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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Love°|『改文』我家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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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Love°|『改文』我家小郎君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02-06 16:56回复
    拽到天上去的小将军x温柔软萌的青梅竹马
    简介:
    少年封将,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曾一度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朝堂上下皆对他颇有微词。最终因为他的狂妄导致家破人亡,流放边疆。而在众叛亲离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身边的。是从小到大替他包扎伤口、奔走说情的姑娘。
    (原作者:赏饭罚饿)(侵删)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02-06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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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我想自己写一篇架空古代欢喜文的,开头都已经磨好了,结果冥冥之中让我碰到了这篇文!里面的人物设定和剧情简直和我打算的一模一样啊(激动膜拜),但是我自己写的话肯定剧情没有她这么饱满,引人入胜,所以我决定搬文。
      里面人物的代换我考虑了很久!因为要尽量贴合性格(甚至出现了秀满叔嘿嘿,我是完全喜欢秀满叔,文中他是一个枭雄,我觉得不算坏人)(还有吴夏荣小朋友被我改为了李姓,但为了不跳戏,我尽量只以夏荣两字出现),里面女配角较少,每个人物又有自己的个性和外貌特征,所以难免不能完全符合娜恩她们。为了代入感强一些,我将一些地名,朝代,人名甚至外貌特征都改了一些,希望大家能更加习惯噢。
      我是自己手动改的格式和人名,所以有没有改到的地方请大家见谅!(我自己就很不喜欢有人名忘记改的现象,因为会很跳戏)
      最后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嘿嘿嘿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02-06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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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院墙很高,我爬不上去。”
          “那不要紧,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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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孩子一拍即合,猫腰偷溜上街,在坊中的十字巷间乱窜,为了不让朴掌柜家独自寂寞,一连祸害了好几家的果树。屋内的灯火渐次亮起,主人家挽起衣袖拎着棍子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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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民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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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骑在他肩头,双手搂住一大捧瓜果紧张地低声提醒。少年的反应极其敏捷,饶是带着一个人,足下也生风似的,掉头奔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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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一连串的犬吠,大人们怨声载道,而在甚为严厉的家风管教之下她居然觉得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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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春天还能摘花,夏天上河边摸鱼虾,秋天偷果子,冬天看烟火。大魏的民风平和,种着花木的人家嘴上骂归骂,可也不便对小孩子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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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总在河边走,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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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掌柜生意折本那年脾气就特别的大,又常喝酒,抓到他们摘枣子,拎柴刀追了一路,杀气腾腾地像是随时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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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拉着她驾轻就熟地在街巷中逃窜,饶是如此,他也没张嘴喊救命,娜恩气力不足,实在跑不动了,李泰民便三两下将她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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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掌柜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打铁的好手,刀上功夫了得,两个孩子被逼在墙角里,他酒没醒,满口胡话扬刀作势要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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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刀生了绣,刃上红斑像极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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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画面凌乱又模糊,时隔多年,娜恩也只记得李泰民把她往后拉了一下,抬手抄起墙边的木杆狠狠地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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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刀哐当落地,长杆应声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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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朴掌柜在床上结结实实躺了一月有余,两家的大人不知登门赔了多少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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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姑娘家,顶多也就受些责备,关几日的禁闭。李泰民则挨了好几顿打,若不是皮糙肉厚,估摸着也要在床上同朴掌柜遥相呼应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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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笄前的那段时光,娜恩差不多就是这样度过的,她好像把自己这一辈子最坏的事都做完了,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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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李泰民仍旧是三日一小罚五日一大惩,在练武从军这件事上他倔得像头驴,连累她也要被殃及池鱼地挨不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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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大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原以为上阵打仗是他嘴上说说,怎么想都离自己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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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元熙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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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大旱数月,贫瘠的草原许久终于难以为继,高丽在寒冬来临前举兵南下,皇城到处都张贴出征兵的榜文。当天夜里,李泰民便收拾好了行李,带着他那柄枪偷偷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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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连封书信也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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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侍郎第二日发觉,他人早已不知去向,兴许知道家里人不会应允,索性把告别都省了,出走得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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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就是万里阳关路,归期无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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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在生机勃勃的树荫下感受着又一个乏善可陈的春和景明,垂头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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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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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巷子口出来,两边的点心铺渐次开门营业,热气腾腾地往外冒白烟。余音未绝的晨钟刚敲过最后一波,按理城楼该是时候消停,不承想却在钟声落下的瞬间,另一道沉闷的巨响接踵而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震颤,起初虚怀若谷,不露锋芒,到后来愈来愈近,愈来愈响,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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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皇城外好似有何物踏地而来,其势头如波澜荡漾,锐不可当,连地面的石子也随之隐隐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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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看了一眼脚边莫名颤栗的碎石,背后的人群却先一步骚乱,你推我攘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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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事了,那么大动静?”
          “快快快,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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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在本能的驱使下接二连三地跟出去瞧热闹。只有人边跑边扭头喊:“李珍基将军的大军回来了!在城门口呢!”回过味来的众人发了半刻的呆,紧接着是如潮水一样的呐喊和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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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北伐的虎豹骑班师回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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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呼鼓舞的人群擦肩而过,娜恩被拥着往前走了几步,讷讷地怔忡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重复道:“北伐的大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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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意识到了什么之后,眸中的神色骤然晶亮,当下提起裙摆跟着人流地方向疾行。婢女很快与她冲散两端,隔着人山人海呼唤:“姑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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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城近百坊间几乎万人空巷,朱雀大街左右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整齐的马蹄声从嘈杂中传来,娜恩在数重百姓之外,压根连条马尾巴也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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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将军,是李将军!”
         “还有金钟铉中郎将!”
