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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广州知府衙门正厅里灯火通明。
中间一张大木桌,七八个人围绕在四周,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有的人在翻看文件。大厅里满是卷烟和雪茄的烟雾,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熬夜太久。
席亚洲正在发言:“.....我们的主力部队一旦表现出攻击意图,明军马上就会逃之夭夭,我估计,西路军要是继续前突,熊文灿多半会放弃广西,退到四川、云南去。熊文灿现在采取的游击战略确实有杀伤力,他撤退之前,会抢光当地的粮食,要是来不及搬走,就烧掉,让我们的军队无法就地觅食。我们现在只能从广州供粮,供给线拉得非常长,太脆弱了,明军已经好几次绕到后方破坏我们的供给线了。我们现在拿下的城市和乡镇,只要没有军队驻守,他们就会发动小股土匪渗透,不断袭击我们的非军事目标,防不胜防。我们进退两难。”
席亚洲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些小股土匪都很熟悉环境,都是翻山越岭的好手,机动速度快,我们的部队在山区比他们慢,很难追击到他们。这几个月,部队一直跟着土匪屁股后面追,效果不佳,没消灭几股土匪。广东不像海南。海南四面都是水,我们可以慢慢收紧包围圈,把土匪逼到一个小地方,然后一举拿下。广东三面都是敌占区,你把土匪逼紧了,他可以逃到广西、湖南、福建的山区,等到我们的部队撤退后,他们就会大摇大摆的回来。”席亚洲用手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半圆,说“我们确实实现了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占领了从粤东汕头到粤北连州,到粤西的梧州的大片区域,但部队已经完全碎片化了。基本上每占领一个县,就留下了一个连,如果后面还这样继续推进的话,以后估计拿下一个县城我们连一个班都派不出来了。这个防御能力......”席亚洲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幸好我们主要的对手是熊文灿,如果是是满清,或是关宁军这样以骑兵为主,战斗力较强的,后果难以想象。即使是明军在广东周边的驻军,现在仍然拥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如果崇祯把主力集结起来,搞一个突然袭击,我们也会非常被动,就算能击退明军,我们在广东置下的这些坛坛罐罐,也要被他们打破不少。”
席亚洲结束了发言,盯着桌上的地图,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夏虫的鸣叫声,以及蜡烛燃烧时,偶尔会发出那么一两声哔叭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席亚洲回避了什么。桌上的文件写得得很清楚:最近几个月,60多名官兵牺牲,800多名官兵受伤,其中,一个元老受重伤,4名高级归化干部牺牲,这种损失超过了前面几年的总和。尽管华南军严密封锁了伤亡消息,但广东土著们还是从各种谣言中感受到了元老院最近的受挫。元老院无所不能、强大如神一样的形象开始动摇,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征粮与徭役的进度连预期的50%都没有完成。
就这样安静了许久,刘翔抬起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在互相回避眼神,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现在军队没法就地取食,湖南和广西的粮食又进不来,完全要靠从广州港把粮食运到各个部队的驻地,现在广东大量劳动力被征发来运粮,农活耽误了不少,今年估计农作物收成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大家可能要做好思想准备。”
“收缩防线,守不住的地方都暂时放弃掉。我们现在需要在大陆上站住脚,把根据地建设好,我建议撤村并屯,逼土匪必须要集中起来打大的屯子,才能搞到粮食,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捕捉战机,消灭土匪。“文德嗣站起来,环顾了四周,继续说”如果大家没有意见,这个战略调整,就由我来写报告,向元老院汇报。散会吧,大家早点休息。”。
大家站起来,开始三三两两往外走。北纬正准备走,看见文德嗣丢了个眼色,知道他还有话要讲,于是又坐了下来。大厅里就只剩下文德嗣和北纬两个人了。
