会事倍功半,无法真正打磨自身。
            但是练剑的话则不同,首先剑乃凶器,练剑时若不专心容易伤到自己或者他人,所以练剑者必须十分专心。其次,运剑的时候,剑需要稳,剑不稳的话就会轻飘飘,乱了招法。这样运剑在得不得法之间细微的差别更容易凸显,师傅就方便指正。
            当然,这是对一般人而言。
            白玉京练拳就异常稳健,这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已经有了真气,对于肢体调节远超常人。所以张松溪并没有制止白玉京与他学拳,甚至还亲自教导他学拳。
            因为练拳练剑其实相差不大,剑是人手臂的延伸,若拳法学得好,再练剑亦然,甚至会事半功倍。因此江湖上说一人剑法好,总会说此人用剑如臂使指。由此可见,真正想要练剑,还是得先练拳。
            拳法练好,周身如意,四肢通畅,再使剑则可以稳,平,静。
            白玉京的拳法在这一个月也是大有长进,虽然未能与人比试,但在张松溪看来,已经称的上登堂入室。这速度虽然快了点,但张松溪如今也不惊讶,在他想来,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位天生是练武的料子。
            比如武当的祖师爷张真人,据说当初只是少林寺的烧火和尚,最后凭借各种机遇纵横江湖,成为一代宗师。
            除了张松溪是个好人外,白玉京还发现武当的人似乎对张松溪有意见,他居住的这个院子这一个月来除了送饭的小道士外就没有哪位道长来光顾过,张松溪每天也无所事事,从不去拜访其他道长。
            白玉京住在张松溪这个院子里,似乎也受到张松溪的影响,一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道士都不和他来往,这让他有些疑惑。
            白玉京也曾在一次练拳的时候抽空问过张松溪这件事,张松溪却是神色一下子阴沉下去,拂袖而去,整整三天没有陪白玉京练拳,这让白玉京再也不敢询问。
            全清子当初说的快则一月,慢则半年,一下子就过了大半年,进入了深秋。
            所幸,十天前还遣人送来一封信,信里除了报平安外,还说起了一件大事,徐海和叶麻等倭寇终于在官军清剿下投降了。不过,他们的事情还未曾结束,江南一带仍然还有许多武功过***本浪人,其中不凡高手,有可能还要待上一两月。
            九月初九,重阳节,正是登高望远之时。
            白玉京身在天柱峰,虽然没有什么亲人,但他还是朝西北拜了三拜。五指山虽然没了,但永远留存在他心中。
            至于张松溪,白玉京是第一次发现他清晨没去练拳。原本这半年来,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闪电惊雷,他都会在山崖畔,悬崖边练拳。酷暑的时候,经常有暴雨下得很大,雨珠如帘,天黑压压划过一道道闪电,张松溪依然未曾中断。当时,白玉京真担心他一不小心跌下悬崖去。
            可是今天,他早早来到悬崖边,练完几遍拳法,竟然没有发现张松溪。这是出什么事了,张松溪练拳从来都不会间断,怎么今天没来?
            他又回到院子里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张松溪,似乎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
            白玉京想去其他道长那里问问,又想到张松溪肯定不会去其他道长那里拜访,只好作罢。
            莫名烦恼之下,白玉京索性练起了拳法。
            这一练就到了中午,“呀——”院门被推开了,“张师……”兄字还没说出口,白玉京才发现是一直给他们送饭的年轻道士。
            “开饭了。”那年轻道士娴熟地将碗筷放在一边石桌上。
            白玉京心情不佳没有胃口,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只有一双碗筷,不由惊讶道:“怎么只送了一份饭菜?”
            那年轻道士淡淡看了白玉京一眼,说道:“这是单独给你准备的。”
            “那张师兄呢?”白玉京问道。
            “今天是重阳节,张师兄犯了错,每年这时候都在后山问心殿思过,所以往年都没有准备他的饭菜。”那年青道士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神色。
            “犯错?张师兄犯什么错了?”白玉京惊道。
            但那年轻道士听白玉京似乎不知道这事情,哪敢再多说,赶紧退了下去。
            白玉京虽然想拉住他询问一些事情,但是想了想,人家既然不愿意说,他又有什么办法。
            “不如去问心殿看看。”白玉京又想到张松溪那天阴沉如水的表情,不由摇了摇头,他看了看饭菜,也没啥食欲。心情越发烦乱,不由回到房中酣睡起来。
            常人若心气不畅肯定难以入睡,但白玉京往床上一趟,直接睡得正酣,这正是胎息经的妙处。如陈抟老祖所言“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心火潜入肾水,阴阳交于丹田,这般一切烦恼尽归于虚无,体内真气自发运行周天。
            白玉京这一睡就睡到了当天晚上四更天。
            他是被一个人碰触到鼻子弄醒的,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清何人,只觉此人身材矮小,手指纤细。在他身旁,还有一道身材稍微高挑一些的人影。
            此时此景,他应该叫出声来才是,无论张松溪回来没回来。但不知为何,白玉京只是挣扎了下,那纤细的手瞬间缩了回去,似乎有些担心白玉京会醒过来。白玉京见此,不由继续装睡。
            而门外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张师弟,近来魔教中人屡有在襄阳府出现,你这儿没有什么差错吧?”
            这声音过后,张松溪那冷冰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齐师兄,师弟本是武当人,自然不会做对不起武当之事。”
            “师弟记得此点就好,不要辜负当年师傅临终所说的话。魔教贼子,江湖人人得而杀之!”那声音似乎对张松溪的回答很满意。
            张松溪却是没再接那人的话。
            过了一会儿,见门外没了声音,白玉京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女声:“屏儿,你刚才在做什么?”
            “娘……没什么……”答话的声音有些稚嫩,应该是一位小女孩。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月色跟着人影窜了进来。白玉京这才看清,来人是张松溪,而在他床头旁边是一对母女。
            “你醒了?”


            13楼2019-03-1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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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后,大同府。
              这已经是大明与蒙古边界,拥有十数万兵马常驻。若说江南倭寇只是癣疥之疾,那长城外的蒙古鞑靼就是心腹大患。倭寇最多也就是曾兵临陪都应天府,虽然波及甚广,但影响不到在朝官老爷。而蒙古鞑靼则不同,曾南下攻破大同、古北口,兵围京都,甚至逼迫重开马市,在朝众人看来可谓是枕边之敌。
              虽已阳春三月,但依旧飞雪漫天,白玉京半眯着眼睛,明明是洁白一片的冰天雪地,但在他看来只有模糊不清的一些阴影。果然,魔道中人就是心狠手辣,想到那人前些日子喃喃自语的声音,似乎漫天冰雪都融入心间,无尽的冰冷。
              “……天地生万物而又盗万物之气,是有春生秋落,生老病死……人欲盗万物之气,须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这本是阴符经上的话,白玉京以前也翻读过。意思就是说天地虽然生养万物,但又会从万物身上吸取元气。所以花草树木,春天生长,秋天凋零。飞禽走兽,也有生老病死。而人要盗取元气,日常吃饭只是最简单的方式,若想更进一步,必须像天地学习。天地间有五种最纯粹的元气,便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谁能获取五行元气,便能超脱生死。
              乌鳢寻了个客栈,入住后将白玉京除去衣服放入浸泡了各种草药的浴桶中,用过药浴后,右手握住白玉京右足,大拇指食指两指暗扣大敦穴,真气涌出。白玉京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气流顺着足厥阴经进入体内。
              他原本白皙的脸庞猛然透露出一丝丝青气,肝气之旺盛竟然显露于外。乌鳢见此,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舒缓起来,喃喃道:“欲盗万物之气,必见五行。五脏属五行,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五行具备,得之则生万化之气……”
              说到这他看了看已经昏昏晕过去的白玉京,暗道:“这小子果然底子不错,我以各种灵药补其肝脏,竟然持续三个月才达到圆满。看来欲要充实其五脏,聚纳五行之气怕得费上一年半载。等五脏之气圆满,就可借其练就天地万化经。等我天地万化经一成,这世上哪儿不能去。”
              他只想到以白玉京五脏孕育五行之气,来练就天地万化经,却从没有想过白玉京会如何?此时白玉京就因为肝脏之气过盛而伤了双目,等五脏之气圆满,怕是五色不能视,五音不能听,五味不能爽,彻底又聋又瞎又无味觉等等。毕竟,目从肝,耳从肾,舌从心,口从脾,鼻从肺。五脏无论是补益过甚,还是匮缺过甚,人皆有损伤。
              “那寒鸦肯定已经带着小圣女去了南疆,岂能猜到我来到这西北塞外?”
