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将军夫人没杀了她,这一出千古奇事,却是令她一时名声大噪,时人莫不以为她是“夏姬在世”,红颜祸水,将军一时想起这史书上的夏姬,吓得有些想杀了她,以消灾解难。却不料她早就察觉将军心思,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取得自由身。
在将军夫人的暗中帮助下,只身一人来到扶桑,凭借出众容貌和无出其右的手段,在扶桑贵族间混的风生水起,千金一掷博美人一笑,很快便又获得一笔不小的财富,开起了绣坊衣庄,背靠贵族庇佑,生意越做越大,时人莫不啧啧称奇,背地里敬佩者有之,鄙夷者亦不记可数。
这位云泽夫人,于贵族富商之间,八面玲珑曲意相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赚的盆满钵满,以一介白衣之身,被无数贵族奉为座上宾。小姬君出生后,扶桑国君便与云泽夫人达成协议,许诺给予她王室庇佑,让她来亲自教导小姬君。自此后,这云泽夫人便再不用周旋于男子间虚与委蛇,而是入宫担任教习姑姑,并学习扶桑王室密不外传的绣针法。
但纵然这样,依旧挡不住这位夫人的魅力。每日在宫门口等待与她邂逅或亲自护送她回府的贵族络绎不绝,甚至多的是人愿以*匹嫡之礼娶她入门,但却皆被她拒绝了。
“你想说,旁人皆道我才是那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是菟丝花,对么?”教习姑姑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举手抬眸间,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但却自有高贵在其间,撩人心弦,却又不敢轻易亵渎。
略通人情世故的小姬君知道方才是自己失礼,躬身恭敬道“小女不敬云先生,有违弟子德行,还请先生莫要放在心上。您是小女的老师,是长辈。小女万不该肆意评判老师。”
“无妨,小姬君,旁人皆是这般想,你这样想,又何罪之有。只是,小姬君,我云泽,行得正,坐的直,生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所谓流言蜚语,恶语相向,于我而言,又有何惧?这世道,世人皆对女子太过苛责,又有何人想过,身为女子,有多少身不由己?说我是菟丝花,呵,倒也好笑。菟丝子只能攀附一颗苍柏而生,可若我想寄生旁人,多的是男子任我挑选。”
说罢,她忽然想到了国君对她的嘱咐,手轻轻将小姬君鬓角的垂发捋到耳后,露出少女粉嫩白皙的耳垂。她看着本田樱黑白分明的眼睛,桃花眼微敛,流露出同情之色。
“所以,小姬君,纵使以后你会被世人史官骂为红颜祸水,也莫要难过。这世道,本就不公。只要你自己知道,自己问心无愧,再多的恶毒语音,也伤不到你。”
本田樱看向她,过于早熟的脸上,浮现出哀伤凄婉的神色“可这是小女的命……如何逃呢?”
这是她的命,该如何逃?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便被注定,要么,是北上嫁与昊朝可汗,要么,是南下嫁与大夏太子。以一介女子之身,换取家乡的和平。
她的父亲,扶桑国高高在上的王,曾带着她登上城墙,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俯瞰整个王都,是一片炊烟袅袅、车水马龙,老壮妇孺自在安居,孩子们的笑声银铃一般在街角巷陌回荡,扶桑人最爱的八重樱一簇一簇绽放其间,似要用尽全力肆意释放生命的活力。
父亲伸手,将一片吹落的樱花瓣接在手心,“繁樱易逝,即使是一瞬息的绽放,也要珍惜。阿樱,我的好女儿,我们扶桑国正如这樱花,纵然摆脱不了凋零的命运,但总要拼尽全力,去活一场。你明白么?”
她眺望着远处,这花儿开得真好啊,扶桑人爱樱花,大街小巷、前庭后院,莫不是灼灼樱花开放之地,美丽的颜色渲染了整座城, 满目樱色,几乎要灼烧尽人的眸子,看着看着,那颜色愈发的艳丽鲜明,在眼前一点点放大,最后忽然成为窜起的火苗,燃起数丈高的火光,所到之处莫不被火焰笼罩吞噬,很快便将整座城系数披上火光。尖叫声、咒骂声、刀戈相撞与马蹄声,将整座城的宁静与安详撕碎,活生生的阿修罗地狱。
她惊恐退后一步,大叫一声,再次睁开眼时,满目祥和,哪里来的火光?是父亲在不紧不慢向她讲述,当敌国攻破扶桑国时,整座岛国,将会是怎样的惨相。
她捂住脸,不忍再看这满目盛开于王都的樱花。她又何尝不是樱花?风一吹,便随风而逝了。
她成长得很快,当人明白了自己的宿命的时候,总是会催生出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悲戚之感,这种感情,过早得催熟了这年幼的小姬君。当她十岁时,已经远远超出了父母的期待,拥有了寻常女子所没有的政治眼光,当扶桑国王还在犹豫,究竟是该将她嫁与哪国时,她便已经冷静向父亲分析利弊得失了。清冷而聪颖的模样,仿佛自己所说的,并不是自己的婚事。
“昊朝为北方游牧之族,生性狡猾残忍、暴戾贪婪,纵使我们与他们达成盟约,也难保证有朝一日昊朝不会撕毁协定,攻下扶桑。而大夏地处中原,自诩礼仪之邦,生性温和知礼、重视承诺,且大夏如今虽看似因拜莲教作乱而内斗纷杂,但却一直未有什么大乱。夏朝太子耀年少之时便以才能誉满天下,乃当世无双的少年英才。在小女看来,日后夺取天下者,必为大夏朝。虽然扶桑与大夏朝有旧怨,但即使大夏有所报复,手段也不会太过残忍。小女以为,应当与大夏交好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