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上不撤旨意，臣便在此长跪不起。”
太师摘下官帽，长跪在女王面前，将脊背挺成铮然弧度，说出的话平静无波澜，却如淬火的明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放肆！”女王身边的侍卫早已厉声呵斥，“齐太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胁迫王上！”
“臣不敢。”齐君晏漠然道，“只是王上一念生，让臣向唐长老提亲，兹事体大，事关社稷，臣也不敢不慎重。之所以犯颜进谏，是请王上三思，切不可做出鲁莽率性之事。”说完她便深深叩首，匍匐于金砖之上。
在女王说出让太师提亲的那一日，太师面色不虞，虽未曾直言反对，然而却有传言说当夜太师府里却不断传来乒乓破碎之声。第二天上朝时，有人眼尖地发现太师的眼底青色更浓重上几分，一双凤目眼角垂下，整个人看着更冷森森的慑人。朝堂之上噤若寒蝉，没人再敢出言惹太师动怒，太师脾气不好，会用玉笏打人的。
莫姝面色肃穆，垂眸望着她久久不语。她的目光并不锐利，却让君晏的脊背更低了几分。
说来荒唐，这一对向来主贤臣良的君臣之间，因为一个东土来的和尚，第一次出现了裂隙。
君晏抬首，再要叩拜，忽而被莫姝俯身拦下。

　　略过那一双素手，她眉头微动，目光深深，一刹不知是欢喜还是惨淡。
“孤岂不知齐卿之意。”莫姝低声道。君晏眉目并无喜色，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但有些事，实为天意。”
　　“恕臣驽钝，不能明白王上的意思。”
“王上……”莫姝轻轻叹了口气，“阿晏，想当初，以你我情谊，哪有如今这般生分。”她走了几步，“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我在离境所说的话？”年轻的女王微微侧头，回想起少年时的事，一双星眸华光流动。
“……”齐君晏怔了怔，露出些许迷茫，随后便是沉默。许多往事接踵而来，令她的手指也不由攥紧。
“我不曾忘。”她微有失神，轻声道。

　　那年，她还是殿下的伴读，为追寻不胜案牍之劳而逃学离宫的莫姝，花了无数精力，君晏才找到在离海边的莫姝。她一袭粉色衣裙，散发站在白沙上，晚霞为她披上一层红纱，整个天地只有她，只有那个熠熠生辉的姑娘。
于是，还有什么责怪的话能说出来呢。
“阿晏，我不想做王上。”
　　“殿下又说玩笑话。”
　　“不是玩笑话，做了王上，哪能再如这般自由来去？母上管得那样严，真是不痛快！”
“殿下，身为上位者，当为……”
　　“你怎么就像那些老夫子那样满嘴道理规矩，净说这些话，是不是在怪我？”
“怎么会怪殿下？我不说了……我总会陪着殿下的。”
　　“此话当真？”
　　“是。”
　　“无论何时，你都会站在我这里？”
　　“当然。”
　　“好，那么本殿就封你做大官，以后做我的左膀右臂，如何？”
　　“我要和你站在一起。”
　　“好。”莫姝咯咯笑了，明艳热烈，霞光也黯淡下去。
　　“殿下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君晏的心跳怦怦，忽然忘记要说的话，以至于声线也有些发抖，“以后殿下做了王上，也要记得这样开心才好。”
　　“我会保护殿下的。”齐君晏拔出自己的匕首，郑重起誓。但为她故，万死不辞。
