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太君仙去,临渊少爷这日子是越发的难过了……”
郑厨娘一边捏着糕点,一边和旁边的陈嬷嬷谈论。
“就是啊,大夫人是那么个性子,偏偏老爷也不肯管一管。”那陈嬷嬷说到这儿叹了口气,“临渊少爷好歹是嫡长子,老爷怎么就拎不清呢!”
郑厨娘摇摇头,她将一碟糕点放进了食盒里,递给陈嬷嬷,“我多放了点儿好料,大夫人想是注意不到的,快给临渊少爷送去吧。”
“多谢了啊。”陈嬷嬷笑眯眯地接过食盒。
自从穆老太君仙去后,穆府的嫡长子日子是过的越发的难了,若不是老太君留下的陈嬷嬷私下为他打点,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上。
说来可笑,穆临渊分明是穆家的嫡长子,在穆府的地位却甚至比不过大小姐身边的护卫。穆大夫人善妒,对外却要个好名声,就宣称穆临渊体弱不宜外出。天热了便说他惧冷让人在屋子里给他烧炭盆;天冷了却说他得多动动把人赶到院子里不许进屋。
穆大老爷手段狠戾,又对大夫人一往情深。寻常下人不敢得罪他,虽然看不下去眼,却不敢违背穆大夫人的意思。
穆老太君在时,穆临渊是她捧在心尖的嫡长孙,桩桩件件都不许大老爷和大夫人插手。那时穆临渊虽体弱但也被养的白白嫩嫩的。
当初老太君方才仙去,小小的孩子就被大夫人折腾地不成样子,人都硬生生地瘦了两圈。
如今两年过去,七岁的穆临渊却看着跟五六岁似的,人人见了,都忍不住道一声冤孽。
陈嬷嬷原本是跟着老太君的,和大厨房的郑厨娘交好。她也是看着穆临渊长大的,说句僭越的,她也是把穆临渊当亲孙子看待的,哪里会不心疼。
可大夫人下了死令,也就郑厨娘念着和她的交情偷偷补贴穆临渊。
“少爷,快来看啊,看老奴给您带什么来了……”陈嬷嬷在院子里喊了几声也不见应答,她一思量,就往院中那棵高大的紫藤树走,果然在树下找到了穆临渊。
穆夫人生前极是喜爱这株紫藤,每日都要来看一看。她死后,穆大老爷觉得这里晦气,就把这里封了起来,直到老太君仙去,穆临渊才被穆大夫人丢在了这里。
可能喜好随母,穆临渊也极其喜爱这紫藤树,几乎日日都要往紫藤树下跑。
说来这紫藤树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长的极其高大,陈嬷嬷只知道自己初入府它便已经是这样的了。
她把树下的小孩抱了起来,看了看小孩手里紧紧握着的紫藤花瓣,她拍了拍小孩,“少爷,少爷,别在这儿睡,该受风了。”
小孩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如同小溪流水。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瓣,从陈嬷嬷怀里跳了下去,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藤藤会帮我挡风的。”
紫藤树哪能挡风啊,陈嬷嬷无奈地笑了笑,拉着小孩,“来,少爷,老奴给您带了您最喜欢的栗子糕……”
她没注意到紫藤树垂落下的藤蔓慢慢收了回去。
哄着穆临渊吃了糕点,陈嬷嬷拿了银子,就出府去了。
穆大夫人那个性子,穆临渊连饭都吃不饱,幸在老太君生前留了不少东西,都叫陈嬷嬷保管着,这才没叫他饿着。
见陈嬷嬷走了,穆临渊在屋子里晃了一会儿,他实在觉得热,就又跑去了紫藤树下。
“我听嬷嬷说好好读书就能当大官,以后就不用再被大夫人欺负了。”紫藤树下极是清凉,小孩靠在树上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的事,“她好讨厌,姐姐也讨厌,明明是他们……”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阵微风拂过,紫色的花藤动了动。柔软的藤枝搭在小孩身上。又过了片刻,无数的花瓣飘落下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树下。
她的面容和穆临渊很是相似。她蹲下来看着穆临渊,没等她做什么,他就已经醒了。
穆临渊吓了一跳,他盯着女孩看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你是妹妹吗?为什么和我长的这么像呀?”
女孩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不说话那就是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还是一语不发,她沉默地看着他。穆临渊也不觉得尴尬,他眨眨眼,然后笑着说:“我叫临渊,那妹妹肯定就叫羡鱼了!”
“羡鱼……小鱼,你为什么不说话呀?”穆临渊眨着漂亮的眼睛看她。
羡鱼伸手拉住他,认认真真地说:“以后不要在树下睡了。”
小孩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可是屋里好热呀……”
“有我在呢。”羡鱼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不会热的。”
穆临渊虽然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但他还是很快转移了注意,叽叽喳喳道:“小鱼要叫我哥哥的!你是妹妹,妹妹要叫我哥哥!”
羡鱼笑了一下,她没说什么,而是开口唤他:“我知道了,哥哥。”
这一天的穆临渊没有等到陈嬷嬷。
陈嬷嬷私自出府被发现,大夫人下令将她撵了出去。
穆临渊在穆府里彻底没有依靠了。
陈嬷嬷从穆临渊出生就跟着老太君一起照顾他了,在穆临渊心里她也是自己的祖母,他在屋里大哭了一场。
“我最讨厌大夫人了!”
小孩哭的眼睛红红,羡鱼就一边帮他擦泪,一边哄他,“哥哥讨厌她,那就教训她一下吧。”
“怎,怎么教训?”小孩抽噎着,哭的直打嗝。
“明天就知道了。”羡鱼不直说,她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哥哥不是说要教我识字吗?”
穆临渊才七岁,七岁的小孩被分散注意后果然不哭了,他找来自己的字帖,兴致勃勃地教羡鱼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