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点五公分
有人惧怕付出的真心被欺惘，
有人为了骄傲一直故作仇恨，
彼此室息在虚假的时代里，
在情场的入口安了一道利益门。
————————————————————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的英雄发怒了。但伊万只是抱臂倚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对方：“请便吧，开始你的表演。”
好啊，该下地狱的俄国佬居然不把他的发怒当回事，还主观地判断这叫表演，去/他/妈的表演，他怎么不演？阿尔拍桌而起，一脚粗暴地踹向红木桌脚，随即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但他还嫌不够，于是把手边的瓷杯也一并砸碎在地。
伊万不动声色地静坐着，这场单方面的争吵丝毫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伊万不打算露出冷漠以外的其他表情，现在是私人休息时间，伊万并不乐意再挂着一副亲切友好的表情，更何况对方还是美/利/坚。
“给我听好，你个顽固的俄国佬。”阿尔咬牙切齿地讲，他的声音难得有些颤抖，虽是因为怒火，但这年轻有干劲的嗓音莫名让人心头骚痒。他刻意清了清喉咙，但无济于事，“看看，离下轮会议只有半个小时，你给我再好好想想，什么该同意，什么又该驳回！”
伊万抿了抿瓷杯里的液体，然后继续审阅手头上的文件，完全没搭理对方的无理要求。
“俄罗斯！见好就收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提防着欧罗巴的那些阶级老古董。”阿尔膝登上桌，一把掀了伊万手上的复印件，然后双手撑在伊万桌前，目光炯炯地逼视他。
伊万也没想过他俩会挨着这么近，美/利/坚光临俄/罗/斯的休息室就已让人砸舌，这下伊万与宿敌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这简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亦或者换种说法，他没想过他俩还会有这么挨近的一天。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伊万依然维护那冷冰冰的态度，笑容在他脸上也捕捉不见丝毫，“但我想，美/利/坚无权干涉俄/国的决定。”阿尔顿时气得噪子一紧，他急怒得口干舌燥，但他用来喝水的杯子现在正在地上躺尸。于是他想也没想，顺手拿起伊万的杯子就灌了一口。
伊万怔住了，完完全全怔住了，连带着嘲讽意味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僵住了。
紧接着，阿尔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气息大得仿佛连内脏也要一并咳出来。半响，他抬起头，眼角泛红，不知是呛的还是怒的。
这杯中是实打实的伏特加。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他不曾喝过两口以上的酒精。以前也曾被伊万骗灌过白兰地，但也只是两口，而更多时候，是在伊万的口腔中尝到谈谈的酒味，像使人上瘾的有毒甘果——那是曾经。现在除非外交需要，他绝对滴酒不沾。
他不需要酒精，那只会提醒他1991年圣诞夜晚在街头酩酊大醉的自己有多可笑。
伊万杯中的伏特加被眼前人误喝了一小半，透明的酒精还在杯壁里重心不稳地跌晃。
“这就是俄罗斯招待贵客的方式？真是周到得让人不敢恭维。”阿尔逼近椅中懒懒坐着的男人，揪着那人的定制领带，嘲弄般冲对方吹了口酒气。那是苏德战争期间伊万戏谑他的惯用伎量。
“这可真是诬告，我亲爱的民主美/利/坚，被你打碎的那杯绝对是百分百的纯净水。”伊万紫色瞳孔中内过一丝狡黠，“就是可惜了，瓷杯是Wang从景德镇带给我的。”
"Wang?我特意来问候你，你却跟我提他？”阿尔动了动脖颈，语气变得不耐烦，呼吸粗重且急促。
“尊贵的合众国先生特意来问候我？承蒙厚爱。”伊万冷睨着对方恼怒的脸，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讽刺阿尔的自作多情。
阿尔终于暴怒了，“我在说王耀，别/他/妈给我转移话题！”
这是他的底线，他俩之间的事无需第三者插足，尤其是那个王耀。
可能伊万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突然轻声回了句抱歉，声线柔和得让阿尔无地自容。伊万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不再与对方较劲，但凭着斯拉夫人天生对事态的敏锐，他知道这不会是个好兆头。
喧嚣的空气安静了下来，而阿尔几近爬上了伊万的桌子，他们之间也许差着把配枪，也许差的是一个熟悉的吻。两个人隔着三点五公分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危险且迷人。假如他们足够冷静，就该明白欲望只能浅尝辄止的道理。

