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惜别离
已然阳春三月日,却细细的下了薄雪。
许是冬日最后一场雪了,停不住,未落地便化为无形,然仍旧倔强的不肯停歇。
萧忆情自议事厅回,踏着一地雪水,却不见靴底有丝毫染湿,默默地想着心事。
劫人,只求百金,未免太少了些,我听雪楼虽说不上富甲天下,可百金终究是牛毛尔,可见,来人断不是为财;
内西祠,乃长安最繁华之地,人多眼杂,想要全身而退甚是艰难,选此地交易,也是欠妥之举;
邀我亲临,明显是没打算活着离开。凡此种种,无非是想逼我离楼,趁此偷袭。
然而,做的这么明显,倒像是有十全把握的。
眼下阿靖怀有身孕,绝惊扰不得,我原该不离她身边半步。可三弟幼子,也终究是舍不得的。其中情谊,着实叫我左右为难啊。。。
那明教的教王绝非等闲之辈,独坐昆仑几十年。想来定是我上次西域遇险,夺了他昆仑晶莲,又因分舵建立,断了他的财路,才生了反心。然,仅凭这些雕虫小技就想动我听雪楼也未免太小看人了,听紫陌说的种种,这明教也着实碍眼的狠,收拾了也算干净。
白衣楼主眼神中难掩杀意,一个种族的覆灭不过鼓掌之间的事,这个明教他也终究未放在眼里。
思量间,已到白楼。
只见卧房内,垂纱帐暖,烛光摇曳,那一袭眷恋的身影正独坐菱花镜前,肤如凝脂,腮若染赤,梳着一头如墨云丝,发尖还滴着水珠。
无奈叹息,白衣公子执了手边绢帕,近身上前,替她拭干头发“沐浴为何不等我回来?你从不叫旁人近身伺候,如今身子又重,那水湿的地方恐有了闪失。”言语间些许怒气,却掩不住满满的宠溺。
女子回身,微微一笑,也不答,只问:“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家常琐事。”放下绢帕,随手将梳妆台上龙血碧玉簪拿起,松松的替她挽了头发。
二人慢慢踱步帐前,并肩坐在床边说话。
“阿靖,我要离楼几日。”
白衣女子也不多问,微微颔首:“何日出发?”
“明日。”
曾经将性命交予对方也未有片刻的犹豫,倾尽所有的信任。
然见他面上那挥不去的牵挂与不舍,白衣女子柔声安慰:“安心去吧。如今我已安稳,烦闷之气也去了不少,再不济,还有墨大夫在。”
萧忆情不语,只是凝望她,眼中溢满深情。
“倒是你,要万事平安才好。”
“事一完,我便即可回来。。。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千万保重自己,莫再使性子。。。”
“好。。。”
缓缓将身边人揽入怀中,白衣公子微抿的嘴角轻轻上扬。
楼中早已下令森严戒备,况血魔之女,血薇仗剑,想是放眼武林,也没有几人能伤她分毫。
缓缓移目到那支温润剔透的簪子上,白衣公子心中似又舒缓了许多——佩戴之人,终身受其性命相护!
有它在她身边,也大可安心了。。。
干枝梅帐子缓缓撂下,象牙花床上,鸳鸯花枕头并排放着, 木樨花褥子铺了满床——繁花似锦衬着熟睡中的人儿,只叹惜没了安稳如初的梦。。。
次日
天还未亮,萧忆情一身劲装,带着天字号人马已然出了城门。
此时,白楼暖阁内,一袭白纱的女子和衣坐在榻上,凝望窗外微漏的曦光,照的晨雾迷蒙,辨不清方向。
墨大夫的安胎药中加了静心安神之品,因此自打服药至今,她皆可安睡至天明,然今日,却失眠了。。。
是因为他要出门么?
她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依恋于他了。
然心中莫名的不安,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抬手轻抚披在肩头的海棠纱银龙纹长褂,这是他贴身衣物,犹自还透着那熟悉的温度,似乎还感觉到,他在临别之时,轻轻替她掖了被角,在她额间留下无限缱绻的吻。。。
“不过几日也就会回了吧。。。”她安慰自己。
却不想,
这一别,
竟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