              “哼,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教中那些人的脸色……”
              想到这,他心头一热,看了看窗外夜色,乌云密布,竟无半点星月,不由拍手叫道:“果真是想到啥就方便啥,这等黑夜,不正是欲放我出关去吗?”
              乌鳢随意将白玉京用被子一裹,便穿过窗户掠到长街外。又一跃而起,人如暗枭,在屋檐间腾飞。不多久便来到高大雄壮的城墙前,城墙上灯火高举,一队队甲士负刀而行。
              寒风怒号,乌鳢只手夹住白玉京,双脚踩在垂直的墙壁上如履平地。数丈高的城墙倏忽间就一跃而上,就在他准备如大鸟一般越过城关飞奔而去时,一道惊呼声传来:“谁……”
              几名持刀甲士一手持火炬,一手拔刀而出。
              乌鳢冷笑一声,暗道:“算你们几个倒霉,竟然敢招惹****……”他身子一个回旋,双脚踩空将那数名甲士踢飞出去。那些甲士哪里是乌鳢这个魔道高人的对手,个个还未落地便七窍流血断了气。乌鳢看着远处迅速聚拢而来的甲兵,长啸一声,朝着关外飞跃而下。
              在他一跃而下的时候,蓦然,余光中一道人影迅如利箭般袭来。
              等他落地之际,那道人影竟然也紧跟其后,赫然是一位身穿百衲衣的老和尚。老和尚头顶并无戒疤,留着灰白的寸头,长眉长须,他高声吟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声如雷霆,似金刚降魔,狮子怒吼。
              乌鳢暗惊:“好深厚的真气,哪儿来的老秃驴。”毕竟在城关口,他也怕被这和尚缠住,便强提真气,步伐竟然又快了三分。只是那老和尚的身形也是极快,如影随形一般。
              乌鳢见此,不由反身右手如直刀刺出,气劲纷飞呼呼作响。老和尚双袖一动,两只枯瘦的手来回穿梭,如花中蝴蝶,一手挡住乌鳢右手,一手打向乌鳢胸膛。
              乌鳢的右手被架住,本想着以真气震开,却觉那老和尚的真气绵绵不绝,如大海深不可测。心中大惊,这一失策,胸膛就中了一掌。所幸那老和尚悲悯世人,十成功力也不知用了几成,乌鳢只是觉得胸口一闷,一股大力将他推飞出去。他体内真气稍微运转,就不再疼痛,心知这老和尚手下留情了。不由冷笑一声,人在半空中,长袖一甩,三点暗青色光芒刹那间飞出。
              暗器一出,乌鳢立马拔腿就逃,这老和尚不比教中那些老怪物差!
              说时迟那时快,那三点暗芒瞬息间就笼罩老和尚上中下三路。眼看老和尚必中招之际,蓦然他腰间一抹,“叮叮叮……”数声间,那黑黝黝的腰带竟然化作一柄软剑如龙蛇般将那三点暗芒击落。
              “青蜂钉,魔教中人?”
              常言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而世间常见的黄蜂虽毒,却毒不过南疆的玉尾青蜂。玉尾青蜂之毒,往往一针毙命。青蜂钉正是魔教独门暗器,见血封喉。
              老和尚原本没打算下重手,见此也不由动了杀机。
              乌鳢只觉背后一股森冷寒气袭来,那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赤裸着身体在冰雪中挣扎一般,全身汗毛耸立。
              “吟——”
              一抹剑光亮起,快,无比的快!乌鳢从没有见过如此快速的剑。才感觉到剑气森寒,就觉左臂一疼,血肉纷飞。左手臂竟然连根齐断,连带着白玉京翻滚出去。被子跌落,白玉京也落入老和尚的眼帘。
              而乌鳢则闷哼一声,那森冷的剑气甚至还透入其体内,差点将他体内真气都冰冻住。
              乌鳢没想到闯个城关竟然会遭遇如此厉害的对手,心中又惊又骇,猛地一咬牙,瞬间从怀中取出两枚黑黝黝的圆球,单手丢了出去。
              “天雷地火!”老和尚脑海闪过一个江湖传说中的东西,正准备急退时,蓦然又看见躺在地上的白玉京。微一迟疑,竟不退反进,顺手将白玉京卷起,手中软剑舞动,划出一道道圆圈。
              “轰隆——”
              一阵热浪伴随着无边巨力袭来,纵然老和尚真气雄厚,也不由被掀飞出去。人在空中,借力踏断数棵古树才缓缓落到地上。再定睛看去,那乌鳢早已经不知何去。


              16楼2019-03-19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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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力吉,你说什么?恰台吉带了许多人马来要捉拿我?还绑来了许多汉人,甚至将你们都围起来了?”老和尚眉头紧皱,他在塞外当然听说过恰台吉的名头。据说当年俺答逃亡期间就是被恰台吉的父母收留,后来俺答成了土默特首领俺答汗,为了报答他们,就将他们刚出生的恰台吉认作义子。但是他从来没有的罪过此人呀!
                “除了恰台吉还有其他人吗?”白玉京问道。
                乌力吉浑身都是冰雪,风一吹直打哆嗦,捂着手心在嘴边吹了吹气说道:“好像还有个黑黝黝的汉人……”他迟疑了下,突然想起来了:“对了,那人只有一只手。”
                他这话一出,白玉京顿时想到了一个人。
                “乌鳢他终于找来了!”
                老和尚与白玉京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赶紧逃吧,巴尔图为了掩护我出来通知你们都被抓了。”乌力吉说道。
                老和尚看了看白玉京,笑道:“小道士,是走还是回去?”
                白玉京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乌力吉,问道:“那恰台吉是不是要你们交出我两,如果我们不在,他就要杀了你们?”
                乌力吉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他虽然不希望老和尚和白玉京回去,但想到自己的族人,又希望他们能回去。那恰台吉可不会和他们讲道理,若真没找到人,肯定会杀人的。
                老和尚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和尚,我们走吧。”
                等老和尚和白玉京赶到部落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那老远就能听到的惨叫声,让老和尚的神情比下雪时候还要冰冷。白玉京却是在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他这眼睛还得靠那乌鳢来治。
                三人刚到,那恰台吉的人就发现了他们,一队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哈哈……你们可让我一顿好找,再不出现这些人怕都要死在你的手中呀,老秃驴。”远处,十数丈外,乌鳢的声音一如既往般尖细,此时仅剩独臂的他似乎更多了一些阴沉。
                在他旁边是一位穿着厚厚皮袄的粗壮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光秃着囟门后搭了三根辫子。他轻笑一声:“乌师傅,那老和尚就是暗中偷袭了你的贼人?”
