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忘记的。”他揉他的橡皮脸,把他原本好看的笑容破坏成黄黄的天。山治不知道,原来他已经开始害怕路飞的笑,那么明净灿烂,仿佛没有悲伤。
会忘记的,他告诉自己一定会,等路飞忘记的那一天,他就带他离开这塞满瞳孔里该死的秋。
不过这个希望,又何尝不是绝望的希望呢。
卓罗不会回来,就像路飞不会忘记一样,再过多少个十年又有何谓?
无所谓,忘不忘得了都无所谓了,可以这样陪伴他已经很高兴,至少不是陌生人。
虽然他始终还是不知道这到底能不能算做幸运。
那天晚上,他醒过来的时候路飞靠在窗户上吸烟。暗夜里星点的火光散发着烟草的清香,像极了飘悠的枫叶晃荡在眼眶之前。他的烟,他已经好多年不再把它吸进肺里,原因早忘了。习惯性的还是要让罗宾买了带过来,习惯性的含在嘴里,只是习惯而已。
“路飞,”怎么还不睡。他本来想这样说,却只喊了名字。
“你醒啦。”穿红上衣的男孩子转过头,格子窗切割了月光,它们打着褶子挂上他毛躁的头发,冗长带满冰冷的奶香。
“你又吸烟啊。”那样的表情,他始终无法靠习惯来接受。
“恩,我在想,我大概已经习惯你的胡椒了。你看,不会再被呛出泪来。”路飞转过头,浅浅的笑,不会再被呛出泪来,眼泪,仅仅是眼泪。
山治突然觉得心里揪得难受,从没有过的难受。他的路飞啊,不记得什么时候爱上的了,爱了就是爱了。他可以一直像空气一样做最普通的存在,平时骂他**打他脑袋,在罗杰镇的死刑台上时也没比卓罗少激动。
他看见路飞笑起来的样子心里难受。
那个笑是个蛊。
“哭吧。”路飞的脸瞬间僵硬,山治自己都惊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哭吧,哭出来。”既然说了,那也没什么好后悔。
“山治,你生病了吗?”路飞从窗台上下来跳到山治的床上抬手摸他的额头,“哇列,好烫……”山治瞪他,识趣的不再说话。相处得太久太熟悉,路飞早已不像以前那样还傻呼呼的总喜欢去挑战他的极限。
“路飞,我是说真的。”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摊牌了。
月光柔长,丝丝缕缕宛如他当年头脑里悬起来的那个可能性。
“我哭不出来,山治。”预料之外的话,“总觉得,如果哭了。就好像卓罗真的回不来了似的。很傻对不对。”又是安静的笑容,像块破碎的玻璃。
“别这样。”别这样。他用力看着他,从没有过的心痛,小时候在荒岛上的绝望都没这个痛。
“呵呵,山治啊,你这表情弄得就好象是我回不来了似的。”
“不要笑。”他抱住他,死命把他拥在怀里。孩子的体温阴冷,大概是吹了一晚的夜风。
他心疼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山治?”
“路飞,你是我的劫。”还是说了,山治怕不说的话他死的那天会后悔。遇见是劫难,喜欢便是在劫难逃,“不过,遇见你真好。”
“什么呀。”路飞在他的脖子那蹭了蹭,笑着说,“你是**吗山治。”
“就当我是**吧。”其实什么也没说不是吗,还真是个**,山治也笑起来。
到最后他还是说不出那个喜欢那个爱。它们终究是一个人的事情,埋在心里,不给对方增加负担。
山治这样安慰自己,是为了不给他增加负担。
但其实心里明白,说不出来,实际是因为知道他不爱你。
多么苍黄的理由。
夏天有萤火虫,冬天可以看雪,春天繁花似锦,秋天像山治的头发,那么橙黄灰然的灿烂。一辈子秋天,落一辈子的枯叶,没有繁花白雪和萤火虫,一层不变,阳光依旧耀眼
山治想,也许路飞是秋日正午的太阳,那么他到乐意成为那一辈子不变的天,陪一辈子,守一辈子,永远不说我爱你,多好。哪怕死的时候会后悔,他也用尽了全部去爱,了无遗憾。
卓罗曾经说,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么他唯一的愿望是可以一直留在那个人身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陪伴和纵容,用人类能实现的永远去守侯。爱他一辈子,然后来生两不相干。
那时候山治还觉得挺好笑,心想这小子怎么变得如此感性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来生两不相干的情感有这么深,连天连海,一直从云层里面深到了大海底下,泛着波涛汹涌的所有蓝色。
不在乎成为陌生人,只要那个人过得好。
他对路飞的纵容和保护,山治想他是一辈子也及不了的。不过从没考虑过和卓罗谁爱得更多这种问题,因为没法比较,爱不可能衡量多少,所以也比不出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
假如有下辈子,山治觉得,他还是希望可以陪在路飞身边的,每一生每一生都对他那么好,每一世每一世离他更进点。
山治自私的希望,可以更进一点。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么山治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原来爱上了路飞。他们应该在各自回程的途中分道扬镳,他继续去寻找他的all blue,路飞在他心里,大概依旧是那一年秋天的打杂工,平凡像蓝天白云似的存在。
不过他还是要感谢。
所以这世界上如果真有神仙的话,那么他唯一的愿望是可以一直留在那个人身边。唯一的愿望,山治想,真愚蠢啊。
只是可惜,这世界上其实没有神仙,否则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爱上了路飞。
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谁改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