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之花
一
车到达位于松涛的观月宅邸,穿过正门时,已是深紫色的日暮,诉说着盛夏最长的一日接近终结。
通过大门,车开进去还有一段距离。
不愧是以室町时代起六百年历史和传统倨傲的能乐主役五流派中最大流派观月流的宅邸,占地广阔,伫立于树木的荫翳间,充满着压倒性的威严。
藤代篠芙,直到被带到位于最深处的一栋房屋的玄关才被放下车。
观月的宅邸由被称为表的工作人员经常出入的练习场,和被称为里的一部分弟子和观月家人居住、秘藏的能面服饰等的储藏仓库、被指定为文化遗产的旧能乐舞台等的圣域所构成。
通过昏暗如迷宫似的走廊,被领向里面的会客间,让篠芙独自在此等候。
大约十六平方米的房间,高高的格天井、栏间雕刻讲述着房间的格局等级,透过苇门能看到庭院,长时间未曾修葺被丛林围绕,化作阴气之森,让人有一种黑暗提早来访的感觉。
不知从树林何处传来,咔那咔那咔那的,悲伤的蜩蝉的鸣声。
――夜幕降临。
“少爷,不行啊,少爷。”
寂静被慌慌张张的女声打破,走廊传来粗暴的足音的同时,杉木做的板门被势如破竹地打开了。
篠芙抬起脸,双眸的目光被打开走廊侧门的少年紧紧抓住。
飞奔而入的少年,几乎错看成被灌满生命的偶人,一见到高贵美丽的篠芙,顿时气势全失,睁大眼睛呆立不动。
但是立刻,少年对篠芙与生俱来的美丽,由惊讶转变成嫌恶。
人,有着对自己容许范围之外的事物嫌恶的习性。更何况是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篠芙,浮现着冰冷的,雪白之月一般超然的清丽,与其说嫌恶,甚至于感到恐怖。
“你是藤代的——篠芙?”
少年用装模作样的口吻对单坐着的篠芙说话。
初见自己的人,无论男女所表现出的反应——兴趣或嫌恶两者之一,将此露骨展现出来的少年,篠芙知道他是观月元裕纪。
篠芙身体向着元裕纪,双手交叠,深深地低下头,庄严地行礼。
至少有了让元裕纪稍感愉快的契机。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的…”
篠芙并没有抬起来头,就这样回答,于是元裕纪更觉得自己的优越感。
“说说看。”
元裕纪斜倚着隔扇门,看着樱色的指甲嵌入的白皙手指,“——这家伙像个女孩子。”觉得可笑。
但由于篠芙根本没把元裕纪的名字说出口,逐渐变得怒不可遏。
“你不知道我?真是难以置信,没去舞台观看过?这个春天,演绎‘船弁慶’的义经,刊登在演艺杂志封面呢。”
元裕纪的声音被盖过,从走廊的方向,听到刚才的家政妇好像在辩解。
“制止过呢,可元裕纪少爷还是咚咚跑去了。”
中宅的佣人也是禁止入内的,所以自己没去追元裕纪。没能阻止他。女人解释道。
推测她诉说的对象应该是父亲基世,元裕纪愈发焦躁。
“正惠这家伙。”
事情严重了,元裕纪骂女人,想起自己闯进内宅的理由,目光从走廊追着观月流师范的父亲基世进入房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