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许可

是不是又是一个精品呀

小马镇冬意正浓。这是一个属于寂寥与颂歌的季节，随着雪橇滑越雪堆，那独特的碎裂声音便在愉快中响起，与此对比鲜明的是，在宁静的山谷旁，一片纯白令万物陷入沉睡。她的严寒就同她姊妹季节的酷热一般无情，冬季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统治着一年中属于她的时间。小马们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竟能在身体重归温暖的过程中找到舒适与欢乐，这在一年的其他时候是感受不到的。丰收既成，忧虑消散，当土地结束了车碾轮压的耕作时期，久违地得到休憩，小马们也开始纵情狂欢。
当下正值一年的严冬，但一年对这个世界来说算不上什么。暖心节将随之而来，而这片土地上的小马将庆贺新年看作一种别样的聚会——在这熙熙攘攘的假日季里放松一下，来上一杯香槟和吃剩的七层豆子蘸酱。这是对昔日时光最后的欢庆，也给了每位小马期盼已久的宽闲，以此来面对残余的冬季——在这之中也没有别的假期值得期待了。
当她的子民们欢悦之时，小马镇陷入了梦乡。
广阔的原野沉眠于雪白的包覆下，香甜苹果园那栋大房子的每扇窗户却都装饰上了蜜蜡制的蜡烛。它们汇聚出的光辉昭示出小马镇苹果家族的不屈精神。他们很快便会进行每日两次的房屋巡游，点亮与熄灭每一簇火光。他们将自己的信仰寄托在这些假日礼品店随处可见的魔法蜡烛里，它们通过简单的口头命令就能完成工作。在这之中，满室烛火也为一样朴素的事物做了点缀——温热的苹果派香气扑鼻，果浆四溢，房中的居民正与他们最亲密的伙伴欢聚一堂。
“烂东西。”
“哈？”在客厅地板上，和童子军朋友们一起玩巴棋戏的小萍花被这句莫名的话打断，转过头来。“婆婆，您说什么？”
*注释：【巴棋戏（Parcheesi），类似古印度二十五点棋戏的一种现代棋，在十字形棋盘上玩，使用两个骰子在筒里摇晃，掷骰子决定行棋格数。】
史密斯婆婆之前一直在厨房帮忙，直到她臀部传来阵阵酸痛，才在其他年轻雌驹的坚持下歇了下来，坐上摇椅，裹在厚棉被中御寒。她坚持说这种寒冷比其他小马感知到的更为严峻。她半睁着的眼睛透过身旁紧锁的窗户，定定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过去天气变成这样的时候，我们就这么叫它，小萍花，”女家主回答她，“就是外头所有白色的那些东西。叫烂东西。”
飞般璐和甜贝儿你一言我一语，像打排球一样来回说着这个词语。她们不住地咯咯笑着，但童子军小萍花率先提出了她的观点。
“烂……是指雪水或者……泥浆……还是别的啥东西吗？”
史密斯婆婆冲着窗外的景致缓缓地挥了一下前蹄。“差不多，但它持续时间一长，就成了一堆挡在种植季前的烂东西。还让外面所有东西都沾上烂泥，变成一堆烂泥球。”
“这是在您还是小雌驹的时候想出来的吗？”甜贝儿的声音天真无邪。
史密斯婆婆并没有看向小家伙，只是点点头。“当然。这个说法也很快传开了。没过多久所有小马都学会了这么说。”

再次前排

飞板璐蹙起眉——对她这么小的雌驹来说，可真是显得老气横秋“可我以前从没听过别的小马这么说。”
“我也没有，”小萍花耸耸肩，“但是这个说法真有意思。烂东西，哈哈。”
史密斯婆婆张开口，准备从语用学高度出发，给这些年轻小马好好上一课，但她们已经回身玩她们的游戏去了。
“为啥小马镇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史密斯婆婆叨念着，“这儿的啥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这背后可大有讲头。”
“有什么讲头？”一个粗朽的声音问道，“是说就算外面是一片海滩，你还会冻得发抖？”
史密斯婆婆的左耳动了动。她若有所思地偏过头，注视着声音的来源，她的举动倒映在她心爱的窗户上。“哦，省省吧，”她说，“如果外面都是沙子，那么一定会有不少沙子灌进你裤腿里，让你回家的时候痒上一路。”
一位弯腰驼背，有着和史密斯婆婆同样松弛下巴的老雄驹步入了她的视野，他毛色如同鞣制皮革，瘦骨嶙峋。他蹄中端着一杯苹果酒，而他身侧的可爱标记曾经是对苹果家的严重亵渎——在这所房子里倒显得缓和许多。“你的哀怨声听起来和报丧女妖一样，”他不屑地笑笑，“我倒觉得有些事从未改变。”
*注释：【报丧女妖，（爱尔兰和苏格兰传说中）预告死亡的女妖精】
这位雄驹完全走进了史密斯婆婆的视野，但她仍在品味他的回答。“是啊，但有些事一定会变。”她对着他这副怪相轻轻点头，“你是想兑点梨子汁进去，还是想带着它到处跑来显摆？”
冠梨信步来到镜子前，他的尾巴颜色如同外面的冬景。他将一只蹄子搭到上面，假装欣赏着镜中的模样，又有些不甘地将史密斯婆婆的倒影挡住。“现在，你好像又在回顾四十年前的事了。在我印象里，最开始开垦的几块土地上，目之所及，全是梨树。”
