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郡主 穆云筝 16】
——。与卫宁候夫人 王元雯
——。万象二十二年冬
——。卫宁候府
(年轻继母与便宜闺女正式第一见)
十一月,葭草吐绿头,恰是寒冬悄至。金陵的冬来势凛冽,午后昼阳悬空,金辉撒下也不过一层薄薄的温。中宫殿外,一列车辇宫人缓行而出,辘辘车声一路朝向宫门。
狐裘厚氅正坐车内,侧手撩开帘幕一角,凉风灌入,围领的一圈雪白绒毛微微起伏,拂过精巧的下颌。眄视帘外宫景,独我一外姓人长于萧宫,冠之长亭郡主,育小君膝下,是君恩殊荣之至。可纵是天家贵胄,也可见阖家乐乐陶陶,心中寂寂生父不伴,有家不聚。十几载得归本家,今朝再看那贝阙珠宫,恍然瞬息浮过姨母的关爱有加,兄姊间言笑嬉闹,别离时也生出几分眷与不舍。
桂殿兰宫渐行渐远,耳畔依稀是小君对归家的多番叮嘱,阖眸一息,山黛微蹙,似是下定了心意,松指放下锦帘,回正了身不复回首。再启眸时,方才的温情敛起,瞳眸深邃了几分。穆家,如今俨然一座空承爵位的虚壳,虽是襁褓孩提寥寥二年的生长,却终归有我血浓于水的至亲,至今蹉跎自误,沉沦所谓的道法;有我心中丛生的疑窦,引往归府探寻,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彼时还陷神思,便是身子微有前倾,车马稳当而停,白芷掀帘出声请落时,才是恍然回神,不知相距几何,只感觉这一路行的颇快,“已经…到了?”
欣长纤手伸出搭扶人臂,离了袖中温热的汤媪,周遭寒意袭来,外头的寒风吹人清醒。落下车架,裙袍坠地,立定车辇一侧,穆家的匾额即是翘首入眼。这便是娘亲诞下我的地方,是我姓氏之所袭,却又分外陌生的,家。一晃十二年,我终于又回来了。
落而平目,府门前已是候者云云,更知姨母苦心为我,此次回府作足了排面。持着温婉浅笑扫过众人,因是幼时记忆甚浅,对人毫不熟识,便由自小照料的桑榆嬷嬷从旁引着,耳边提示。金丝绣线的鞋履迈出,步向正中而立的那名男子,我的生父卫宁侯,十几载少相见,更遑论侍亲拜礼。端端正正行一稽礼,拱手至地头触地冰冷,至唇边似有哽咽,千言万语尽于简简几字,是子女之于长辈,之于氏族,“父亲,女儿回家了”
桑榆白芷相扶起身,抬眸才移见他身旁的少妇,以及那一双尚还年幼的儿女。归来前夕,姨母大略告知府上情况,知继母王氏为人和善,今二房掌家她也不易,眼风觑过二房的几位,遂是递上柔柔一笑唤了声“母亲”。末了才转身,向着二房面上相迎的笑,到底也存着对长辈的敬重,颔首问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