                而老和尚的目光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他看到的是在他们身后上百名汉人,有老女老少仿佛鸡鸭一般被催赶在一起。在他们身旁站着不少手持刀棒的蒙古武士。而另一边,则是这个部落的人,一张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惊恐地跪倒在地上。
                老和尚向前走了一步,那些蒙古武士纷纷拔出长刃,一副戒备模样。
                “阿弥陀佛,你们想怎么样?”
                老和尚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楚地落到在场数百人耳中。乌鳢见此不由暗道,这老和尚好精深的功力。不过,任你有三头六臂,今天也得栽在我的手里。想到那一剑,乌鳢眼中充满了恨意。
                “我们想怎么样,当初你偷袭斩断我一只手臂,今天我只要你还我一只手臂。”乌鳢说道。
                老和尚冷哼一声:“你要我的手臂尽可自己来拿,为什么还要牵扯这些外人。”他作出请的动作。
                乌鳢见此,连忙道:“怎么,老秃驴你还想动手?佛说众生平等,不可杀生,你若动手,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他瞧了瞧恰台吉,恰台吉点了点头。
                蓦然,一声惨叫响起,还有惊恐地哭泣声,赫然有一名蒙古武士一刀捅在了一名老者胸膛上。
                “你……”老和尚原本想着诱骗乌鳢离开恰台吉,他好擒拿住恰台吉。但眼下看来,只要他敢有丝毫动作,那些汉人就会被瞬间屠戮。“阿弥陀佛。”
                就在老和尚左右为难的时候,白玉京突然开口说道:“乌鳢,你找的是我,不是这些人,也不是老和尚。我和你去,你放了他们。”
                “你这小道士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乌鳢冷笑道。
                “是吗,如果你不放了他们我就自尽。”白玉京说到这儿停顿了下,说道:“我就不知道你何时才能再找到我这般适合天地万化经的炉鼎。”
                乌鳢神色微变,如白玉京所言,若没了这个炉鼎,他又只剩独臂,练不成天地万化经,那他不得永远躲在这塞外。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嘴上还是冷喝一声:“哼,你肯定逃不了,老和尚也得留下一只手臂。”
                “老和尚,我们走吧,反正终究救不了他们。”白玉京却是不再搭理他。
                乌鳢见白玉京这般说,又看老和尚似乎有些意动,连忙道:“好吧,让我放了他们也行,但老和尚你得向佛祖发誓待会不准动手。”
                “那可不行,老和尚不准动手那不是坐以待毙。”白玉京反驳道。
                “那你说如何?”乌鳢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也不得向老和尚动手,不然老和尚反击动手就不算违背誓言。”白玉京缓缓说道。
                乌鳢想了想,暗道这里也就那老和尚厉害,若他不能动手,白玉京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练成了天地万化经,到时候想要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便出声答应下来。
                老和尚虽然不知道白玉京怎么考虑的,但这大半年来白玉京为人机灵,处事狡黠,从未出过大错,也自然同意。就在他正准备向佛祖发誓之时,白玉京突然说道:“老和尚,等等。”
                乌鳢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在想老和尚发誓过后你们不放人怎么办,所以还得加上一条。若你们不放人,老和尚自然可以动手。我想,到时候佛祖肯定是会饶恕他的。”白玉京笑道。
                “你放心,本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老和尚发誓,我立马放人。”
                “我相信你,就怕你身边那人不同意。”白玉京看了看恰台吉。乌鳢也看向恰台吉,恰台吉哈哈一笑:“乌师傅的话就是我的话。”
                如此,白玉京才放下心来。老和尚也以佛祖的名义发下誓言,乌鳢倒是没有故意违约,让人将那些汉人和巴尔图族人都放了。
                “小道士,和我走吧!”乌鳢笑道。
                “我看不见,你们谁过来扶我一下。”白玉京叫道。“老和尚,我这就走了,你一定要保护好那些人。”
                老和尚听了,连忙一跃而起,踏过几名蒙古武士的肩膀,拦在了那些汉人和巴图鲁前面,说道:“小道士,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
                乌鳢吩咐一声,两名蒙古武士上前扶住白玉京,白玉京连忙说道:“乌鳢前辈,是你吗?”他说话间,双手各自扣住那两名蒙古武士的脉门,真气一动,那二人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前辈,你过来了吗?”
                白玉京虽然看不见,但心思空明,又真气雄浑,这大半年来听声辩位的功夫可谓出神入化。这一番动作既快速又隐秘,在外人看来,那两个蒙古武士就好像自己突然晕倒一般。
                “这小子有古怪。”一个蒙古武士叫道,拔出长刃就要杀上去。
                乌鳢见了,连忙道:“休得要他性命。”说完,身如轻鸿,一掠而过,眨眼功夫就跨越十数丈来到白玉京不远处,笑道:“你这小道士看来不想和本座走呀。”
                白玉京笑道:“我又看不见,我可不相信那些蒙古武士会不会暗中害我性命。我只知道乌鳢前辈肯定是不会害我的,所以一直等着前辈你呀。”
                乌鳢哈哈大笑,笑声尖锐如那夜枭,刺得人耳膜生疼。周边蒙古武士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哪还听得见其他东西。只看见乌鳢突然跃到白玉京一侧,独剩的右手如莲花般展开。
                五指黝黑枯瘦,仿佛铁爪一般扣向白玉京右肩琵琶骨。
                若是一般的瞎子因为乌鳢那刺耳的笑声肯定啥都发觉不了,但白玉京毕竟真气贯通十二正经,说起来功力并不比乌鳢差。乌鳢刚到他右侧,他便听到了。
                右手格挡,左手挥拳,直捣黄龙。
                看似极其简单的招数,但选择的时机却是极妙!
                乌鳢显然没有意料到白玉京能察觉他的动作,双方右手碰撞,都觉得对方真气如绵里藏针一般。再下一刻,一只拳头打入乌鳢怀中,乌鳢猛地吸气,身子宛如弯弓一般,又疾步后退。
                虽然没有中招,但他脸上满是惊讶。“这小道士功夫怎么如此突飞猛进?”不过,他倒没有想过白玉京的功力能比得上他,只道是刚才大意了。
                “前辈,前辈,你怎么还没来呀。”
                白玉京的笑声落入乌鳢耳中越发的刺耳,他不由说道:“小道士,我这就来了!”
                话落,他纵身上前,依然是刚才那般抓向白玉京,但这次他抓的是白玉京的脉门。白玉京依旧右手挡了上去,乌鳢却是冷笑一声,手如缠丝一般绞住白玉京右臂。
                白玉京不由闷哼一声,他的臂膀被一股大力牵引,瞬间脱臼,生不起半点力气。他未曾料到这点,不过他也不心慌。右手被扣,他左手顺势搭在了乌鳢肩膀上。
                他早就想过,乌鳢作为魔道中人,功力应该没有贯通奇经八脉,最多也就和如今的他伯仲之间,但是应变招式肯定强过他,不说他看不见,就算看得见比斗起来肯定要输。好在乌鳢失了一臂,要想赢过他,只能在近身的时候与他比拼真气,所以他一直在引诱乌鳢靠近他。
                左手真气喷吐,落入乌鳢肩井穴,连通其足少阳胆经。
                乌鳢顿觉右半边身子一麻,一股真气从肩井穴不断涌入。最让他惊骇的是,那股真气好似河堤破裂,汹涌澎湃,瞬间将他的真气逼迫挤压到其他经脉。
                “怎么可能,这小子的真气?难道短短一年之内,他就打通了十二正经?”
