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一切生活都回归正轨了。二娃一如既往地清闲，在诗词歌赋上有足够的造诣，最大的好处就是文考稳过。
至于习武…真的太难为他了，反正不是主修，到时候动点小脑筋，及格就好。
二娃不急着回私塾，向师父告了假。卯时起床运功调息，累了就歇会儿，中午跑去书阁待几个时辰，傍晚回房，那时候哥哥弟弟们也差不多休息了，总有那么两三个人来看他。
这么多人，唯独没有六娃。
有时太清静了，二娃就喜欢满怀心事地盯着窗外。一遍一遍地想，为什么那天之后六弟总是躲他。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是多虑了。
说不定是六弟长大了，所以不喜欢缠着自己了，这样也好。
当然，六娃也不是完全不来，每天有一个时间除外………
"咚咚咚"
“谁？”二娃解衣服的手一顿，匆匆披上，又重新系了腰带。
“…啊，二师兄，是我，陈、陈玘。”
“小玘吗？请进。”
得到允许的陈玘深吸一口气，握着白色的小药瓶进来了，“是…是五师兄让我来送药的，送完…我，我我我就走。”
空气中弥漫着水雾，陈玘壮着胆子，向屋左侧的烛光看去。隔着屏风，隐约看见了那个纤细的身影。
“噗嗤，怎么结结巴巴的，”二娃调笑道，"多谢师弟了。我不是很方便，能再帮一下吗。"
“啊？啊，哦哦。”陈玘慌忙把药瓶递给了二娃伸出的手。
二师兄平常穿的最端正，刚才露了手臂，却只有一件里衣了。陈玘平日一副嚣张样，现在却涨红了脸，“二师兄，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你洗浴。”
“好，辛苦这趟了。师弟再见。”
陈玘走时细心地关上了门，人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家伙…和六弟吵闹的时候可不这样，真是奇怪。二娃无奈地笑笑。
总觉得有阵凉意。

最后一件衣物松松垮垮的落在地上，二娃摘下头顶的葫芦，一头青丝如墨披散在肩上。
他试了试浴盆里的水温，偏烫，正好能舒缓筋骨。于是捻一把花瓣洒进去。——按常理说冬天没有玫瑰，但是二娃做事讲究，大哥就送了点温室养的过来。
自从发现花瓣怎么也不会漂到另一边，二娃就只给半边放点。也习惯了最近几天的水位总比以前高。倒也不说破。
“呼…”
［还在痛吗。］
下水是个艰难的过程，先前为六弟求情，后背挨了师父一顿戒鞭，伤口遇水还是有点痛的。
不过已经好很多了，可能昏迷的那几天六弟帮忙清理过。二娃看了看手里的小瓶子，都没抑制住自己的笑意。他没告诉五弟，应该也是六弟去说的。
这小子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很有良心…只做兄弟也好，没白疼他。
［盯着个白瓶子笑什么啊，陈玘给你送药就这么高兴？涂不涂药了。］
浴盆旁边有张小桌子。二娃背对着没有花瓣的方向，等适应了水温，摘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点凉丝丝的液体，把药瓶放在桌子上。
他把散着的头发捋向一侧，把残留着伤疤的背部暴露在空气中。好冷。
［看样子…比之前好很多了。再过几天就不会来了，二哥。］
二娃有些吃力地抹着药。冰凉的液体碰上皮肤，很快就有温热的水跟着一起滑落，很舒服，当然他没有傻到以为这是药性。
多亏五弟的药不怕水。二娃没法看见自己后背，由着对方舀水，混合着流下去反而方便，省了很多力气。
［二哥，你其实知道我在吧。］

