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威不确定他的同学们更加讨厌他是否是因为这件事,但他们一定都听说过了。
进入同一间教室里关上门,就是以班级为单位的世界。班与班之间基本上互不理睬,在一个班内部你永远想象不出会发生些什么。
再开学时诺威几乎每天都能听见类似的窃窃私语:“看见没,那个就是害死了自己弟弟的人。”
与之相比,无休止的孤立与破坏都显得像是附赠品。
如此慢慢累积,最后一道防线先是出现了小小的裂缝,然后越来越深,直到再也无法承受的那一天。
洪水终于决了堤。
星期五下午的大扫除正在进行之时,窗外的雨滴开始从屋檐边缘滑落,一颗接一颗织成了帘子。
诺威去走廊上倒完垃圾回到教室,老师已经宣布可以放学了。教室里的人纷纷拿起准备好的雨伞离开。诺威看向自己的抽屉,原本放在那里的伞已然变成两样东西:光秃秃的骨架和一团被剪烂的塑料布。
一瞬间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连质问“是谁干的”都再也做不到。
那把伞上的图案是艾斯兰在学校手工课画的。去年诺威过生日时,父母一如既往地用比平日稍多些的零花钱打发他走。晚餐过后,艾斯兰走进房间,那出那把伞,脸颊红彤彤的。
“生日快乐……哥哥。”
诺威带着那把伞的残骸来到学校后面的河流旁。轻轻松开手,破碎的纪念品便落进流水顺流而下,越来越小。
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要跳进这条河里,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去追回那残骸,而实际上他连最基础的游泳都没学过。
他很快就能完成……
“嗨同学你怎么站在这儿,没带伞吗?”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诺威的计划瞬间被彻底打乱。下一秒已经有伞撑开在他上方,先前那声音的主人梳着格外显眼的刺头,极认真地注视着他:“同学你看,现在雨下得挺大的,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对了你家在哪个方向?”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家。”诺威移开视线。
“那怎么行啊会感冒的!或者,你可以到我家里待一会儿?”
淅淅沥沥的雨仿佛永远不会停。两人头顶这把伞不大,至少不像是能装下两个十岁孩子的大小。他们挨得很近,诺威甚至听得见身旁那人的呼吸声。
心中萌发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感觉自己就像初形成的泡沫,膨胀着、漂浮着,直到彻底破灭的那一刻……
于是诺威逃走了。听上去很无法理解,但他的确逃走了,沿着河岸一路小跑着回到家。他没有看到那个仍举着伞的男孩后背已经湿透。
推开家门时已经是晚餐时间,他发觉自己高估了父母的反应。他们没有问伞的事情,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用沉默示意他自己去厨房拿餐具。
对了,附加的还有一句,“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把泥弄到裤子上。”
在这方面诺威很清楚他们为什么讨厌他,其实就算说恨他也不为过。想想看,一个你偏爱的孩子离去了,留下的是那个不讨喜的孩子——甚至还是罪魁祸首,你会怎么做。
有时候他能看到,从父亲的那些话中(“瞧你那脾气,等着孤单一辈子吧”),从母亲久久望着艾斯兰的照片再转头看向他的目光中,他看得懂他们的心声: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
为什么呢,躺在湖底的那个人不是你?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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