要是阿尔可以再专注点，或许就能发现伊万放在桌上拿笔的手已经在发颤了，没准一个眼神，一句话，对方辛苦筑起的防线就因此而轰然坍塌。
阿尔开始恍神了，他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起苏联时期抵死对峙时对方诱人的独裁气息，想起莫斯科红场上戴着褐色库班帽的挺直背影，想起漫长冬季里肆意灼开雪地的伏特加。
他俩之间什么都缺，缺和平缺真心缺共同利益。可唯一不缺的，是那几十年刻骨铭心的硝烟与爱情。
阿尔伸出手覆在伊万双眼上，企图遮去对方眼眸中的惊讶，那只会动摇他一时兴起的决定，“我想吻你，就现在。”
“你在醉着。”伊万顺上对方的手背，丝毫不留情地扼住对方的手腕。可阿尔毫不在乎。
“我要吻你了，听好，只给你10秒的思想准备时间。”美/利/坚的口吻是一贯的霸道且不讲理。
时间变得漫长，秒针落脚的声音分明清晰。
“也许你该去窗边吹吹冷风，那会让你的头脑清醒点。”
“6秒。”
“你有在听吗？”
“5秒。”
“听着，美/利/坚。”
“4秒。”
“玩笑也要有个限……”
“3秒。”
“想打架吗？”
“2秒。”
“好吧，阿尔弗。”
“1秒。”
“你赢了。”
END

好好看！吹一波大大

我的楼啊你去哪了啊

（二）午夜十点的车祸
现在伊万刚下晚班，不早不晚，刚刚好二十二点整。
他身上仅穿了件薄料子的浅灰色外套，又滑又轻薄，摸起来说不清是什么合成材料。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反正不会是毛制品。
所以伊万现在真的很冷，深秋的昼夜温差大得叫他一时间适应不了，加之晚饭没吃的缘故，他很想随便找家店坐下来，来碗偏甜、多加牛肉的罗宋汤暖暖胃。
突然，一辆单车横冲直撞地驶来，骑车的男孩惊呼着，车头东一扭西一扭，在伊万来不及反应之时，车身擦过伊万，车带着人一同摔向他。
单车的把手戳住伊万的胸口，车轮滴溜溜转着，差点绞住他的裤子，拖下来的链条油腻地搭在他的衣服上，狼狈不堪。关键是罪魁祸首的头还稳稳地垫在他的肩窝上，头挨着头让伊万更加火大。
“把你的破车从我身上拿开，小家伙。”
被称呼成小家伙的金发男孩显然不满，不停地解释他链条掉了的时候偏偏车刹又失灵，这才不小心撞在伊万身上，这跟他一流的车技完全无关。
伊万忍受不了又冷又饿的时候，还与人像市场上贩卖的两颗大白菜一样并排搁在大街上，更何况这个小**还如此嚣张。如果这种新手车技也能称得上一流的话，恐怕在车技上自命不凡的人都能从莫斯科排队到奥伊米亚康。
伊万推开身上那堆破铜烂铁，非常暴力地往路边空地一扔，那辆残车各个部位的零件都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男孩也不爽的从地上灰扑扑地爬起，上去就揪住俄罗斯青年的黑色领带，“ 对我的宝贝珍妮好点 ! ”
伊万嘲讽地盯着对方大部分服服帖帖的金发，乖学生款的方形半框眼镜，校服敞着露出纯白、但现在是半黑的里衫，领带被解下来桀骜不驯地缠在右手腕上，而那只手正揪着自己的领带。
一定是个逃课打架的不良少年，兴许口袋里还藏着包烟。伊万昂着头颅，冷淡地夺下自己被拽得皱巴巴的领带，而男孩力气大得出奇，丝毫不给伊万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起个纺织机的名字，你是有多么害怕它的轮子转不动了？”伊万讽刺着，试图拉开男孩的手腕。
男孩的皮肤意外的滑嫩，这几乎让伊万产生对方并不是不良少年而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种想法。他有意识地扫过那堆变形金刚，上面的名牌标志依稀可辨。伊万心中了然。
而现在对方就要发飙了，如同倒映苍穹的浅海湾般蓝色眼睛瞪着他，气势甚嚣尘上。
“你在侮辱珍妮？你居然在侮辱珍妮 ! 真不知道你们俄国佬的脑子里装的是不是伏特加，整天酒精上头，居然跟辆无辜的自行车过不去。”
“并不，是你跟我过不去。”伊万耸了耸肩。
男孩不回嘴，也不继续与他的衣服过不去了，但他开始盯着伊万，而且是那种恶狠狠、愤怒且委屈的眼神，就像一个饥饿已久的类人猿盯着人类地窖里发酵了数十年的奶酪，嫌弃万分却又恨不得一口吞下对方。
伊万真的开始生气了，他只想早点回家补点夜宵，因此他装作凶恶地撸起他的袖子，佯装给男孩的下巴颏子或者是哪儿来上一拳。
男孩惊讶地往后一退，毕竟伊万高大的身躯配上一副施暴的样子，是个有痛觉的人都会害怕起来。但偏偏这次伊万高估了自己的判断，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一个正常的思维。
很明显，男孩认为伊万在向他邀战。伊万只见对方开始脱外套系鞋带，甚至还像跑步前拉起了韧带，他直接怔在原地。
他敢百分百肯定，男孩没打过架，至少没跟小混混打过架。
一切准备就绪，男孩真的开始动手了，他的拳头被握得泛白，准备格挡下伊万的所有攻击，哦豁，真是专业。
伊万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事情奇怪地演变成这样，不狠狠揍小/混/蛋一顿都对不起他的热身运动。