她们看见红霞热烈，看见万顷碧海，看见星河漫天，看见无数有着透明翅膀的蠃鱼从海面一跃而起，柔软的白沙上有暗金条纹的刺螺和她们留下的脚印。而莫姝像第一次拉起她一样，抓着她的手就奔跑。风里呼啸的，是自己訇然作响的心跳，是无拘无束的笑声，是风动，也是心动。所有君君臣臣的规矩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那是一生中也难以忘记的场景。直到那个姑娘倦极，倒在她身上。君晏背着她，一步步带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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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晏垂下眼睛，“王上是真心想要招那唐三藏？”
莫姝不答，只是点了点头。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君晏读不懂的娇羞。
或者也不是读不懂，而是不愿读懂。
君晏定定看她，“他身份特殊，是出家人。”
“出家人亦可还俗。”
“他若一心向佛，未必会动凡心。”
“我愿以一国为聘，奉上王位，难道他心肠如铁，真不肯俯就成全？”
君晏沉默片刻，“他是唐皇御弟，亦有取经大业，他若滞留于此，唐皇得知必然震怒，以倾国之力出兵报复我西梁。”
“……”
莫姝沉默了。
她的睫毛上渐渐凝出晶亮的光彩，她的眼里是比离海涨潮更汹涌的情愫，她的眉间蹙成楚楚动人的千千结，她的纤纤指绞在一起难舍难分。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清俊男儿，阿晏。为何不能让御弟哥哥留下来，他那三位高徒西去取经，这般既不耽误唐皇大业，亦可成人之美。”
这是商量的口气。君晏忽地想起她十六岁那年的醉话。
“我的梦想是，能和我的意中人结为夫妇，恩爱不移，白头偕老，再与他生几个宝宝，就足够了。”
君晏闭了闭眼。她有私心，那些私心掩藏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下疯狂嘶吼。可所有的私心在情窦初开的莫姝面前，都拧成了一股绳，搅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阿晏，你可懂得欢喜一人的感觉？”她低语。
君晏笑了。冷淡疏离的面孔逐渐融冰，却不是脉脉的春水，而是秋水，将落花放逐，只剩无尽萧瑟。
——我怎么不懂，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这里啊。
“我明白了。”
“您是真心想挽留他，结为夫妻。”
“是。”
“那么，臣，领旨。”

　　二
　　齐君晏去提亲了。那一日她没穿太师宽大的蟒纹官服，而是出人意料的作仕女装束。淡眉扫螺黛，樱唇染胭脂，青丝绾高髻，眉心点花钿。铜镜里的女子身姿颀长，一袭浅黄宫装，云鬓花颜，竟也透出几分娇艳，将那肃杀凌厉之气掩盖下去。
“圣僧，这几日相处，你对我主有意，是不是？”她道，圣僧。声音有女子的柔软。
僧人清俊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主如何？”
“贫僧不敢妄度圣意。”
“我问你对她如何。”
“贫僧是出家人，岂有还俗之理？此事绝不可为。”
君晏不再多言，她却是知晓，若非有意，怎会双目紧闭，直念佛号，若非有情，又怎会汗流双颊，眉心泛愁？
郎情妾意，不如成全，她心道。
“我主对你可是情真意切，愿放弃一国之尊，只为与你双宿双飞，这般情深殷切，世上能有几人？”她道。
“太师，贫僧与唐皇……”
“圣僧，我不明白，”君晏似笑非笑，一刹目光如疾电，“出家人心怀众生，那么西梁国子民是不是众生，我主是不是众生？”
“是。”
“因果宿命是缘，那眼前相遇是不是缘？”
“是。”
“劝人向善，是不是度人？”
“是。”
“造福万民，是不是度人？”
“是。”
“那以已善行成全他人，是不是度人？”
“……是。”
“那为何圣僧口口声声要度世人，却偏不肯度我主呢？难道大爱是爱，小爱就不是爱？”君晏侧头柔声道，“全无牵挂，又谈何了无牵挂？不懂小爱，大爱又从何而来？若从不曾拿起过，又有何资格说放下呢，你说是不是，圣僧？”
“……”
