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知道吗？”杨戬喃喃细语，似乎在自言自语：“她入轮回那会，我居然有些松口气。我怕啊，我怕她将三妹约束成另一个她，也怕她插手三妹婚事。”
云华仙子对自己的孩子有呵护，但也十分严厉，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循规蹈矩。
“我明白的，身为我的亲妹妹，三妹要么像母亲那般出色，要么好生找个合适的丈夫。我清楚，她是希望三妹像她一般出色的，而不是只能依赖丈夫。毕竟，神仙不同于凡人，凡人若是夫妻不和最多不过相互磨挫几十年，神仙却是千年万年都有可能。”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逃避。这个，母亲懂，哥哥懂，他也懂。可是……
“可是那是三妹啊，我和哥哥苦苦护着她的天真，她的生气。我不想让她成为母亲那样的，那样太苦，太累。甚至于，母亲走到那般实力，不单单是受苦受累，有些时候甚至要看运气。所以，我宁可她轻松些，我宁可我累一些，我宁可她嫁个合适的丈夫，至少那样我能护着她。”
“不过，那天，三妹进来那会，我才意识到，我终究小看了我的妹妹，也曾经太天真了。”
嫦娥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这种时候，安慰只是伤口上撒盐。
“还恨你父亲吗？”
姮娥公主和帝俊不和三界皆知，却鲜少人知，公主曾是帝俊的掌上明珠，哪怕只有区区几十年。
“恨，谈不上，毕竟已经成了陌路。”嫦娥笑了笑，眼中含泪，似是追思：“我早已理解他，但是却原谅不了他。毕竟那会，说我是婴儿也不过分。”
“更何况，母亲不愿意原谅他，哪怕她理解他。在这种情况下，我若是原谅了，置母亲于何地？”提起羲和，嫦娥眼中满是柔情，“更不用说，若不是为了护住我的心脉，母亲或许不会那么早早去世。如果母亲还在，哥哥们可能就不会落得那样结局。”
“而且，你觉得他会等我原谅吗？”
杨戬哑然，以帝俊的聪明，怎看不出妻女的理解。可是，想必他也清楚，伤害就是伤害，如何原谅？
半响，杨戬说道：“我送你去华山吧。”
当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哮天犬余光看到的是一个整齐的内室，两位主子面色如常走了出来。
脆弱何能示外人？我们，自有骄傲。

第四十九章
这是后世堪称国宝级的名画，它的全名叫做《宋郭后教习图》，它将一代贤后的母仪天下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幅画能成为国宝级，除了精湛的画工及保存完好外，还是因为画里面的人物，除了普通宫女太监及那史书上只记载来处未记载归宿的韩将军之女外，全是历史上本人或者其夫婿赫赫有名的人物。
而此时，在余音绕梁的《阳春白雪》的协作中，在那没有记载归宿的韩将军之女的狼毫中，这幅千古名画，正在被勾勒出轮廓。
韩墨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狼毫没有停歇。渐渐地，端坐高座安详倾听琴曲的皇后、调香的未来勇王妃、点茶的未来章穆夫人、插花的和弹琴的两位未来一品诰命夫人跃然纸上。接着，这位以另一个身份青史留名的女孩将自己也画了上去。最后，她慢慢勾勒起这殿中其他普通人的身姿。
袅袅琴声中，杨婵一手持壶注水，一手拿着竹筅击打汤花。
耳边的琴声和不知是从岳霙那还是赵毓熙那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令她心旷神怡，好似看到一片大好河山尽在眼前。
它有高山流水，也有花草树木。漫漫黄沙中，它有戍边将士的坚守；袅袅炊烟中，它有普通农人的辛勤。东，它有孟德“东临碣石”的豪情；西，它有陈汤“虽远必诛”的傲然；南，它有武侯“七擒七纵”的大气；北，它有苏武“节旄尽落”的不屈。近，它有合家团圆的喜悦；远，它有游子思乡的哀愁。它的曾经，有先人开拓的辛劳，亦有今人守成的不懈。千古先贤俱往矣，独留后人承此责。
琴声中，她仿佛骑着骏马在这山河中驰骋。微风抚摸着她的长发，泠泠山泉水声奏着优美旋律。马蹄声声中，满目河山皆在眼前，浩荡山河抛诸身后。万种情思涌上心头，千般豪情喷涌而出。
