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证明

费格罗尔街的先生
文|侲宙祝司
1.
“先生他惯常寡言，却有一颗温柔周至的心。”
“先生住在昏沉的雾色里，所以身上不曾沾有世纪末的烟尘。”
“我说先生像降临的神，他却弯起嘴角，对我笑时万物无声。”
“他说他没有别的奢望，只想尽己所能去拯救一个叫朴灿烈的人。”
——《Chan‘s dai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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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开费格罗尔街尾的最后一扇门，我再次见到了那位友善的先生。
先生的姓名叫作边伯贤，虽然读起来与伦敦格格不入，却简短而温和，非常好听。他有一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眉眼可以称之为漂亮，虽然身型清矍挺拔，但面颊上总晕出病态的苍白。
我是费格罗尔街的牛奶配送员，姑且算半个临时童工，报酬只有别人的一半。恰巧先生是整条街的最后一户，给先生送完牛奶我就能获得短暂的半小时休息时间，因此好心的先生总会邀请我进屋小坐一会儿。
我印象里的先生总是笑着的。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喧嚣时代的静谧，有点像空无一人的教堂，如果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大烟囱，我想泰晤士河源头上方的夜空也是如此。但我不再感到受宠若惊，因为先生每次见到我时都会这样笑着，并习惯留给我一包他烤制的点心。
我最怕习以为常的善意，就好比母亲当年遇到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他为了和我相熟每日都准备一颗糖，却在我尝试接纳他时带着母亲远渡重洋，去了我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我知道，我的母亲并不爱我多少，她只是害怕自己会内疚而已。
所以原本，我是非常警惕先生的。
这件事说来还有些丢人，我曾经居然凶神恶煞地问先生：“你又是图什么？”
我以为先生肯定会上下打量我这补丁连片的穷酸鬼，在赠给我最后一个悲悯的眼神之后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但是先生没有——他只是怔了一瞬，便沉默着移开目光。
可那短暂的一瞬足以让我紧张到缺氧发冷心跳骤停，我甚至觉得那时的先生就该是我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尽管……即使算上那天我们也才见了六次。
先生他，一定是个顶好的人。
一个像主一样，带着秘密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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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啊Chan，想喝点什么？”先生走向客厅时问我。
“水就行。”我局促地冲他笑，大概笑得很难看。倒不是因为我面目丑陋，只是昨天被亚岱尔一拳狠狠砸下的侧脸还未彻底消肿。
不过没关系，亚岱尔小**的脚脖子大概被我踩得不轻，一两个月之内他大抵是不会再次出现在这片城区的。
先生看见后目光不自然地动了动，好像生出一种莫名的焦灼和悲哀，我不太会形容……也许就像听见乞丐拐了调的唱诗，和糟糕透顶一同给人感觉到的还有对信仰的亵渎。
这种目光令我万分恐惧——我宁可挨毕维斯老头儿手里那条扎手的鞭子的抽。
先生啊先生！我不敢直视他的眼。
他回神，端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红茶回来，递给我时特地把杯身转了半周，细声叮嘱小心烫手。
我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先生或许只是同情我这个遭人践踏的可怜的孩子。
要是全伦敦的人都像先生这样该多好啊。
那样的话，我大概无需跟那些**的狗崽子动拳脚吧。
“谢谢你的牛奶，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早饭吧？”先生指了指餐桌上他已经准备好的双份培根烤豆配吐司。
先生从未邀请我一起吃过早餐。像今天这样留下我是……也许是个例外。
我羞怯地应了声好，努力做出一副受惊了似的惹人怜悯的表情。
多可悲啊，我获得的爱总是建立在那点儿微薄的同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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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手艺好极了。
我打完饱嗝才意识到先生还在细嚼慢咽地吃着烤豆，登时尴尬地板直了后背。不过先生哪里会苛责我，他宽和地笑笑，还伸手摸了摸我的乱蓬蓬的头发。
不过我觉得，先生好像在斟酌着打算说什么。
“先生，您有话想说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是我冒犯到您了吗？”
“其实……Chan，”先生似乎比我更加小心翼翼，他下定了决心似的，语气严肃道，“昨天我看见，你在和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打架。”
“或者说，你踩他那几下，确实有些……。”
“不！！先生我只是——”我磕磕巴巴地想要辩解，“明明是他先砸了我的脸！”
“Chan，我知道你不愿被欺负，但起因……”先生不再看我，他放下刀叉时的一声脆响似乎敲定了我的罪行，“别再骗我了Chan，是你抢了他刚拿到的工钱。”
先生说：“你不想被视为卑贱，只是找错了方法。Chan，我都明白的。”
我急急起身，然后落荒而逃。
之后很长时间，我都羞于踏进先生的房子。
先生一向光明磊落，而我生来就该龟缩在最肮脏的角落，活着就是谢天谢地。是我被那簇光线蒙了眼，竟得意忘形得厉害，转眼就忘了天高地厚。
先生厌弃我，我不怪先生。
先生试图改变我，我却只能辜负先生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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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Chan！”先生站在废弃仓库外的空地，皱着眉望向这边，“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我放开寇里的头发时突然生出几分慌乱。这是先生第一次主动找我，而我本就被撕破的伪装此刻掉了个精光。
“滚，”我瞪着满脸青紫的寇里，仿佛盯着一只瑟瑟发抖的替罪羊，“快***开！”
寇里忙不迭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仓库外。
我颓废地蹲在原地，腿上的伤口绷得发痛，渗出的血迹被灰尘染成了黑。可我既不敢吭声，也没脸抬头。
“Chan啊……”
先生的脚步声停住，紧接着，我就被裹进一个没什么温度、却分外柔软的怀抱。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一点儿也不。”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站在光明里？”
“你不该觉得自己天生就只能在烂泥里打滚。”
“试着发现善意吧Chan，快点从自欺欺人里醒过来。”
“我求你，试着去改变，好不好？”
先生的情绪十分激动。
先生哭了。
我傻愣愣地在先生怀里发呆，抽空控诉着自己突然生了锈的脑子——不是已经习惯以假面示人了吗？那么此刻，我又该作何反应？
先生不会骗你。脑子如是说。
“我……”
黑云滚滚的天边终于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让我得以站在灵魂对面，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迷茫的自己。
“或许……先生，为了你，我愿意试试。”
我的声音很快飘散在风中，但先生一定听到了。
先生沉默，却握紧了我的肩膀。
“只是千万别急，我得……是的，慢慢来。”
我艰难地补充道。
先生伸出手，轻轻擦拭着我不知什么时候糊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我会等你的。”
-
做个好人真累啊。
起初，我每天都在日记里这么写。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先生教给我的那句东方谚语总没错——习惯成自然。
在先生的建议下，我搬入了先生的房子，每月只需付给先生我所得报酬的百分之十。后来我长大了，能干的活越来越多，先生又将房租减至百分之五。
我很少再遇到那群依旧挣扎在泥里的人，就算被挑衅了也会默念一百遍“先生”，然后咬牙切齿，却目不斜视。
他们活像见了鬼，之后便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
先生的收入来源我不大清楚，反正我每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先生总会准时下楼，并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和先生会在礼拜日前往教堂，之后又一同在城里转转，先生甚至请我看过几回音乐剧，还租了马车去城外郊游。纵使工作的辛苦与日俱增，可那段日子仍旧是我一生的珍藏。
先生终于等来一个他期待的我。
我终于有了踩在地面的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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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告诉先生，对于他迟迟未到的婚姻，我一直深感惴惴不安。怎样美好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先生，这大概是我一想到就会重新变回恶棍的禁区。
不知不觉中，我对先生产生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可若是先生不问，我便永远不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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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说他接到了家里的信，他要走了。
我问先生能不能带上我，先生说，对不起啊Chan，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
先生想把他在费格罗尔街的房子赠送给了我，感谢我留给他一段难忘而宝贵的回忆。知道现在的我不像小时候那个混账，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接受施舍，先生也没有强求，只是祝福我日后一定要幸福地生活。
不过先生也留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警告，他说让我一定不要去招惹我所在的酿酒厂老板的儿子，那个叫柯拉德的纨绔。
我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先生笑了笑才说：“这个人看着就不像好人，你只管听我的，别和他有牵扯就好。”
接着，先生最后一次拥抱我，足足一分钟。
先生走了。