                乌鳢顾不上惊讶,连忙提气。不远的蒙古武士耳畔仿佛听到一阵一阵浪潮声,不由纷纷暗惊:这茫茫大漠,何来的浪潮?他们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人体内真气雄浑,气血流动竟然能似浪潮一般。
                但让乌鳢更惊讶的是,尽管他全力凝神运气,纵然占着主场优势,也只能勉抵挡住白玉京的真气。白玉京的真气每一次冲击,就如那银河倒挂,轰隆隆势若万钧。让乌鳢体内气血震荡。
                “再这般下去,怕是要载这小子手中。”乌鳢又怒又恐,心中也越发怨恨那老秃驴来。若不是那老秃驴斩断了他一条胳膊,导致他真气周天受阻,功力大减,现在怎么可能受制于这小子。
                双方真气冲撞之下,他体内就如千刀万剐般难受,好像两只耗子在乱窜。五脏六腑都受到波及,怕不要半刻时间,就会因为气血紊乱而重创。
                乌鳢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明明是处身冰天雪地之中,此刻额头却渗出一丝丝汗珠。被冷风一吹,逐渐化作冰晶,顿时黑的发亮的额头上白霜一片。
                一位蒙古武士见此,拔出短刀跑上前去正准备给白玉京来上一刀时。突然又想到乌鳢的吩咐,又收回短刀,伸出大手抓向白玉京。
                他的大手刚碰到白玉京的身子,就只觉一股巨力透过白玉京的身子传来,痛呼一声,整个人就被弹飞出去,足足跌落四五丈之远,落到地上七窍流血,眼看进气少出气多,活不成了。其余蒙古武士见了,纷纷向外退去,不敢再靠近白玉京二人。
                虽说那蒙古武士受了重创,但乌鳢也趁此抓住了机会。因为那人碰到白玉京的时候,乌鳢明显感觉到白玉京的真气有那么一刹那的滞碍,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
                他并没有借此反攻,将白玉京的真气清除出去。因为这短暂的时机根本不足以让他有多大作为。而是借此松开了抓住白玉京的右手,贴向白玉京胸膛,轻轻一按。
                “天地万化,盗万物之气!”
                他想了又想,若想不被白玉京磨死,就只剩下这个办法。虽然可能导致白玉京这个炉鼎彻底报废,但在自己的性命和他人性命面前肯定是自己性命更为重要。更何况,他这般施为,也能盗得白玉京体内青木之气,虽说未能得全功,占尽五行,但青木之气入手,他日也能和教中那些老怪物一争高下。
                毕竟,教中那位祝融神君不就是以天地万化经盗得火行之气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再说白玉京原本以为乌鳢一掌必然重如泰山,正暗中运气抵挡时,却觉乌鳢手掌轻飘飘地。只是其掌心无形中喷吐出一股暗劲,白玉京浑身一颤,白皙的脸庞上顿时生出道道青气,彷如青筋暴露。
                “啊……”白玉京不由闷哼一声。
                乌鳢嘴角噙笑,目光如刀,闪烁着冰冷寒光。


                20楼2019-03-21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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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去是去了,但终究是白去一趟。
                  白玉京眼盲,看不见顺天府的繁华。而他们想找的李时珍,丁茂春再三打听才知道已经请辞回湖广去了。丁茂春也为白玉京寻了些京城所谓的名大夫,但在白玉京一番闲聊下来多是沽名钓誉之徒,别说治愈白玉京的眼睛,真说起来医术怕还比不上老和尚。
                  两人在顺天府才待上半个月不到,就急匆匆南下赶往湖广。
                  这一日,白玉京和丁茂春趁着大早出了南阳府。还没到中午,那天色说变就变。也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乌云,霎时间就笼罩了天空。风声呼啸,如山鬼怒号。官道上来往的人纷纷咒骂着这天气,又赶紧重新收拾收拾行囊,防止被雨淋了去。
                  丁茂春也是连忙带着白玉京寻找避雨之所。两人并骑一匹马,沿着官道快速奔驰。
                  可还没有跑出两里路,就听得远处群马长嘶,一队精兵押解着一辆囚车而来。领首在前的赫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个个身穿圆领甲,腰跨雁翎刀。
                  这儿官道狭窄,两旁都是浓密的树林。丁茂春见此不得不跃下马来,强牵着马缰,和那些躲避不及的路人一般停靠在路边,让这队人马先行。
                  就在那群精兵路过丁茂春那段官道时,白玉京突然掠下马来,将丁茂春扑倒在地。丁茂春还未回过神来,“嗖嗖嗖……”数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茂林之中射出数十道暗镖。
                  “啊……”
                  那队精兵顿时惨叫声不绝,丁茂春看着他眼前不远处那人,额头上插着的飞镖看起来像是小型的手中剑,顶上有环。再看那人,脸色发青,中镖之处黑了一大片,显然是中了剧毒。
                  丁茂春不由倒吸一口寒气,他却是认出了这种飞镖。这种飞镖,在江南一带极其常见,他曾亲眼目睹过几次。那些悍不畏死的日本浪人高手,多会使用这种东西,而且喜欢在上面涂抹剧毒。
                  当然,也不是说这种飞镖只有日本浪人使用。但中原武林之中,除了极少数下三滥的人会在武器上涂抹剧毒,基本没有谁会做这种事。所以,四川唐门明明更擅长下毒,但它在江湖上的名气却多是来自暗器,鲜有唐门弟子以毒害人的传闻。
                  不过,这群精兵明显也经历过不少阵仗。除了刚开始的慌乱,马上就整理好阵型。由手持刀盾的在前护卫,又准备好弓弩准备发射。那些锦衣卫更是一一拔出利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这般施为,若敌人再从两旁茂林冲出,必然会遭受莫大打击。
                  “地下!”“地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是声音有高有低。声音低的正是白玉京,他说出地下的声音几乎只有丁茂春能听见,而声音高的却是那囚牢中的人。丁茂春这才仔细打量了那囚牢中的人一眼。
                  正是春寒料峭之际,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头发散乱,胡须如乱草般野蛮生长在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上。虽然已经上了年纪,怕有五十多岁,但给丁茂春的第一感觉,这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只雄狮。
                  还不待丁茂春多看几眼,忽然一阵阵浓烟在军阵中升腾而起。轰隆数声,一道道黑影略过,璀璨的刀光亮起。与此同时,哗啦啦地雨水倾盆而下。
                  谁也没料到有人能从地下进攻,顿时军阵散乱,那些黑影又个个身负绝顶武艺,若放到江湖上去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人。而官兵则不同,官兵结阵起来,一个顶十个,但没有阵法辅助,江湖高手却能以一敌十,甚至百人敌。
                  刹那间,血水伴随着雨水流淌了一地。那些锦衣卫再也顾不上茂林中的敌人,纷纷一掠而起,杀向那些作乱的黑影。而他们这一动,茂林中又传来索索的声音,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闪现。
                  “杀……”
                  那些人的吐字有些生硬,但隐隐约约还能猜出来是杀的意思。惨叫声顿起,那些人竟然不分官兵还是路人,通通施于毒手。丁茂春正惊讶间,耳边传来一声剑吟。
                  白玉京已经拔出了软剑,猛然剑光如一道白练,斩断了连绵的雨水。
                  呲啦一声,棉衣破裂,一道身影突兀地倒毙在丁茂春左侧。这人好似会隐身术一般,丁茂春根本未发现他什么时候来到身旁。想到若不是白玉京突然出手,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叮叮叮……”
                  又是几道飞镖被白玉京打落,只是场面复杂,白玉京尽管有心去斩杀这些人,但毕竟双眼失明,恐伤及无辜,只能护在丁茂春左右。
                  “让那些路人靠过来”白玉京说道。虽然不能去杀敌,但庇护一方白玉京还是有把握的。丁茂春连忙按白玉京的吩咐大声叫唤,让那些路人过来。其实不用他叫,那些人看白玉京瞬息间就杀了一位贼子,都纷纷涌来。
                  只是那些官兵却是有难了。这些人一出手就如虎入羊群,基本没有一合之敌。他们的动作都干净而又利索,往往刀光一起,就是一个硕大的人头滚滚落下。看得丁茂春寒气直从脚底板渗透到脸上,冷汗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让丁茂春意料不到的是,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来搭救那囚车中的人。不料这些人是一路所向披靡杀到了那囚车前,数把闪亮的刀光亮起,竟然齐齐斩向了那囚犯。
                  眼看那囚犯被乱刀分尸之际,只听得如雷鸣般的笑声。
                  丁春茂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只见那人披散的头发一甩,那雨水仿佛被一股无形气劲带起,彷如剑光掠过的弧线。囚车轰然倒塌,而那些向他挥刀的人纷纷倒飞出去,手中长刀赫然断了一截。
                  若不是都蒙着面,此时神色怕都是见了鬼一般的惊骇!