君晏紧锣密鼓，步步紧逼，他终于闭上双眼，额间密密麻麻全是汗。而她身着绫罗缎，隐约幽香袭人，恍惚间竟成了女王的颦笑，只要他愿意，温香软玉，便在眼前。
一刹很短，短到电光石火，心悸如雷，一刹又很长，长到看尽一生，也无法参透。
唐僧想到那抹缱绻丽影，再也无法说出那些佛门道理。
“阿弥陀佛。”
“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此，圣僧便是应了。”她眼眸一转，“王上得知，必然欢喜。”
“喜宴已备下，只能圣僧前来。”
“太师，此事贫僧须得与我那几个劣徒商议。”他一拱手。
“此事要得。”君晏颔首，躬身与他回礼，“圣僧请去。”
女王与唐僧成亲，满朝文武皆欢喜，唯有玄奘师徒和那对君臣各怀心事。

　　那女帝一腔爱慕情真意切，这圣僧愁锁眉头心事重重，三位高徒吵吵嚷嚷闹将不休，太师冷眼旁观暗中筹划。
君晏看着莫姝一身盛装，满眼盛满欢喜，只有他一人，只与他一人。她牵起她的手，一步步将她送于鸾驾。
“王上。”她的唇动了动，也许是周围喜色太浓烈，她看不见她的忧愁。
话要出口，却成了“王上，臣今日好看吗？”
“很美。”莫姝嫣然一笑。
再如何心事重重，她也抿嘴笑了笑。
“多谢你，阿晏。”
莫姝握紧她的手，像少年时那般晃了晃。她的眼里有对功臣的信任和感激。君晏的目光却黯淡下来，避开她的注视。
说来也怪，喜宴当天明明是晴天，却偏生下了阴雨。玄奘不顾众人劝阻，站在殿外。
他喃喃说着什么。
不知是心经？还是发愿？或是祈求？
但见不久之后，雨水隐去，拨云见日。第一缕金色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映在他的袈裟上，宛如泥塑木雕的神像，外壳剥裂，露出一抹金身来。
君晏眉心动了动，拖了太久，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借故离席，顺势叫来几个宫女，做了个手势。让那三徒弟去筵席吃喝，而她用一杯素酒迷软了唐僧，将他扶于鸾驾前，只待登上，就能礼成。女王满心欢喜，就要携他的手。
“且慢，将我师父还来！”孙悟空闻风而动，金箍棒一挥，砰然一声，驾辇便彻底粉碎，一眨眼的功夫，唐僧便被孙悟空抱起，而君晏则被气流裹挟着飞出老远。
莫姝大惊失色，却还勉强保持冷静。她咬了咬唇，“孙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孙悟空嘿嘿一笑，“你这女王好不晓事，我师父他一心只想着西经，何曾答应过与你结亲，你倒问问你这太师做的好事！呔！”他用手指着君晏，一双火眼金睛冷然盯着她。
“休要挑拨离间，孙悟空。”君晏没意料到如此，也来不及再思考孙悟空是怎么知道她动了手脚，不过此刻也没有必要了。她眯起眼睛，“你师父，分明动了凡心，却又不肯明说。不如我直接帮他做了决定，对彼此都好。”她看一眼面色苍白的莫姝，朗声笑道，“圣僧，若真要断舍离，也该做得干脆利落些，不然可不只是自欺欺人了。”
世间情字最杀人。

　　“胡说，我师父他一心向佛，怎会被你这妇人所惑——师父？”
唐僧面色也如霜白，一语不发。
莫姝亦静静看着这场闹剧，头上珠钗却微微颤动。
“没有我主准许，你们的通关文牒就做不得数。”君晏大笑之后，眼神蓦然狠厉起来，“我国以至诚待你，将你等奉为上宾，却是如此回报的？我主能容你，我却容不得你等！”
那行者嘶嘶几声，龇牙咧嘴地笑道，“好好好，那就别怪俺老孙不客气了！”他心中焦躁暴戾难忍，上前一步，一张毛脸雷公嘴凶相毕露，宫女百官吓得惊呼乱战，瞬间作鸟兽散。金箍棒携着千钧杀气迎面袭来，凡人岂能抵挡？君晏下意识闭上眼睛，用胳膊挡住头。
“孙长老不要——”与此同时一声极烈的悲呼响起。
她提着裙子，向她狂奔而来。
君晏豁然抬头，此刻她面若金纸，冷汗淋漓，眼底却爆出灼灼光彩，似喜，又似怜。
“师父，你倒是说个准话。”孙悟空将金箍棒一敲，“只要师父能取得真经，修得正果，便是刀山火海，俺老孙怕什么！让它来，来，来！”