文德嗣停了很久,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终于开始说话:“现在崇祯是被高迎祥缠着了,等到明年7月高迎祥被灭了,崇祯完全可以集结中原6省的兵力,南下广东来对付我们。我们还剩一年左右的时间,完成广东剿匪任务,让伏波军从治安战中彻底脱身,否则,我们可能就要被崇祯赶回海南了。”
文德嗣闭上眼睛,慢慢靠在椅背上,轻轻的说:“撤村并屯是剿匪的杀手锏,但说服农民配合,不乐观啊。”
北纬撇了他一眼,“嗯,我知道”。


1楼2019-05-19 21:54回复
    撤村并屯二
    “太远了啊,老爷,这有二十里地啊,就算我天不亮出门,从屯子赶到这儿,也做不了几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我又得准备回屯子,这一年下来能有什么收成呢?”。农民王老五把头摇成拨浪鼓,怎么也不同意搬到新建的屯子里。
    “你搬到屯子里以后,可以在屯子附近开荒,开出来都是你的,我给你办地契......你看,屯子附近至少可以开十几亩,你现在才几分地啊?”归化民干部不死心,还在继续劝说。
    “那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吧?”王老五当然拒绝送上门来的好事,但农民就是农民,眼前的小利益也是绝不会放弃的,他一定坚持要把今年的庄稼收割了以后再来考虑搬家的事情。
    归化民干部无可奈何,放下粗陶碗,站起来,低着头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的泥路上,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翻了几页,打了一个叉,然后,又把本子放回背包。他抬起头,沿着脚下的弯弯曲曲的泥路向前看,几里地外,在远远的小山坡下,有一栋破草房,这是他要拜访的下一户农民的家。
    一队国民军士兵跟着他,默默地朝着破草房慢慢走去,大家都被烈日晒得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
    县衙里,符德安摇着蒲扇,默默的听完了大家的汇报。情况相当不乐观:只有几个附近有现成熟地的屯子,才吸引了农户搬迁进来,连片的熟地当然比山沟沟的破碎田地省工,收成也要更高一些,自然有人愿意要。但这都是特例,正好是因为这几个屯子附近有人通匪,土地被县政府没收了,才有熟地能转给其他的农户。而绝大部分屯子都是新建的,周围只有荒地,至少需要一年的劳作,这些生地才能变成熟地。
    “大家还是继续组织人手,不管搬不搬,屯子我们都要先修起来,土地都要平整,水渠都要挖,这是元老院下的死命令,今年年底前必须要完成任务,全部要迁进屯子!”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符德安也很心虚。如果农民没积极性,这工作难度就很大了。既然不愿意搬进屯子,就不要指望他们出工了。农民们虽然不识字,但不是傻子。总不能把农民当成奴隶,用鞭子来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吧?
    事实上,大部分的建设工作,最后都是国民军完成的。因为撤村并屯的进度太慢,符德安和几个县长找到了黄超,让黄超拿主意,黄超也没辙,只好跑了一趟广州府。过了几天黄超回来了,告诉各位县长,元老院同意让附近驻地的伏波军和国民军参与农业建设。
    但这个决定让很多国民军的军官非常不满,因为伏波军很少呆在驻地,一直在外面追土匪,没有打土匪的,就驻扎在远离农田的军事要塞,事实上,只有国民军被抓了差。而国民军的士兵们倒是无所谓,本来几个月前大家就是农民,现在拿着军饷干农活,还不用送命,算是个好差事。
    李冬站在树荫下,看着士兵们干得热火朝天,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士兵们也不敢过来跟长官说话,他就这样站了好一会,突然,他拔腿就往县衙走去。
    符德安在县衙门口,正在跟几个干部说话,远远地就看见李冬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转头就往县衙里面走。但是,这种逃避是徒劳的,他还是在县衙后院里被李冬堵上了。
    “符县长,你是知道的,国民军士兵基本上都是刚招募的,加起来军事训练时间不到一周,现在很多人连枪都放不响,一天到晚就在干农活,修完了房子修围墙,修完了平土地,平完了土地修水渠,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土匪现在冲过来,他们肯定尿裤子,你还指望他们保卫老百姓?县城我守得住吗?”李冬的抱怨像机关枪一样喷射出来。
    符德安只好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无论李冬说什么,都是连连点头称是。符德安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了认认真真听李冬发牢骚,还能做什么呢?
