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遣散随从暗卫，只得你一人在旁；
他说，他身体抱恙，却在那日抱你回房。
从上街买菜到檐上看灯，当小日子过遍，才突然发觉，一切早已在安排之中。
天下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你的那颗心，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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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共月（下）
作者/_因风谢远舟
【前篇回顾】
处理好李首乾的伤口后，约莫是子时了。金屋坊外的喧嚣渐渐散去，只有零星的炮竹声遥遥传来，惊扰得李首乾不甚安稳。
你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抬手小心地掖了掖被角。你正猜测着睡梦中的他在为什么而焦虑，以至于他眉头紧锁。
烛火燃到了尽头，突然熄灭，只余下满堂月华，静谧无声。
月光照进屋内，却照不到他。
——他沉睡在黑暗之中，像他长久以来的蛰伏与隐忍。
你起身借着月光收拾好了纱布膏药，思忖着要不要守他一夜，本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又听得李首乾断断续续的呓语，再加上刚刚找了几处熟悉的地方都没见到公子魅，你有些不放心。
成功说服自己之后，你拿起屋内除了李首乾盖着的锦被之外最能保暖的——李首乾的毛领外披，勉强当了被子裹在身上，预备在桌旁枯坐一夜。
只是酒劲上来，你终是抵挡不住，梦会周公去了。
“醒醒，本座饿了——”迷糊中你猛然惊起，因为太过突然踩到了李首乾的衣服，又被这力道拉下，手臂重重地磕上了桌角。
你一边揉手臂一边一肚子起床气地看向床上那人。
李首乾半倚半躺在榻上，嘴角噙着笑意，眉眼间却是故意摆出的虚弱疲态。
你倒也不想拆穿他，毕竟这样的殿主着实不多见，竟也意外地能从你这里获得好感。
“那你等等，我去厨房看看。”你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好他的衣服，揉着眼睛往厨房去了。

不出意外，一路上果然一个仆人也没见到，你凭着感觉摸到厨房，打算煮锅清淡点的白粥。
生了火，淘米入锅，不多时，浓浓香气从锅盖的缝隙中溢出，你轻啧了一声，叹道不愧是位高权重之人，北方不多见的稻米在这里倒是寻常之物了。
端着粥和小菜出来，正见得李首乾洗漱完毕坐在前厅，他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衣袖，晨光熹微，细雪飘飘，他一身黑色便更分明，有如精雕细琢的玉人。
“喏，吃吧，手艺不行，就勉强垫垫肚子。”你放好碗筷，示意他吃。
他舀起一勺粥，细细品了一口，开口道：“嗯，一般。”
……粥还能煮出什么花来！
他拿起勺子将勺柄转向你：“你也品品？”
你摆摆手：“你吃，我待会回去在路上看看有没有摊子，实在不行回客栈吃。公子魅呢？一晚上都没有看到他。”
李首乾没有答话，又抿了一口粥：“你要回去？”简单一句疑问，你听不出任何情绪，仔细看看他的表情，也瞧不出端倪。
“嗯。本来也是在长安盘桓几日，住在得月客栈里。少住一晚我都好亏……”你仗着他此刻正盯着面前的粥，放肆地让视线在他脸上游走，唇边、鼻梁、眉间……
一直以来他与你之间都是有着距离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他满身威压和逾矩的举止让你不得不逃离。
所以除却被逼得急了对李首乾怒目而视，你也鲜少在这样平和的状态下打量他。而此刻这样轻松的氛围倒让你有些暗自欢愉，即便眼前人昨夜刚受了伤。
昨夜刺客并未得手，匕首只是刺伤了李首乾的后背，他自己不便处理，你想着在这里等到公子魅回来跟他交代一下也可以离开了，毕竟他们对养伤应该比你更懂些。
“那你怎么还不走。”李首乾喝完了粥，依旧面无表情地抬眸望着你，“还是本座太好看，你舍不得走了？”
“我等公子魅回来！”你撇开头，收拾起碗筷就要去厨房：“你这儿万一再来个刺客，你有伤在身，肯定应付不来。”
他露出了一个不可置否的笑容，拢了拢衣袖正要起身，公子魅带着一身血腥气走了进来。

“殿主，查清楚了，是太……那边的人。”公子魅像是顾忌你在此处，话语间遮遮掩掩。
李首乾眉头一皱，问道：“昨夜的暗卫？”
“悉数被杀，无一活口。”
李首乾不再说话，而是转头深沉地望了你一眼，公子魅也看着你，眼神里似乎写满了“快走啊站这儿干啥”。
接下来的内容似乎确实是不可为外人道的辛秘，你缩缩头，端着盘子去了厨房。
估摸着他们应该谈完了话，你小心翼翼挪到前厅，却发现他们还在交谈。你正要转身溜走，飘进你耳朵里的只言片语却不得不让你停下。
“那边的人确实知道她的身份了，昨夜的人，有一半大概是冲着她来的。我们的人搜过得月客栈了，昨夜她房里确有埋伏的痕迹……”
“不必躲在外面了，进来。”李首乾打断了公子魅的话，开口道。
你挪进屋里，有些迷惑地开口：“得月客栈埋伏？”
公子魅执扇敲着桌面，答道：“是的，坤字二号房里布好了机关毒药。毒药就有七八种，种种尝之即死，机关也有个五六处，处处触之毙命。昨夜若是那个房主回去了，现在大抵就在乱葬岗了。”
你感觉后颈发凉，颤颤巍巍开口：“那是我的房间。”
耳畔却又有一阵温热：“本座竟不知武林高手还怕这些？”你一转头，李首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你身侧，像是为了故意吓唬你，凑近了你耳边说道。
你恨不能后撤一丈，慌乱地退了几步，正撞上椅子，你一吃痛顺势坐了下来。
“这么怕？放心，有本座在，你还死不了。”
……明明是你李首乾更可怕点。

“去一趟雪境，把那边的暗卫调回来一批。长安的事，本座亲自处理。”李首乾不再打趣你，脸上神色有几分严肃，对公子魅下令。
“是。”公子魅应下了便退了出去。
待公子魅走远，李首乾突然跨步到你面前，俯身问道：“怎么，你不回客栈了？”
“公子魅走了，金屋坊暗卫也没了，我得留下来照顾殿主养伤啊……还有殿主饮食起居，有伤在身一定要静养……对吧殿主?”
一向身法不行的你暗自后怕。开什么玩笑，一个人回客栈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倒也有理。照顾本座起居的丫鬟上元节才回金屋坊，你就待到那时候再走。”李首乾似乎了然地点头，坐在你旁边，抬腿便搭在你腿上：“本座腿酸。”
“……”
“李首乾，金屋坊的仆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初五，你拿着扫帚清扫着庭院内积雪，扫累了，便一手搭着扫帚柄，下巴撑在手臂上。
李首乾坐在堂中，捧着一份书信正读，闻言抬头望向你，轻笑一声道：“上元之后他们便回来了。”
“还有十天？”你听后眉头一皱，心里盘算着——这几日李首乾伤势好转，公子魅估摸着也在返程了。
虽然有人追杀，但李首乾有意助你，届时你和他商量好后偷偷撤走，想来便能逃出生天。
李首乾将信纸对折，手腕略略发力，信纸便送到了你面前。你打断思绪，条件反射地接住，正要为自己身手得意一下，却瞥见信中寥寥数语，还未展露完全的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长安的风，真冷。
吹拂着你的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