“曾经是这样，”史密斯婆婆怒哼一声。椅子被她用力地晃了一下，老旧木头发出不堪的吱嘎响声，仿佛一位老朋友对她话语的赞同。“真是痛心的场景。但是我一踏上那片土地，他们眼前的景色就完全不一样了。”
“**。”冠梨讽刺道。他冲着镜子吐气，故意使它蒙上一层水雾，并用蹄子尖在上面画了个梨子。“你真应该有时间去温蹄华见识一下我的阔土。好吧，现在我退休了，所以还是叫我们家族的阔土吧。我们有顶这儿大四倍的土地，顶这儿三倍的产量。小马国的梨子基本没哪个不带我们的商标。”
“那确实，”史密斯婆婆附和道，“但还得考虑到你们是唯一一批种植梨子的小马。从前你们就没有竞争对象，现在也一样。”
“可能吧，”冠梨用又一道粗糙的描摹完成了他的画作，这种水果承担着他家族的荣耀。“但是我会造一个垄断市场，让其他小马一周内任何一天都没有活干。”
史密斯婆婆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给我坐会儿吧。你挡着我看景色了。还有，如果你敢再让你那副老骨头发出一点动静，我就叫一个坛罐乐队来，把你的肋骨当木琴弹。”

冠梨将一只蹄子压到胸口，身子扑通一下沉到史密斯婆婆身旁的椅子上。一张窄小的茶几隔在他俩中间。“你可真让我受伤，老苹果。不过这也是你第一次给我位子坐。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嗯，可能也是习惯了。”史密斯婆婆耸肩道，“现在我劝你赶紧喝了你蹄上那杯苹果酒。这可是顶级货色。每年我都会给这场盛会留下一桶佳酿。如果你敢把它放凉，就是对这批苹果的不敬。”
冠梨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微笑看着他蹄中的杯子。“哦，最开始，我对每个身上带苹果的小马的冒犯可比这多得多。”说罢，他轻抿一口果酒，随后发出一声轻叹，用人类仰躺一般的姿势靠在座位上。“我敢说，你觉得我讨厌苹果。”
史密斯婆婆嘲笑般的翻了个白眼。“你还别说？老天，我从没这么想过，甚至在楼上搁的东西结上蛛网前就没这么想过。”
梨子家的家主本想回敬几句，但身旁小马的言论让他顿住了。他将注意力转向那些年轻的，快乐的聊着天的小马们。他一位也不认识，但这副场景还是令他赏心悦目。“从没想过你会对我这么说。我甚至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你又在嘟囔什么？”史密斯婆婆咕哝着。
“没什么，”冠梨说，“我敢说，你只是承认自己老了。我保证你肯定不会在你外孙女面前说这种话。”
“嘁，”史密斯婆婆啐了一口，“了解对方是需要时间的。”
冠梨伸着懒腰，吃力地哼了一声。“这种说法我倒是不得不认同。”
现在，聚会上两位年长的马静静地坐着，看着雪一点点地积起来。一阵咂嘴的声音响起，史密斯婆婆看到冠梨的杯子已经空了。
“我没把它放凉。”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对梨子发誓。”
“你觉得这是什么好话？”
冠梨转头迎上史密斯婆婆的怒视，她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恐吓孩子们的。“你向我保证过这苹果酒的质量没的说。”
“那当然！！”史密斯婆婆怒哼一声。
“嗯，确实不错。但既然你让我评价它，如果我说的不是好话，意味着你说的也没好到哪去。”
“塞拉斯蒂亚在上，跟你聊这些真奶奶个腿的没劲！”还没等冠梨来得及回答，史密斯婆婆就用精干的果绿色蹄子猛地敲打起椅子的扶把，“苹果杰克！你上哪去了，小东西！？”
苹果杰克向谈话的伙伴们致歉，从熟悉的面孔中抽身而出，走到她的长辈身旁。两位年长者都对她十足的精力流露出欣慰而略带羡嫉的目光。她对两位回以微笑。“嗨，冠梨，婆婆。啥事这么不开心？”
“又不是我想发火！”史密斯婆婆厉声强调，“饭菜做得怎么样了？还得我来教你们怎么做吗？”
“哦，其实我们半小时前就做好了，”苹果杰克轻笑着，“瑞瑞和小蝶都很擅长这种事，尽管小蝶说了什么一般要用土拨鼠之类的话……我不太明白……瑞瑞的蹄子也受不了咱这洗涤剂的摧残。”她耸耸肩，“不过，一切还是安排妥当了。”
“我们自己的安排出了什么问题？”史密斯婆婆有些不快，“我们应该安排了客人走后，洗盘子和打扫卫生的成员，叫来客帮忙做这些可一点都不礼貌。”
“好了，好了，婆婆。”苹果杰克语带责备，“没有小马叫她们帮忙。是她们主动的，她们都很热心，考虑到……”
“考虑到你们都不想让我继续呆在这，因为我再也干不动活儿了。”史密斯婆婆打断了她。
苹果杰克的笑容消失了。“不是啊，婆婆。我们绝对没有支使过任何一个宴会上的来客。倒不如说，如果坚持不让她们帮忙才是不讲理。”她腼腆的笑笑，“……我以前还不理解，但现在我懂了。”