                  “姚百户,俞某可不是为了逃跑。”这人声音雄浑,话声刚落,手上脚上粗壮的铁链瞬间被扯断开来。与此同时,“嗖嗖”数道飞镖袭来,那人长袖一动,仿佛风卷残云一般,不仅那数道飞镖被打飞,甚至连这瓢泼的雨水都被蒸发干净。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一道黑影面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如何出手,那黑影猛然口吐鲜血,倒毙在地。
                  若说那些官兵在这些黑衣人眼中是等待宰杀的羔羊,那么这些黑衣人在这囚犯眼中就如蝼蚁一般。他的身影如龙腾虎跃,每一出手,必然带走一条黑衣人的人命。
                  几十个呼吸间,数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被他一人杀了大半。
                  那些剩余的黑衣人再也坚持不下去,纷纷各施手段逃走。有人随手一甩,就随着一道黄烟消失无踪。更有人直接往地下一钻,竟然融入了土地之中,更绝的是丁茂春还看见一人往大树一靠,竟然也消失不见。
                  这些人若说刀法只是上流,那这些人逃命的法子真的让人拍案叫绝!
                  “好剑法,吃俞某人一招!”
                  白玉京才听到声音,就觉一股无边巨力袭来。仿佛天穹塌陷,山峰倾倒,白玉京不由自主地将手中剑一抡。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圆圈。那瓢泼的大雨顿时被一股无形气劲吸引,与剑光融为一体。
                  而在他人眼中,那囚犯突然一掌袭来,白玉京顿时剑光一起,身前竟然出现一道透明的水幕将那囚犯的掌劲挡住。
                  “吟——”
                  仿佛龙吟一般,长剑击出,剑光迸射,虚空中隐隐生出一道白线。这一剑仿佛出于无有,入于无间,毫无迹象可寻,既是突如其来,又迅速至极。那囚犯都没有意料到白玉京还有这般招数,不过其武功见地都远超常人,那剑光原本要洞穿他的手掌,却见他手势一翻。
                  宽大的长袖顿如垂天之云,摄取一切。
                  嗖得一声,剑光洞穿了那囚犯宽大的衣袖,去势不减分毫。三丈开外的一颗大树,轰隆一声,被刺破一各手臂粗的大洞。
                  那囚犯看了看白玉京,“好剑法,果真是好剑法。”又突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可惜呀可惜,若你双目完好,我俞大猷必然收你为徒。”说完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白玉京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丁茂春明显地看见他下颌处一道青气慢慢暗淡。
                  “好厉害的人物,仅仅随意一掌,就让我使尽了全力。若不是得了青木之气贯通任督二脉,这一剑怕还破不了他的掌劲。”白玉京心中暗道,“俞大猷,这人却是没听师父提起过。”
                  远处,俞大猷朝着一名锦衣卫笑了笑说道:“姚百户,还得麻烦你重新给我铐起来。”
                  那姚百户面无表情,吩咐两人重新给俞大猷上了铁锁链。只是那囚车已经坏了,没办法只好让人搭了木板,让俞大猷坐在上面。白玉京等人虽然想早早离去,但这些官兵未走,他们也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待。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南阳府那边一阵马蹄声传来,又一批锦衣卫到来,这群官兵才继续上路。
                  等官兵走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尽管那些官兵带走了所有尸体,但血腥气不消,满地血水与雨水渗透进泥中,让人不敢直视。众人连忙赶着离去,白玉京和丁茂春也上了马。
                  白玉京这才问道:“丁叔,那俞大猷是何人?”
                  丁茂春苦笑一声,说道:“这名字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不过他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反倒像是一位将军。”


                  24楼2019-03-23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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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饶客栈,白玉京赤着上身坐在床上,周身都有插着银针。在他一旁是位衣着儒雅的中年男子,双眼如炬,他大拇指和食指一弹,就有一根银针准确地扎在白玉京的穴道上。
                    无形中,白玉京感觉一道真气随着那银针进入他体内。白玉京不由暗暗惊讶,这李时珍虽然是一位大夫,但真气之强横,竟然比乌鳢都要高明不少。至少白玉京在未能贯通任督二脉前,无法做到隔空运气。
                    良久后,白玉京只觉双目间生出一股凉意。
                    “天地万化,以人五脏孕养五行,这魔教手段端的神奇。”中年男子轻叹一口气,“所幸,这世上先天之体少之又少。白公子,说来这是你幸运之所在,也是不幸之所在。”
                    “那乌鳢若不是见你五脏中天生五气朝元,也不会选择你作为炉鼎。常人若欲五脏孕五气,怕如登天之难,非真气大成不可。”
                    “李先生,贫道我这眼睛可能治疗?”白玉京问道。
                    这中年男子正是李时珍,他淡然一笑:“治肯定能治,就算不能治,看在你是三山中人,我也会尽力去为你治愈眼睛。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时珍幼时便随父亲李言闻信奉正一道,所以才会说同是三山中人。
                    白玉京一听能治,心中暗喜,连忙说道:“只要贫道我能办到的事,李先生尽管吩咐。”
                    “也没有什么重要之事,只是你得配合我做一些考究。说起来这世上先天之体极少,生来就五气朝元,任督二脉畅通,江湖有史以来,最出名的怕是全真祖师王重阳。我最近在考究人体奇经八脉,可惜我功力不够,仅仅贯通了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任督二脉一直未曾寻找到。偏偏你来了,可见你我本来有缘。”
                    说到这,李时珍笑道:“看来老天都希望我写一本考究奇经八脉的医书。”
                    白玉京听他这么一说,惊道:“若李先生真能写出这么一本书,怕是江湖中人都会意动。”
                    “小道友,你又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李时珍对于白玉京的话不敢认同,他虽然练气,也修行武功,但很少踏入江湖是非。
                    白玉京点了点头,说道:“李先生,贫道肯定会严守秘密。”
                    李时珍摇了摇头,这白玉京看似年纪尚幼,但心思多了点。还好白玉京不知道李时珍会这般想,不然他就觉得太冤枉了。自从他胎息经突破后,他考虑事情往往能想得更远更多。
                    若真被李时珍写出了讲奇经八脉的医书,江湖中人哪个不会心动。要知道,江湖上虽然常有人提起奇经八脉。但奇经八脉不似十二正经,它属于隐脉,千百人之中往往只有一人能突破十二正经界限,寻找到奇经八脉,再一一贯通。而这些人当中又十有八九不能贯通任督二脉。
                    因为任督二脉一通就与十二正经形成内外周天,又被称为真气大成。这等人物放到江湖上哪个不是顶尖高手,名镇一方的存在。
                    而如果有本书讲述奇经八脉,考究其位置,所经穴道,如何贯通,纵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必然引起无数江湖好汉哄抢。所以白玉京才会提醒李时珍一句。
                    当然,李时珍不在意,白玉京也只好作罢。反正这本书不说还没写,就算写成了只要他不说出去,江湖外人也不一定知道。
                    “我这边先行告辞,还得多谢你将那胡大夫撵走。这两年我一直忙于整理及编撰医书,我父亲就请了他过来帮衬,若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些问题。”
                    白玉京顿时有些尴尬,他误以为李时珍说的是反话,苦笑道:“是贫道言辞过于激烈了,还请李先生恕罪。”
                    李时珍轻笑一声:“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胡大夫收的诊金我除去药钱只抽三成,所以他才会想办法刁难病人多收取诊金。只是没了那胡大夫,我得回去坐诊,先行告辞。”守候在门外的丁茂春和庞鹿门连忙迎了上来。
                    “鹿门,我们先回去。”庞鹿门应了声是,朝白玉京和丁茂春告辞。丁茂春连忙朝李时珍道谢,才问道:“公子,你现在觉得如何?”