2.
在曼彻斯特经营书店是一份很惬意的差事。
至少在社会快节奏的大环境下，能这样慢悠悠地过完余下一生，边伯贤觉得自己很幸运。
如果没有遇见朴灿烈那个烦人的惹事精就更好了。
边伯贤十二岁认识朴灿烈，十八岁成人时喝多了高地威士忌下意识偷亲了已经被他放倒的朴灿烈，一个激灵吓醒了酒，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那个乖张顽劣的讨厌鬼。
后来他一不小心袒露了心声，忐忑地看着愣愣的朴灿烈，最终还是遭到了拒绝。
朴灿烈给出的理由是：“对不起，Baek，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混，平常惹事生非惯了，也没什么养家糊口的本事，实在没办法保证你这一生的安安稳稳。我以你朋友的立场建议你，选恋人的话，当然是离我这种人越远越好。”
边伯贤抹了把眼泪，笑着耸肩道：“行，那继续当朋友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于是他们就保持着最牢不可破的友谊，直到那天朴灿烈在去书店的途中被一伙富家子弟驾马车碾死，尸体就被抛在路边。
边伯贤等了一个钟头不见人影，气得关了店门亲自去找又不知道掉在哪家酒馆里了的朴灿烈，就看见他心心念念到现在的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警署的人说，凶手是伦敦一家酿酒厂家的小公子，好像是叫柯拉德，专程过来寻仇的，现在已经被伦敦来的人保出去了，赔偿金就放在桌子上。
朴灿烈**草安葬的那天，默西河里多了一具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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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的边伯贤在一片刺目的光明中睁了眼，他这才发现，命运的齿轮转错了弯，竟然送他来到了朴灿烈的童年。
“那个脏兮兮的小坏蛋……是了，就是朴灿烈。”
边伯贤捂着双眼痛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费格罗尔街尾就出现了一位收拾好情绪的温柔寡言的先生。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让那个臭小子改邪归正。
兴许这样，朴灿烈就不会遇到报仇的柯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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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边伯贤成功了。
他和朴灿烈一起生活了七年，亲眼见证了他的蜕变。那时边伯贤预感到自己既然夙愿已了，大概在这个时代也留不了多久，便交代好一切，并给予了朴灿烈最好的祝愿。
他相信这一生的朴灿烈肯定能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哪怕自己没机会再出场了。