“哼，在我那个时代——”
史密斯婆婆的话再次被打断了，这次是冠梨发话了。“苹果杰克，先说一句，真是美酒啊。你是亲自收获这些苹果的吗？”
苹果杰克露出爽朗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一位刚得到父亲盛赞的小雌驹。“当然是！不过，所有家庭成员都出了力——”
“除了我。”史密斯婆婆又插了一嘴。
“——所有家庭成员都出了力。”苹果杰克重复道，“我真的很高兴您能喜欢。出于某些原因，在我印象里您不怎么喜欢苹果。我可真是傻透了。”
冠梨无力地笑了笑。“让我烦心的从来都不是苹果本身。”
“给他再来上一杯。”史密斯婆婆如是说，“亲爱的，给我们都来上一杯吧，这样我就能看看他喝完最后一杯前能坚持多久了。”
苹果杰克看起来有些窘迫。“哦，婆婆，好像只剩一杯的量了。除非您想让我下到地窖里再取一桶——”
“——用不着，”史密斯婆婆举起蹄子示意，“时候不早了，没必要。给他就行了。他还差得远呢。”
苹果杰克微笑着。“没问题，婆婆。”她冲冠梨点点头，便走开了。
冠梨一脸狡黠。“你一直都这么嘴上不饶人吗，老苹果？”
“闭嘴，”史密斯婆婆道，“你也听见我说的了。如果你只喝一杯，就尝不出顶级苹果酒真正的滋味。所以你得再喝一杯。”她对着厨房大喊，“再拿一床被子来，听见没？这位老雄驹连膝盖都要冻掉了！”
冠梨终于学会了怎么打开安乐椅的踏板。踏板被一下子踢开，他也趁势伸展开他骨节突起的后腿。“苹果杰克是个好姑娘。”
“那当然了，”史密斯婆婆赞同，“小马国那些会魔法的老学究也不会说谎的。”
“她身上有她妈妈的精神，”冠梨评价道，“同时又有她爸爸的诚实品质。她真是个可爱的小雌驹。但是她好像还没什么感情生活。”
“你开什么玩笑？”史密斯婆婆怒哼一声，“她最不可能考虑的就是婚嫁这档子事。她还这么年轻，而且——”
“我懂，我懂。”冠梨挥蹄表示自己不愿继续争论。“不过她一直没有心仪的对象吗？”
史密斯婆婆看上去有些失落。“……没。她忙着拯救世界。那些事可是她的头号任务。”
“你知道的，在我们父母那个年代，她已经算一位大龄未婚雌驹了。”
史密斯婆婆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的观念早就过时了。”
冠梨将在胸前抱起前蹄，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们的观念。就像你需要向父母提出自己与挚爱之马的婚约一样。”
两位年长马一时都说不出合适的话来。他们静默地坐着，只是偶尔拒绝一下那些路过的想要提供帮助的年轻小马。直到几乎没有小马能听到她说话，史密斯婆婆才最终开了口。
“该死的，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每时每刻都不需要任何小马的帮助！”
“他们只是想表现得好一点。”冠梨试图解释，“或者是年轻一辈的想尽点孝心。”
“那他们真应该安静点。因为这种无意义的话完全是在添麻烦。”
冠梨想说点什么，但苹果杰克带着他们需要的东西回来了，打断了他。她微笑着将酒杯递给自己的外祖父，又在他开口之前将被子搭在他身上。她像每个孝顺的外孙女那样，柔和地询问他还有什么需要，既然没有需要，她便就此离开。
“我还得再说一次，”冠梨评述道，“她是个好姑娘。又有才又能干。她肯定会和一位务实的雄驹组成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史密斯婆婆将双蹄倚靠在椅子的一臂上伸着脖颈，目光如炬，恨不得把她旁边那位身上钻出个洞来。“为什么你们都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她质问，“你觉得你的梨子脑袋能给她拉来什么良缘？”
“不是，”冠梨回答，“但是似乎你对这件事的反对态度过于强烈。”
“她还没准备好和谁迈进婚姻呢。”史密斯婆婆强调，“她们都没准备好。要不是我，他们现在还都在农场里跑来跑去，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冠梨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强烈反对的情绪。他坚持摆出他的观点，试图把对方引到他的思路上来。“你以为他们的生活就那么离不开你，啊？”
“没错！”
“觉得她们没了你连小马国都救不了，嗯？”
“当——什么？”
“觉得离开你她们就搬不动苹果，踢不了树，还做不好你现在做不了的事，是吧？”
史密斯婆婆的耳朵耷拉下来。她靠回椅背。“……不-不是我不相信她们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只是——”