        ·
          对面的人一垫脚,她就只能望着一堆后脑勺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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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乃国之大司马,又是战功赫赫的名将,故而颇得百姓爱戴,大韩居民素来热情,此刻难免群情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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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势头不对,京中的金吾卫忙赶着上前清道,站得最高的那几个被呵斥着拽了下来,几乎是一抬眼,娜恩便在虎豹骑的大军中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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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骏的战马上,年轻的将军昂然端坐,战袍肃穆,玄甲明光,手中的长.枪一片清寒,在晨曦下,斜指向天。


        IP属地:湖北5楼2020-02-06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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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20-02-06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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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路的一侧,某间民房开了门,睡眼惺忪的老汉正往外倒残水,定睛看时才发现是当年的朴掌柜,大老远他就瞧见娜恩了,拎着铜盆啧啧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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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这不是孙家的闺女吗?”他哼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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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生意一落千丈后,朴掌柜便只能窝在家中靠卖鞋过活,每回见着娜恩总忍不住嘴贱两句过过瘾,虽然她已经好多年没钻过人家院墙了。但他仍边浇花边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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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跟着那臭小子不是挺会折腾的么。”
            “隔三差五招猫惹狗的。”
              “昨儿在人家门口放鞭炮,今儿就能把戏台的大棚扯下来……现在怎么样,这小子不在了,没人罩着你了,知道学乖啦?没用!”
              “你叔我可都记着呢,就你小时候干的那些好事,说出去看谁家公子敢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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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没功夫理会,她越走越快,索性提着裙子小跑起来。巷子深处的两人也随即撒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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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这丫头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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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便是巷口,明朗的日光直直落下,只要出了这儿离家门就不远了。娜恩刚跑过去,头顶忽有劲风划过,铮然一阵巨响,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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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里,那把亮银色的长.枪正深深钉入地面,尾端犹在轻颤,如往昔般凶煞非常。娜恩从这柄枪上瞧出熟悉的味道来,当下欣喜地回头——雨后初晴,马背上的少年威风凛凛,手持缰绳逆光踞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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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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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满脸意外,抬眼时被日头一晃,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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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内的人影见此情形,立刻识相地退了回去。亲眼见证了何谓“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朴掌柜很是瞠目结舌,瞬间闭了嘴,端起花盆龟缩进屋。李泰民利索地翻下马,拿回银枪,漫不经心地往她身后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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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跑什么?”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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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敷衍地搪塞过去,却拉着他上下打量,神情中满是喜色,“还真是你……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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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任凭她握着衣袖摇了两回,笑容有些懒散:“干嘛,以为我死在西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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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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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你命大。”娜恩仍没松手,语气里是难以掩饰地欣忭,“刚在朱雀大街,我看见你跟在虎豹骑中间往宫门方向去了。怎么你没进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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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三军休整,由大将军面圣,我明天才得奉召入宫。”李泰民还穿着戎装未换,立在马前举目四顾,整个人凌厉得宛如嗜血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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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中的十字街除了武侯,军官并不多见,于是他这身扮相就显得格外惹眼,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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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附近好像没多大变化,几年了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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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随着他的视线望了望,“京城的人念旧吧……早些年生意不好做,所以搬走了两家,上年初先帝在时说要重修望山塔,结果不到年底就薨了,工程吊了个架子停在那儿。”娜恩给他指,“为此还砍了那株老树,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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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厌其烦地给他絮叨那些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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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听着听着,总算把目光调回来,歪头瞧她:“我怎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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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不自觉屏息,就见他后半句说:“你也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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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她闻言垂首开始审视自己,从头到脚,显得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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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医馆不适合穿太鲜艳的衣衫,今日穿的是象牙白的褙子和水蓝交领,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没有穿过类似的……难道是发型不对? 正想到这里,脑袋顶上一个声音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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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指身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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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很快挑了挑眉,掌心沿着她头顶一比,刚好在自己肩胛处,“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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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的时候你好像就这么高。”他往上抬,比出一节距离,“回来你还这么高,你不长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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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长。”她咬牙解释,就是长得少了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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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主仆深情厚谊,那匹马居然跟着打了两个响鼻,慢悠悠地刨蹄子。李泰民便伸手去拍拍马脖子,以示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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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回京的事,你爹知道吗?”见他在卸行礼,娜恩问道,“李伯伯今天好像不参朝,这么大的事,其实可以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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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讲完,旁侧一个声音便轻轻打断:“公子。”上了年纪的管事掖手在台阶下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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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一连串的意外砸昏了头,娜恩这会儿才发觉身边的宅子正是项府。而门后隐约能见到李侍郎的身影,站在檐下,神色阴晴不定。李泰民冷硬地勾起嘴角,隔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与他对望,父子俩沉默地相视着,半点没有久别重逢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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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他侧身从娜恩跟前过去,“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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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似听到他临行时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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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还说些什么,底下已有李府的仆人上来牵马,娜恩两手在胸前纠结,眼见李泰民大步流星进了门,自己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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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李侍郎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亲父子每每闹得争锋相对,不欢而散,不知一别四年,这情况会否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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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兵荒马乱的早晨,辗转回到家,大约是以为把人给弄丢了,婢女正跪在院中哭得声泪俱下,她娘站在门前绕着圈子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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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意思哭?多大的人了,看主子都看不好。”
              “明知道御街人多眼杂,你还把她往那儿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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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夫人姓金,出嫁前是京城士族家的小姐,品行优良、才貌双全,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个头稍稍矮了些,但幸运的是一脉相承下来,娜恩却没那么她那么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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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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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夫人闻声一怔,看见是她,急忙迈腿跑过来。
            ·
              “小恩。”她拉住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听说早上虎豹骑回京,你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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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如实摇头:“我不要紧,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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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全须全尾,孙夫人松了口气,旋即拉下脸,食指一伸往她脑门儿上轻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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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长记性,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去医馆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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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不动声色地抿唇,准备随时放空自己。果不其然,她娘喋喋不休地声音立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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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个姑娘家,跟娘学学女红不好么?成日里和那些草药打交道干什么,咱们又不是请不起大夫。”
              “你没事儿闻闻,你的衣裳哪件没有草药味儿?瞅瞅,连我的都沾上了。”
              “我跟你说啊……”
            ·
              李、孙两家从上一辈起便交好,娜恩的父亲孙延和泰民的父亲李南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挚友,所以她年幼时也时常跑去李家玩耍。
            ·
              先帝好武。
            ·
              李南天是武将,她父亲是文官,几场仗打下来,李南天步步高升,而孙延一直在熬资历,还熬得非常不顺,混到中年也不过是都察院的一名小小经历。孙经历对此颇为抑郁,再加上朝堂中数次闹得不快,两位老兄弟逐渐貌合神离,私下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
              傍晚,孙经历下朝归家,趁用饭之际,娜恩捧着碗佯作不经意地开口:“爹,大司马的大军回朝了?”后者包着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她问:
            ·
            “那,你瞧见泰民了吗?”
