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龙舟文会
方运接受了童黎的赌约，加入赛龙舟的队伍。
结识不久的赵竹真格外担心：“你有所不知，除诗君弟子外，庆国半圣的关门弟子颜域空也随之前来。他十岁中案首，十二岁中茂才、十四岁中解元。他的天赋不仅过庆国诗君，甚至丝毫不下于百年第一奇才衣知世，是庆国下一位半圣最可能的人选。我方才给你使眼色，就是想让你不要中计。单单一个颜域空还没有压倒你的力量，但加上诗君弟子和其他人，你几乎没有胜算。”
方运坦然一笑：“无妨，毕竟我已应下，自是不能反悔，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况且，景国又不是只有我一人。”
赵竹真还想说，但见对方胜券在握的样子，放下心来，于是和杨玉环前往画舫观看。方运则跟着钱举人一众。
拨开河岸边的柳树枝条，行至一处码头，乘上小船前往河中的沙洲。风轻扬，带着初夏特有的温度，洒在众人的身上，不似烈日般燥热，反到有一丝温暖。
船停在沙洲上，上面已经站了许多人。相识的人匆匆打过招呼，就各忙各的。
方运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穿白色的宽松长袍，黑玉般的头散披在身后，不像彬彬有礼的文人，倒像是一位浪子。他的眼神极为空旷，空到眼里倒映天地，可却没有半个人影。
仿佛这天地间的所有人都不值得他看。
那人突然眨了一下眼，微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如同一对墨蝶振翅欲飞。
转头看向方运，细细打量他一眼，目光又回归天空。
惊鸿一瞥。
方运愣了一瞬。那人明明是在看自己，可他的目光却又无比空洞，像是要穿过自己去看那极遥远的地方。
真是个奇怪的人。方运想。
但自己，却是有几分想看到，那人眼中，有个俗物的样子。

捕捉到小可爱一只！！！

嗯，不好意思我的眼中只看到庆国半圣这四个字……颜颜是祖冲之的弟子吧，他是庆国人南圣好像不是哦(´-ω-`)

加油

长河如玉带穿城而过，河面水汽弥漫，仿佛一层极淡的雾气，两岸杨柳绿丝垂下，数不清的人挤在岸边。
沙洲边上，龙舟上所有人站起来。
黑瓦高楼上，玉海知府念诵了一篇祭拜先贤的祭文，代表赛龙舟正式开启。
方运刚研好墨，还没提笔，就听人群有人惊呼。
“一号龙舟有才气了！还在上升。”
方运立刻向庆国人所在的一号龙舟看去，在官印力量笼罩之下，就见诗君弟子施德鸿面前的纸页生出一道橙色的才气光芒，正在不断增高，现在已经过一尺，达到出县的标准。
施德鸿微微一笑，然后扫了一眼方运等景国人的龙舟，见无人动笔，便自顾自地念诵自己的诗：“玉河值端午……”
他只念了一句，就现所有人都往他身后瞧去，就见半圣弟子颜域空纸面上的才气以更快的速度增长。
那黑瓦高楼上，府院君冯子墨凭借官印看到颜域空的诗文，颜域空写一句，他念一句。
周围的官员有的沉默不语，有的称赞两声，没有人会贬低，哪怕颜域空是敌国人，半圣弟子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抨击的，更何况那颜域空写的极好，才气不会骗人。
等颜域空收起笔，两尺一寸高的才气浮现在他面前的纸页。
方运不由多看了颜域空几眼，心中慨叹：怪不得目中仅有天地，当真是有大才。倒是想看看这样一个人失败时的样子。
见同舟的几人唉声叹气，方运毅然鼓励，立时，众人气势高涨，一扫之前庆国人给他们带来的阴霾。
方运略一思索，写下词牌名《浣溪沙》，然后加上“端午”二字。
不远处的官员们立刻激动起来，院君冯子墨随即念到：“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立时有人赞道： “好！女子于端午游玩的场面跃然眼前，尤其是流香涨腻，颇为新奇，女子梳洗后的脂粉水全都倒进河里，自然就是流香涨腻满晴川。”
“这才气，比那颜域空涨得更加迅猛！”
二号龙舟上的人继续写诗文，可其他龙舟上的人一起看着方运。
颜域空的目光，亦是落在了方运身上。
似是察觉到对方的注视，方运抬头，与颜域空四目相对，而后冲他浅浅一笑，唇角微翘，恣意、张扬，带了丝痞气的嚣张。
而后低头继续写道：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才气涌动，达到两尺八寸才停下。
一人抚掌叫好：“色彩明艳，如在眼前。原来是在赞美她的童养媳江州西施。彩线缠臂，可以不病湿；小符配身，可以辟祸事，写她的美，也在期盼她无病无灾，与佳人长相厮守，千年不离。前面写端午之景，后面以端午之物祝福佳人，比那颜域空高明许多！”
众人纷纷点头，诗词终究要有情。
方运搁笔，又抬头向颜域空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颜域空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由思索起这词的含义。
相传方运有个貌美如花的童养媳，这词乍看定是写给她的，可是最后一句“佳人相见一千年”却有了歧义，若真是写给不离不弃的发妻，定然会用“相伴”、“相陪”之类的字眼，“相见”反到有了一股子疏离。那此词，定是写给一初遇之人。
于是便下了定论，回味方运的笑容，颜域空恍然：这词，怕不是写给自己的。
顿时一阵羞恼，却又由衷感叹方运的才情。
罢了，在这般大才笔下做一回“佳人”，让他占一趟便宜，又有何妨呢？