“你说得对，”冠梨表示认可，“事情并不是那样。你很信任她们。你只是不想让她们离开你。她们越自立，这种情况就越可能发生。毕竟，每一个‘家庭’农场都需要从某位小马开始。”
史密斯婆婆神色沮丧。她低头望向被子，轻轻抚摸着它。“……可能吧。把我心里这点事挖出来，你开心了吗？”
冠梨没有作声。史密斯婆婆看向他，却发现这个古怪的老家伙也在轻抚着棉被——但是他仔细地盯着，仿佛这布料让他着了迷。
“这条被子还没做完。”史密斯婆婆解释，“这里有许多棉被一直都没做完。现在我没法坐一整天，一针一针缝好它们了。所以，如果你对此有什么怨言——”
冠梨举起蹄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他仍然紧盯着棉被。“这条……不是你缝的。不可能是。”他说着拎起纤维织品的一角。上面有许多蹄工缝制的正方形拼布。上面缝着一些苹果形的图案，但上面还有同等数量的梨子图案。有些图案甚至过分延展开来，仿佛要将两种水果混合在一起。“别跟我说这是你做的。我可不相信。”
史密斯婆婆停顿片刻。“……不是。是你们家族的成员做的。肯定是在衣橱里放太久了，年轻一辈大概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一样。”
冠梨放缓了动作，轻柔得几乎像是爱抚。这是他女儿触碰过的东西——也是她亲自制作的东西——用她陆马的双蹄。“她是给孩子们做的……或者是做给她丈夫……”他说道。
“不。这是做给你的，我还记得。”
冠梨睁大了双眼，但并未移开目光。“为-为了……为了我？可是……为什么……？”
“是求和的礼物。”史密斯婆婆回答，“她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寄给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没……？”
“你明明知道原因。”史密斯婆婆语调严肃。她指着院子外，尽管在这里他们看不到那棵长在雕刻过的岩石上的同心树。“再也没有机会了。”
冠梨脸上柔和的笑容消逝了。他仍不住地爱抚着这床被子，像抱一匹小马那样抱着它。“孩子们……从没问过吗？”
史密斯婆婆摇摇头。“没有。我说过，它已经放在柜子里好久了，差不多和三位友谊公主把这里的一切安置妥当的时间一样长。而且你一旦长时间看着某个东西，便会逐渐对它视而不见。”

“那你为什么没把它给孩子们，作为对母亲的留念？”
史密斯婆婆强硬地抱起臂。“我倒是想，但是这违背了她的意愿。”
“为什么？”
“该死的，现在还办着宴会，谈这个实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
史密斯婆婆叹了口气。“……因为这说来话长。在大麦出生前你就走了。只留下了几棵梨树。没必要再让他们知道什么了。”
“你是想说，我的亲生女儿完全不想让孩子们了解她的家庭吗？”
“他们以为她是苹果家族的一员。”史密斯婆婆对着空气伸蹄，仿佛在抓着一罐什么东西。“她们没法从妈妈身上那个可爱标记看出什么来，而且所有小马都习惯叫她‘金花’(Buttercup)，小家伙们就以为那才是她的真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冠梨强压着怒火，蹄间紧紧攥着那床被子。“为什么她不直接告诉他们？”
史密斯婆婆站起身来。“你知道她的性格。即便在这个有几百口马的小镇上，她也是其中最甜美可爱的雌驹。她不愿去谈论这些。”
“她不愿意谈论关于我的事情？”
“对，她不愿意。”史密斯婆婆重复一遍，“因为她没法对他们坦陈一切。而且有些事她永远不想再提。”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们真相？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们现在已经成长到能够理解-”冠梨猛地指向童子军们，声音高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所以为什么你也一个字都不说？”
“等一下，怎么了？”小萍花说话了，“发生啥了？”
“这事不归我管！”史密斯婆婆毫不客气地说，“这确实不是个能一口吞下的苹果，但是对孩子们来说，妈妈比祖母更重要！她不愿意这样，所以我尊重她的遗愿，直到孩子们自己去发现！”
“或者你只是不敢说。”冠梨断言。
“是吗？”史密斯婆婆承认，“说不准还真有这个原因。也许我也是害怕失去他们，就像你说的那样！但你显然并没有这份担心！”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史密斯婆婆压抑着愤怒，“如果你不在乎，就不会这么担心。而在所有小马面前与自己的女儿断绝关系，简直印证了一句老话——行动比语言更有力!”
