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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很多意外。我最近就遇到一次。
我家所在的小区紧邻菜市场。我每天下班，路过菜市场时顺便买一下菜，方便极了。
周一下午下班，下了公交车，我正往菜市场走，突然发现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位老人，她面前地上摊着的蛇皮袋上放着几把菜。我很好奇，心想，这人在菜市场门前摆摊，能卖出去吗？再说，她把菜摆在马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过往的自行车、电动车到她跟前都要很紧张地让开，很不安全。
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走近一看，地上铺的蛇皮袋上只有三小把用草绳捆着的青菜，二把油麦菜，一把菠菜。品相都不好。我看了看四下张望的老人，瘦瘦的，眼窝很深，眼神中充满着茫然与不安，似乎是在猜测我是否要买她的菜。她上身穿着一件带暗花的唐装，下身穿的是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看着极不协调。虽然都有些旧，但干净朴素。
我蹲下来，问：“多少钱一把？”
“八毛。”老人声音颤抖着，怯怯地说。
我拿起一把油麦菜，看了看，没有一棵是整壮的，基本上都是蔫了的叶子。我又拿起一把菠菜，也都是蔫的。
“五毛也行。你看着给俩都中。”老人小声说。
我笑笑，说：“我都要了。”
我从包里找出三块零钱，递给老人，说：“三块吧，不找了。”
老人接钱的手抖得厉害，像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吃惊地看着我，又像是没听清楚。
我说：“不找了。”
老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说：“找，得找。”
老人边说边在怀里掏着，可能是手抖得太厉害了，掏了几次没掏出东西来。笑着对我说：“人老了，没用了。手就这样，不听使唤。”
“不用找了。”我笑着，站了起来。”
老人把手从怀里抽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布袋状的东西。说：“等等，我有零钱，找你六毛。”
老人右手按着马路牙子，扭了一下身子，想站起来，结果又坐下了。我想去扶她一把，她摆了摆手，笑着说：“我身子骨硬朗，不用扶。”
她又试了一下，吃力地站了起来，看着我，说：“得找你，我有零钱。”
“不找了，回家吧。”
我转身走了。
菜市场和我们小区中间有一个过道，是菜市场专门留出来中转烂菜叶子的。我走过去，把刚买的那三把菜放在垃圾桶旁边。心想，这些菜虽不是太好，但还是能吃的，不至于扔掉，放在那里，会有人拿走的。我常见有人在这里捡拾这样的菜。
我从菜市场出来，走到我家小区门口时，看见那位老人手里拎着她那个蛇皮袋，正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小心翼翼地过马路。
第二天，那位老人还在原来的地方，面前摆了四把菜，二把油麦菜，二把菠菜。
我给她四块，她声音颤颤地说：“还按八毛，我有零钱，我找你。”
“不用找了，我走了。”
我如昨天一样，把那四把菜放在垃圾桶旁边，进菜市场买菜。
接下来的两天我依然买走老人四把菜。
我们小区的保安恰巧看到了我从老人那里买菜，然后再把菜放到垃圾桶旁边的过程。我走到大门口时，保安笑着对我说：“你心肠真好。其实那老太太的菜就是从那过道的烂菜堆里捡的。”
我笑笑，说：“嗯，我猜是的。”
“你人真好，知道是烂菜，你还买。”保安笑着说。
“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在那个地方卖那种没人要的菜的。肯定是遇上啥事了。像这样的老人，总比那些站在马路中间伸手要钱的人强多了。”说着，我径直走进了小区。
仅仅过去四天，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到了周五下午，一下公交车，我就下意识地往那个位置看。发现一名穿着制服的城管人员正在说着什么，老人弯着腰正收拾地上的蛇皮袋子。我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城管人员说：“老人家，不能在这个地方卖菜，这是非机动车道，很危险的，万一撞住你，可咋办？”
老人把蛇皮袋卷成卷儿，抬起头，猛然看见我站在旁边，很不自然地笑笑。然后对城管人员说：“警察同志啊，我真不是卖菜的，我累了，坐这儿歇几分钟，歇歇我就走了。我儿子在马路对面的医院里住院，我是来照顾我儿子的。”
城管人员笑着说：“老人家，我再给您说一遍，我不是警察，我是城管。我是说您在这个地方不安全。”
我笑着对城管人员说：“老人家也不容易，我这就帮她过马路。”
老人双手拤着蛇皮袋。我扶了她一把，说：“老人家，你快走吧！”
老人笑着对我说：“今儿我不卖了，我自己拿回去吃。”
我说：“不碍事的。”
“我自个儿能走，你忙去吧。太谢谢你啦。”
我笑笑，松开老人的胳膊。老人慢慢地往十字路口走去。
我买了菜走到小区门口时，保安叫住我，笑着说：“那老太太天天过来，在烂菜堆里捡一些。这几天，除了你一个人买，没别人买。”
我笑笑，说：“噢！我知道。”
“你知道？”保安不解地问。
“嗯。”
周六下午，我正在看电视，爱人说她出去买菜。我突然想起来那位老人，于是，我赶忙说：“我去买菜去。”
爱人说：“今天休息，我去买，你歇歇。”
“你歇着，还是我去吧！”
走出小区大门，我先看了看马路牙子，没见那位老人。这时，保安走到我身旁，指了指放垃圾桶的那个过道，说：“那个老太太正在里边捡烂菜呢。”