            ·
              孙延只静了片刻,面不改色道:“没有,听说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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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闻言默默地吃了口饭。


            IP属地:湖北14楼2020-02-06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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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隔得不远的李府内。不幸早亡的李泰民刚换好一身便服从房中出来,一面活动手腕,一面散漫地往正厅走。拐角处冒出一颗小脑袋,探头探脑地望了望左右,见四下无人方几步上前与其同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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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上哪儿去?”
              “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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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吓了一跳:“着什么急,你这么快就要去见他?”四年不见,他哥居然会上赶着去找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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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不以为意:“别给他贴金,谁特地去见他?用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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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亲哥自己最了解,夏荣没功夫点破,煞有介事地提醒:“我刚刚才去替你望了风,咱爹面色不好,待会儿说话可千万注意着点。”
              ·
                李泰民这才驻足,转头来看她,觉得可笑:“他面色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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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脸比起数年前生的越来越张扬,倨傲起来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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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荣瞧着前面走得肆无忌惮的背影,愣了好久才追上去。“二哥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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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的李家厅堂中却没有摆饭,李侍郎背脊笔直地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墙面所挂的墨宝上,长久不发一语。两侧的李氏族亲见他如此举动,皆有几分忐忑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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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脚步声纷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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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一进去,就和四周异样的气氛撞了个正着。
              ·
                他看了一眼几位堂叔伯们的表情,知道今夜多半无饭可吃,于是侧身准备离开。也便是在这个时候,李南天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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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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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不避不回地迎上他的视线,慢声说:“吃饭去。”
              ·
                “吃饭?”李南天冷冷道,“你闹出这么大的事,竟还有心思吃饭!”
              ·
                他拿舌紧紧抵了抵后牙槽,面容却滴水不漏,只无所谓地款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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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闹出什么事了?”
              “我跟着大司马征战沙场,胜利凯旋,如今吃顿庆功宴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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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利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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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南天像是被他气笑了,目光朝旁流转,片刻又定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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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四年来无一封家书告知平安与否,你将高堂长辈置于何处,将李家置于何处,将我置于何处!”
              ·
                他字字铿锵,落地有声,指着堂下的年轻人竟带了些许恨铁不成钢,“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沾着李珍基将军的光打了几场胜仗便目中无人成这样!我早说过,你如此心胸,根本难成大器,还妄谈什么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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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一路听到此处,终于面无表情地打断:“你说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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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就是觉得我眼下有战功是在朝廷里抢了你的风头么?”
                “自己没本事领军还不让我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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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李南天暴喝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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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这情景,夏荣吓得哆嗦,缩在墙角不敢吱声。而李泰民似乎也被激怒了,抿着唇作势还要往前走。旁边的堂叔赶紧拉住他胳膊打圆场。
              ·
              “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一家人难得团聚,多不容易啊,赶紧跟你爹道个歉,就什么事……”
              ·
                李泰民一手甩开他,眸色凌厉地朝父亲逼去。
              ·
              “你这会儿记得我是你儿子了?”
                “没保护好大哥只知道拿我开刀。他一死,你就烧我的弓,断我的剑,不过是怕我再马革裹尸,便没人给你李家一脉传宗接代了吧?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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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
              ·
                李南天四年未曾动过家法,他原本并非是个好用武力的父亲,却不知为何,每次都能被这个小儿子激出一身的火气。
              ·
                “忤逆犯上,目无尊长,这就是你在外面学到的东西吗!”
                “拿我刺鞭来!”
              ·
                下人又畏惧家主又担心局势不好收场,唯唯诺诺犹豫半天。原在站在一边的族亲总算发挥作用开始劝架,既要安抚李泰民还得拦住李南天,简直左右为难。
              ·
                “大哥,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何必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呢,饶过他这回吧。”
                “是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
                李泰民固执地哼道:“我不用他饶。”
              ·
                “你看看!”李南天气得发抖,扬手给自家兄弟指着自家小儿子:
              ·
              “你看看他领你们的情吗!这小子野性难驯,我若不教训他,今后有他亏吃的地方!”
                “不必多说,去拿家法,谁敢多言我一块儿打!”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0-02-06 1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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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月色澄澈,老旧的小门许久未被人打开,早已蒙了尘,李泰民从斑驳的墙头一跃而下,足尖溅起的劲风推开地面散乱的枯叶。他站在冷冽萧索的夜风里,低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
                  其实李泰民已经有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李南天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了。
                ·
                  犹记得十岁下,他还尚能同大哥一起练武,他的枪术和大哥的剑术皆是在父亲的指点下练成的,兄弟二人虽相差八岁,却时常切磋,无话不谈。就连说起今后的抱负,也不谋而合。
                ·
                  好像正是从大哥在上阳谷战死之后开始,李南天便不再教他练功,也不再让他习武。甚至某一日翻出家中的武器尽数烧毁,并责令所有人从此不能动兵戈,决心要弃武从文。
                ·
                  年幼时他想不明白,在北征的途中,岗哨里漫漫长夜,李泰民有过许多的猜测。但仍对父亲的这份谨小慎微无法苟同,他身在将门,所向往的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大江东去,万马奔腾,流不尽的英雄血。
                ·
                  而李南天的棱角已经被世俗磨平了,根本不懂他的志向。
                ·
                  “我没有错。”李泰民在心中倔强的想。
                ·
                  哪怕自己披荆斩棘地回来,也未曾收到家中人的喝彩,他仍旧执拗地想,“我没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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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微风徐徐,交织的树叶声中隐约有清浅的脚步,长年征战的本能令李泰民猛地转过头。月光下的少女瘦小而单薄,流水般的星辰在她身上照出零碎的疏影,那双眼睛干净明朗,好像能够灿然生辉。
                ·
                  她似乎退缩了一下,随即才站在那里与他对望。
                ·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场景让李泰民感到一丝熟悉,仿佛在记忆里重复过许多次一样,月夜、清风,一并连人都不曾变过。
                ·
                他微微愣住,很快收回视线,只信手摸了摸皮肤上被抽出的血痕,随意说:“带药了吗?”然后又莫名改口:“算了,一点小伤。”
                ·
                  说不出为什么,娜恩在这一刻打心底里松了口气,唇边露了个笑,食指抬起,给他看上面挂着的纸包。
                ·
                  “我带了。”
                  “就猜到今天会出事。”她捡了张石凳坐下,边拆绳子边说,“过来,我给你上药。”
                ·
                  李泰民仍在旧时的那个位置落座,垂目见她翻出一堆瓶瓶罐罐。和从前稀里糊涂一把抓的样子不同了,她化开药粉的动作很娴熟。
                ·
                  “我拿了些棒疮膏来,擦两日就能好,会比从前痊愈得更快。”娜恩拿绢帕沾去他唇角的血渍,继而熟练地替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的伤。药膏中加了薄荷消肿,涂在伤处清清凉凉的,他眉宇间的神情明显缓和不少,只是仍不言语。
                ·
                娜恩擦药的时候,偷眼瞥了李泰民几下,半是玩笑地问:“又和你爹吵架了?”
