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其二
初见时,也是一个岁暮天寒的雪后。
皑皑的残雪堆在浮丘斐门前的绛桃树下, “浮丘先生看来很喜欢绛桃”立于旁边的少年想到。这少年一身玄衣,金丝点缀,腰间挂着一枚的晶莹无暇的羊脂白玉,一根鲜红的穗子静静垂着,少年幽邃的黑眸盯着枝丫上的雪,俊美的脸庞上带着少年未脱的稚气。他伸手轻压枝条又倏忽松开,“啪”星星点点的细雪扑到他身上,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还是难褪贪玩的心性。
“ 吱呀”门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少年眼神流转,灵气十足。
“太子殿下”浮丘斐打开门,淡淡笑道:“久等了”
商沄恭敬地施礼:“浮丘先生”说罢抬眼撞上浮丘斐的目光,勾起一边唇角,不温不火的一笑。
浮丘斐晃了一下神,看着眼前十五岁的太子商沄,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有完全长开,青涩,漂亮且英气勃勃。
商沄发觉自己的太子傅浮丘斐正盯着他失神,说到:浮丘先生,咱们还不进去吗” 浮丘斐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正色道:“请进,请进”
商沄玩味十足的看了打开门立于一旁的浮丘斐一眼,黑亮的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世人皆知浮丘斐其人“彼其之子,温润如玉”,虽才德兼备但无心仕途,最终迫于皇上的圣旨和浮丘家江河日下的前景,他还是做了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太子商沄的太子傅。
而这太子,正是羁傲叛逆的年纪,加之是皇上于皇后的独子,偏偏又生得俊郎周正,天资聪颖,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早早立了太子,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身边的师傅更是资历最深,人中骐骥。 可他却亲自拜这个无心仕途的浮丘斐为师,到底是看中了他的才,还是看中了他的德?
浮丘斐自己也很纳闷,自己于商沄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是什么入了这位太子殿下的法眼?
进屋之后,商沄看着眼前没有一件多余摆设的书房,心中暗想,倒是于浮丘斐很配,一样的简淡清冷。
浮丘斐请商沄坐下,授课之前想先探探这个小太子的底。 “新制的君山银针,太子殿下尝尝有没有宫里头的正宗。”浮丘斐笑着为商沄倒了一杯茶,氤氲的热气称得他一张脸愈发温柔。
屋里的炉火很旺,入口的茶很甘醇,浮丘斐的声音很温柔,商沄突然觉得一切都暖着他的心头,一种真切的舒适缭绕在他的手边。
如果没有那么多事…
是啊,偏偏还有那么多事。
少年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杯口,说道:“茶是好茶,若是没人分享就可惜了。”
“这不正于太子殿下分享吗。”浮丘斐莞尔道。
“浮丘先生为何不娶妻呢?”商沄问到,“多个打理家务的女主人,不好吗?”
浮丘斐抿了一口茶,淡然说道:“臣…不想太早成家。”
“哦?我记得浮丘先生与我二哥同岁,仅年长我四岁,我二哥早已有了妻室且幸福美满。”商沄看向故作镇定的浮丘斐,把他刚才的一丝不适尽收眼底。
“这是臣的家事,不劳太子殿下费心。”浮丘斐的声音有一丝轻颤,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又松开。
听到二哥有点紧张啊。商沄想到。
商沄侧了侧身,移到浮丘斐的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因为商熳之。” 少年的嗓音低哑清晰,他说的不是“二哥”, 而是直呼其名“商熳之”。
浮丘斐看着眼前戾气十足的脸,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不会知道的,不会的
浮丘斐瞬间恢复了原先淡定的神色,温和地说道:“与二皇子有什么关系呢,臣自己不想娶妻罢了。”
“浮丘先生觉得,你与商熳之的事,除了你们两个,没有别人知道吗?”商沄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说道。
浮丘斐很自然地给他斟满,努力压抑着情绪,这个十五岁的太子不是一个简单的,被娇纵惯了的皇子,必须各外小心。
“原来太子殿下也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啊”浮丘斐一双和煦的杏眼对上商沄少年气十足的侧脸。商沄转过头,打量着这个从一开始就故作镇定的男人,仿佛他真的温和无害。
“流言蜚语未必可信,可浮丘先生,外头根本就没有你和我二哥的流言蜚语啊。”
浮丘斐闻言眼神一滞,衣服渐渐冷着肌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要我说说当年庆功宴上的惊鸿一瞥,还是七月七在太液池旁的互诉衷肠,还是你们决裂时的恩断已决,还是他大婚时你的潦倒不甘?”
彻骨的寒意从商沄眼中涌出
“你……你……怎么可能”浮丘斐所有的防备都崩溃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