                    白玉京笑道:“李先生说没问题,不过我们可能要在蕲州多待些时日。”说到这,他停顿了下,继续道:“丁叔,还得再麻烦你多待些时日,等我双目好了后便随你回一趟黄州。”
                    丁茂春身子微微一颤,说到:“公子大恩大德,丁某无以为报。”
                    原来,丁茂春本是黄州府铁剑门的人。
                    铁剑门别说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声,就算是湖广一带,也并不出名,它主要靠为黄州府的江湖人士铸造刀剑为业。也不知何事得罪了武昌府落英谷的人,被落英谷给灭了门。丁茂春怕被追杀才毅然北上,在京都听闻塞外有一种稀奇寒铁,最适合用于铸剑。他才动了寻找寒铁的念头,想将寒铁献给龙泉铸剑山庄,借铸剑山庄势力为宗门报仇,不料被恰台吉掳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被恰台吉掳去也不会被白玉京和老和尚所救。不然莫说能不能寻到寒铁,纵然寻到了献给铸剑山庄,铸剑山庄的人也不一定会为他报仇。
                    时光飞逝,白玉京到蕲州府时才二月底。而今天气渐冷,如那翠红院中传唱的一般: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金龟醉酒。”
                    东壁堂后院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歪曲着身子,驮着脊背,如那醉龟一般。在他丈余外,是一位年轻道人。头戴庄子巾,身穿灰色道袍,面容清秀,只是双眼被用白棉布包扎着,让人怜惜。
                    这道人明明看不见那少年动作,却随口说道:“背太曲,放松些,龟蛇拳法非是要你去学那龟蛇,而是要把握动静之机,阴阳之变。”
                    “是。”那少年应答道。
                    “建木,你还不回去写字,等李先生回来你又得挨训了。”后堂门口一位稚童才露出半颗脑袋,就听得那道人的声音,不由发出一阵轻笑,连忙往里面跑。
                    “看好了,这是草蛇灰线。”道人身形一伸一缩,就如同那草上爬行的蛇一般,嗖得一声窜了出去。瞬息间从院子东边到了西边,东壁堂的院子可不小,东西横向足有七八丈宽。
                    那少年见了,双眼发亮,学着道人模样,也施展出这一招。只是才窜出去丈余就后继无力,才悻悻一笑。
                    “白大哥,你这身真气是怎么练的,我听庞师兄说你年纪不过长我一岁,怎么都打通任督二脉了,我年初也才生出气感。”这少年正是李时珍的二子李建元。
                    而那道人就是白玉京,白玉京每三日便来东壁堂让李时珍给他治疗,也顺便任他研究体内的任督二脉。而随着李时珍深入研究,李时珍竟然比白玉京还早发现白玉京任督二脉中的青木真气有止血自愈功能。
                    就如五行中木为生长之气,万物复苏自木起。而那青木之气恰恰有此等功效,不仅可以抵御百毒,而且擅长治疗各种内外伤势。李时珍曾亲自以刀割伤白玉京的手臂,让白玉京运行青木之气至伤口,那原本潺潺流淌的血液几个呼吸间就自己停止了,伤口愈合程度也远超常人。
                    李时珍又配置了鸡心毒,常人中了鸡心毒多会致幻,时间一长会导致血液不通身亡。但落入白玉京体内,青木之气运行一个周天,那毒气自解。这让李时珍都暗暗称奇。
                    当然,李时珍和白玉京不知道的是,天地万化经本为魔教宝典之一。若不是炉鼎难寻,堪称最绝顶的功法。历史上也有人以天地万化经修成了青木真气,号称青木神君。一身功法之诡异,号称不死不灭。
                    这半年来,白玉京又打通了阳维脉,奇经八脉中通了一半,按李时珍推断不出两年白玉京必然真气大成。这让李时珍唏嘘不已,在他想来,白玉京以如此年龄,真气之雄浑怕前无古人。
                    白玉京还没有说话,刚从前堂走进来的庞鹿门笑道:“建元,又胡闹了。”江湖上最忌的就是询问内功心法,而李建元此话虽然纯属戏言,但换了其他江湖人士怕会不悦,乃至刀兵相见。
                    “你又不是江湖人士,练好恩师传的百脉决就好。”庞鹿门说道,又朝白玉京笑道:“听恩师说,再换今日这一次药,白兄弟你这眼睛就能痊愈了。”
                    白玉京前些日虽然也曾听李时珍说起过,此时再得庞鹿门确认,心中欣然,说道:“这一切都是李先生和庞兄的功劳,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用得到贫道的,尽管开口。”
                    庞鹿门笑了笑,说道:“可惜我这一辈子认定追随恩师学医,不然怕也会随你去看一看江湖,是何等的快意恩仇,高歌纵酒。”他瞧了瞧白玉京的腰间,“可不能再偷喝酒了。”
                    白玉京摇了摇头,笑道:“放心,等我眼睛好了,我请你喝酒。”
                    李建元突然笑道:“白大哥,庞师兄才不用你请,那些翠红院的姑娘们天天都想拉着庞师兄去喝酒。”
                    三人不由大笑。
                    三日后,白玉京双目痊愈,终见光明。


                    26楼2019-03-26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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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不错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9-03-30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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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笔等更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9-03-3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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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宵睡足芭蕉雨,又是江湖入梦来。
                          白玉京从沉睡中悠悠醒来,船外风声呼啸,大雨瓢泼,江流暗潮涌动。纵然铁锚锁住了小船,依然来回颠簸。
                          这等恶劣天气,又逢夜深,按理说怎么也不会有人乘舟渡江。
                          但偏偏此时此刻,一艘小船步入白玉京的眼帘。那船头之上,一人举着一把玄青色雨伞,孑然独立。
                          没多久,船靠近了,白玉京才发现那人也很年轻,甚至长得很英俊,就如那戏台上的白面小生一般。
                          大雨顺着斗笠流到蓑衣上,说句心里话,白玉京很不习惯这密密麻麻好像很多头发编制在一起的东西。但他做不到像那人一般,独自举着伞,气定神闲,明明风雨已经打湿了衣袂,却仿佛这漫天狂风暴雨都在他的世界之外。
                          “在下柳无涯。”
                          声音不温不火,平淡地像一杯白开水。
                          但至少在白玉京听来没有像他本人那般冷冷清清的感觉,白玉京不由抱拳回礼道:“贫道白玉京。”
                          “黄鹤楼那一剑我听人说了,剑是好剑,就是不知在下能否亲眼目睹一番?”
                          “你是楚王府的人?”
