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曾小贤结婚已经五十余年,膝下子孙满堂,因为在各自领域的声望又不愁吃穿。唯一感到不满的,就只有追赶不上的时间了。
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四十多年里两人周游过世界,吃过各地美食,见过各路名人,要真说有什么遗憾,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在结束旅行后回到上海,住进子女给置办的房子里,一待又是十余年。他们也回爱情公寓的旧址看过,那里通了好几条地铁,旁边盖了不高不低的商场,一到周末就基本人满为患。
好朋友们也早都各散东西,成家立业,等想起来发个微信问候的时候,大都已经过世。
你瞧,时间不等人,就算我们相对无言在阳台上看日出日落,还是有24小时被夺去了。其实爱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时间。不够爱,爱不够,时间总是会夺去一切。几十年后,一切会归于平静,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故事,都会被遗忘。
曾小贤和胡一菲不属于不够爱,他们总是惶恐没有时间去爱,所以每分每秒都恨不得黏在一起,年老后更是这样。
他们每天都会去外滩上散步,会在月光下亲吻,跨年的时候会让子女放上一两朵礼花,一家人坐在电视旁边看着晚会,等倒数声开始,每人会满上一杯酒,在钟声敲响时举杯畅饮。
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是远不够的。子女成婚,晚辈的毕业典礼,为好朋友庆生,这些温暖开心的事总让他们对世界更加留恋。
很久很久以前胡一菲说想去月亮上看看有没有兔子,现在科学家研究出了旅行火箭,来回只需要五个小时,两人又因为太年长不符合规定,只能在家里等子女拍回来的照片。
月亮上没有兔子,也没有嫦娥,更没有她的爱人。月亮只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圆球,微微泛着光。胡一菲看完后没什么反应,“哇哦”一声就走开了。后来还得曾小贤跟子女们解释,都不是不知道***德行,她其实可开心了。
这世界上也只有曾小贤懂胡一菲。
两人是世上仅剩的彼此心意相通的人了。
因为体力跟不上,原本的傍晚活动从散步改成了聊天。一般都是胡一菲先开头,日常不变的老故事。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吵架,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几次落泪。好巧不巧,基本上每一个能回忆起来的故事,都跟曾小贤有关。
曾小贤也不插嘴,一边喝茶一边傻笑,闲暇之余还会感叹星星很美。
其实有事真要发生的话,两人都能感受到。
那天是曾小贤先开的口,他指着某颗星星,说咱俩以后也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相依为命。胡一菲捏了捏他的手指,告诉他我们最后一个在世的好朋友刚刚离开了。
曾小贤能看到胡一菲眼底的泪花,就知道时间到了。
他刚开始很害怕这种感觉,从心尖尖一直难过到发梢,总是怕胡一菲先自己一步,先变成那颗星星。
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吓人,胡一菲还是那么好看,这是连岁月也带不走的东西。更别说谁能想到六十年后他们还陪在对方身边呢?
曾小贤也哭了,用力回握住胡一菲的手。这回他没那么害怕,只是有点担心。
“一菲,约定好就千万别忘记了。”
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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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分别也没有这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当我们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理论物理学家 Lawrence M. Krau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