在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他还有无数与他一般的人的坚守。山河秀丽，怎舍它凋零？这一刻，她想陪伴在他身旁，陪他护卫这万里山河。
琴声渐收，除了韩墨茹，其他人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皇后睁开双眼，欣慰看着严宜嘉，连声赞叹：“甚好！”
严宜嘉行礼致谢，杨婵奉上茶水，岳霙奉上香炉，赵毓熙奉上插好的花篮。韩墨茹没有说话，仍然拿着画笔有条不紊地绘画。今日所绘的画风并非她的长处，但她会全力以赴。
皇后品了一口杨婵奉上的茶水，闻了岳霙调好的香，看了赵毓熙插好的花篮，笑着连连称好。
点茶也好，制香也好，弹琴也好，插花也好，绘画也好，都能看出一个人的诸多心性。她们的表现，她很满意。
她无法保证她们个个都能婚后一帆风顺，她只能保证她们都能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内心去面对风风雨雨。这是她唯一能给她们，最好的教导。
“娘娘，陛下朝这来了。”
“知道了。”皇后吩咐几位姑娘，“你们去偏殿。”
“是。”

皇后是值得尊敬的长者

第五十章
迎了武宗进殿，待宫女奉完茶，武宗挥手让众人下去。
“今儿探马来报，幽州大捷，云儿差不多半个月就会回京。”
“这是好事啊。”听到武宗说的消息，皇后面上满是喜色，说道：“一会我和阿霙说下，她这些日子有些挂心。”
“这个不忙。”武宗摆了摆手，说：“这次云儿回来，我想着把他婚事解决了，算是让他双喜临门。你那边，可有……”
这话武宗问得小心，虽说他着急岳云婚事，但是也不想发妻难办，索性这次皇后的相看有了结果：“臣妾看好了一人，便是臣妾这些时日留在宫中小住的忠勇侯府的姑娘。臣妾看了她几日，无论是人品还是才貌，都和云儿相配。”
这几天的相处，这杨家姑娘甚合她的心意，哪怕和岳云不成，自己也会为她寻一门好婚事。
“忠勇侯府……”武宗脑子里寻摸了一会，问道：“可是杨家的姑娘？”
“正是，臣妾看她性子端和，谈吐不俗，可为云儿良配。”皇后把她斟酌的和武宗说了：“虽说忠勇侯为国殉难，但是毕竟他有子嗣尚存于世，倒不是绝户。但到底没个成年男丁撑着，这家世算是不上不下的。臣妾想着，忠勇侯生前素来疼爱这个妹妹，官家若能替她指个好的归宿，想来忠勇侯九泉之下必会对官家感激涕零。更何况，杨家自太祖那会便为我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可谓世代忠良。这样的人家，也不辱没了云儿。”
“嗯，此言有理。”
武宗权衡着皇后的话，也觉得只看家世是不错的。至于人品什么的，他相信自己妻子的眼光，就妻子那般挑剔，人品什么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差。
要说唯一一个麻烦想来就是杨再兴生前和岳飞兄弟相称，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横竖他俩又不是亲兄弟，也没啥血缘关系，连拜把子都没有。现在，让杨再兴矮一辈子就是了。他生前素来疼爱这个妹妹，想来如果能让妹妹有个好归宿，莫说矮一辈了，便是矮十辈他估计都愿意。
这辈分问题，还真不是事。要真说起来，还有野史把张宪写成岳飞女婿呢。而据他所知，张宪也就比岳飞小那么几岁，现在孩子都好几个了。说他是岳飞女婿的，真不是嫌他和岳飞关系太好？
“此事，到底要问下鹏举，若他没意见，能便定下来吧。”
毕竟岳飞才是岳云亲爹，没问岳飞意见就给人儿子定下婚事到底不好。不过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毕竟这位可比自己还要着急儿子婚事。

第五十一章
“姐姐！”
看到姜氏的身影出现在婚礼现场，地后星黄氏和红艳星杨氏不禁喜极而泣，激动拉着姜氏的手，直问她最近可好。
“两位妹妹就放心吧，我很好，真的。”姜氏安慰二人，继而笑着向杨氏表达了谢意：“有劳妹妹这些日子替洪儿费心了。”
“姐姐说哪的话，姐姐不是说了吗，如果我和黄姐姐愿意，郊儿和洪儿既是姐姐的孩子，也是我和黄姐姐的孩子。既然是母子，我替自己的孩子操持婚事是应该的。”
“说来姐姐和妹妹莫怪，前些日子槿玉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来帮着操持，倒累了妹妹一个人忙里忙外。”
杨氏笑了笑，道：“这有什么，横竖我平儿也没什么事，好不容易有件大喜事，我哪里会嫌累呢？”