3.
还有一件没有告诉先生的事，是柯拉德那个无赖盯了他很久，只是他父亲觉得不光彩才一直不允许他有出格的举动。被耀武扬威的柯拉德再三挑衅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他竟然试图亵渎我的先生，我的耐心似乎已经快要用光了。
先生走后，柯拉德上门质问我先生去了哪，可是他不信就连我也一无所知。
他索性威胁我说：“你也太小瞧我了，Chan，你真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你等着，我迟早当着你的面**亲爱的姘头。”
先生离开本就让我的心情奇差无比，柯拉德轻佻恶心的话彻底点燃了引线。
等我再次清醒，柯拉德已经捂着裆部蜷在我脚下哀嚎不止，我忽然响起先生临走时的告诫，冷汗瞬间就爬满了前额。
趁柯拉德没有缓过劲儿来，我急急收拾好行李离开了伦敦。
一路上我不停打听着先生的消息，不过毫无收获。
两年来，我逃过了好几波柯拉德派来抓我的家丁，最终流落到曼彻斯特定居。
再后来啊，当我被柯拉德驾车撞飞时，我猜想——
先生也许是我一个人的救世主。
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便回天堂去了。

4.
边伯贤终于站到了天堂门口。
当他慢吞吞地走向那个满是极乐的世界时，却像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冲向天堂、人间与地狱的交界点。
他想最后最后看一眼，朴灿烈在人间过得好不好。
“原来你在这里啊。”
那道熟悉的声音来自身后。
“先生，”朴灿烈指指地狱的大门，“等我赎完罪，我就去找你。”
“这次你可不许先走了啊。”
Fin.

有生知年2020冬日献礼
“人间岁月斑驳、光影交迭，总有那么几个定格的瞬间万物屏息，在这浩大世界，只有我被爱置于刃尖，一念万劫不复、一念斗转回春。
大招不得不发，你我不能不要。
嘘——亲爱的，准备接招。
“有生之年，我在等你”

有幸成为第一个评论的哈哈哈。
喜欢文风，你的文笔好棒啊，文章很细腻又真情实感，是神仙了。

我来了！！！！！！川川！！！！！！！！！

给小宋打call！！！

给我冲！

川总往前冲！！！！

小可爱完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