发了三遍？

伊万随意地扯松了领口，活动活动略僵的肩周，然后走近男孩。
如果伊万跟男孩打一架就能结束一切，那再好不过，可关键是他准备上前揍男孩一拳时，对方居然开始躲了。
伊万往左走，男孩往右跑，伊万往右走，男孩往左跑，两人之间似乎有根无形的柱子使他俩玩着智障般的捉迷藏。伊万肺都快气炸了，直接一个快步冲上前摁住对方，拳头抵上男孩下巴，“如果你再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伊万似乎听见有人的肚子发出了肠鸣的声音，咕噜噜。伊万发了个大懵，他不确定是不是他的肚子饿了，而他的确没有吃晚饭。
“咕噜噜——” 又是一声，这一声相较而言更响亮，更婉转，更明目张胆。
太尴尬了，这实在太尴尬了，但伊万却开始庆幸，因为尴尬的，不是他。
眼下这个几分钟前趾高气扬、浑身是刺的小**脸已经红成了番茄，就像个被流氓摸了屁股的乡下纯情大姑娘一样羞愤腼腆。
伊万嘴角歪了一下，然后在男孩恶狠狠的目光下——又歪了一下。现在它有点趋向于抽搐，因为伊万老是歪一下后，赶紧收住。可他做不到不歪。
“咕噜噜——”
这第三声肠鸣简直就像一个暗号，类似十月革命中阿芙乐尔号所做的那样，伊万开始抑制不住的笑了，这笑声极其爽快，极其愉悦，以至于深深刺痛了男孩的心。
他扯下手腕上因为随意地系而变得皱巴巴的学生领带，往伊万胸膛扔甩了去，以此示威。尔后扭头就走。
别让他再见到这个臭俄国佬。
伊万深知自己有点过分了，无奈下伊万一把拉住对方，“既然都饿了，一起去吃个饭？”
“想的美，你不配跟我一同用餐！”
“那真遗憾，我还以为你会同意，顺便吃东西的时候在我身上捞点修理费。”
男孩挣扎了一下，果然转了回来，他气愤地反扼住伊万的手腕，像只豹子一样咄咄逼人。
“那就去找个店，别耍花样。”
伊万理所应当地微笑着，表示没问题。也许是时候问问对方叫什么了，伊万这样想到。
END

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