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后
大婚后十日,润玉便搬去了七政殿,每隔几日会回一趟璇玑宫。天帝天后相敬如宾,一应礼数半分不少,生活平淡如水,日子久了,许多想窥探帝后心事的人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润玉的身子早年损耗太过严重,继位以来更是宵衣旰食,无意调养,以至近些年来身体越来越差,疼痛咳血也越来越频繁,杏枢院和太上老君想尽办法,却也只能减缓病症。青蘅原为药神,寻医问药是本职,医术精湛更是闻名六界。然而,药界虽然名义上归属天界,实则掌六界医药之事,向来与世无争,遗世独立,润玉本也无意治好自己的病,故从来没有请药神医治。只是如今,青蘅做了天后,便将调养润玉身体的事接下了,请脉配药悉心照料,不愧药神之名,润玉的身体状况竟也有所缓解,杏枢院和太上老君称奇之余也明白,这终究难治根本。
“陛下,天后娘娘到了。”
“请进来。”
青蘅进了七政殿,行礼之后坐到润玉身旁。
“陛下,这是今日的汤药。”
“有劳你了。”
润玉喝下汤药,只觉一股纯净灵力荡涤五脏六腑,不仅身体病痛缓解,连精神上也有神清气爽之感。
“陛下,臣妾请陛下圣脉。”
诊过脉后,青蘅缓缓起身。
“陛下,臣妾做了些太师糕,放了固本培元的药材,陛下吃些对身体也有好处。”
“麻烦你了。”
“若无别的事,臣妾就告退了。”
青蘅走后,润玉拿起一块太师糕轻咬一口,果然是放了不少珍奇药材,也只有她才有把苦药做成可口的吃食的本事。
六界皆称青蘅为传奇神女,从大婚那天起,润玉便知六界所言不虚。她是极聪明的女子,一双眼睛清澈至极,又能看透他人万千心事,七窍玲珑心,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肯说。洞房之夜默默睡下,后来他要搬到七政殿,她同样没有多说一句就亲自为他收拾物件布置房间。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本事,在床头放一个白獭皮毛做表昆仑温玉为芯的枕头,在墙上挂一幅数十万年前云卿上神所做的大幅山水画,在桌案边摆一个铜制藤叶纹龙的香炉,各个物件的选材摆放暗合五行风水,宁神静气,温养心脉。她日日清晨来七政殿请脉送药,又刚好错过早膳的时间,从不主动请他回璇玑宫用膳,却早早选定食谱交给御膳房。成婚三年,对于他们之间只有夫妻之名这件事,她从未提起过,甚至连在意的心思也没露过半分,从没让二人间产生尴尬之感。她一直都懂得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从来进退得当,张弛有度。
自她接管天界后宫以来,宽以待人,侍从属官受其恩露,俱是感激不尽、忠心耿耿。一应事务她必亲自经手,不过一年,竟将后宫积压多年的无名账目全部清底,量入为出,勤俭持家,连带整个天界的各大粮仓宝库都是充盈饱满、条目清晰。
麒麟一族族长对他的新政心怀不满,暗中抵抗,他又不能在明面上惩罚施压,正是头痛困扰之时,她请族长夫人来天界,知其最是爱美,赠以万年才得一瓶的玉女雪肤粉,那族长夫人自然心生欢喜,又无意间诊得其有寒气侵体之症导致多年不得生养,几副汤药下去,两月之后竟传来族长夫人有孕之喜,麒麟族长欣喜万分,亲自来天界拜谢,带头支持新政。东海动乱之时,正值夏至,她亲手做了上百碗“槐叶冷淘”赐给东海王室,天界惊奇之余,东海地域竟也安分下来。万年来,他治理政事虽谈不上是严苛残酷,但到底也算手段强硬,有时即便他愿意用些温和方法,但作为天帝至尊又无从下手,她凭着天后和女子的身份,化干戈为玉帛,许多烦难事务竟也轻松化解。
聊聊几年,天界皆称她为一代贤后。
是的,当今天帝娶了个好天后。但每当他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想到她所有无言的付出,心底的愧疚就会越来越强烈,这样好的女子却因他成为天后,在最美好的年纪落入一片最凄凉的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