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老了。
他疲累的倚在压成一窝的软榻上，眯缝着眼，望着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腼腆的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中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嘴巴蠕动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似的。
本不应该让他进来的。
他默默地望着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开声。
之前很多媒体扛着长枪短炮过来，挨个对着他，说是要让他，这个什么英雄的光辉照耀进万家门里头，明白当年的艰辛。
他拒绝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战场英雄，他也没有什么故事能绘声绘色的讲述，他那激昂的热情早已随时代渐渐冷却，只留下那一根极长的针久久的深埋在他的心头，几十年。
他……很像他。
小时候的自己。
他是这么想的，少年一个人过来，他实在不忍心让他回去。
“爷爷……”
这声音真稚嫩。
像极了当年，他对高了，他一头的哥哥大声叫嚷。
“孩子……你来……想问什么……”

他喘着气，咕哝着，极力想抽动自己的嘴角，拉出一丝笑面。
“打仗……是不是很厉害？”
少年睁大了眼睛，笔在手里死死的攥着，好像花了很大精力才能握住。
忽的，他似乎被小小的雷电击中，垂老的身体猛烈的颤了颤。
那个战火燎原的岁月……
他闭上眼睛，原本有些紧张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少年看见他嘴角自然的浮起一抹淡淡的，怀恋的笑容。
“当然……很厉害……”
“那你能给我讲讲吗？”
“讲？”他双手抱臂。整个身子虚倚在胡同外侧，低着头。看着那满脸泥污的孩子。
那孩子扯着他那浸满汗渍的军装，声音纯净而清亮。
“哥哥真的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厉害！”
孩子听见上方传来轻轻地低笑，他不由得抬头，发现青年原来凌厉的眼睛温柔的漫开，斑驳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在刀锋削过的脸上细细地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真没出息，这点破事就说我厉害，你啊，就别想了，拿枪不适合你。”
“不要！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厉害！”
青年望着他澈蓝的眼睛，淡淡的笑，却没有把视线移开，只是默默的凝视着他。
他没有告诉他，就在为他躲过那一群歹徒的时候，他的背早已在他后方为他扛过多少刀伤，血黏黏糊糊粘着背上的衣服，撕裂般的痛苦。
“爷爷……”
“哦……”他忽的被那清朗的声音扯了回来，随即也轻轻地笑了笑。
“打仗啊……”
打仗很艰苦，穿越多少枪林弹雨，脚下时刻还有埋下的地雷；打仗又很快乐，让人精神振奋，不再麻木；战士，披荆斩棘，浴血沙场，或许只是为了那么一点曙光。他们或许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战， 或许痛苦自己为什么而战，这会矛盾。
就像他一样。
他一字一句的，如数家珍般说着战场上的一切，少年托着腮，听着，有时又托着笔记着东西。
“布莱克将军。”
他面色凝重的转身。略带惊诧地看着身着整齐军装的少年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声叫着，目光如炬。
他回头又看了看被他圈的不是样子的行军地图，又回头看了看雕塑一般的他，沉重的眼皮刹那间有了一种苏醒的欲望。
“你来了。”
“……报告，将军，应当说，进来。”
他闻声，眼一眯，不满的嘟囔，“谁教你这些P话的？快过来。”他重新转身拿笔，手握着笔杆良久，像深思熟虑什么事情似的，低而轻的补了一句。
“以后，如果没有人在，你叫我伯恩哥哥，就好了。”
他没有看少年的眼神，只是孤自望着偌大的行军图，等待着少年与他并肩而站。
“伯恩……哥哥……你在这，想了多久了？”
他沉沉的吐了口气，手虚虚地抚了抚眼皮。
“一夜。”
整整一夜。
他感受到了少年不可置信的目光。
都多少次了。
“你以为打仗是一场游戏么？”他笑，眼神有些迷离，“现在那敌军士气正盛，我们处在守势，几近被包围，再这么拖下去，代价怕是整个团的命，你明白？”
少年沉吟不语，抬手取下他手中的笔。
“你先休息吧。”
他无声地颔首，仍是虚虚地倚在墙角，头埋在屈起的肘内，静静的看着少年专注地盯着行军图。
少年时不时回头看了看沙盘，手中的笔头顶着下巴，他端详着布莱克圈起的标记，神情非常专注。
“将军……呃……伯恩哥哥……”
“想到了？”
他把头从肘内抬起，低声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指了指行军图。
“你要听吗？”
布莱克看着行军图新的路线，眸里缓缓凝出了似启明星升起的，淡淡的，渐渐的光亮。
他们突围成功了。
那夜，他喝得酩酊大醉，扯着，少年的军装直向军营边上走去。
“卡修斯……你真是……厉害……”
“将军，你喝醉了……”
“什么将军…我是你……”他咕噜地咽了口混浊的沫，口中含含糊糊的，“伯恩哥哥……”
卡修斯，依然望着脸色通红的他，沉默着，眼里沉着黯淡。
“怎么啦？胜利了还不高兴？”
“我……我是战联党的，你……是邪灵党的……”
他终于明白这聪慧的少年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了。
“我们能合作。是因为外来的力量使我们凝聚在了一起。可一旦外力消除，你我二dang……还会再战……”
他醉醉然轻笑一声。
“那又如何？”
卡修斯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他更相信他只是醉了。
似是在推倒这个结论，布莱克捂着额头，声音低而微冷，醉意少了些许。
“你知道，战斗是什么吗……”
卡修斯猛地瞪大了眼，原本笔直的身体猛烈地颤抖。
“不要……”
“傻小子，你不要叛离了当初为什么而战，”他声音依旧低低的，似乎在甩掉那恼人的醉意。“战争就是如此，为了某种信念，总要付出一切的。在这乱世，我们只能依附于此。”
“可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村……我们的……
“下一次，我们就是敌人了吗……”
他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护着他的哥哥……
“你总会长大的，是吧？卡修斯同志。”
突然。他发觉说话者的声音有种把持不住的震颤，她带着一丝怯懦的抬头，看见他红了眼眶，深蓝的眼里晶莹透亮。
他冷哼着转身，抱着壁，背对着他。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太难看。”
“打仗……总会有人死去的吧……爷爷……不会心疼吗？”
心疼。
为敌人心疼。
本是不该的，确实。

