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物质的不动的状态,是最空洞的和最荒唐的观念之一,是纯粹的“热昏的胡话”。要得出这种观念,必须把地球上某一物体所能有的相对的机械平衡想象为绝对的静止,然后再把它转移到整个宇宙。如果把宇宙的运动归结为单纯的机械力,那末,这样做的确是容易的。把运动局限于单纯的机械力,还有一种好处,这就是可以把力设想为静止的、受束缚的,因而是在一瞬间不起作用的。如果象十分经常地出现的那样,运动的转移是一个包含各个中间环节的、有点复杂的过程,那末,真正的转移就可能因为省去链条中的最后一个环节而被推延到任何时候。例如,在把枪装上子弹以后,人们自己可以掌握扣扳机发射的时刻,即由于火药燃烧而发生的运动实现转移的时刻。因此可以设想,在不动的、自身等同的状态时物质是装满了力的,看来杜林先生就是把这一情况理解为——如果他毕竟还有所理解的话——物质和机械力的统一。这种观念是荒谬的,因为它把从本性来说是相对的、因而在同一时间始终只能适用于一部分物质的那种状态,当做某种绝对的东西而转移到宇宙。但是,即使我们连这一点也不管,到底还是存在着困难:第一,世界是怎样装满的呢,因为在今天,枪是不会自动装上子弹的;第二,后来是谁的手指扣扳机呢?我们可以任意转来转去,而在杜林先生的指导之下,我们总是重又回到——上帝的手指上。
我们的现实哲学家从天文学转到力学和物理学,并且叹息道,热之唯动说在被发现以来的一个世代中,本质上并没有超过罗伯特·迈尔本人逐渐取得的成就。此外,一切都还非常黑暗;
我们应该“经常记住,与物质的运动状态同时存在的,还有静的状况,后者是不能由机械功来计量的……如果我们以前把自然界称为伟大的做功者,而现在严格地采用这个术语,那末,我们还应当补充说,自身等同的状态和静止的状况并不代表机械功。这样,我们又失去了从静到动的桥;如果所谓的潜热直到现在对理论说来仍然是一个障碍,那末,我们在这里也应当承认这种缺陷,至少在应用于宇宙时,不要否认这种缺陷”。
所有这些神谕式的空话,无非又是居心不良的流露,他内心里明明感觉到,他所说的从绝对不动中产生出运动这个问题使他陷于不能自拔的境地,可是又不好意思去求助于唯一的救主,即天和地的创造者。既然在包括热力学在内的力学中也都不能找到从静到动、从平衡到运动的桥,那末,杜林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找出从他的不动状态到运动的桥呢?这样也许他就可以幸运地摆脱困境了。
在通常的力学中,从静到动的桥是外来的推动。如果把五十公斤重的石头举到十米高,悬空而挂,使它处在自身等同的状态和静止的状况中,那末,除非听众是吃奶的孩子,才能对他们说,这一物体现在的位置并不代表机械功,或者说,它和原先的位置的距离不能由机械功来计量。每一个过路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使杜林先生明白,石头不是自动升到绳子上去的,任何一本力学手册都可以告诉他,如果他让这块石头重新落下来,那末它在落下时所做的机械功,正和把它举高十米所必需的一样多。甚至石头悬空而挂这一最简单的事实已经代表一种机械功,因为如果它挂得太久,绳子就会由于化学分解作用,强度不再能承担石头的重量而拉断。但是,一切机械的过程,用杜林先生的话来说,都可以归结为这种“简单的基本形式”;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工程师,他在有了充分的推动时还找不到从静态到动态的桥。
运动应当从它的反面即从静止找到它的量度,这对于我们的形而上学者来说当然是一道难题和一付苦药。这确实是显著的矛盾,而在杜林先生看来,任何矛盾都是荒谬[注:俏皮话:“矛盾”的原文是《Widerspruch》,“荒谬”的原文是《widersinn》,两个字的前一半同是《wider》。——译者注]。但是这总是事实:悬挂着的石头代表一个可以由石头的重量及其与地面的距离确切地计算出来的、可以通过各种方法——例如垂直地落下,从斜面滚下,绕轴旋转——随便加以利用的机械运动的一定的量,而装上了子弹的枪也是这样。从辩证的观点看来,运动表现于它的反面,即表现在静止中,这根本不是什么困难。对辩证的观点来说,这一切对立,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都只是相对的;绝对的静止、无条件的平衡是不存在的。个别的运动趋向于平衡,总的运动又破坏平衡。因此,出现静止和平衡,这是有限制的运动结果,不言而喻,这种运动可以用自己的结果来计量,在自己的结果中表现出来,并且通过某种形式从自己的结果中重新得出来。但是对问题作这样简单的说明,杜林先生是不满意的。正象地道的形而上学者一样,他先在运动和平衡之间划一条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鸿沟,然后就奇怪他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制造的鸿沟上找到一座桥。他同样可以很好地骑上他那形而上学的洛西南特[注:洛西南特是长篇小说《唐·吉诃德》中的主人公唐·吉诃德骑的马的名字。——译者注]去追逐康德的“自在之物”;因为归根到底隐藏在这座难以发现的桥下面的,无非就是这种“自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