整个过程都是…说不出的感觉。涂完药，二娃缓缓转过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
对面什么也没有，空旷旷的只有墙面。六弟会在吗？
确实在看。
六娃觉得要命。二哥白皙的身体沾了热水，全身泛着微红，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对于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真的太致命了。
虽然看不到六弟，但总有被盯着的错觉。二娃觉得，大概是自己想疯了吧…
但是这种直觉越来越强。二娃慌张地随便擦了几下，便匆忙出水了。
［清醒点，六弟只是来帮忙上药，谁稀罕你。］二娃如是告诫自己。
［清醒点，混进来只是看看二哥，他讨厌你。］六娃如是告诫自己。
等二娃灭了蜡烛，钻进被窝，房门偷偷开了一条小缝，又悄悄地关上了。
“……走了？”二娃盯着门看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他掀开被子，起身盘坐，进入了静修。
［你果然知道我在…］
身后闪烁的目光静静打量着他。良久，六娃学着二娃的样子坐下运功，把温和的内力悄悄输进对方体内。
然而在六娃不知道的时候，二娃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
［你也…别对我这么好，六弟。］

（冒泡） 其实在填之前二哥从师父那回来不太对劲的坑［第6楼的］，，然后二哥怕六弟对自己太好的原因，和六弟一样［还是第6楼］，换作自己就忍不住对对方好。我为什么老写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混更，涂完色好奇怪的感觉

【柒】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划破校场的空气，已经有个少年在练武了。只见长枪舞过，映着耀眼的光辉，“呼”的一声，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枪痕。
少年好生意气飞扬，每一摆动作都会带动杏黄的衣裳。
“喝！”他握着枪锋朝地面狠狠刺去，又向天空一挥。
内力化作刀刃直直地冲了出去，偌大的习武台裂开一道缝隙，连远处的树也被劈倒了。
“三哥好厉害。”五娃看的有点手脚发软。之前闭关了几天，三哥的进步就那么快，这么强的武功真是恐怖。
如果说二娃是文才，那三娃该是妥妥的武才。
连四娃都忍不住赞赏，“照这样下去，以后三哥可以不局限在近攻了。我得找时间和他切磋切磋。”
…又要打啊。五娃无奈地看看他。
自从拜师以后，大家都越来越厉害了，平时闲的没事就约比试，美其名曰切磋。尤其是这两个哥哥，上次差点把师父的小凉亭给拆了，险些挨揍。
天色逐渐亮堂，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三娃收了兵器，舒活手腕，从台上蹦了下来，“老四老五，走了，估计大哥在等我们吃早饭了。”
“好嘞。”
“好。”

（冒泡）看看这个楼层…被吞掉的是文吗，是我的坚强

师门有请来的厨子。但除非没空，自家兄弟的饮食一直是大娃亲手做的。
以前二娃和六娃来的也早，二娃懂事总会帮点忙，六弟顽皮，倒也能热闹点。
现在…唉。
“大哥早啊！”
“好香啊，我隔了好远就闻到了。”
“那可不，大哥的厨艺。”
“你们今天好准时，”大娃刚好把最后一份早餐端上桌，就看见三个和他差不多身量的弟弟到了，“嗯？四弟都没赖床。”
“什么啊，我平常那叫晚起一点，”四娃慌忙给自己狡辩，“七弟那才是赖床。”
“噗哈哈……”每次见四哥吃瘪的样子，五娃就觉得可爱，然后就忍不住的想笑，“小心被七弟听到，拿宝葫芦收你。”
四娃撇撇嘴，“七弟哪有你们这么损。”
只有三娃一心奔着心心念念的早饭，早就“啊呜”一口，桂花酥塞了满嘴，“唔…硌桂哈呼吼吼额（这桂花酥好好吃）。”
说着，另一只手用布包了两三块，是给那个不肯起床的懒小子带的。
这倒提醒了五娃，“对了，二哥的那份我帮忙带着…”
这些兄弟…大娃笑着摇摇头。真是亲的，长大了还这么闹腾。
“三弟是不是又进步很多了，不然去校场拖都不肯走。”大娃打趣道。
三娃连忙咽下嘴里的甜点，还得多亏大哥递来的水才没被噎住，“那当然。如果现在有妖精，看我怎么收拾它们。”
“虽然确实厉害，但三哥快开染坊了…”
“喂，那边两个，好好吃饭，我听着呢。”
四娃五娃闻言，特别有默契地咳了几声，假装无事发生。
“话说六弟又没来？”
“那小子，现在也真是…每天除了在私塾的时候，就见不到踪影了。”
——
——