                ·
                  他没做声,鼻中发出不屑的轻响,将头别向他处。
                ·
                  “你啊,和李伯伯两个人都是倔脾气。”娜恩无奈道,“但凡有一个肯服软,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
                  “凭什么要我跟他服软?”
                ·
                  “他到底是你爹,有爹向儿子服软的吗?”她摇摇头,“怎么样面子上也过不去。”
                ·
                  李泰民好似见怪不怪般冷哼,一副虱子多了不怕咬的表情,“反正你们都帮着他说话。”
                ·
                  “我没有啊。”
                ·
                  “没有?”他轻笑出声,分明不相信,“我还不清楚你……”
                ·
                  话未说完,李泰民见她忽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撸,眼神立时微变,急忙飞快抽开。娜恩的反应不及他迅速,却也隐隐地瞧到了什么,一把拽住他衣摆。


                IP属地:湖北16楼2020-02-06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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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药还没擦完呢,你躲什么?”
                  ·
                    他突然不耐烦地要起身,“不用了,它自己能好。”
                  ·
                    李泰民做人就跟他那柄自小不离手的枪一样直,撒谎的样子瞧着极其别扭,好似整张脸都写满了“口是心非”四个字。
                  ·
                    娜恩揪着他的袖子让他站住,“没事你作甚么心虚?伸手给我看。”
                  ·
                    “看什么看。”李泰民避了她两回,奈何娜恩不放手自己又不能动武,一时间不胜其烦。
                  ·
                  “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那不一样,我是大夫。”
                    “你说是就是?那我还是医圣呢。”
                  ·
                    分明感觉讲完这句话之后,拉着他胳膊的五指从握变成了掐,力道不小,主要是指甲挺深的,大概修得很纤细。李泰民在她这番坚持中到底败下阵来,没脾气地由她摁了回石凳上。
                  ·
                  娜恩重新将他的袖摆一寸寸挽上去,虬结的肌肉间交错着两道鞭痕,鞭痕中夹着一条剑伤,伤口的皮肉还未长好,血红的往外翻卷。
                  ·
                    似乎瞧见她皱眉,李泰民抬手在额头不甚在意地抹了抹。
                  ·
                    娜恩看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的旧伤?”再朝上翻,胳膊、肩胛都有。
                  ·
                    “平日能行动么?难怪会挨你爹那么多下……”
                  ·
                    她另取了干净的巾布摊开,将带来的药丸碾碎混于药膏里,熟练地涂抹均匀。李泰民在她示意下褪去上衣,信手搁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
                  ·
                    “孙娜恩,你有时候比我家那些七姑**还麻烦。”
                  ·
                    知道是嫌自己嘴碎,娜恩白了他一眼,就当多个便宜侄儿,也不算太亏。就着带来的清水给胸口的伤换药,旧布条甫一解下,她眸色便微不可见地一闪。
                  ·
                  深邃的箭伤贯穿了胸膛,混着乱七八糟的草药看不清本来面目,她把布条缠上去时粗略地算了算,这支箭倘若再偏个小半寸,他必死无疑。
                  ·
                    “怎么伤的?看愈合的程度,应该快有一个月了。”
                  ·
                    “蒲城大捷。”
                  ·
                  依旧是薄荷的清爽之气,李泰民难得舒展四肢,微微朝她倾了倾。
                  ·
                  “围城十日,我随李将军强攻,日落之际引出高丽世子携轻骑突围。那会儿再有半个时辰天便要黑了,蛮人擅夜行军,倘若放世子回国,今后必大患无穷。”
                  ·
                    娜恩注意到他谈起这些时,眼睛里蓬勃的光芒,于是也不打断,边收拾药瓶边侧耳认真听。
                  ·
                    “我带了十五虎豹骑去追,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对方却有六人,几乎封了我所有的死角。”
                    “世子体型瘦弱,武功不济,因此躲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的给人护着。我若想杀他,必须在这圈子里打出一个口子来。”
                    “蛮子从会说话便会骑马,骑射之术远超韩军,那里面有两个弓手,趁骑兵进攻时不断骚扰阻拦,很是烦人,这一箭就是其中一人射的……”
                  ·
                  她在那双星眸里体会那一瞬的刀光剑影,极有耐心地听他讲完,继而笑问:“最后打赢了?”
                  ·
                    面前的少年带着桀骜地神色侧目看她。
                  ·
                  “你说呢?”
                    “可惜我虽险胜,却还是让高丽世子逃了!”
                  ·
                  李泰民折了一节青草投壶似的随意往地上扔,“好在对方识时务,没多久便向我朝投降称臣……”
                  ·
                    四周一片安宁祥和,只听见他的嗓音悠悠回荡,就在此时,明月清辉下的树影突然冒出一人的身形,李泰民警觉地绷紧肌肉,几乎是习惯性的反应要去握自己的枪,手一捞了个空,才想起枪放在家中。
                  ·
                    “什么人?!”
                  ·
                    蓦地回首,高墙上立时探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
                    那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看岁数应该和李泰民不相上下,就是一边眉毛秃缺了一小段,身子却细长的一条,乍一看很像一根行走的糖葫芦串。
                  ·
                    娜恩还在打量,李泰民一见是他,唇边泛起些许意味不明地笑,抄起外袍穿好。
                  ·
                    “怎么找这里来了?”
                    “找你呀。”
                  ·
                    那个人索性在墙上坐了起来,招呼他,“让你回个家一去那么久,大伙儿都等着呢。”
                  ·
                    李泰民说了声“就来”,抬脚便要走。
                  ·
                  娜恩这才回过味儿,忙放下一堆药草往前追,“你去哪儿?”