冠梨也从座位上直起身来——他可能早就绷紧了四肢，才能流畅地做出如此迅捷的动作。“你-你这该死的老苹果……！这些事给我带来的伤害你连一半都理解不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她！”
“你这样子真滑稽。”史密斯婆婆轻声低语。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的对峙，但这对正在吵架的老马完全没注意到。冠梨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很沮丧，我犯了错误，我愿意承认！我回到这里，通过这唯一的途径，弥补我犯下的错误！”三位苹果家的孩子已经围了过来，冠梨将蹄子甩向他们的方向。“我来到这是为了融入他们的生活，因为我再也没法融入她的生活了！我怕等到我鼓起勇气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我来这是因为我希望或许在这有某位小马还用得着我，因为再也没有其他小马需要我了！”

史密斯婆婆偏过头，“没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再清楚不过了，”冠梨的声音变得低沉，“因为也没有小马再需要你了。当你老了就会这样。小马们不再需要你，除非你是一位天角兽公主。”
苹果杰克想要插入他们的对话。“稍-稍等一下，各位。让我们深呼吸，放轻松，我们就能-”
“苹果杰克，安静。”史密斯婆婆发出警告。
“但-但是，婆婆，”苹果杰克有些犹豫，“今天是除夕。现在不该——”
“哦，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时候了。”史密斯婆婆反驳道，“现在正是最好的，让一切肮脏的事情开诚布公的机会！”她快速从椅子上起身，大麦迅速上前扶住了她，但是她一把把他甩开。“该死的，我自己站的起来！”
大麦，这位房间里体型最庞大、最强壮的小马，垂下了耳朵，顺从而局促地退开了。苹果杰克皱起了眉头。
“婆婆，他只是想帮你一把，”她指出，“我们都只是担心你可能会摔倒受伤——”
“我摔不着！”史密斯婆婆固执而坚决。
苹果杰克再一次张开嘴，但又很快闭上。小萍花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她姐姐在她的意见出口之前，猛地用蹄子堵住了她的嘴。苹果杰克阖上双眼，许久才长呼一口气，示意麦金塔到她身边来。
“你们还不明白吗？”苹果杰克坚定地说着，“其实无所谓。如果你们真的不需要任何帮助，我们不介意你们大吵一架，赶紧了结这件事。”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属，并对宴会上所有参与者示意。“来吧，小马们。厨房里还有很多苹果派，你们可以随意享用。”
冠梨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在房间内的年轻亲属们散去之后，两位长辈的脸色都很难看。看起来，他们都想对转身离去的小马们说些什么，但又都各自不发一言，最终房间内只剩下劈啪作响的壁炉。
“……看看你干的好事。”史密斯婆婆低声说。
“我？你才是整个晚上情绪都不对劲。”冠梨指出，“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直都这么对你的家庭成员们。”
“我怎么对待他们不关你事。”
“当然关我的事，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家庭成员。”
史密斯婆婆顿了一下。她走向身旁的衣架，取下一条厚围巾，缠在她平常带的那条围巾外面。“你和我已经就这件事争论很久了，刺梨头。这事甚至能追溯到我们的孙辈出生之前。我觉得是时候比试比试了。”
“你肯定是开玩笑的。”冠梨咕哝着。
史密斯婆婆对着身旁的椅子一记蹶击。椅子几乎没有任何移动，她的后臀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强健，但这种行为的意义却不言自明。“你是雄驹，就觉得我比不上你？劝你别打这种主意，我孙辈踢苹果树的技巧全是我教的。给我把外套穿上。”
冠梨惊愕而沉默地矗立片刻。他终于从另一个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外套，披到身上，向着门外一路小跑。“我知道你不行，而这是因为苹果会自己从树上掉下来，好像是在央求你把它们摘下来。没踹梨树，就不算真正踹过树，而这才是你该做的。”
他们跨出门廊，在及踝深的雪地里印下两串足迹。两位参战者都感受到了来自房子内的灼灼目光，仿佛夏天的骄阳。冠梨殿后，他几乎要回过头去。
“他们真能无动于衷地看咱俩打？”他说的很大声。
