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夜，宫人阿珠卧榻上用银丝缘边剪子折灭火烛，室中立马暗下，只留窗前月光一抹寂灭。
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沉重的乌云在远处飘来盖住了明亮的月光，代替的是闷响、极速的闪电。
“阿珠，你睡了吗？”
阿珠睡的床榻对面便是公主锦沅的闺床，翠色轻纱帷幔内传出细柔的声音。
“没，被雷声闹醒了。”
阿珠双手紧紧捏着被子的边角把自己全身裹住缩成一团只露出半个头顶。
疾风吹来带着雨滴打在了靠在窗户睡的阿珠头上，凉森森的，阿珠冷得一哆嗦，急忙翻身起床“啪”地关上窗户。
“阿珠我不难受了，你过来和我一块儿睡吧。”
声音微微颤抖似是乞求又是无法抗拒的命令。
阿珠无法颤神摸黑爬上坐在锦沅身旁，右手摸索着，摸到她的额头不像昨夜那么烫时疲惫的面容才露出一丝欣慰。
微凉的额头被温热的手掌覆盖，纤瘦的右手慢慢靠近盖在上面，指尖摩挲着粗糙带有细纹的手背，泪水划过眼角，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就是张不开口，等到阿珠想要抽回手掌却被她一把抓住时才开口。
“冷吗？”
“轰隆”天边云层里蹦出一道闪电快速在天边炸开，闪烁的光芒让两人在短短几秒间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锦沅大病初愈，好不容易圆润起来的脸蛋又消瘦了，一双哭肿的琥珀色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满是痛苦与愧疚，相对于一旁的阿珠也没好到哪去，阿珠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去，嘴角青紫，眼里满是憔悴。
良久，阿珠慢慢抽回手掌侧身躺下，锦沅在黑暗中抚摸上她的肩背，隔着布料，她能感受到阿珠冰凉的肌肤在颤抖，食指慢慢往下滑动。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那晚，她举着夜灯在宫里巡视，在废弃的偏殿里发现了被宫女关在这里的她，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躺在蒲垫上，嘴里不断呻吟。
“救救我……我冷……”
许是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着烧被扔在炕上不管不顾的样子，阿珠动了恻隐之心，打破了她进宫多年一直遵守的规矩——管闲事
她在祠堂的佛像前找到了几盏油灯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两个放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女靠在她的怀里，她身子颤抖的厉害，一双细眉紧紧蹙在一起，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惨白的肌肤下格外醒目，双眸紧闭，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着。
少女慢慢睁开双眼看向了阿珠，那是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干净彻底，像是许久年前路边饿肚子的小猫，费力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向你讨吃的。
想到这儿，阿珠阖上眼皮想要睡去，右手被从身后探来的瘦弱的小手握住，锦沅蜷缩着身子 把头埋入她的脖颈处微微嗅着一团黑发中的桂花香味，沉沉睡去。
窗外的雨渐渐停下，只留得屋檐上不停嘀嗒形成一摊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