施德鸿和童黎与方运立下赌约后，方运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引发圣道之音。
在场几乎所有文人都忘记几人之间的纷争，口中反复念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八个字。
颜域空立刻抬头看向方运，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异彩。
他原以为方运只是在诗词方面才华横溢罢了，却没想到他竟对众圣经典有这样独到而又深刻的见解。心中除了钦佩，却隐隐有一丝不甘。
自己身为世家弟子，在思想上却全然比不得这一个寒门弟子。
颜域空起身，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边，向下望去。
玉带河水咕噜噜冒着泡泡，如同沸水似的，而气泡最密集的地方，有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慢慢升高，最后形成一扇高一丈长十丈的淡金色光门。
方运一言，竟引发鱼跃龙门的异象。
待到河面逐渐平静，颜域空回到原位坐下，静静的看着其他人。
之前叫嚣的童黎低头不语，而诗经弟子施德鸿一直盯着方运，目光有些茫然。他原本认定方运难登高书山，但耳闻目睹这一切，他的信心有些动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甚至还向自己戏谑地挑了挑眉。
颜域空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你好自为之。”也不知这个“你”是指谁。
说完颜域空起身向外走，也不看方运，自顾自道：“怪不得你能倒背如流，不曾想你已能为《论语》作注，可入我等之列。龙舟文会败于你手，我无话可说。”
颜域空说到最后，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体内发出，直冲上天，周围狂风大作，吹得举人之下的人不得不以衣袖掩面。而他自己的衣衫头发却纹丝不动。
附近的花草树叶被这风一吹，竟然寸寸碎裂。
是文胆韧如草木的力量。
颜域空一边向外走，一边暗中以才气向方运传音：“给我个面子，尽量不要为难施德鸿，他毕竟是诗君的弟子。”
方运亦以才气传音回道：“自然，但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动他。”
颜域空轻叹了口气：“罢了，多谢。”
“嗯？你们看。”董知府突然指向方运身边的菖蒲。
方运身边只坐着杨玉环和赵红妆，旁边只有童生侍卫，没有一个举人或进士，本应寸寸碎裂的菖蒲，却笔直的挺立着，和平常一样，如碧绿的箭倒插在花盆中。
没有举人，没有进士，这盆菖蒲是怎么完好保存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颜域空停下脚步，在门外站了十数息，才重新迈步。
“我在学海等你。”