                  ·
                    他只好停住,边系衣带边回答。
                  ·
                  “喝酒。”
                    “你有伤在身还喝酒?”
                  ·
                    “又不是弱不禁风,喝点酒怎么了。”李泰民嫌她麻烦,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打算拉她下水,“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
                    娜恩愣了下。
                  ·
                    大魏的夜里有宵禁,晚上出门喝酒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江湖宵小,总之皆非善类。自打李泰民去边关吃沙子以后,她从良多年,已许久不干这般出格的事,当下犹豫道:“我就……不去了。”
                  ·
                    坊墙高处的那个人很适时地替李泰民接话,“不打紧,一会儿我们送你回来。”
                  ·
                    “算了算了。”瞧她为难,李泰民摇头道,“你自己早点回家,我走了。”
                    “哦……”
                  ·
                    他闻言也不再逗留,用剩下的巾子将手一擦,翻身跃过墙,干脆利落地上了街。
                  ·
                    缺眉跟在他后面,又好奇地看了几眼。幽静的巷子中,那抹纤细的影子正在收拾余下的残局,他内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忙蹦上前,神秘道:
                  ·
                  “这姑娘谁啊,你媳妇儿?”
                    “怎没听你提过?艳福不浅啊……”
                  ·
                    刚说完,李泰民伸手在他脑袋后一摁,笑骂道:“去你娘|的,滚。”
                  ·
                    坊里最热闹的刘家酒楼尚还灯火通明,食客们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赏一旁舞女衣袂翩然的风华,丝竹声欢快动人。角落的八仙桌坐着五六个健硕的男子,年纪倒是各有千秋。李泰民在其中算后辈了,和金缺眉一起被几位老哥哥轮番灌酒。在座的都是李将军麾下的同袍,早在进京前便各自约好要痛饮一顿,明日大家进宫领赏,今日就喝个不醉不归。
                  ·
                    太平盛世下的都城里,连酒水都寡淡无味,众人一直闹到三更天,待李泰民走出来时,才觉得微微有些目眩。
                  ·
                    由于坊门已关,大多数人选择在酒楼住一晚,回去的路上便就剩他一个形单影只。
                  ·
                    李泰民慢悠悠地吹夜风醒酒,偶尔自口中蹦出两个轻灵的哨音。月光照着他脚下渐次拉长的人影,待路过一间大宅时,他忽然顿了顿,目光冷凝地盯向某个暗处。
                  ·
                    蹲在那里的两个身影好似有所察觉地一怔,看着他的同时缓缓站起,又颇忌惮似的悄然后退。李泰民侧过来,面无表情地歪头,继而笔直的伸出食指,朝他二人的方向点了点。
                  ·
                    整个过程虽然未言一语,但自神情举止中散发的威胁和压迫却不容小觑。那两人互相对视片刻,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识相地跑了。
                  ·
                    李泰民这才收回手,微不可闻地一声冷哼,随即又朝那栋宅子望了望,带了些疑惑地往家里走。
                  ·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孙家府邸。


                  IP属地:湖北17楼2020-02-06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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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娜恩姑母的医馆在西市最热闹的一片区域内。春天带来的寒疾还未过去,铺子里咳咳哼哼的,全都是人。堂下排着两溜长队,娜恩和陈大夫各自忙碌,因为有她在,也免去了陈先生看女病人的麻烦。
                    ·
                      紧接着坐上交椅的是位老妇,步伐很蹒跚,抬手捂住耳朵,直说嗡嗡响个不停。
                    ·
                      娜恩让她把胳膊放下来,“婆婆,您这病是多久开始的?”
                    ·
                      “啊……快有五日了吧。”
                      “平日里睡觉怎么样?”
                    ·
                    她问完,余光却不经意扫向一远处坐着喝茶的那两个人,仍是一高一矮,相貌平平无奇,周身壮得像头牛,和四下咳得快上天的病患们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反差。二人冷不防碰到娜恩的视线,便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避开。
                    ·
                      她忍不住皱眉。
                    ·
                      “平日啊?倒也没什么,就是夜里三更左右得醒来一回。”
                    ·
                    “老人家耳鸣是肾气不足所致。”娜恩挽起衣袖,“两手盖耳,以掌根揉耳背即可……来,您把眼闭上。”对方依言闭目。
                    ·
                      她将其双耳覆住,轻轻按揉耳窍,节奏舒缓适宜,如此约莫过了半盏茶,老妇隐约感觉耳朵眼中有些发痒,就在此刻娜恩提醒道:“可以了,您睁开吧。”
                    ·
                      她撤回手的同时,耳目骤然通明,连视力都清亮许多。“这会儿耳中还嗡嗡叫吗?”