——
——
暗蓝的身影在寒风中孑然站立，好像融入了这个肃杀的季节。
足足半剑长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垂直刺入地面。不及旁边枪痕的劲力，但更深，更狠。
“嚓。”他俯身握住匕柄，缓缓拔起，随后一同消失在寒风中。
凛冽的风刮落了四面仅剩的一点残叶。
那抹难以捕捉的暗蓝就隐藏在阳光下，手持的武器只能依稀看出几道银灰光影，以最锐利的姿态划破空气。
残叶碎了，落的满是，很快就被吹散开来。
六娃终于又显出了身影，一个空翻落回地面，匕首朝下捅回了原位。
“看样子，六哥在陪二哥的时候，也没有懈怠练功啊。”台下比他矮点的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好厉害。”
六娃侧过脸看看他，半晌才收回了那副冷漠的面孔，又露出充满朝气的笑，“别乱说，我那时候可是一门心思照顾二哥。你不好好练才有的差距。”
“唉……”七娃晃了晃手里的宝葫芦，愁的鼓起了腮帮子，“我会努力练习体术的。”
这小子啊，也真是难为他了。
“好了，”声音戛然而止，等再看时六娃已经凭空出现在了七娃身边，“我准备去等早读了，七弟你…？”
“啊，六哥慢走不送，我再回床上待会儿。”
“真不明白你，起都起了，回去还能睡的着吗。”
“那不一样，装睡也是睡，三哥会来。”
“……”多亏你最小知道吗，不然三哥得削你。六娃笑笑，只觉得这小家伙心眼挺多，小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也对，大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其实我也不明白六哥。你明明……为什么能忍着练到这样。”
“我克制的住。”
……
七娃看六娃没有想继续说的意思，也不再追问。毕竟想法这种东西，旁人决定不了，更何况他支持六哥。
两人出了校场便分开了。
时候还早，再过一刻钟才是早修，大早上没什么人，这一路倒也安稳。六娃想了许久。
［为什么要拼命练下去呢…］
［我想保护他，不只是口头上说的那种］
［就算他讨厌，我还是要保护他］
［管他怎么想呢］
［反正亲都亲了看也看了］
［我能克制住自己］

画了张45，是前面118楼的隐藏内容（诶嘿），今天偷懒啦…

按时间算，今早是文考。
青鹤先生在学业上一向古板得不知变通，弟子们早就摸通了他的规律——
一天武考，两天文考，每三天一个循环。亲传弟子闭关修炼，回来后会补课，而普通弟子一直是去私塾的，所以日子照常算。
前些天为了照顾二哥落下的课已经补完了，今天应该是做实时试卷。
于是六娃到私塾后，老实巴交地拿起一本《论语》。一手撑着额头，看着竹简上工工整整但让葫芦头疼的文字儿，瓮声瓮气地背着。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这过程，用四个字形容，那一定是枯燥乏味。
六娃在兄弟里最皮是真的。他对书不感兴趣，只喜欢那个爱看书的人。
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
啧。
好想他。
不知不觉间，那只扶着额头的手已经改成了拖下巴，眼神在竹片上飘啊飘地游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纸窗外，原本还有点暗淡的天色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明媚了。私塾的学生也慢慢多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背书更能催眠。
等其他兄弟们到的时候，六娃的脑袋早就彻底倒了，一只手垫在头底下，另一只手摆在桌子边缘，顺着垂下去。睡得可香。
恍惚间，一个人影遮住了窗外照着六娃的阳光。虽然很快那人就坐下了，光线又漫了过来，但依然让六娃不爽。
“喂，不知道我旁边的位子有人吗。”六娃两条手臂在桌面环放着，脸埋在里面。带着起床气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刚拜师的那会儿，六娃是坐在后排的，后来他嫌那位置不方便，就和三哥换了位，跑到二哥的旁边。
谁敢乱坐，等睡醒了好好收拾他。
“哦？这样啊…”
二娃挑了挑眉，拇指抵着下巴，食指摩挲着嘴唇，做出思考状，“对不起啊，我这就走…”
这熟悉的声音，可比清风泉水好听的多。六娃几乎是动作比脑子还快地抓住了对方手腕。
连二娃都被吓了一跳。
“二哥？”六娃那迷迷糊糊的睡劲瞬间烟消云散，他看着二娃，愣了几秒，慌忙放开了手，“…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毕竟是个徒弟，总不能一直自学。”二娃看了眼被松开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放下，“不然师父多没面子，你说是吧。”
“嗯…对。”六娃把视线重新放回了竹简，装模作样地捧着它背诵。
“六弟，书拿反了。”
“…咳，哦，谢谢二哥。”
还是避着我，我就这么招你烦吗。二娃笑着摇摇头，也摊开了空摆许久的书。
他殊不知六娃的耳尖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冒泡）文风越来越散，而且破话好多，应该大概还能看出一个故事吧emm。加油，今晚过了要好好补素描作业了