                          “不,楚王邀我去他府上做客,我没去。”
                          “那你为何来此?”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剑。”
                          往往剑客的话都不多,因为他们最后说来说去都是剑,而柳无涯就是一名剑客。白玉京本不是剑客,但谁让柳无涯想看他的剑,所以两人终究都得用剑来说话。
                          有时候,无所谓恩怨,也无所谓情仇,但这就是江湖!
                          话的尽头从来只有刀和剑。
                          “吟——”
                          两人相隔不过三四丈,但在同时动手的瞬间,都深深地感受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
                          下一刻,白光照亮了黑夜!
                          两柄剑就如同两道闪电一般,划破天际,斩断了风雨。
                          这也瞬间将李朝凤惊醒,李朝凤虽然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但毕竟真气深厚,所以较之熟睡的丁茂春还要警觉三分。如今虽出不去船舱,只能凭耳朵去听,却依然能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的剑气。
                          那双剑交织的声音起初还如蚊蝇一般,逐渐越来越大,盖过了风声雨声,如雷鸣一般。丁茂春不由浑身一哆嗦,惊醒过来,见白玉京不在,连忙跑出船舱。
                          只见两道身影在波浪起伏的江面上来回穿梭,风雨都被他们剑光绞成一团团。丁茂春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白玉京哪个是他人,只觉得二人都融入进剑光之中。
                          此时的白玉京也是异常惊骇,那柳无涯看起来也不比他大上多少岁,但剑法之精妙,却令他措手不及。他的剑就好像这漫天风雨一般,时而悄然而至,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又时而肆意不羁,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白玉京不知道的是柳无涯心中震撼更是远超白玉京,他虽然在见到了那一壶一杯一碗后尽量高估白玉京,却也没想到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白玉京,真气之深厚竟是匪夷所思。
                          长剑每一次相互碰撞,柳无涯都感觉到一股巨力透过剑锋袭来,双方不过交锋百招有余,他持剑的虎口隐隐生疼。若仅是如此,柳无涯还不担心,凭借着他的剑法,纵然是太湖三十六洞水寨寨主金钟无敌杨千秋,他都能斗上数百招而不败。
                          他是遇强逾强,何为春风化雨。剑法一出,如风无形,如雨暗侵。但每当他进攻时,白玉京就如同江边的龟山一般,巍然不动,待他力竭时,又好似化作江对岸的蛇山,首尾相接,剑气缠绵。
                          柳无涯不知道的是这正是张松溪毕生创出的龟蛇拳法,用剑使来,威力亦不减分毫。其中阴阳互生,刚柔并济,无论是攻还是守,都天衣无缝。
                          双方又斗了数十招,说起来长也不过几个呼吸间,柳无涯突然一声长啸,身影暴退,稳稳地落到小船上,高声说道:“好剑,果然是好剑,在下告辞!”
                          白玉京见他离去也不追,退到自家船上,拱手相送。
                          那船蓦然掉头,朝对岸而去,船家大袖飘飘,赫然是一位真气深厚的练家子,怪不得能在如此天气横渡长江。
                          “公子,你没事吧?”丁茂春说道。
                          “没事,只是这人好厉害的剑法,若不是在江面上,他的真气不足,恐怕我还胜不过他。”白玉京轻叹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天下人,原本以为区区楚王还不是手到擒来,不想这才一天过去就请来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剑客。
                          “对了,丁叔,这人自称柳无涯,你可认识?”
                          柳无涯也就今年才名声远播,丁茂春也不认识,正思索间,船舱内李朝凤听到白玉京提到柳无涯却是惊声道:“春风化雨柳无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柳无涯竟然败在了白玉京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上。这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整个江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当然,更多的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你认识柳无涯?”
                          与此同时,柳无涯所在的小船上,那船主突然开口道:“你受伤了?”
                          柳无涯看着右手掌潺潺流淌的鲜血,点了点头:“此人真气之雄浑,竟然尤胜过杨千秋三分。”
                          “这怎么可能?”船主一脸惊骇。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柳无涯淡淡说道,“你该惊讶的不是他的真气,而是他的剑法。换了其他人,纵然有他这般真气,也休想赢我半分。而他的剑法却挡住了我的春风化雨剑术。”
                          “更难得的是,天下剑法我多有见识,此人之剑法却是闻所未闻。”
                          良久,那船主突然说道:“莫不是太白剑客?”太白剑客四个字一出,两人都沉寂不语。
                          八百年来,江湖上剑客如过江之鲫,而太白剑客一直是位于巅峰,从未有人超越。甚至,有人传言当年苏东坡为其拟写了一副对联:高处不胜寒,傲寒若梅,且一枝独秀;路枉何能直,秉直如剑,看举世无双。
                          此联不说真假,但每一代太白剑客都是一段剑道神话。
                          柳无涯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那眸子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不由摇了摇头。
                          江岸边,一道黑影麻利地折身回去。落英谷中,值此深夜依然有不少人未眠。
                          “碧水姬,你什么意思?既然知道谷主在那贼子手上,我们现在就该立马派人去救下谷主。”一名黄衣中年妇人横眉怒眼,碧水姬却是盈盈一笑:“救回谷主?就凭我们几位?”
                          “那贼子虽然厉害,但我们几位加上谷中弟子,我就不相信奈何不了他。”黄衣妇人说道。
                          “陶师姐,碧师姐,你们两都消消气,大家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营救谷主吗?”一旁另外一位蓝衣妇人说道。
                          “是呀,只是那贼子厉害,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少阳宗,魏家都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明天肯定能到。”
                          “各位长老,洪七妹回来了。”声音从外面传来,大门一开,一道人影伴着风雨涌了进来。
                          黄衣妇人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柳无涯和那贼子交手没有?”
                          来人不过二十来岁,长相清秀,此时满身都被风雨浇透,脸色苍白,听了黄衣妇人的话连忙道:“交,交手了吧?”
                          “究竟是交手还是没有交手?交手了那又谁胜谁负?”
                          “我离得太远也看不清,只隐隐看见剑光闪烁,还有相互碰撞的声音,最后柳无涯就乘船走了。”
                          “怎么就不靠近……”黄衣妇人话说到这儿自知失言便没有再说下去,碧水姬倒是冷笑一声:“现在清楚了吧,那贼子连柳无涯都不惧,就凭我们能救回谷主?”
                          几人相视无言。
                          良久一人才道:“碧师姐肯定有法子?不如说来听听?”
                          “过两天他要去拜访王爷,等那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


                          34楼2019-03-31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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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许道长来了。”
                            “那你还不让他进来。”楚王朱由先略有些不愉地说道。
                            “只是……”
                            “只是什么?”
                            “他还带来了一位年轻道人,说是给王爷献剑的。”
                            那侍卫的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楚王朱由先身上。朱由先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让他们过来。又朝众人笑道:“看来还是许道长了解本王,可算是把这道人叫来了。本王刚还担心诸位在此,让那道人不敢来呢。”
                            金莫唤微微蹙眉,他可是听碧水姬说了,那道人住进了长春观,这许少峰难道敢背叛王爷?
                            果然,碧水姬见朱由先不仅不责怪许少峰,还似乎有些高兴,不由提醒道:“王爷,那道人虽说是欲献剑王爷,但实际上来者不善。许少峰他私自领着这道人来,怕也有不少干系。”
                            朱由先笑道:“碧师父多虑了,许道师乃有道真人,绝不会加害本王。”
                            话还没说完,就见许少峰领着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道人走了进来。他定睛看去,那少年模样清秀,眸子黑白分明,神色淡然仿佛超然物外,背上斜插一柄重剑,腰间挂着酒葫芦,颇有一种洒脱出尘的气质。
                            只听那年轻道人高声道:“贫道白玉京,见过楚王。”
                            “白玉京?可是天上白玉京的白玉京?”朱由先熟读诗书,因为向道的缘故,李白这句诗更是铭记在心。
                            “王爷过奖,白玉京一介江湖人士,虽然向道之心虔诚,却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去得天上。”
                            “好一个有趣的道士,”朱由先笑道:“听许道长说你有宝剑欲要献给本王?”