姜氏则想起槿玉，忍不住有些担心：“槿玉这胎算算日子有三年了吧，她可还好？”
黄氏封神后不久就在家人的维护下弃了纣王嫁了个神将，不到百年就生下一女槿玉。槿玉自小和表兄黄天化关系极好，一千岁时便嫁了黄天化，几年前有了身孕。
“多谢姐姐关心，前些日子吃什么都不舒服，这阵子好多了。”
这边姐妹情深，那边纣王却是五味杂陈。他自己儿子结婚，自己却只能做宾客，不能以父亲身份去受礼，这本来就很难受了。现在看到自己尚是国君时的三个妻妾，更是难受。封神后，这三位没一个愿意和他和好。黄氏直接嫁人，其他两个宁可呆在自己的神殿也不愿意和他见面。两个儿子更是和他见一面都和见仇人似的，若不是叔伯们对他还算照顾，说他是众叛亲离也不为过。
他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
“紫微大帝及帝后到！”
听到这声，众人都有些吃惊，紫微大帝的帝后深居浅出，各种庆典也不参加，怎么今日倒是来了。
待看到紫微大帝姬考身边的那抹娇俏的身影，众人看向纣王还有姜氏她们几个的眼神不禁有些复杂。不因别个，这紫微帝后不是别人，正是东斗星君之女，苏氏妲己。
当日千年狐狸精替了苏妲己身份入朝歌，其魂为女娲娘娘所护。待封神结束，苏护将妻子杨氏也接了上天后，娘娘为她造了仙体，送到苏家，让他们一家子团圆。后与紫微大帝因琴结缘，成了夫妻。
只见她跟在丈夫身后莲步款款走到姜氏面前，行礼道：“恭喜太阴星君。”
封神后，姜氏知道一切因果皆因纣王题诗辱神所致，对狐狸精的怨尚且去了许多，何况如今眼前这位，更是觉得她无辜。所以，对着她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帝后今日赏脸。”
苏妲己没再说什么，向姜氏回了一礼，又向黄氏和杨氏致意后，自和丈夫去寻自己家人。
眼看着本来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一出好戏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结束，众人不禁有些失望，也收回了目光，继续三三两两聊着天。
“太阴星君！”
姜氏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裙子，刚转过身，就感觉有人抱着自己大腿撒娇：“小玉很想你。”
姜氏宠溺地笑了笑，蹲下揉了揉她的头，说：“我也很想小玉。”
往常，每当广寒宫有外人来，嫦娥都让姜氏帮忙带着小玉一会。久而久之，在小玉心里，姜氏算是她第二个母亲。而在姜氏眼里，她也像得了个闺女一样。
“你母亲还好吧？”
“嗯，娘亲很好的，她让小玉替她向星君你道声恭喜。”
“那就好。”姜氏想起什么，问道：“小玉，今天你和谁一起来的？”
“呐，那里，小玉是和爹爹和妹妹一起来的。”
小玉指了指一处，姜氏望去，果见杨戬牵着小尛站在那，正和太上老君聊着。
姜氏正想说什么，外面已经传新人到了，姜氏忙打发小玉回杨戬身边。待小玉听话地回到杨戬身边，姜氏整了整衣服，向着主位走去。
今天，是她儿子大喜之日。

感觉，哪怕知道前因后果，姜后也不可能原谅纣王。毕竟，姜后除了是纣王的妻子，她还是母亲。两个儿子因为丈夫惨死，无论如何，我想她都不可能原谅造成这一切的人。更何况，她的父亲也是惨死。
黄妃也一样，一家子几乎全都死了，让她怎么原谅纣王，这个几乎造成她整个家庭悲剧的男人。至于杨妃，这个人物在《封神演义》就是个小透明，但是她也有刚的一面，当两个王子向她求救时，她毫不犹豫护着他们。而她的自缢，恐怕也是对纣王的失望，所以我觉得她对纣王纵使没有深仇大恨，也最多不会像姜后和黄妃一样绝情，但破镜重圆不可能。
殷郊殷洪，他们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父母他们只能选择一个。选了父亲就只能抛弃母亲，选了母亲就只能抛弃父亲。所以，并非他们不孝，而是父亲已经把事情做绝，他们对母亲孝顺就只能对父亲绝情了。
至于真正的苏妲己，她和纣王没什么关系，当然也不可能愿意和纣王有什么关系，毕竟原著里她其实也是对入宫有些抵触的。而现在，纣王身份甚至不如苏护和苏全忠，足以保护她，她更是会选择去找个比纣王更合她心意的。
另外，真的感觉90版《封神榜》的妲己和伯邑考如果只是看脸真的好配。

第五十二章