除了其他兄弟们过来关照几句，二娃倒也趁这段时间，把不能倒背如流的几段古诗多看了几遍。
二娃天生喜静，六弟不来，旁人再吵也与他无关，尤其是看书的时候。
他倒也没发现六娃时不时地把目光偷瞄过来。
每每二哥盯着书背入了迷的模样，连眼底都只剩下温柔和专注，浑身被暖光包裹着，着实好看。
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师父来啦！”，周围乱糟糟的教室才变得安静。弟子们人手捧一本书，背得摇头晃脑，口中振振有词。
“平时让你们好好背，不听，现在抱什么佛脚？”
青鹤迈着稳重的步子跨过门槛，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惶恐的弟子。他拂尘一挥，教室前的木案上便多出一沓卷子，“把手头的东西都放好，上去领卷。”
“啊……”底下一片无力的哀嚎声。
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认命似的，一个个磨磨蹭蹭挪上了讲台，领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卷子。
“好了，都拿到了对吧？开始做。抓紧时间。”青鹤双手背放在身后，慢悠悠地巡视着，一副老古板的模样。
他抽出戒尺，不时敲敲几个耍眼色的弟子的桌子，“考试老实点。”
于是弟子只能怏怏地动笔。
六娃皮是皮了点，但不愚，短短的这点时间已经填了好几个空。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等等，不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
[君子…君子什么啊……怎么又考诗经了？我怎么不知道？]
六娃满脸问号，于是从一段隐约的记忆里想起师父说过，为了怕他们忘掉以前学的内容，所以“温故而知新”。
很不巧，六娃真的忘了，不仅忘了，还没复习到。

考试卡壳可不是磨时间的借口，六娃跳过它，往下一路奋笔疾书。可等别的题都做完了回来检查，依旧只能干愣着。
“还有半炷香的时间，抓紧。”晃悠到私塾后方的青鹤先生悠悠开口道。
六娃扭过头看看青鹤，又习惯性地看向二娃。刚准备叫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六娃刚伸出一点的手缩了回来，咬着笔尖，死死盯着题目。
想不出就想不出吧，逃不过抄诗这一劫了，反正就一句。
六娃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一只透着淡淡的橙光的小蝴蝶飞到了他的桌上，扑棱了两下翅膀。
[这是…？]
这蝴蝶只有半截拇指那么大，蝶翼上是好看的蜜橙色花纹，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它好像知道六娃看见自己了，于是慢慢散成了细碎的粉末，在桌上拼出“君子好逑”四个字。
扑通。六娃这一瞬间感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看向二娃。对方的脸向另一边微侧，头发挡住了脸颊，实在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正当六娃准备再凑近点看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巨大身影挡住了他的目光。是青鹤。
“咳，咳。”青鹤这声不像咳嗽的咳嗽，极其彰显师父的威严。
“…咳咳。”六娃冲青鹤嬉皮笑脸地笑笑，然后低下了脑袋，一副乖乖做题的样子。
青鹤走开了。
等六娃的再看那四个字时，已经没有了，应该是在青鹤过来前就消失了。
二哥啊，你还真是…六娃的嘴角都忍不住上挑，乐得咬住下唇以防笑出声。
不管是哪一方面，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哥哥浑身上下都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