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帝
重门旋捭，泻半壁华光入室。
屏山橐橐攒动，有影入帷。帝子揄翟逶迤五尺，负手台矶，肖似长仞壁立，不辨喜色。
“世多称伏主黼黻皇猷，勋庸志伟，较之婴帝亦不遑多让。”
语带三分嘲。
“孤的伏姬，本事不小。”
一掌击中边柱，罅缝乍现，辅以鸷色回眸，不怒反笑，再添。
“刳舟剡楫，登阶匝陛，是为口不应心；浮浪不经，自矜功伐，是为恃宠生骄；将一派尖腮垂腴的肱骨耍的团转，招使琐闼之内祸起萧墙，是为大悖天道——”
“华仪羽葆看腻了，雌伏受飨的宠玩也想代着赭袍尝个新鲜?”
瘦掌倏地钳颔，力上八分，细觑一道壑痕青白。掌上血筋横暴，猩红赤目一枰相对。
“伏姬，孤面前，收起你的傲气。”
“纵你，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是孤予得。”
“然则，剑履上殿，丹书铁契的特权，顷时便可收覆股掌。”
偏头间禁步窸窣，映湛卢刺目寒光。
“彼时斧锯鼎镬，缧绁冰冷，可莫斥孤无情。”
褰袖拂搡推人至案，剖裳半敞，轻佻般一路向下，香肌犹未改，只肋下熨帖灼烫。终是不忍，登时气消几分，环臂一揽桃腰。
“嗯?”

伏姬
屏上山河图。
屏后美人娇。
捉屏上三尺华光，扶帷登殿。
殿上天子怒，殿外商飙咆。万物噤声，二色失晴。
只一人神色清和，懒倚竹臂。攫半束黻黼在手，描出目中一簇浮光。瑶池如斯，凝目便是旖旎风流、艳色八荒。
撑臂在案，画地因情作尊俎，陷九五于囹圄。
“口不应心是我，恃宠生骄是我，悖于天道也是我。”
旖旎目色，堪堪笑开，“伏姬佞妄不易，傲骨也难折。”
掌控神权，一瞥也惊鸿。一袍朱色作刃，剔开罡风千卷。广袖中抻一指抚她眉骨，再痒眉尾。
“……宠玩呵，伏姬是您指上三寸宠玩。予宠玩之剑履，之丹书，不觉荒唐？”
调笑间，压人在下，一颦一蹙是祸国。
“我要帝君灭我，杀我，醢我于寸寸毫毫。帝君――，舍不舍得。”

婴帝
旋身错步，副笄次摇，撩拨一册心弦。
面上是八风弗动，抬眼淡觑。
“孤乃作配皇极，齐体紫宸，身侧小奴伺候得舒坦，一朝扶摇，微泽小膏赏之也未尝。”
细嚼字味，剔去般般情嗔，余作二字薄哂。“舍，得?”
“及我初御六合，峻厉手笔求得四夷宾服，也换得句句口诛笔伐，轸恻之念早磨挫了干净。”
怳闻钲歌声起，鼙鼓贯耳，漂橹之内，自喋血而归，亲犯不讳，取棠棣之颅。——值此嬗变，往日旧情尽抛。
磬欬之，“你却当孤不舍?”
骤然一凛，迎面是殷色剑气，夔龙既出，划刺小臂，赤锈晶莹遽然而迸，径由血髓顺势滚落。
十寸锋华，三分予她，剜尽心数是我七寸。
“帝者，功成垂败，力挽狂澜。上者应天之法令，下则抚民于水火，戒豕心，平祸乱。史帙记河海清晏则功成，自郐以下。”
手力倏懈，紫柄堕地，几不闻一声喟。
“自古春秋，泰山封禅者又几何?”
收阖神思，进而捉腕，乜眼淋漓烫目之血肉，全不顾渍痕涴染藻袖。
“疼么?”
“诳绐，甚于反水。孤谅你，屡数不拆。”
“与之愈切，专之愈甚。”
绒睫掩密，晦然一瞬。
“故今日堂陛之诘，盖是渊薮生匪，抑或，图穷匕见——?”

大概是一开始没商量好，后来弧的久了便戏感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