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簪离
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钗细堕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多情为谁追惜?但使蜂媒蝶使,时扣窗隔。
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静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带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我第一次遇见她,好像也如这般,是个下着雪的日子。他不言不语,我却觉得目光相触间,这一生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青衣凝眸一展神,神魂俱荡虎度门。”
(小序)
《浮屠记》落幕。席间掌声不绝。也是,这演唱之人,是名声在外的蓝公子——蓝思追。若说唱这浮屠,他居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上千金元落地的沉闷珑璁声遮掩了掌声,一时,惊煞满堂。
一掷千金,真是阔气得很。纵使这蓝公子唱得确实不错,自己恍然入境,感同身受,但这千金,也不是说散就散得了的。
这里,能这么潇洒直率的,应是唯余他一人而已。
众人暗自思索,好事者更是寻声望去。举者是一位年方二八的翩翩公子,身着一件金色夹祆,双眸清漓,眉间点砂。在众人注视之下却未有丝毫不满,反而勾唇浅笑,似是流水为血,桀骜为骨。
他静静地望着台上刚刚唱罢的人,等待着他的回应。
这,倒是挺像孩子做了恶作剧后等着看他人出糗的心态。
思追抬眸,他早已习惯了众宾喝彩,可是这一次的情形,倒还真是前所未有。
呵,真是个特别的人。
两人恍然一对视。思追稍作思量,径自回身,走入台后。
他虽说是为生活所迫,唱戏度日,但他也并非什么贪得无厌之辈。此人之举,可见其非富及贵。他性情淡泊,又偏先搏了几分虚名,早就不愿沾染是非,不过只求安度余生。
台下之人显然并不满意他的应答,却不恼,更不曾去讨个说法。他去打听了戏班上戏的时辰,天天准时准点地守在那茶楼里,等那几幕早已不知看过了多少遍的《浮屠记》。
思追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料到对方竟有如此耐性:
他会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一心一意从头至尾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明亮得像黑夜里的猫,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在这样的注视下,原本早已行云流水般的走位,显得生硬,不自然,烂熟于胸的唱词却因喉咙干涩而缺乏神韵。思追觉得自己从前的经验变得一干二净,现在不过是刚上台的新手,在磕磕绊绊地演出。
不知为何,我不惧众目睽睽,却偏偏会因你的注视倍感压力。
"歉扰,他,是何人?”
思追下台后随手拉住一位来送茶水的小厮寻问。提手轻轻地指向那一抹傲人的金色。
不知为何,他似乎独有一种能力,能让人在趟过弱水三千时蓦然驻足。
"他呀,是漠城金家公子,金凌。”
小厮一抬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他家是漠城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这金公子,又偏偏是家里的独子,所以未免骄纵了些。”
"平曰里吃穿用度自然省不了,就是这四书五经,他嫌无趣,不爱读,家主自是生过几次气,但时日久了,竟也就随他了。”
"纨绔子弟不假,但他人挺好,平日里也不恃强凌弱,最喜好与市井说书人为伍,专听着有关妖魔鬼怪的故事。"
......
我好像,有些错怪他的意思了。小厮的话在耳边回响,思追的心里平添了几分愧疚。
三日后,思追以答谢金凌当初一掷千金之举为由,约他在茶楼一叙。
那天,微雪,薄薄地笼罩了这个世界。既未给行人带来不便,还给匆匆赴约的人描上了几分诗意。
思追早早地守候在了茶楼里,要了一壶简单的茶水,他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在喝茶,只觉半响过去,茶,还是那壶茶,杯口,却又已变得湿润。
"怎么,这茶不好喝?”
兀然出现了一只手,极为自在地替自己斟上了一杯,仿佛那茶是他要的一般。
思追向上看去,如此爽利直截,果然是他。
金凌一气饮尽杯中的茶水,而后嫌弃般的吐了吐舌头。
"果然不行,赶明儿我请你喝壶好的。"
"那么,先暂且谢过了。”思追勾唇浅笑。
那一天,他们聊了许久,从唱腔到着装,从过去到将来,他们聊得很投机,像终于遇见的知己。他们甚至约好二人闲暇之时便来聚上一聚。
再后来,茶楼会面成了思追几天中最为期待的时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也敢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过了几日,金凌来时带了一份手稿,说是自己想写怪闻奇谈,想先请别人看一看。
思追接过,纸张新旧不一,看来倒是写了许久。清秀的簪花小揩倒与少年的性情不大相合。思追内心偷笑,一气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