“他们是在等我们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史密斯婆婆站在寒夜的簌簌冷风中，头也不回地喊了回去。“就像以前对他们那样，把他们当成小豆苗就行了。希望你备好纸巾给自己擦眼泪了，老梨子。”
冠梨嘲讽般地喷了一声，他的气息化作一团清晰可见的白雾。“我现在可算弄明白了，”他怒斥着，“你不是害怕告诉他们这件事……你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身上流着一半梨子家族的血液！”

“嘁，”史密斯婆婆啐了一口，领着他来到猪圈附近的一块平地。“如果真是这样，我早就在他们发现之前把那床被子烧了！”
冠梨停下脚步，让对方和自己拉开一定的距离。“你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怕是要让你儿子伤心了。”
史密斯婆婆回过身子。“少拿我儿子过嘴瘾！”
“怎么不行？难道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冠梨踹着雪地，仿佛随时要猛冲出去一样。“这个臭小子拐跑了我女儿。要不是有他这个**——”
“要不是有他，”史密斯婆婆打断了他，“你们根本不会有三个这么好的孙辈，而你们过了好几个月才去见他们！”
冠梨咬紧了牙关。“哦，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这么多年过去，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吵了，史密斯婆婆！我试图回到这里，回到这座小镇，态度低顺。我试图为过去的一切赔罪，但是直到我们最后一次目光相接，你都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态度！我们当邻居当了这么久，如果现在我们之间只剩这场架能打——”他站定，摆好姿势，“——那还是都别磨蹭了！”
史密斯婆婆学着对面的样子摆出战姿。“活了这么久，你可算说对了一句，老太监！既然比起我来你既高又壮——那把你在农场里摔个狗啃泥也不会让我有罪恶感了。以前打架你是我蹄下败将，现在也照样是！”
在农场的屋子里，小萍花想跑到雪地里，一只橙色的前蹄却将她拦了下来。
“苹果杰克，”她妹妹哀声央求，“你在干什么？得有小马出去，在他们受伤之前制止他们！”
大麦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但苹果杰克看穿了他的意图，也拦下了他。“正常来讲我同意你们的做法，”她叹口气，“但这不是我们该掺和的事。早在我们降临到爸爸妈妈身边前，他们就剑拔弩张了。”
“所-所以我们要阻止他们！”小萍花还在央求。
“不，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用做。”苹果杰克纠正，“现在把他们拉开，就什么都别想解决。”
“你还等什么呢！？”史密斯婆婆冲着对面大嚷，“过来见识下我的本事！”
冠梨立在原地。“这可是你提出来的，老东西。倒是该让你看看我的能耐！”
“梨子家的成员就是这样，做事有头无尾！”
“你在挑事儿！”
“事早被你挑起来了！”史密斯婆婆立刻还嘴，“那天你扔下你女儿，任她在我门前大哭！”
“是你先开始的，那天你煽动你儿子，让我女儿抛弃了她的家庭！”
“我从来没煽动过他！那是事发突然！我当时和你一样震惊！”
“确实够震惊的，”冠梨低声咆哮，“震惊到像没啥事一样就把他们接纳到苹果家了。对我们梨子家真够尊重。”
“你-你说我是骗子！？”
“如果你还带的上犁，真该罚你去耕地！”
“我受够了！”史密斯婆婆大吼，“还轮不到谁喊我骗子！”
在他们心中，他们仍是两位强健的小马——魁梧的雄驹，以及优雅而危险的雌驹。他们用脚跟踢着地面，向着对方疾驰，好像身上充满了日月之力。他们气势如虹，仿佛要轰出一朵蘑菇云，掀翻整个农场，甚至整座小马镇。这将是一场激战，将被载入史册，小马们将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传颂他们的决斗誓约。
……但实际情况是，他们的步伐简直像是慢跑。甚至只能算是慢走。当他们短兵相接，战斗开始，却只是互相用恶毒的视线死盯着对方，并不住地用蹄子毫无力道的扫过对方的脸颊。

“尝尝这个！”史密斯婆婆声音粗哑，“再来！再来！我要把你屁股打开花，痛的比我更难受！”
“你这个满腔鼻音，自大无礼，没学问的乡巴佬！”冠梨迅速回敬，“你比起我还差了一百年呢！”
“是两年。”
“什么？”
“我说，是两年，”史密斯婆婆重复，“你不是比我小两岁吗？”
冠梨沉吟。“我……我也觉得是。不过，你怎么知道……？”
“啊……”史密斯婆婆用脏污的蹄子托着下巴。“上小学那时候我就比你大两级，那时候他们还没建小马镇学校呢。”
“哈，我记得，”冠梨点头，“你还记得有个老家伙因为一丁点小事，就用尺子打每个小马的蹄子吗？”