和杨戬成婚时的宏大场面不同，此次婚礼添了几分热闹气氛。殷洪欢欢喜喜迎了带着红盖头的新人接了进来，两人一起拜了堂，入了洞房。
目送一对新人入了洞房，姜氏起身和长子一起招呼着客人。
“原来太阴星君是师叔的母亲啊。”
小玉歪着头的可爱模样，加上清脆的声音，让殷郊满是喜爱，拍了拍小玉的肩，问道：“小玉这段日子可好？”
小玉很喜欢殷郊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喜爱，于是她扬了扬殷郊送给她的络子，卖好道：“师叔，小玉一直戴着师叔送给小玉的礼物。”
殷郊有些吃惊自己编的不怎么样的东西居然被小丫头收到今天，还戴在身上。而他的吃惊被一旁的杨戬尽收眼底，杨戬心里有些好笑，他这位师弟怕是还没有被师祖怎么着吧。要知道，那被他拿来编络子可是师祖的命根子啊，也不知是这位师弟意外讨师祖喜爱让他免于责罚呢，还是师祖还不知道自个的一根命根子已经成了自家女儿戴在身上的络子。不过说来，那络子可真没有多好看，他和嫦娥肯让女儿戴在身上，完全是因着那仙草对女儿身子有益罢了。
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异样的感觉，殷郊努力让自己平静，于是转移话题道：“怎么没见到另一位小殿下。”
按理，小尛不该被称殿下的。由血亲约收养的养女，必须在正式的父母俱全后才会拥有正式身份。比如小玉，便是在杨戬和嫦娥成婚后才成为名正言顺的小殿下。不过现在来看，只要杨婵不犯浑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那等她成婚，小尛就是正经的小殿下，所以私下里叫一下无伤大雅。
“她啊，突然想要四处走走，爹爹就让人跟着她去了。”小玉拉了拉殷郊的手，有些撒娇道：“好师叔，你给小玉讲讲太阴星君的事好吗？”
小丫头的撒娇殷郊觉得支持不住，这得道：“哦，好吧。”
看着眼前一幕，杨戬不知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禁摇了摇头，笑了笑，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那边，小尛走着走着竟撞到了个人，那是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竟有一丝复杂。
小尛不知怎的，竟然脱口而出问道：“你是谁啊？”
那人没有说话，倒是跟着她过来的仙娥向那人问候了一句：“破军星君！”
苏全忠看了看小姑娘，问道：“你的母亲是三圣母吗？”
“你认识我娘？”
“认识。”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苏全忠忙说：“二郎真君就这一个妹妹，三界皆知。”
“哦……”
担心旁人看到，苏全忠说道：“小殿下您怎么没和二郎真君在一起？”
“我就出来走走……”听苏全忠这么一提，小尛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离开舅舅很久了，于是说道：“我得回去了，不然舅舅要担心了。”
“快回去吧。”
目送小姑娘的身影消失，苏全忠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他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一时兴起。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回到自己夫人身边，苏护吩咐杨氏：“待会你和妲己说下，让她回家这几天。”
“妾身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是她也着实想女儿想得紧。横竖不是大事，想来女婿也不会反对。
苏护暗暗叹了口气，儿子对那人在乎得有些过头了，这不是好事。只但愿，妲己能让他记得，他只有一个妹妹。

苏全忠对三妹没感情，他只是对真的杨玉淑有兄妹之情。毕竟他还是杨再兴时和杨玉淑的记忆是美好的，哪怕忘情水删掉了他的记忆和感情，但不见则已，一见终究会有些异样的。

第五十三章
看着万军之首那英姿飒爽的少年，武宗满是欣慰。仅仅十几年，当初懵懂的孩童已成俊逸儿郎。仅仅六年，当年的青涩少年已成国之栋梁。时间，能成为杀器，也能成为磨刀之石。