                    ·
                      “好多了,好多了。”她转过来连连颔首。
                    ·
                      娜恩笑笑,“回家后,若再有耳鸣就照我方才的样子做,坚持一个月便能痊愈。”
                    ·
                      “谢谢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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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给您通一下经脉,把手伸出来。”她从抽屉中取出金针,正要扎下去,旁边就听到两个等候的年轻男子在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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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城郊怎么那么多的官兵?擂鼓震天的,又在演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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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奇道:“你还不知道么?陛下犒赏三军,辍朝三日以示庆祝,这会儿开了西郊猎场在打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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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军全都在?那淮山不得被他们掀掉一层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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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傻呢。”后者鄙夷道,“能陪陛下打猎的,自然是军中的精英。”他竖起食指,“怎么也得是中郎将往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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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郊猎场……”娜恩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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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前天见过李泰民之后,已经好几日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他封了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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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姑娘。”对面的老妇唤了半天,她才回过神,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你这针还扎不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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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不经意一垂眸,发现金针牢牢地被她旋进了木桌里,忙飞快拔起来,心虚地朝人家抱歉:“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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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大概也是不太明白这个小姑娘的手艺为何时好时坏的……


                    IP属地:湖北18楼2020-02-06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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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时节万物复苏,林子里的大梦初醒的野物撒丫子满地跑,空气中交织着箭雨疾驰的声音。一只才从洞内冒头的灰兔在四下的重重危机里瑟瑟发抖,刚探头探脑地迈了一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支箭矢斜穿了心口,当场\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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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匹却并不停歇,途径此处时,马背上的人只轻轻弯腰一提,便将猎物捞在手,身后是盈箱溢箧的飞禽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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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开弓慢了半拍,见状不由有些酸溜溜的,眼见李泰民拎起野兔打量,忍不住说:“哇,你也太狠了,兔子这么可爱,干嘛要\杀\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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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长\枪的少年微转过身,“你的马也很可爱,为什么要骑它?让它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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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起猎物,驱马前行时还不忘撂下话,“别装了,这辈子做的\孽\还少了吗?就算去打牌位供起来,整个祠堂都不够你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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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嘿嘿笑了两声拍马跟上去,摇晃着他那颗头,“你少打我马的主意,大司马赏的,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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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没搭理他,走出不远,前面的松树下正有一人挽弓仰首,似乎是在搜寻头顶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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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铉哥。”他唤了一句,那青年便收了弓,调马侧身,朝他和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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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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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钟铉和金起范一样都是他在军中结识的同袍,和起范不同,金钟铉年长他近三岁,是李将军的外甥,素来老成持重,弱冠之年已官拜中郎将,如今大捷归来又直接官升四品,是朝内朝外皆看好的武官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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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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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钟铉笑着摇头,“不及你,只是几只雪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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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紧随而上,闻言艳羡道:“雪雁好啊,雪雁肉紧实着呢,烤起来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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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的箭矢消耗得很快,不多时箭囊已经空了,三个人转悠了一圈,开始慢慢折返回去。演武场上,打猎的皇亲国戚和士族武士们纷纷满载而归,正中的台子有人在比武,兵刃的交击声尖锐刺耳。李泰民在营帐门边下马,有侍从近前收拾猎物,他和起范、钟铉三人从外围走,不时瞧着场上激烈的战事。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20-02-06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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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居高而坐是咸安皇帝,他的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眉眼阴冷,好似永远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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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铉,起范,泰民——”台子左边的案几前,一名黑袍将军抬手招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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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等人急忙跑过去,李珍基便命人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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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钟铉:“舅舅。”
                          李泰民和金起范恭敬道:“大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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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年纪相仿,皆是李珍基手底的亲兵,也算半个徒弟,平日在私下推杯换盏是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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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得正好,来来来——”李珍基挪了些许位置,腾出视线,“刘指挥使家的公子与越骑将军对阵,你们也都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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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一刀一剑两厢较量,很显然持刀的年轻人更站上风,他身形灵活,攻势凌厉,刀锋劈在地上时还有分明的裂痕,想来力道不弱。金起范本就是用刀的,全程看得津津有味,专心致志,而旁边的金钟铉,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演武场对面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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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名武将,虬髯微白,轻甲披身,双眼凌厉如电,摁膝大马金刀地踞坐着。尽管他尚在与咸安帝谈笑风声,可周身的气魄也仍旧让人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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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风卷起玄色大氅滚滚鼓动,像一头雄狮,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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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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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还未开口,眼前忽多了一个大头,金起范凑了过来,“他?那人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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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把这颗脑袋拨到一边,解释说:“是武安侯,李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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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闻言似有所动地抬眸,“原来他就是李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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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韩,李秀满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20-02-06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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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据说先帝宣宗老年时昏庸无能,又沉迷\美色,导致封地的藩王接连谋\反,叛\军一路从淮南道\杀\至汉城,兵临城下。仓皇中他只能带着百官逃往蜀地,以益州为陪都。这便是后来史书上有名的“凤口里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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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汉城沦陷了七年,而最终平定叛乱的,是那时年仅十九岁的李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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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李秀满攻入这而得汉城前,其母与其兄俱在城内,叛\军首领在城墙上拎着他母兄遥遥呐喊,若要救其性命,立即退兵十里。”
                            “他话刚说完,两支长箭就破风而来,一支射\死\了李母,一支射\死\了他亲哥哥,紧接着的一支正中这首领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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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自饮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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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十九岁的李秀满踏着至亲骨肉的血\肉带兵杀进皇城,从始至终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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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李秀满平步青云,威震南北,对于大韩百姓而言是个不败的神话,但对于文武百官甚至皇帝而言,也许就是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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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狠。”金起范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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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钟铉笑笑,“不狠也当不了大韩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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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约也是二十六年来无人能动摇得了他在朝中地位的原因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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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身侧的李泰民静静地不说话,他像是望着场上瞬息万变的刀剑,又像是透过那些刀光剑影看着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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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岁功成名就啊,还有那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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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轻声叨念,转目扫到那个顽石一样的少年时似乎想到什么,正要发笑,演武场里比试的两个人却突生变故,持刀的刘家公子被指挥使一剑崩得武器脱了手,而好巧不巧,那柄刀的刀尖去势难收,竟直逼武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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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人脸色骤然大变,咸安帝几乎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唯有李珍基还一副懒散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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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满彼时正在垂眸喝茶,耳畔听得风声靠近,凌厉地一抬眼,他长臂伸出,迎向刀光徒手接住了那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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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作何其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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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满放下茶杯,忽将刀柄掉了个头,凌空一掷,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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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们还未及松一口气,转瞬便明白过来,武安侯发了火,他显然是准备\杀\了丢刀之人。场上的刘家公子明显被吓蒙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平日所熟悉的刀刃已然成为了要命的利器,六亲不认地朝主人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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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霆般霸道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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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敢硬接这一刀,有自知之明地都知道上去就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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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一句感慨未及出口,余光蓦地见得一个身影闪过,他回过神想拉时早已迟了,当即骂道:“\妈\的,才想说像你,你这臭小子就的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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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是提着他的长.枪跃上演武台的,当他置身在刀锋下时,才深刻的感受到那股凛冽迫人的气势,劈山分海,是见惯了杀戮的人才会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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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他想起不久前大司马讲过的,武安侯三箭定长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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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已迟了,不过迟了就迟了,他动手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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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传来惊呼声与李珍基的骂声,金铁相撞,铮然一阵巨响,隐约从足下挡开了一小股的风,沙尘骤起。长刀在半空打了个旋,哐当落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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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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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里的银枪却似嘶鸣般震颤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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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刀断了。
                            长刀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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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大韩无人能抗住武安侯下了杀心的这一招。所以当看见那个持枪的少年安然无恙地站在台上时,几乎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离席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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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李泰民自己知道,那一刀的力道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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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某种本能,他猛然抬头,对面负手而立的是李秀满高壮的身躯,浓黑的氅衣带着难以抗拒的雄威随风朝他袭来。而他的背后,不知几时李珍基已悄然站定,笔直地与之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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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韩朝的两座险山就如此左右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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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秀满却没有闲心和这位凯旋的将军视线交汇,反倒是眯眼打量了李泰民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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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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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仰起脸:“大司马麾下左中郎将,李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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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枪上划过一缕耀眼的光芒,映着那双毫无畏惧的眼眸,散漫中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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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侯爷了。”李珍基面上挂着笑,抱拳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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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李秀满回过神时,才认真咂摸这个词,看着李泰民笑说,“是啊,真是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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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对这个称呼甚觉不悦,李泰民皱了皱眉,眼神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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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多大了?”