“哼，他们这么干以前还有马说这种方法‘残忍’，”史密斯婆婆回忆道，“但要我说，这还真能让有些小马开窍！”
冠梨轻笑几声。史密斯婆婆一顿，四下打量起来。
“所以……我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冠梨也停了下来，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他盯着自己的蹄子。然后用蹄背照着史密斯婆婆的脸上就是一下。“为了这个。”
苹果家家主脸上瞬间阴云密布。“你真是有种！滚过来，我要把你和你的梨子一起砸烂！”
“你算什么东西！？”面对这一触即发的事态，冠梨怒吼，“对一小堆梨子来说，即便是二百多公斤苹果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苹果多汁，圆润，可口，长得也比你的破梨好看多了！”史密斯婆婆坚称，“你把一百个梨子和一个苹果放到屋子里，我敢肯定一群来客们走后，你会看到一堆烂梨酱和上头毫发无伤的一个苹果！”
冠梨咀嚼着这番奇怪的话。“我们……我们到底在争什么？”
“你耳朵又不聋！”史密斯婆婆厉声道，她将蹄子一次又一次抡向对手的胸膛，即便那不痛不痒，“你只想来找麻烦，你这次来，也是一样！你又回到这儿来，现在我一看到你，就只能想到我的儿子！”
冠梨也还击了几下，尽管对战双方呼吸都粗重起来，却都没有真正伤害对方的迹象。“你等等——”
“我拼命想让自己忘掉这件事！！”史密斯婆婆哭嚎，更加急促地喘着气。“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我马上就能安心合眼去见上帝了，结果你卷土重来，撕开了我的伤疤！我儿子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冠梨停止了反击。“老苹果，你别——”
“我埋了自己的亲儿子！”史密斯婆婆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还有哪个小马沦落到做这种事！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你经历过吗？”
冠梨默默承受着对方愤怒的，连续向他猛击的蹄子，连防卫都不做一下。“……没有。我没有过。因为我当时都不在场。”
史密斯婆婆的殴打突然停了下来，两位老马都看到对方愕然的眼神。他们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直到身上堆起的一层薄雪提醒他们，如果他们被冻僵，今晚只能被埋在雪里冻死。

“你懂……”冠梨低语，“……我有多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不管有多痛苦？”
“不，你不懂……”史密斯婆婆唾沫横飞，“你不会想知道的……你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我懂……”冠梨轻轻地说，眼神仍然死死钉在对方身上，“……我想知道，因为……可恶……我活该遭受每一丝痛苦。在金梨果酱真的去世之前，我就已经在梨子家将她的名字抹杀了。”
在史密斯婆婆混乱的记忆中，她第一次回忆起来，这令她一时难以平复。她颤抖着，裹紧了身上的两条围巾。
“……冷死了，”她忿忿地抱怨，“你这老不死的逼我跑到外面，快把我这把老骨头弄散架了……”
冠梨瞄了一眼屋子。“……我们回去吧。”
“不，”史密斯婆婆一口回绝，“我……还没打算回去。”说完，她扬起四蹄，向着成排的果树跑去。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上哪去？”冠梨喊她。
“闭死你的嘴，迈开你的步子，跟我走。”史密斯婆婆如此回应。她既不肯进一步解释，也没有放缓步子，迫使他不得不跟上。
两位小马以稳健的步伐向前行进，直到农场的房屋被远远抛在身后。终于，房屋里发散出的光线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光。整个世界被这柔和，静谧的奇景吞没。他们和镇子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冠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他忍不住开口。
“你是要把我带进田地深处，抛尸荒野吗？”
两位老马不约而同地啐了一口。
“说了让你闭嘴，”史密斯婆婆回答。她向前方的空地指去，“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在哪。看。”
