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上午十点半,朴灿烈的车准时的停在了市局大院门口,隔着一院子的人,与行政大楼遥遥相望。这些人里端着相机的是小报记者,剩下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那群,估计全是看热闹的。
人群中间是个中年男子,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动作和表情,但嗓门着实不小。
“我知道凶手是谁!凶手就是她那个精神病的妈!把女儿要回去就是为了保险补助金不是吗!你倒是好好看着啊?!才领回去一个月就没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还有你们这些警察,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们就解剖,我女儿死了都没有全尸,她还那么小你们下得去手吗!”
恍惚间朴灿烈觉得自己听到了闪光灯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虽然他穿的也是那套警服衬衫,但是领带上别的领带夹和那两枚配套的袖扣一看就价格不菲,再加上副金丝边的眼镜,乍一看像个有点骚包的公子哥。
公子哥向着这群牛鬼蛇神微微一笑,从背后拎出来个大喇叭。
“这位先生,初步尸检报告显示您女儿遇害后遗体有人为移动过的痕迹,因此您女儿的死亡定性为非意外死亡事件。我国刑事诉讼法明确规定,非意外死亡事件确认立案时,法医有权力直接对死者的遗体进行解剖。且经户籍科查证,死者的现监护人是她的母亲王女士,王女士虽然有精神病史,但经过治疗有行使监护权的能力,已有有资质的精神科医生出具相关证明。而您作为前夫,现在并没有监护权。除此之外,您有什么证据证明王女士是杀人凶手?如果没有的话,您现在的行为将构成诽谤罪,还请这位先生注意斟酌自己的言辞。”
“另外,为谋求经济利益而对不实信息进行报道的行为有悖于各位媒体人的职业操守。故意歪曲事实者,更将负担刑事责任。本案的立案报告已获局长批准,上级要求一个星期内破案。在保证不泄露机密信息的前提下,我们大队将向各位同步公示本案的案情进展情况。”
“最后,各位群众们有想给我们提供线索的,请到门卫处登记后去二楼问讯室找金珉锡警官,或拨打我们大队的工作电话。如果各位还在这里无故逗留,我们将以妨碍执行公务罪逮捕诸位。”
一席话有理有据有杀气,门口围着的一圈人呼啦如鸟兽散,只剩那个自称死者父亲的男人还杵在原地。
“先生,”这位警官关掉大喇叭,漏出六颗牙微笑的十分标准,“既然您说死者的母亲有精神障碍,那作为死者精神正常的前监护人,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吧。”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金俊勉警官?”金钟大一边翻着刚拍的现场照片,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朴灿烈。
“嗯,你们痕检的消息也太封闭了吧。队里进了这么个神人都不知道?”
“知道,就是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有,果然姓金的除了金钟仁是个败类之外其他人都是精英。”
朴灿烈在心里默默扶额,金钟仁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这个补刀队长。
没错,金俊勉是市局里的风云人物,力不能扛鼎百步外也穿不了杨树叶子,但他是金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啊。不知道这位少爷哪根筋搭的有问题,放着上亿家产不继承非要做警察。据可靠消息,该少爷大学四年射击成绩没有超过八环,体能测试也一直拖着班里的及格率。侦查、追踪、情报等核心科目全都马马虎虎。但神奇的是他竟然按时毕业了,更加神奇的是,在基层工作了几年之后他还进了市局。
金俊勉刚来报道的时候,朴灿烈非常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接受这么一个**。
直到后来他发现,暴跳如雷的省市级领导,要死要活的死者家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各类无良媒体,都不用他这个队长亲自出面应对了。并且当年刑侦大队的信访举报率下降百分之四十,上级好评率接近百分之百。
这个真的是天赋问题,朴灿烈觉得自己再念八百年书都比不上。
“尸体的解剖已经完成了,”会议室里陈科长拿着激光笔一边点着屏幕上的图片一边报告尸检结果,“死者指甲青紫,胸腹腔膨胀,窒息症状明显。牙列完整未见松动且颈部没有损伤,所以不是勒颈、捂嘴造成的窒息。口鼻附近粘附泡沫,内有泥沙,这是典型溺水的症状。死者双手腕处有约束伤,均不存在生活反应,为死后造成。大家再看这张图片,死者的脑后有明显的按压痕迹,所以死者应该把脑袋按进水里溺水而死的。没有查出受到过性侵害的痕迹。”
话说到这里,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死者名叫李南禾,九岁,就读于市立第二小学三年级。学习成绩各项表现都一般,性格十分内向,跟同学们相处的不算亲密。五年前父母离异后跟父亲一起生活,知道一个月前王女士将其接回了自己家里。附近的邻居说她平时作息非常准时,从未晚归或在外留宿,跟社会上的人没有什么来往,也没听说过她和谁有特别大的矛盾。”大屏幕上跳出来一张证件照,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但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家庭不幸,眉目总像是拧着的,看着让人心疼。
"李胜,死者的父亲,四十一岁。以前在家具厂做油漆工,家具厂倒闭后就做点零工维持生计。五年前其妻被强奸精神失常后两人离婚,女儿监护权归李胜。李胜平时接触的人很多,但一般都是工作上的联系,所以社会关系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不良爱好,银行流水也查过了,虽然存款不多但应该不算缺钱。王爱琳,死者的母亲,三十六岁。以前跟李胜在同一家家具厂工作,是厂里的会计。五年前半夜在厂里加班结账的时候被同厂员工强奸后精神失常。经心理疏导和住院治疗后情况好转。现在在市郊一化工厂继续做会计,每个月有固定收入。一个月前向区级人民法院出具相关证明,要回了女儿的监护权。李胜不同意,两个人现在还在打官司。”
都暻秀顿了顿,又再翻了一遍笔记本,“小姑娘最近经常接触的人就这些,剩下零散的还要继续做外围调查。”朴灿烈拿起手边的笔转了两圈,点了点头又看向金珉锡。
“看门的老伯说半夜有几个学生想从大门翻进公园,但是被他制止了。结果回去刚睡下不久就听见湖边传来尖叫声,他一个人也不敢出去看就报警了。那几个学生是想去公园请笔仙的,等保安室关灯了之后他们就从另一处的围墙翻进了公园,整个公园就人工湖边上有路灯,所以他们就准备去那,结果走过去发现草丛里的尸体。有个小姑娘现在还没缓过来,而且几个学生都是未成年人,我们也没办法单独问话,暂时口供就只有这么多。”金珉锡鼓了鼓包子脸,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李胜已经来了,和俊勉在问询室,珉锡你再辛苦一下。痕检和鉴证科的结果下午才能出来,先就以上这些信息,大家有什么想法吗?”朴灿烈两只手的食指并在一起,抵在下巴上,越是现场简单的案子其实越不好解决啊,会议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烦躁感。
“加强未成年人唯物主义思想教育?”朴队长再次于心里默默扶额,暻秀,你的思想觉悟真的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