                            “虚岁十九。”他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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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满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因得他这笑,旁边提心吊胆的文武官员才算是三魂七魄顺利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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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可造之材。”从他口中道出的夸赞总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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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是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可别得意忘形了,还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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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珍基这话是给李泰民找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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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脑后大掌的威胁下,低着头拱手作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必武安侯也不好得同一位少年计较,倒也任由他们俩顾左右而言地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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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跟着李珍基慢腾腾地走下台阶,脚刚踏上地面又莫名地一顿,随后转过头。数步外的李秀满在接触到那目光时,长眉竟不自觉地拧了拧,生平难得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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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后每回想起,他总是忘不了当时所见的,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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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冽,倨傲,但又像燃着一簇不灭的火,无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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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席上落座,李泰民听了一路的窃窃私语,连随意举目四顾,都能接收无数羡慕钦佩的眼神。他默默地将被震得险些失去知觉的右手藏在了身后,高深莫测地挺直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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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么坐久了也还是难熬,剩下的比武他无心再看,找了个借口三人先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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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真是不怕死,袁侯爷的刀都敢正面挡。”金起范抚着胳膊啧啧称奇,“这赶着送命的精神一点也没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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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松活自己发麻的手腕,不在意道:“那么惜命,还打什么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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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继续摸胳膊,但这回觉得他有理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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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你到底冲动了些……”金钟铉捏着腰摇摇头,“毕竟是武安侯,不同于寻常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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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他应完,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脚看向金起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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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
                          “你干什么老摸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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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范边揉边道:“我狩猎的时候伤了胳膊啊……那你呢,你不一样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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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翻了个白眼,“我这是震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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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两个人又齐齐盯着金钟铉,后者倒是很大方:“看泰民挡刀太意外,起身的时候闪到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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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无言以对地龇牙,满不在乎地挠挠头,“小伤,小伤,找个大夫抓点药擦一擦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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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探入怀中摸索,一面问他:“你带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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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连找都没找,“我没带啊,谁跟陛下打猎还带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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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倒不用两个人去盯宇文钧了,他先就如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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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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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只铁公鸡大眼瞪小眼,大韩最穷的后起之秀居然扎堆了,也许是皆被各自的两袖清风怔住,一时间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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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钟铉思忖片刻,却是第一个打破僵局的:“这样吧,我家离得近,我回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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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起了个念头,伸手拉住他,“诶,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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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星眸里忽然泛出光彩,笑道:“我带你们去找一个人。”


                          IP属地:湖北28楼2020-02-06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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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医馆里的高峰期已过,一上午下来,病人数量明显有所减少。陈大夫治病之余也会抽空看看娜恩这边的情况,知道这姑娘是个学医的好材料,又见其这般的有耐性,不由轻捋胡须很是欣慰,自觉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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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椅子上的女孩子应该是染了风寒,面色蜡和,没精打采的。娜恩拉开抽屉将干净的压舌板取出,尽量温和道:“小妹妹,我给你瞧瞧咽喉,啊——先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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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木条才压住舌头,门外忽蹦进来几个人,也不细看,张口便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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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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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喊者的嗓音一怔,娜恩的手不自觉松开,随即眼睛像是添油的灯盏,瞬间明亮,转头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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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踩着阳光往里走,笔直如松的身形在光影间流转,似乎还带着几分演武场上未及消散的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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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民。”她在口中自语似的轻唤,想都没想,起身就朝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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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陈大夫后知后觉回神,看着还叼着木条的病人,急得直扯嗓子:“娜恩,人还没治完呢,你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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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颗学医的好苗子总算回头了,脚下却没停,好似很高兴,“陈先生你帮我接下手,我一会儿回来!”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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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大夫咬咬牙,为他夭折的“后继有人”感慨万分,“这些年轻人,都什么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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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学徒围上去帮忙了,娜恩走过去时,李泰民正在打量四周,把陈大夫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她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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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抱怀却看着前方,口没遮拦道:“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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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颦眉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陈先生毕竟是长辈,不要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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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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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他今日穿的是骑装,满身风尘,想必是才去哪儿野了。娜恩看见后面跟着的金起范和金钟铉,目光移过去,轻轻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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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钟铉颔首抱拳。金起范倒是没留意,指着周围转圈:“你家医馆还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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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笑说:“医馆是我姑母的。你们呢?忙完了路过来喝茶的吗?”最后一句是望着李泰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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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在西郊狩猎受了点轻伤,”他不自然地摸摸鼻尖,“找你拿点药……有治跌打损伤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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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愣了愣,“又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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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又。”李泰民眉峰微皱,不知是不是因为娜恩的语气,话到嘴边他莫名不愿承认,拉过金起范来挡刀,“伤的又不是我,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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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虽然是事实,但对于这种死要面子拿兄弟顶包的行为,他还是很不齿的,“明明你们俩之前也喊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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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歪头不屑地轻笑:“我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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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铉自知不便让姑娘家给他医治,当即施礼道:“在下也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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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起范瞬间觉得无坚不摧的兄弟情其实薄如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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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紧,你别担心,我治外伤很有一手的。”娜恩笑了笑,示意他上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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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中下来的人,身形异常剽悍,但无一例外带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新旧伤。金起范是刀手,胳膊与臂膀的肌肉虬结,娜恩摸到他皮肤下明显的条状硬块,知道是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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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损到筋骨,想必是你动手时太用力,又未活动开。”她拿出干净巾布浸透热水轻轻敷抹,“最近几日切记别提重物,要多休息,多搓揉……我再拿点活血消肿的药膏来,你们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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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金起范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冲众人略一颔首,先去了里屋。很快有跑堂的端上一壶清凉解渴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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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隔着热巾子揉胳膊,自觉舒服许多,望向娜恩的背影拿手肘捅了捅李泰民:“你妹子这手艺挺熟练啊,少见有姑娘家学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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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喝茶,先漫不经心地解释:“她不是我妹妹。”