那根极长的针似被少年清朗的声音捻着，左右一晃，使得内心深处那血肉淋漓的东西再次被猛烈地抽动起来，他，老化的脑子嗡嗡的，眼前忽的黑了一下。
“痛么……”
“布莱克，上将。只有你一师还活着，其余都被歼灭。”
布莱克，浑身血污。冷笑着看着面前拖枪瞄准他的青年。
他也举着枪，对着卡修斯的额头。
“你真厉害，卡修斯少将。”
他笑。
“布莱克上将，请如实告知，是缴械投降，还是徒劳抵抗。”
布莱克没有回答，只是稍稍调整一下瞄准镜，眼睛移开，安静的看着他的眼。
“上将。”
卡修斯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威斯克总司令，已经投降，你已无退路，请明智做择。”
看来，真的成长了呢。
他低头，飞快的把瞄准镜再次对准了卡修斯的额头。
一声，悠远，干烈的枪响。
卡修斯一滴浑浊的泪终究还是不住落了下来，他费力地用手去拭，却把泪壶胡乱的抹得到处都是。
“我说过，我是战士，我永不会屈服。”
卡修斯在激昂的喧闹声中，久久地看着倒下的身影发呆。
那个身影仍是像以往一样微笑着，只是再也不能睁开那双曾凝视了他许久的眼眸。
“伯恩哥哥……”
他轻轻的唤道。
那个瞄准人的枪法，是他手把手教的，他说，那个子弹贯穿人的中枢神经，人当场死亡，快速有效。
本不应该应的。
“伯恩哥哥？”
他俯下身，扶着他的头部，血腥味扑面而来，头一次如此新鲜。
他叫他真杀了人，还是不要去看了，味很难闻，也没必要，省的让自己心理受不住，说着把用手他的眼睛蒙上，后方正是被他一枪击毙的敌人。
“伯恩哥哥！”
后方的战士蜂拥着冲上前把所有的敌人消灭尽了。
那夜，所有人都把酒一口一口灌着，庆祝他们坚持许久的胜利，卡修斯独自一人握着一大坛酒，坐在他的旁边。
“你不喝酒？”
“酒呛人，不喝。”
“好，你不喝我喝，娘用那么多时间酿成的酒，不喝真是苦了你咯。”
“哼，你喝那么多，小心查出什么绝症来！”
“谁教你说的胡话，查出绝症来看你哭不哭……”
风，很凉，之前他靠着和这个一样的半山坡，埋在草丛里，陪着他硬是喝完了一整坛酒，睡得不省人事。
卡修斯缓缓的撬开酒盖，真的很香。
他尝试着像他一样 ，把坛边抵在唇上，故作潇洒的咕噜咕噜往胃里灌。
真的呛人，他怎么喝进去的……
肚子，像被刀切成了几十块，用力往两边拉扯，撕心裂肺的痛。
又不辣，怎么自己又流鼻涕又拭泪的……
别哭，真没出息，自己不是做到了像他所说的么，要有军人的样子……
泪眼朦胧间，他摸到了那把沾满血的枪，他下意识把它捡起，猛地，他想起什么似的往枪膛一看。
顷刻间，他似乎看见苍茫大地间有一双熟悉的眼睛，默默的看着他，带着淡淡的笑，许久。
他泣不成声。
曾经，有这么一个传说。
一个人喜欢上了精灵公主，但公主的父王绝不答应。后来，两军交战，那个人成了攻军里的一部分。
精灵公主见到了他。
国王要求公主用弓箭杀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拿了弓箭。
两人同时玩起了弓，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有一个人活着。
那个公主惊诧的觉得觉得胸口只是轻微的钝痛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弓箭那致命的箭头被剪掉了。
男子倒在了血泊里。
“爷爷，你为什么旁边放着一把老枪啊……”
“几十年了……”
“几十年？”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曾经对着我的头部。”
卡修斯咕哝着。
“但它……”
“没有子弹……”

超级短啊啊啊

国庆节快乐吧友们

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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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那篇黑白党争原篇帖子怎么没有了（是不是挖坟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