                            白玉京点了点头,双眼横扫在座诸位,解下背后的落日重剑,随手一抛。“保护王爷。”早在因为白玉京进来而变得异常谨慎的金莫唤和秦大海见白玉京一抛重剑,两人不由齐齐惊呼一声,同时护在了朱由先面前。
                            却见那落日重剑轻飘飘地落到一旁花岗岩假山上,那坚硬的花岗岩就如豆腐一般,落日重剑直入其中,仅留剑柄在外。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无不惊骇,纵然是一直半眯着眼睛的金八爷也微微抬眉。花岗岩之坚硬,不亚于钢铁,纵然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怕也得使出十二分力气,才能将其直入其中。
                            但白玉京那把剑分明未曾开锋,而且又这般轻描淡写,仿佛没用力一般,重剑就没入其中,简直骇人听闻。他们或许可以用重力刚劲将重剑打入花岗岩中,但像白玉京运气这般举重若轻,轻飘飘地就做不到了。
                            他们心中都出现一个词:“刚柔并济,阴阳相生。”
                            这怎么可能?
                            在座的除了金八爷不知深浅,单以真气而言,就以金莫唤功力最深。但他如今也达不到这般程度,他们原本就已经高估白玉京的剑法,却怎么也没有料到白玉京的真气亦是这般深厚。
                            虽然许少峰也曾说过白玉京曾施展一手隔空摄物的本事,但在他们想来,白玉京不过十七八岁,怎么也不可能有这等深厚功力,那肯定是一种江湖把戏障眼法。
                            眼下看来,这白玉京真气之雄浑,怕是除了金八爷,其他人都得甘拜下风。
                            “此剑可是好剑?”
                            白玉京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朱由先朝一名侍卫挥了挥手:“你过去把剑拿过来给本王瞧瞧。”
                            一名侍卫连忙过去,双手握住剑柄,想要将那剑拔出来。但纵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刺激地面红耳赤,那剑纹丝未动,仿佛和花岗岩假山融为一体。
                            “王爷,贫道虽敬重你为少年英雄,但你这些手下似乎多不堪重用。”白玉京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剑肯定是好剑,若王爷手下有人能拿走这把剑,我就当献给王爷。若王爷的人拿不走这把剑,我想求王爷办件事。”
                            “你求我办件事,我为什么要帮你?”朱由先笑道,“天下宝剑那么多,我又不是非要你这把剑不可。”
                            白玉京也不恼,笑道:“那不如这样,我和你打个赌。”
                            “打什么赌?”朱由先这时却是来了些兴趣。
                            “我赌王爷没办法拿走这把剑,若王爷输了,你就帮我做件事。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王爷一句话而已。”
                            “那你输了呢?”
                            白玉京哈哈一笑,说道:“王爷,我怎么会输?”
                            朱由先看着白玉京那自得的样子,原本对白玉京还有些好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还没有见过在他面前还敢这般猖狂的少年,不由道:“好,我答应你,若你输了,你也得帮我做件事。”说完,朝众人说道:“诸位谁愿意帮我去将那剑取来。”
                            江二郎原本还道白玉京怕了,此时见了白玉京的手段,也不由心生怯意。但楚王发话,他不由先走上前去。此人江湖人送外号袖里青龙,使得正是一手袖里剑。
                            只见他一出来就躬身抱拳道:“在下江二郎。”
                            白玉京连忙抱拳回礼,但他刚抱拳,江二郎袖中就飞出一把短剑。短剑似乎被一根丝线牵引着,如那离弦的利箭直射白玉京面门。这江二郎也不愧是江湖三流帮派老大,这暗算的伎俩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却见白玉京轻笑一声,右手屈指一弹,就将那短剑击飞。
                            “吟!——”
                            腰间一抹,长剑化作游龙平地而起,剑光夺目。江二郎只觉一股巨力顺着丝线传来,不由就地一滚,躲开了白玉京的剑。但又觉胸口一疼,整个人就倒飞出去。却是躲开了剑,没有躲开白玉京一脚。在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我来助你。”
                            却是秦大海眼见江二郎处于下风,立马手持双枪击出,如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但终究晚了一步,白玉京料理了江二郎,翻身躲过秦大海的双枪。
                            “嗖……”
                            三点暗芒直攻白玉京上中下三路,碧水姬这妇人竟然也掺和一手。趁着白玉京飞身在空中虚不受力时发出三道暗器。白玉京却是一剑刺向地下,借力剑身一卷。
                            只听得叮叮叮数声,暗芒都被一一击落,白玉京手中长剑又是一转,便是一道白练。秦大海双枪如怒龙一般迎向那道剑光,“当当”数声,整个人一连退了好几步。
                            “白猿问路。”一声厉喝,苗长风手中铁棒如长枪,随手一点。“咚”得一声,与长剑相互碰撞,一股巨力将他击飞。
                            “燕子剪水”
                            与此同时,碧水姬暗器被打飞,却是拿出了两把短刀,贴身上前,如燕尾一般剪向白玉京。白玉京一缩胸,正是“缩胸龟背”,又一个二郎抬腿,将碧水姬踢飞。
                            顾不上重创碧水姬,因为金莫唤也攻了上来。金莫唤手持算盘,这等稀奇兵器倒是少见。那算盘竟然也是精钢打造,与白玉京手中长剑相碰,发出刺啦的声音。金莫唤和白玉京这一交手,才知白玉京的厉害,手中算盘上似乎有千钧之力传来。
                            “白猿打桃”
                            苗长风手中铁棒朝着白玉京当头打下,风声呼啸间,白玉京长笑一声,剑光颤动,将金莫唤逼开,顺势黏上了苗长风的铁棒。苗春风只觉铁棒虚不受力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与长剑粘合在一起,在空中转了一道圆圈。
                            “给我撒手!”
                            苗长风虎口震裂,不由闷哼一声,手中铁棒已然脱手而出。连忙往一旁扑倒,在地翻了几个跟斗,捡起铁棒即向王府外而走,不敢停留一会儿。
                            眼看数人围攻白玉京,不及几个呼吸间就败走一人。那少阳宗的六丁开山徐公望大喝一声,从一旁取来一杆丈二长矛,“看枪!”声如雷霆,长枪刺破长空,发出刺啦的声音。
                            白玉京长笑一声,手中长剑刺出。
                            刹那间,徐公望只觉长枪上传来一阵阵巨力,如雨打芭蕉般噼里啪啦作响。赫然是白玉京在短短时间内刺出了十数剑,剑剑都刺在长枪上。
                            咔嚓!
                            枪头应声而断,徐公望脸色顿时大变!秦大海就地一滚,双枪直攻白玉京下盘,正是“双龙夺珠”。
                            白玉京忽得一跃而起,躲过秦大海这一击。人在空中,剑气如龙,众人双目生疼,璀璨的剑光瞬间笼罩右侧金莫唤周身。
                            “当当当——”
                            金莫唤原本还想着暗中偷袭,不料白玉京一剑袭来,手中的算盘与白玉京的长剑相碰,里面的算珠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手中算盘才与白玉京的长剑交锋一两下,就觉双手发麻,知道偷袭难成,再不出绝招,怕挡不住几下就得败在白玉京手中。想到这儿,眼中精芒一闪,原本白皙的双手突然变得暗青,屈指一弹。
                            “嗖嗖嗖……”
                            那算珠竟然脱离了算盘,如漫天星斗般笼罩白玉京周身。


                            36楼2019-04-02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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