随即才捡了颗枸杞扔进嘴里嚼,笑道:“要说,这医术还不是在我身上练手练的,得多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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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钟铉闻言,端着茶碗略有所思地一顿,抬眸看了看他,忽然含笑着低头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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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对此无所察觉,涎皮赖脸地笑得像朵花:“诶……那我这回的诊费和药钱,是不是就不用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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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便宜不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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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对面一颗干枸杞就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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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梦呢你!”他骂道,“回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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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有熟人开店也免不了被宰,金起范悻悻地摸了摸额头,捡起落在手边的枸杞也送进嘴里嚼。药堂中自带一股苦味,学徒和药童足下生风,忙前忙后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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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正拿起茶碗要喝,冷不防从交错的身影间看见了坐在另一侧的两个人。对方同他们一样相坐饮茶,闲适得根本不像是来看病的。尽管随意一瞥,他还是瞬间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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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前久跟踪娜恩的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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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衣服都一模一样。当日矮墙下,隔着半条街他已经清清楚楚的警告过了,看来是没有把他那一指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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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说了半天话无人搭理,发现他眼神不对,伸手过去晃。“喂——你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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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顺着视线望,见得两个生面孔,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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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俩什么人啊?”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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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冷声说完,一口饮尽了水,砰得将碗放回桌上,几乎是在同时,他起身几步上前,一掌掀了桌子朝对方砸去。


                            IP属地:湖北29楼2020-02-06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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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就地取材,半点不浪费的把桌脚拎在手,乱棍般往上招呼,打得对方直抱头鼠窜,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自我认怂地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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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还有没有王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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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狠厉,冷笑道:“就你们这种杂碎也配跟我谈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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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征兆的打斗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医馆内顷刻间乱成一团,带病的人们骤然灵活,纷纷如临大敌地往安全之处躲避,不多时便贴着墙站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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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铉四顾片刻,在李泰民抡棍子前拦住他,示意道:“诶——别让孙姑娘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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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作下意识的顿住,旋即把两人提起扔出门外,掂了掂那根桌腿,似乎有点嫌弃,索性扔了,挥拳直接猛揍。医馆内的看客们见战火转移,立马跃跃欲试不怕死地凑到门边看热闹,陈大夫拍着大腿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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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先别乱,别乱!”
                                “老太太您不要跑了……”
                                “当心点!地上还有水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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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怀抱草药打起帘子出来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外面竟能天翻地覆到如此程度!她急忙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地上被揍得满地滚的两个人,不由深吸了口气,脑中立时空了一空,很快她就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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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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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刚要上去阻止,金起范却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这种粗暴的场合啊,姑娘家还是不参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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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副很懂的口气:“男人为你打架的时候,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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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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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挣不开他,朝惨不忍睹的战况看了一眼,急得要跳脚:“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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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他有经验。”金起范正色道,“最多废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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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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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二人一直处在被打的下风,终于火冒三丈,摊出一柄杀手锏来:“你竟敢对我们动手!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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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他所想,李泰民果不其然地停了片刻,后者自鸣得意,正准备自报家门,迎头又一拳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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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兴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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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面上兵荒马乱,等他揍够了才活动手腕起身,抬脚狠狠踹在对方臀部,把他们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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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再敢来这附近转悠,挖了你们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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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高矮兄弟立马识相地搀扶而起,跌跌撞撞地跑走,等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才开始放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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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着!”
                                “有种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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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们尚能如此活蹦乱跳,娜恩心知没残废,正松了口气,头顶上一道黑影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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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逆着光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跟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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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馆站了几圈瞧热闹的人,陈大夫只见得这帮罪魁祸首的臭小子们大步流星往里走,还不等他兴师问罪,对方就反客为主的进了里屋,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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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女重新奉上一壶煮好的新茶,规规矩矩的站在娜恩身后。李泰民喝了一碗润喉,金起范还在揉他那条不幸受伤的胳膊,金钟铉倒是好教养,目光只盯着面前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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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座大山,沉重无比,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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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坐在对面心虚地揪紧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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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人跟踪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泰民抬手搭在帽椅上,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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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去报官,也没告诉你爹?”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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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事……”她瞅着另外两人,讪讪地咬住唇,想打太极,“可能,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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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不耐烦:“那你就长话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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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他神色冷凝得厉害,娜恩只好闭目深吸了口气,旋即一气呵成:“他们其实是……当朝安司空的大公子,安宰孝派来的人,说是保护我安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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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迟疑片刻,抬眸为难道:“安公子前不久到我家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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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闻言怔了一怔,不自觉将胳膊从椅子上缓缓放了下来,半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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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铉年纪较长,倒是通晓朝中之事:“安司空是先帝老臣,亦为辅政大臣之一,乃是士族领袖,其公子我也有幸见过几面,是个仪表堂堂的儒雅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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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点点头:“嗯,我爹娘对他也很满意。”孙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吏的家世,能嫁到安府算是极大的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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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回家途中被几个闹事的地痞纠缠,他出面替我摆平,又说是担心我的安全,便特地安排两个人保护我……”她无奈,“所以从那之后,但凡我出门,他们就会一直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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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起范怀疑地眯起了眼:“这手段听着耳熟得很啊,那小子不会是自导自演,故意来一出英雄救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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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把这个想法告诉过我爹。”娜恩意味不明地歪头苦笑,“不过他貌似挺喜欢安公子的,总说是我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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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在旁忽然颦眉问:“别管你爹娘喜不喜欢,你只说你自己,究竟想不想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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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两回,垂首轻声说:“我不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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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对她这答复似乎不满意,加重语气:“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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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只好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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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完若有所思般的点头,牙齿轻轻磨了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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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
                                “我帮你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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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在此时,医馆外好容易平息的骚动再度沸腾,隔着门,帮工的伙计颤巍巍的唤她:“孙姑娘,好像是安、安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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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恩在李泰民说完那句话时便预感不妙,这会儿他直接眉峰一扬,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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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得正好。”


                              IP属地:湖北30楼2020-02-06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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