“微臣携诸将士见过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少年和诸将士的声音唤回武宗的思绪，扶起在自己身前向自己行礼的少年，仔细端详。待看到少年脸上的疤，不禁有些心疼，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哪怕再喜欢三圣母也不可能为了替她守身把自己脸划伤。毕竟，身之体肤，受之父母，岳云虽说是自己养大，但他对岳飞夫妇还是很孝顺的。更何况仅仅这道疤并不会毁容，反倒为他添了几分男儿气概，并未减损他的俊逸。当然，这个时代女子接受不接受得了这种独特美感就不知道了。但是，凭他目前所能婚配的女子的门第，哪怕他真的毁容了，也多的是愿意把女儿嫁他的人家。所以，如果不想结婚，那他直说都比把自己弄毁容来的靠谱。
既然不是自己弄的，那只有可能是战场上弄出来的。而先不说那个位置看着有多么凶险，单单想想那利器划在脸上时的痛感，武宗就感觉自个脸上似乎也有些痛了。
“你脸上这伤……”
用了“你”，而非“爱卿”，这明显是因为关心而情急之下的失态，感受到这一切让岳云的心里满是暖意，笑道：“陛下放心，伤口已经无碍了。”
武宗点了点头，说：“回头朕会让御医为爱卿看看能不能去了这疤。当然，如果去不了，朕让人为爱卿做个面具便可。”
“陛下，面具就别了。”岳云苦笑摆了摆手，“臣无兰陵王美姿容，就不东施效颦了。”
一君一臣间这温情脉脉的互动让朝臣有些感慨，能让陛下如此，除了眼前这位，也就太子殿下和勇王殿下了，他们是求不来的。
一旁太子有些玩笑说道：“那疤如果能去掉最好，不然要吓着将过门的夫人可不好。”
武宗瞪了太子一眼，说：“之前朕派人前去下旨赐你官爵，你上表辞谢，言你年纪尚轻，能不配位。朕想着，既是如此，朕就赐你一名贤妻。当然，爵位你辞了就辞了，官位可不许再辞了，只凭你能将他们带回来，你就当得起。”
这是武宗真心话，之前与金人的战斗让宋廷损伤惨重。之所以放走了金人，除了想要他们牵制草原上的蒙古人等其他异族，未尝没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缘故，不然这些年大宋何以防御为主？而壮丁在这时代是宝贵资源，尤其是经验丰富的兵丁。所以，武宗宁可多花些粮草养他们，也不想把钱花在处理他们的后事上。
看了一眼太子，说：“指婚的圣旨既是太子一路捧过来的，那就由太子宣读吧。”
岳云没有说什么，只是跪下接旨。他早料到他会有这遭，他也不想逃避。至于那段心动，他既已决定放下，就不会让它影响到在乎自己的人。从今以后，他会好好待他的妻子，与她举案齐眉。如此，对谁都好。
至于官位，他没有再辞。指婚圣旨想来便是以官家为他擢升的官位来写就，他若再辞，便是打了官家脸面了。
这一份由武宗写就，由睿宗宣读的诏书经过几百年的改朝换代，岁月侵蚀竟离奇地幸存下来。几百年后，它在一处老旧古建筑的夹层中被发现，成为国宝级文物，也成了一段千古佳话的见证之一。其上文字，哪怕经历数百年岁月洗礼，仍可辨出：
制曰：承宣使岳云，尽忠为国，屡有宿功。今卿年逾弱冠，尚未婚配。兹闻故忠勇侯之妹杨氏，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今及芳年待字金闺。与卿有红线之缘，特成此美，愿夫妇相得，同心白首，勿负朕意！
钦哉！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年后，它静静躺在玻璃柜中，任各种皮肤的人观赏，举世瞩目。有人感叹它的幸运，有人惊叹它的岁月，也有人为它所承载的故事深深着迷……
今时，今刻，它自未来之君手中被传递到传奇名将手中，被传奇名将小心捧着。这一刻，两代君主、满朝文武、千兵万马因它静默。
这是一个少女待字闺中的结束，亦是一段传奇的开始……

第五十四章
同一时间，相同的旨意由武宗身边的大太监在忠勇侯府宣读，吴氏带着小姑和儿子接了旨意。
“有劳公公了。”待将圣旨供好，吴氏亲自塞了些银票过去，“劳烦公公跑一趟，请公公用点茶水。”
大太监将银票不动声色收好，一脸笑容道：“大娘子客气了，咱家还没向大娘子贺喜呢。”
“同喜同喜，请公公到前厅用茶。”
“不了，咱家还要回宫向官家复命呢。”太监摇了摇手，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句：“大娘子可得好生准备了，岳世子年纪大了，咱家看官家和皇后娘娘意思，是想要他们年内成婚的。”