    “报告!”这时,有士兵在门口喊到。符德安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抢在李冬的前面喊“进来!”,李冬只好停下了机关枪。
    “报告长官,罗岔村、大塘昨晚有十几户农户被土匪袭击,现在报警的农户已经到县衙了。”士兵大声报告。
    县衙的前厅里,已经有了几户农民跪在地上又哭又喊,李冬费了半天功夫,才让农民情绪平静下来,终于搞清楚了情况。这一次土匪下山,和过去的土匪完全不同,没有抱拳,没有切口,不谦虚一下说兄弟们最近手头紧,几天都没吃上饭,现在来借点钱借点粮。这些土匪们穿着明朝官兵的衣服,冲进来们就打人,抢完了粮食不说,还点火烧了房子。有一家的男人舍不得自家的破草房,想要去阻挡,被土匪一棍子打中了脑袋,还没来得及送到县里的大夫家,就断了气。
    “太猖獗了,老子非灭了你不可!”李冬的火腾地就上来了,站起来,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下令“陈班长,叫全班门口集合。”
    “哎哎,李队长,华南军司令部刚刚有文件过来,说重点保护县城和各个屯子,最近不要再追击土匪了”,符德安有些慌了,连忙追过来,李冬要把最后一个驻守县城的班带走,县城就真的唱空城计了,这让符德安心里不是一般的慌啊!
    李冬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点名,检查完士兵的武器,迅速地就出发了,完全无视符德安哀怨的小眼神。
    “你们看什么啊,准备关城门啊!土匪来了大家都完蛋!”符德安没好气地训斥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干部。


    13楼2019-05-20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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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村并屯三
      李冬半夜才赶回来。在这之前,符德安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在想,如果土匪来了,我是先开手枪呢,还是先放南洋步枪,手枪我放的准一些,步枪的准头就太差了,但是,手枪的射程太近了......哎呀,出来之前,还是应该认真参加射击训练的,自己的这么差的枪法,到需要用的时候,真是觉得后悔啊......符德安越想就越害怕,就越睡不着。直到有人在院子里喊“李队长回来了”,符德安紧绷的神经才一下子放松了,他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前厅小步跑去。
      李冬把情况介绍了一下,他们没有追上土匪。从现场痕迹以及结合农户的述说,估计这股土匪只有十来个人,数量不多,但全部有马,而且都是北方的良种马,不是小个子滇马,看起来像是明朝的正规部队的骑兵出来干私活了。李冬觉得很奇怪。通常这种土匪只会去打劫驿道上的大的马帮,或者是集合起来破大屯子,一次出手,总能搞到相当于几百两银子的财货。抢山沟沟里孤零零一两家农户,对于这种比较家底比较厚实的土匪,不是合算的买卖,这些农民家里都很穷,往往连存粮连100斤都没有,抢了也不够土匪们分的。
      李冬追踪了几十里地后,发现土匪往邻县去了,本来准备到邻县和驻军交换一下信息,但天色已经太晚了,又担心土匪绕回来袭击县城,于是就连夜赶了回来。
      这一晚,大家都睡了个好觉。等符德安再起床时,发现李冬早已经出发了。有两个班的国民军士兵没有出去干农活,在班长的带领下,正在县衙门口操练。符德安顿时心安了。
      李冬走进苍梧县县衙时,惊讶的发现文德嗣和北纬也在这里,他们正在和本县的县长、国民军队长谈论剿匪的工作。文德嗣看到李冬也有些惊讶,而北纬看起来很疲惫,好像总是在走神的样子,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完全不像过去——见到了战友,即使没有工作需要交流,也要掏出烟来,一起抽一支,侃侃山吹吹牛。也许是两位首长最近剿匪太辛苦吧,李冬没有想太多,他现在最关心的主要是怎么和邻县驻军配合,把到处流窜的土匪能堵住消灭掉。
      大家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现在整个广东山区的土匪都非常猖獗,到处出没,抢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万幸的是,县城和大屯子很少有土匪光顾,估计是知道有军队和乡勇驻守,土匪才专门找软柿子捏。偏远山沟沟里的一两户人家,现在是土匪最喜欢啃的骨头,虽然没有什么肉,但也没有什么刺,抢了就走,也不恋战。