这块空地冠梨很熟悉，尽管他的记忆已经遭受了季节和年岁流转的侵蚀。那块标志着梨树和苹果树分界线的岩石已经成了古老的记忆。而在当中，是他们的孩子留下的东西，已经长得很高大，宛如木制雕刻品——那是两棵树，一棵苹果树，一棵梨树，枝干缠绕在一起。它们并非魔法的产物，因此如同周围的树木一样，被冬季剥下了绿叶和鲜果。但它们矗立着，高耸而坚定地矗立着，紧紧依偎着彼此，仿佛在共同抵御积在他们枝杈上的纯白覆盖物。
冠梨别过脸，他感到每根树枝锋利的尖端越过空地，刺入他的心脏。“……我不能在这里和你打。”
史密斯婆婆走进空地中央，努力让自己不要一屁股坐进雪地里。“这儿不该干那种事。坐吧。”
冠梨仍站在原地。“这又是干什么？”
苹果家家主转头盯着对方的脸。“我明白点告诉你。我恨了你好多年。绝不仅仅是‘不喜欢’的程度。我恨你。你老是带着你的亲属到这来，种梨子，打小算盘。我恨死了你肮脏的心肠，恨到不记得是怎么开始恨你的。简直是见了鬼了？还能恨别的小马恨到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恨的他？”
“我……也不太记得了。我当时……太生气了。”

史密斯婆婆点头。“你之前也说过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农场的事。你把能说的都说了，是因为你也找不到其他开脱的理由。我也一样。”
冠梨扬起眉。他将嘴边的话咽下，让这位女家主继续回忆下去。
史密斯婆婆目光笃定，尽管她的身体看起来比平时更瘦小、苍老。“我要和你说点事——我没和任何小马说过的事，连孩子们都没告诉。我不记得这场世仇的起源，但我记得是什么使它不断延续。我被你们恐吓过。你和你的家族威胁我说，你们要我一败涂地。”
冠梨看起来像嘴唇发痒，却碍于绅士风度没法伸蹄去挠一样。“……哦？”
“对，”史密斯婆婆确认道，“我的亲属就是我的一切。现在也是。我害怕你们最后会胜出——毕竟这也算某种竞争，虽然我们过去曾是邻居。梨子家会成为下一个崛起的势力，而我就不得不告诉我的家族，是我们不走运。我没法再帮他们了。”
“经营农场需要的可不只是一位小马——”
“确实不是，但是在农场彻底成为我的之前，它就已经是我蹄中之物了。”史密斯婆婆绷了绷前肢有些下垂的肌肉，面部略带松弛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苹果杰克和大麦觉得现在是他们在经营农场，但是在我当家的时候，我每天做的活儿是他们的两倍，那还是我父亲没我这么老的时候。你可以说，他们挺喜欢他们的工作。但对我来说，这份工作让我痴迷。而你正是最大的威胁。尽管你……并没有真的做什么来验证我这个想法。一切都只是一场愚蠢的游戏，两方对抗，毫无缘由。”
冠梨低头看着自己蹄子上的褶皱，轻轻呼出一口气。当她终于再没什么要说的，他才抬起头来。
“你是打算问问我的想法吗？”
史密斯婆婆耸耸肩。“不是。你怎么想都与我无关。是我当着所有小马的面把你赶出这里的，现在我只是告诉你原因。这是我该说的。”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史密斯婆婆回头看着那块石头，它承载着那一对爱之树，镌刻着她儿子和儿媳名字的首字母。“因为我不傻。我剩下的时日不多了。我儿子，他……”她停住了，那些字母仿佛变成了车灯，而她成了猝不及防暴露在灯光下的受惊的鹿。“……他去世了。你的亲属给他带来了快乐，如果那时候他身边只有我，他最后的日子肯定过得很痛苦。我险些让我儿子度过了短暂却痛苦的一生。好在他的一生是短暂而幸福的。这是你们的功劳。也许不久后我就要长眠在这片蓝天下，当我走后，他们会把我埋在他身旁，陪着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一起。我不想带着仇恨过世。”
冠梨沉默了很久很久。凛冽的风不住地吹着，冻僵了两位小马的耳朵。史密斯婆婆缩起身子，闭上眼睛，直到一匹小马一屁股在身旁坐下才重新睁开。
冠梨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脑袋是个橄榄球吗？”史密斯婆婆嗤之以鼻，“我对你知无不言，而你——”
冠梨举起一只蹄子。“不-不是，呵呵，不……不是那样。只是……”他组织着语言，“……对我来说，这不一样。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举家迁到温蹄华吗？我们提升产量，并不只是为了盈利，还为了提升梨子在小马国的地位。我们搬家，是因为担心梨子有一天会淡出大家的视线。我也不是傻子。我知道，你们的水果比我卖得更好。在各地吃苹果的小马都比吃梨子的更多，我认为如果我们留下来，对家族宣布失败的小马会是我。我们注定是输家。”
史密斯婆婆眨眨眼。“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放出的这些关于产量和其他各种事情的大话，究竟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