“多谢公公提醒，既是如此，也不多留公公了，公公，请。”
待送走宫里的人，吴氏回到院中，下人纷纷行礼道：“恭喜大娘子！恭喜大姑娘！”
“赏！都赏！阖府都赏三个月月钱！”
吩咐好欢天喜地的下人们整理，杨继周有些犹豫拉了拉杨婵裙子：“姑姑，你要走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走，是你要有姑丈了。”吴氏瞪了一眼儿子，“练功去，别想着偷懒！”
看着杨继周一脸无精打采离开，杨婵有些不忍心：“嫂嫂，不如让他歇一天吧。”
从小到大，玉帝王母没对她有过太多苛责，反倒对大哥和二哥苛刻得不行。每次看到哥哥累的不行的样子，她心都揪得厉害，想要去求玉帝王母吧，大哥和二哥却都一致拦着她，告诉她他们没事。如今吴氏虽说对杨继周没有玉帝王母那么苛刻，可是看到杨继周那样，总不由得让她想到幼年时的两个哥哥。
“别管他，他鬼精着呢，这是想博你同情呢。”对于这个儿子，吴氏可清楚着。不想再多说这事，吴氏拉着小姑子的手，说：“不说他了，现在你的事才是最要紧的。你只管安心待嫁，其他的嫂嫂会替你安排好的。”
“又要嫂嫂操心了。”
“说的什么话，这就是和嫂嫂见外了，你能嫁的好，嫂嫂也就放心了。”
小姑被皇后娘娘留宫里她就知道，小姑的婚事她怕是做不了主了。前些日子小姑前脚回府，后脚皇后娘娘赏了许多东西，她更是明白，小姑婚事皇后娘娘想来已经决定好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怕娘娘给小姑指了门不好的婚事，到时别说退了，怕是婚后和离都难。如今她可算放心了，那岳世子她是知道的，品貌出众，堪为良配。穆国公府人口也简单，那李大娘子她是认识的，不是难相处的。大姑娘听小姑说，这几日她们相处得不错。至于那三个小的，就当孩子处着就行了。再加上自家官人和穆国公都交情，多多少少会给自家面子。
想到这，吴氏感叹道：“你是有福的。”
“嫂子！”
杨婵有些羞涩地红着脸低下头，心里也有一丝期待，或许，他还记得自己。

第五十五章
在侍从的帮忙下褪去一身衣甲，岳云挥了挥手，侍从会意退下。
坐在浴桶中，任温热的水不停抚摸身上的新伤旧伤，任水上漂浮着的青竹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岳云想着的却是刚刚和父亲在书房的对话。
“事已至此，便好好过日子吧。有些人，放下吧。”
当听到父亲说出这话，岳云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父亲在说什么。
岳飞叹了口气，说：“别想瞒我了，上次你回来，虽然你表现得没有异样，但我看得出，你有心事。”
岳云没有说话，既然都被看出来了，那再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
“你若真的在乎，那么当和官家说清楚，而不是任着他和皇后娘娘继续为你相看。再不然，你也当和我说，而不是自己闷在心里。”
“事已至此，为父希望你能好好和杨家姑娘相处。毕竟，无论如何，你或许有的委屈，与她无关。”
父亲这是觉得他不够勇敢吧，岳云暗暗苦涩。父亲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这段感情，根本不是他足够勇敢就能圆满。这一刻，他竟有些羡慕那个被他处置了的刘姓书生，若自己如他一般无牵无挂，是否能够有勇气去争取一把？可是，他不行，养育之恩，手足之情，家国责任，他一样也放不下。这辈子，他永远不可能如那书生一般，哪怕被人唾骂，也为自己心中所求一争。
“父亲，儿明白的。”岳云语声平静，这一刻他仍是那完美的嫡长子，“儿的妻子，是儿的孩子的母亲，是陪伴儿终老之人。”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给予他生命教他学会说话走路的父亲担心。更怕，他会失望。
李氏放下手中的账本，走到似乎心事重重的丈夫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岳飞摇了摇头，终是不想让妻子和自己一起担心，说道：“没事，只是想着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云儿都要成家了。”
