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婧
让我最心疼,也最欣赏的一个孩子。
初一下学期,她从A层下来,最一开始我就发现这个孩子的特立独行。不爱说话,不爱发言,叫起来回答问题,明明她会,却总是默不作声。个子很高,但是总是不知道小心思里藏了多少东西。最一开始叫写的东西时,她写的文章真叫人惊艳,我现在还记得她的那篇《鱼的眼泪》,拿了学期作文比赛全年级的一等奖,剔透独特的文字和不一般的写法叫人真的难忘。
可是我一直不受她认同,我能感觉得到。A层下来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排外,可能他们总是将AB层的老师进行对比,心里面谁也不服气。
我一直尝试走近她,哪怕她真的不爱说话。
直到那一天,她交上来的一篇作文,完全不符合题意,内容却出我的意料之外。
她告诉我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故事。在她的妹妹出生之际,她的爸爸出轨了,她的父亲很能赚,和自己的秘书明目张胆地在一起,甚至不管她怀胎十月的母亲公然把小三领到家里来,自妹妹出生几乎不再回家,和妻子孩子打闹。
她在作文里问我,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我至今还记得这个比喻,我觉得讽刺痛心,我才知道她小小年纪原来背负了这么多,原来想了这么多。
我想了很久,把我的经历写给她,我告诉她有的人可能就不配做父亲,不必为自己怨恨父亲感到痛苦,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我写了满满一整页,但是发给她以后,我没有对她说什么,她也没有对我说什么,依旧平静内敛,依旧不爱说话。
我以为那封信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触动,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她的妈妈在家长会找我,她告诉我,刘婧平时回家总是提到苏老师,她说苏老师对她都是满满的期盼。期末考试她没考好,她妈妈告诉我她说没脸来见我,在班里哭的一塌糊涂,她说苏老师对她寄予了那么多期待,可是她却让我失望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霎时间哽咽了,孩子的妈妈告诉我,这个孩子从来不向任何人展露心扉,不和任何人聊天谈心,就好像小小年纪已经有一颗特别成熟的心。我懂这些,我统统都懂。她比那个时候的我更早熟,比那个时候的我更加痛苦,所以她选择过早地长大,过早地承担家庭里这些肮脏的一切。
她让我走近她,她让我触碰她那颗鲜血淋漓的心,我何其荣幸,何其安慰。
——有的时候每当我后来又被我的父亲伤害,我总想起这个孩子,这个感觉时时和我站在一起的孩子,我总在反问自己,我告诉她的对不对,放任她怨恨自己的父亲对不对,我告诉她这些,她又能解脱多少?像我这么多年来又解脱了多少?
所有所有人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句话我从来没开口对她说过,在大家面前我从未对她多特别,可我知道她明白,她对我有多特别。
孩子,愿你不再自我挣扎,愿你挣脱,愿你明亮,愿你最爱你自己。
愿你不再受苦楚,愿你不要用成熟伪装自己的痛苦。愿你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