说着金箍棒瞬间抵着君晏。
君晏愤恨地盯着他，唇齿乱颤，喘息声声。换寻常人早已心胆俱裂，她此刻勉力镇静已是竭尽全力，哪还能说得出话，急怒惊惧之下，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阿晏！”
“悟空，住手。”
“师父！这妇人心肠歹毒，留着她作甚！”
“为师让你住手！”
“师父！你好生糊涂！”
“悟空，为师自有分寸。”他垂下眼睛不再多说，孙悟空哼地一声，一甩手，又走到一边，不再看他们。
“御弟哥哥，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做！”莫姝眉目泫然，她的华服脏了，珠钗也乱了，只是仍挺直了脊背，保持一个女王该有的尊严，“我不曾逼迫哥哥，你若不愿放弃取经大业，直说便是，又何必应允与我结为夫妇，令百官为证，如今毁我喜宴，又让高徒伤我太师！”
“嘿，若不让师父假意应了你这粉骷髅，你被那黑心太师撺掇着，还不早晚心生歹意，将我师徒四个割了肉做香袋去！不如叫我老猪留下来做你国赘婿，如何？”猪八戒摇头晃脑地冲来，将莫姝唬得不轻，她连连退后，便跌坐于地。
“师父，我们走。”
　　“谁也不许走！”
君晏爬起来，缓缓抹了一把脸，此刻又痛又怒又恨，她不知这憎恨从何而来，只觉得这心火要将一切都烧成灰。她用手指着他们，双目尽赤，艰难嘶声道，“你令王上尊严尽无，视我西梁为儿戏，你等若是不肯表态，就休想过境！除非你等，灭我国，屠我城，踏平我西梁！”
“够了！”莫姝低喝一声。
“我偏要说！”她咬着牙，这一刻也不顾君臣礼仪。
她早没了理智。在去提亲的那一刻，就已焚成灰烬。
“阿弥陀佛。”唐僧又一声长长的佛号，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君臣二人的眼神竟有丝悲悯不忍。这一刻他眉目沉静，虽苍白仍在，然而迟疑犹豫的气息荡然无存。他一步步而来，竟让人想起步步生莲包容一切的神祇。
“罪过……这一切皆由贫僧而起，不知贫僧能否与王上一叙。”他向她合掌一礼，姿态又如初见那般，风姿翩然，不染尘埃。
莫姝怔怔凝视着陌生的他，眼圈慢慢就红了。

有木有小伙伴鸭

　　三
　　唐僧终究没有离开。
他不知与莫姝说了什么，却让莫姝突然陷入昏睡，西梁国上上下下都陷入一片混乱。
太师当机立断，下令将唐僧打入牢中，那三个徒弟这时候各施神通，将朝堂之上更闹了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人人自危，谁也顾不上，也不敢对这师徒四人怎样，只是将他们滞留在了西梁国内——在他们谈话的功夫，君晏早就命人紧闭城门，禁止出入。
那猴子暴躁，张嘴就要杀君晏。君晏冷笑上前一步，“君辱臣死，要杀请便。”
猪八戒从鼻孔里哼哼两声，“你们女王倒是多情，知道我们是出家人，还口口声声请师父观赏国宝，以国为聘，不就是看师父他长得俊俏，好解她那相思之渴。”
“你放肆——”君晏大怒，伸手就拔出腰间佩刀，锵然一声，寒芒森森。
“悟能，不得无礼！”唐僧连忙起来阻止，他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连连念道，“罪过，罪过。劣徒莽撞，太师见谅。不知王上此刻怎样了……”
“我只想知道，你方才到底与她说了什么——”君晏怒道。
“太师，王上她……”医官上前禀报，看见君晏冷利的眼神又不敢多言。
君晏将那师徒四人撂下，立刻就奔往寝宫。
“如何？”
医官弓了弓腰，恭谨道，“王上只是受了些刺激。用一些安神补气的药即可。”
君晏点点头，一挥手，医官便忙不迭地退出去。
她又看着沉睡的女王，犹豫片刻，终究俯身做出僭越的动作。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莫姝的脸庞，终于在她的眉心停了停。
姝儿。