      文德嗣说,这一段时间,各支部队都在追剿土匪,效果都不太好。他们这一行,从肇庆一直追到苍梧,也只消灭了十几个土匪,自己倒是因为腹泻、中暑,增加了几十个病号。大家都认为,下面不能再这样追下去了,部队已经跑不动了,必须要改变策略。更重要的是,再过一两个月就到秋收了,在这之前,各方的粮食都到了最短缺的时候,土匪会更加猖獗地四处抢粮。目前部队兵力不足,减少主动出击的频率,先保护好县城和大屯子的安全,这些地方的粮食储备多,被土匪抢到损失就太大了。
      本来,李冬还打算哭一下穷,找文德嗣要几匹马,好提高机动速度,狠狠地剿一下匪,这下子也开不了口了。
      悻悻地出了门,李冬看到县衙旁边的马厩里拴满了马匹,都是济州运来的好马,只有这种马,才能追得上明朝军队的骑兵。他知道,这些良种马只分配给了北纬的特侦队,陆军基本上只有一些役使的马和骡,还没有组建骑兵,更轮不上国民军了。咽了一口唾沫,李冬心里想,如果下回战利品有好马,我一定要开口要下来,有了好马,我就能让土匪有的来没得去。
      晚上李冬回到县衙时,发现符德安莫名的情绪高涨起来。不光递烟倒茶,还哼着曲子凑过来打蒲扇,给李冬扇凉,让李冬受宠若惊。原来,这几天土匪袭击农户的消息传遍了全县,散居的农户都害怕了,到县里来登记的人越来越多,都要求尽快搬到屯子里。征粮和派差的工作也开始松动了,老百姓明显配合起来。
      “还没来登记的,只剩一小部分农户了,我们再突击一下,今年的建设任务肯定可以完成”。符德安开心的不得了,而李冬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表示他听见了。现在符德安已经不在乎李冬的消极反馈了,用扇子拍了拍李冬的肩膀,就走到一边继续乐呵呵地给其他的干部讨论工作了。
      “明天我去一下广州,说到了一批弩,我看看我们要不要也装备一下”。李冬临走时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符德安连头了没回,只是连声应和。符德安现在事情太多了,总部发来的文件里,好些做法,在海南也没有搞过,他不是特别理解,只能一遍又一遍看文件,时不时跟旁边的归化干部讨论总部的意图,到底应该怎么实施这些政策。
      黄超正好今天也在县衙蹲点,还在隔壁房间处理公务,他觉得还是去请教一下元**较合适。
      “要推动撤村并屯,还要修路,把各个屯子和县城连起来,交通要道路口要修检查哨所,另外,还要推行良民证,农民外出还要村里开证明......,哈哈哈,这完全是皇军的干活嘛......”黄超拿着文件,止不住得大笑起来,一直笑得肚子都疼了。而符德安懵逼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突然,黄超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嘴,连忙憋住笑,摆出很正经的样子:“来来来,我来告诉你怎么干”。
      “土匪如果要活下来,要么靠抢,要么就得有人通匪。咱们搞了撤村并屯以后,土匪只能来抢屯子,那么,我们国民军主要是驻扎在县里,还有几个镇子上,你看,现在好多屯子没路,所以国民军吭哧吭哧赶到屯子里的时候,土匪早就跑掉了。如果有路的话,就能把土匪退回到山里的路给他堵上,来个瓮中捉鳖。”
      “说到这个地方,那就要讲讲这个检查哨所了。土匪要从我们县要逃到隔壁县去,其实有几个路口他必然经过,要不然,就得一直翻大山,等撤村并屯了以后,这一路上没有粮食抢了,爬几天山非饿死他不可了。所以,我们就把检查哨所修在这几个路口这儿。”
      “良民证是干嘛得呢?它要把每一个农民都搞清楚,叫什么,住哪儿,搞得清清楚楚,这样他就不敢耕田时就是农民,放下锄头就去当土匪了。没有良民证,屯子也不让你进,县城也不让你进,搞不好走在路上我就能把你抓起来,看你还怎么做土匪。”
      “再来说说这个外出证明。刚才我们说,屯子里如果有人跟山里的土匪是一伙的,就可能给他们送粮食,嗯,这个证明就是用来防止有人通匪的,比方,你要想挑100斤稻谷出村,我就要你在证明上写清楚,你要送到哪个屯子,哪个镇子,如果出门的时候100斤,到了镇上只剩50斤,嗯哼,对不起,抓起来先审一审吧......”黄超手舞足蹈,讲的口沫横飞,而符德安则是两眼充满了崇拜的目光,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在小本子上记笔记,元老就是元老,这政策密不透风,土匪指日可灭啊。


      14楼2019-05-22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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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区多,其实并不是滋生土匪的原因,得有老百姓配合。土匪又不种粮食,躲在山里是活不下去得。
        所以,我打算换一个角度写这个故事。


        19楼2019-05-31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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