南圣阁
层层石阶之上，就见两个进士侍卫分别立于大门两侧，隐隐释放出的才气，似是在警告闲人勿入。
一个白色的身影小跑着上了阶梯，门前的一个进士原先皱眉想要呵斥，但在看清来人后，不由恭敬道：“颜公子回来了。”
颜域空头也不抬，仅仅嗯了一声，径直向西苑自己的书房跑去。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疑惑。
“第一次见到颜公子这般失态。”一人道。
“莫不是……”另一人刚想说圣道有损，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域空回来了？”
是南圣。
两人连忙施礼：“南圣大人。”
南圣随意地应了一声，便自言自语地：“唉，域空这孩子，自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现在出了个能压他一头的方运，自然极受打击。唉，不妙，真不妙。”末了问道，“你们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哄好域空？”
两个进士顿时哑然。
南圣得不到回答，也就撇撇嘴，而后跨进大门，全然不顾门前目瞪口呆的二人。
“颜公子，还有被同辈胜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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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圣阁的西苑是一处园林。
繁花盛开，景致秀丽，一条小径弯弯斜斜通向竹林中的楼阁——即是颜域空的书房。
而它的主人现在正背靠着那一座木楼低低喘气，披散的黑发凌乱在脑后，眼中水光氤氲。
双手紧握，在自己白色的长袍衣袖上捏出一个褶子。
轻轻启唇，却只道出了一个名字：“方运...”
带着几分不甘，和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林子里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就见翠竹摇曳，一个青衣男子走了出来：“域空。”
颜域空慌忙抬头，向来人作揖：“恩师。”
南圣笑道：“收拾收拾，准备和我一起去景国玉海府。”
颜域空一惊：“为何？”
“因为...”南圣故做高深莫测状，“我想吃得月楼的凤爪了。”
颜域空：好气哟但他是我师傅我不仅不能打他还打不过他。
颜域空的书房叫“凤鸣”，是南圣起的名。
其含义一目了然，但其内幕却几乎无人知晓。
其这名的原因，仅仅是因为：
收颜域空为徒的那段时间，南圣格外爱吃凤爪。

把南圣写成一个幼稚鬼不是我的本意

南圣真是游历人间的大萌物，小域空是小萌物哈哈哈~
话说，南圣可以和谁组CP呢？困惑……

说是要去玉海府，实则先被自家恩师带着在庆国兜转了几天，而后又被拽去了武国，先去武国京城的著名酒楼吃了各种独有美食，再顺道去文相府上拜访，恰逢衣知世正在，便去讨了杯灵茶。
颜域空侍立在一旁，南圣和衣知世二人则面对面坐于棋盘两侧。
那棋盘由上好的玉石制成，表面泛着一层银光，隐隐有一丝月华的力量渗出。
史家半圣席云霄之物——月明棋盘。
棋子亦是最为适配的：黑子星棋，白子云棋，皆是一等一的半圣文宝。
南圣随意地捻起一枚白子在手中摩挲，开口问道：“这棋盘棋子你是怎么从云霄手中要来的？当初我拿什么文宝跟他换他都不肯。”
衣知世捧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们，行了个小赌约，赌这次景国会试方运能不能成三甲茂才，我拿我那片清雨茶田和他对赌。”说完，还颇有意味地看了颜域空一眼。
南圣轻笑：“你们啊.....”而后亦品了一口茶，“你还真舍得，这清雨灵茶，也就只有你这儿能喝到了。”
衣知世也浅笑，却转头看向了颜域空：“域空。”
颜域空作揖，道：“知世先生对学生有何指教？”
衣知世问道：“域空，你对方运，可有过怨恨？”语气中竟有着几分严厉。
这一发问，声音便如顽石直击心上，颜域空霎时有些迷茫。
自己......是否怨恨方运？
想起自己那日龙舟文会忍着落泪的冲动佯装潇洒走出酒楼，收到那人一封鸿雁传书一句“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难过”时的惊讶；想起自己慌忙跑回书房，心中那种若有若无的奇异情感；想起那人诗成时嚣张的笑......
种种回忆，凝到唇齿间，便成了一句：“不曾。”
衣知世挑眉，追问：“为何？”
“因为...”颜域空淡淡开口，“我是人族的半圣弟子颜域空，不是庆国的诗君弟子施德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