姝儿。
“见你那般在意我，我是真的高兴。”她抚着她的长发，手势珍重。
女王眉间微蹙，平添几分清愁。记忆里她很少有这样的神情。君晏思索一会，微微露出一丝恍然的笑意。
那年君晏因家族获罪，成年女子皆流放苦役，而她被发配于人市，如牛羊肉一般等着被挑选买卖。她笔笔直直跪在牌子前，随即听见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一抬眼便被刺到——她红衣裳实在太艳丽了。随后慢慢浮出一张瑰丽端庄的脸，柳眉星眼，琼鼻樱唇，像一朵玫瑰花儿似的乍然开在阳光下。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已经有初露端倪的美貌。
“喂，你识得字吗？”她问她，一双盈水明眸一眨不眨望着她，眉头微皱着。
“读过书？”
“是。”
君晏急忙点头，她原是世家女，即使落魄，诗书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
“好。”她伸手拔掉君晏别在耳朵上的草标，她有些自惭形秽地别过头——那只手洁白无瑕，而她浑身脏污，整个人黑黑瘦瘦，长发也打了结，又加上数日不曾沐浴，身上泛着一股馊味。
云泥之别。
“太傅，”她对身后的妇人淡淡说，“就她吧，年纪和我差不多，书也念过，可以在书院做个伴。”
君晏没有说自己下个月便及笄。太傅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君晏泰然自若地回应。
　　太傅玩味笑道，“这就是您要的人？不过您怎么知道，她就是个可塑之才呢？”
“不错。”她背起小手，眉眼间颇有傲气，“人群里，只有她，没被压弯了腰。”
“何况，我西梁国的人命，不该如此轻》贱。人市之举，贻害无穷，早该废除。”她吐字脆嫩，却自让人信服。
“你可以叫我殿下，哦，对了，我叫莫姝。”女孩道。她伸出手，试图将君晏拉起来。
“别让我失望。”
“自然。”她向公主殿下眨眨眼，小心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几个月来第一抹笑。
莫姝是注定要飞上九霄的鸾凤，她又如何能做平庸之辈？
跟着她，跟上她。
齐君晏的经历也如话本子里的故事那般浓墨重彩，从罪臣之女到殿试状元，再位极人臣，直登青云上，也不过是短短十年，直到莫姝登基，亦是新王最信任的臂膀。
她本身亦有安邦之才，效大唐修律法，减赋税，兴水利，谏君王，纳贤才，使得西梁国越发繁荣，不输中华气象。
可是那又如何呢。
孙悟空说为取经大业，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惧，她又何曾不是如此？
但为你故，万死不辞。
只是那猴子可以坦荡荡说出口，而她却不能。一旦知晓，莫姝又能容忍让她继续留在她身边吗？
说到底，她们都是一样的，都是求而不得的，痴人。
君晏的眼神晦暗难明，贪婪地看着莫姝，无声而缓慢地凑过去。
再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那瓣馥郁柔软了……让她稍微放纵一下自己……就一会儿……
莫姝的眼睫忽然动了动，也让君晏的动作瞬间屏住。
“御弟哥哥。”她眼睫颤动，似要醒来。“不要走。”

　　君晏只觉得身体中的血一寸寸冷下去，此刻仅差分毫的距离，却遥远得如同天堑。
“何苦来？”她自言自语，也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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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发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