李氏看得出来，丈夫瞒了自己什么，但既然他不说，那她也不问，于是安慰道：“是啊，咱们都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云儿是有分寸的，素来没怎么让我们操心。等他有了家室，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看着妻子鬓角的些许华发，岳飞叹了口气，看向她语带感激：“这些年，这个家辛苦你操持了。”
李氏握住丈夫没有完全废掉的左手，笑了笑，说：“夫妻一体，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现在的日子，妾身很满足，真的。”
你感激我这几年的操劳，我又何曾不感激你？感谢你，让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感谢你，免我下半生的流离。感谢你，予我一个圆满的家。
你的手，已拿不动刀枪，可却是我，最放心的倚靠。

老一辈的爱情，是相濡以沫，是“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第五十六章
瓶中新摘的桃枝上，朵朵桃花错落有致地竞相怒放。阳光微微透入屋中，斑驳的影子和一道细致穿针的身影呼应着，宁静而安详。
杨婵放下手中的布匹，拿起一旁针篓中的剪子，小心剪断线头，一套嫁衣宣告完成。
一旁大丫鬟苁依上前，小心翼翼与另一位大丫鬟苁骦一道，将嫁衣摊开，让杨婵仔细过目。
看着主子目露笑意，苁骦笑道：“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衣服。等到过几日姑娘穿了这身，保准岳世子移不开眼。”
原本贴身伺候杨玉淑的两个大丫鬟比杨玉淑这个主子大上几岁，到了配人的年龄。小姑身子好了后，吴氏寻了她们的主意，知道她们有意出府，便消了她们的奴籍，又托杨再兴生前的结义兄弟罗延庆在军中寻了两个人品好的，赏了她们副好嫁妆让她们风光大嫁，也算全了她们与小姑的情谊。如今这两位大丫鬟，都是吴氏选好几个人选让杨婵亲自选了这两个，跟在她身边也有好几个月了。
“就你嘴贫。”
杨婵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脸上若有若无的红晕已说明了她的羞涩和喜悦。再过几日，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边杨婵满是羞涩试着嫁衣，那边九重天上，杨戬却是五味杂陈。
幽静的室内，唯一颗明珠可照明，柔和的光芒让这本来阴森的地方有了一丝别样的温馨。唯一一张小几的一边，杨戬随意坐着。褪去司法天神威严的战甲，仅着一袭白色常服的他竟有了竹林隐士的风采。
执起酒杯，奉予对面，那里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眉目间，竟有些许与杨戬相似。那人也拿起酒杯，明明两个杯子已经相碰，却没有清脆的声音传来。
杨戬也不在意，笑着满饮此杯，说道：“大哥，三妹要嫁人了。”
“虽然是用别人的身子，但是她却实实在在要品尝婚姻的苦与乐了。”
“也许当他们都回天后，我们就要有妹夫了。毕竟，那个人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好，竟然连那两老家伙也看好他们会走到最后。”
杨戬又饮了一杯，继续喃喃自语，哪怕他知道对面那里永远不会回话：“她在人间这二十一年，不论她遇到什么，苦也好，乐也罢，我都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你走后，我护了她几千年，终究护不住了，她终究要面对所有现实。大哥，你说，这是好，还是坏呢？”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是大哥你，面对这档子事，会怎么想？我一直想，都想不来。”
“总之，虽然我清楚那人千好百好，终究觉得他碍眼，总觉得他配不上我们的三妹。”
……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惊掉下巴，一向冷峻沉默的司法天神在此处竟将所有委屈和担忧一一诉说。
无人知，纵有父母舅舅，在杨戬心中最值得信任和尊敬的，却是哥哥。更无人知，他们兄弟二人曾互相许诺，待历完生死劫，兄弟相互扶持，最终却是只留杨戬一人独自守着曾经的承诺。
而今，故人已逝，只有在此处，借着记忆和幻想，获得些许安慰。
当杨戬换上银甲出来时，去了另一处的嫦娥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没有问她见到了谁，横竖那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已经隐约告诉了他答案，只听她说道：“那一日快到了，你要去看看吗？”
“你呢？”
“走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默契早有。

三妹和妹夫拜堂成亲应该快了😁

第五十七章
杨婵看着眼前的画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夫妻便是如此吗？看着画上的男子，想到那人，不禁有些恍惚。
一旁吴氏看到小姑子脸上红的出血，不禁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柔声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但凡女子都是要经这一遭的，给你看这个也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到时你只管顺服你夫婿便是了。”
“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要嫁人了。梁夫人说了，你是有福气的，这话嫂嫂相信是对的，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前几日及笄，正宾请的是韩墨茹的母亲梁夫人。梁夫人早年流离，如今得封诰命，算是苦尽甘来。而杨玉淑卧病在床多年，甚至在吴氏眼中险死还生，也算历了苦难。所以，吴氏请她做自己小姑的正宾，也是希望小姑的苦难结束后，前程无忧。
“明儿，你便要出嫁了。那岳世子，是个好的，你嫁过去后想来纵使不能和你如胶似漆，举案齐眉也定是做得到的。”
“出阁后，你不再只是我杨家的姑娘，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你记着，为人妻子，与做姑娘大不相同，上要孝顺公婆，下要打理内务。内要相夫教子，外要交际结好。”
“穆国公是你公公，平常你与他无多少交集，该有的礼数别少了就行。”
“李大娘子是继室，但她素来本分宽厚，在府中威望极高。所幸她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为了女儿将来，想来不会为难你。对于她，无论你和她亲不亲近，该有的礼数绝对不能少了。若是和她打好关系，于你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岳大姑娘你是认识的，你们也是处了几天的，想来她是如何你是有数的，嫂子就不多说了。”
“剩下的两位小公子和岳家二姑娘，都还是孩子，嫂子见过，虽然有些淘气，但性子是好的，你只管好好与他们相处便是。”
“以嫂子对李大娘子的了解，你进门后她有可能就会让你管中馈，你不必辞，她不屑欲擒故纵，想要给你就是真的要给你，你辞了她反倒会不开心。”
“如果没给你你也不必着紧，好生照料自个，先生个一儿半女才是大事。”
“另外，别怪嫂子多嘴。这富贵人家，少有没个三妻四妾的。要真到了那一天，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只管好好教导子女就是了。横竖已经避不了，你越折腾越发趁了别人的意，把你夫婿推远。相反的，你要表现得平和一些倒可让你夫君心里多向着你一些。横竖就是些个玩意，而你却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接进门的妻，岳世子又素来和皇后娘娘一般重规矩，想来也做不来宠妾灭妻的事。哪怕她们闹翻了天，只要你没犯七出，你都是妻，她们在你面前都是奴婢。”
“嫂子，我明白了。”
这话杨婵说得艰难，心里也不禁有些黯然。早听说凡间富贵人家三妻四妾，他是不是也不能免俗？
“嫂子也就说一说。”看到小姑有些难受，吴氏忙安慰道：“我家淑儿素来是个讨人疼的，没准岳世子有了你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