我看了看保安，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人拎着蛇皮袋走了出来。我想，等她到路边摆好摊我再过去。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老人径直往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我有点迷糊了：她是不是忘了卖菜的事了？
看着老人快要走到斑马线时，我快步撵了上去。
老人看到是我，尴尬地笑笑，说：“您是个大善人，您太好了！”
“我是来买您菜的，您老今天咋不卖了？”
老人往路边站了站，说：“您是个老好人，我真不是卖菜的。”
我吃惊地看着老人，老人笑笑，想说话，突然张着嘴呜啦呜啦说不成了。老人用手把嘴里的假牙正了正，说：“牙套松了，好掉。”接着，又说：“我心里不舒服着哩，这几天赚了您十五块钱，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我一头雾水，看着老人，问：“咋回事呢？”
“是这样，我家是农村的，儿子大学毕业分在公家单位上班。儿子生病了，我来看他。”老人看着我，目光中透着慈祥，“我本来是来菜市场买菜的，看到那个过道里扔那么多能吃的菜，于是我就去捡了些。其实，那天我并不是在路边卖菜的，我走到路边时，感觉有点累了，就坐在马路台上歇歇，蛇皮袋本来是包着那三把菜的，放到地上后摊开了，恰巧被您看到了，您问价钱时，我以为您不会买，只是随口问问。我来大城市好几天了，除了儿子，再没一个说话的人，听您这么一问，我也就顺口说了个价钱，本想着能跟你多说几句话，不成想您还真买了。后来呢，我想，嘿，大城市真好，随手捡个烂菜还能卖俩钱，还能有人聊几句，怪好。于是，就天天这样。我没想到天天都是您来买。这样，我心里就不自在了。本来我捡这些菜是拿回家自己吃的，我就不能再卖给你了。”
老人像害羞的小女孩儿一样，笑着低下了头，说：“我昨个儿都想跟你说的，警察一来，我心发慌，忘了跟你说。”
这一下，轮到我尴尬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像做错了事，脸上火辣辣。
我说：“那人不是警察，是城管人员。”
“我不认识，反正穿那衣服跟警察一样。”老人笑着说。
我伸出一条胳膊，说：“走，我扶您过马路吧！”
老人看着我，张着嘴大笑一声，突然用手捂住嘴。
“牙套松了。”老人说着，拉住了我的胳膊。
生活中有很多意外。我最近就遇到一次。
我家所在的小区紧邻菜市场。我每天下班，路过菜市场时顺便买一下菜，方便极了。
周一下午下班，下了公交车，我正往菜市场走，突然发现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位老人，她面前地上摊着的蛇皮袋上放着几把菜。我很好奇，心想，这人在菜市场门前摆摊，能卖出去吗？再说，她把菜摆在马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过往的自行车、电动车到她跟前都要很紧张地让开，很不安全。
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走近一看，地上铺的蛇皮袋上只有三小把用草绳捆着的青菜，二把油麦菜，一把菠菜。品相都不好。我看了看四下张望的老人，瘦瘦的，眼窝很深，眼神中充满着茫然与不安，似乎是在猜测我是否要买她的菜。她上身穿着一件带暗花的唐装，下身穿的是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看着极不协调。虽然都有些旧，但干净朴素。
我蹲下来，问：“多少钱一把？”
“八毛。”老人声音颤抖着，怯怯地说。
我拿起一把油麦菜，看了看，没有一棵是整壮的，基本上都是蔫了的叶子。我又拿起一把菠菜，也都是蔫的。
“五毛也行。你看着给俩都中。”老人小声说。
我笑笑，说：“我都要了。”
我从包里找出三块零钱，递给老人，说：“三块吧，不找了。”
老人接钱的手抖得厉害，像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吃惊地看着我，又像是没听清楚。
我说：“不找了。”
老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说：“找，得找。”
老人边说边在怀里掏着，可能是手抖得太厉害了，掏了几次没掏出东西来。笑着对我说：“人老了，没用了。手就这样，不听使唤。”
“不用找了。”我笑着，站了起来。”
老人把手从怀里抽出来，手里攥着一个布袋状的东西。说：“等等，我有零钱，找你六毛。”
老人右手按着马路牙子，扭了一下身子，想站起来，结果又坐下了。我想去扶她一把，她摆了摆手，笑着说：“我身子骨硬朗，不用扶。”
她又试了一下，吃力地站了起来，看着我，说：“得找你，我有零钱。”
“不找了，回家吧。”
我转身走了。
菜市场和我们小区中间有一个过道，是菜市场专门留出来中转烂菜叶子的。我走过去，把刚买的那三把菜放在垃圾桶旁边。心想，这些菜虽不是太好，但还是能吃的，不至于扔掉，放在那里，会有人拿走的。我常见有人在这里捡拾这样的菜。
我从菜市场出来，走到我家小区门口时，看见那位老人手里拎着她那个蛇皮袋，正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小心翼翼地过马路。
第二天，那位老人还在原来的地方，面前摆了四把菜，二把油麦菜，二把菠菜。
我给她四块，她声音颤颤地说：“还按八毛，我有零钱，我找你。”
“不用找了，我走了。”
我如昨天一样，把那四把菜放在垃圾桶旁边，进菜市场买菜。
接下来的两天我依然买走老人四把菜。
我们小区的保安恰巧看到了我从老人那里买菜，然后再把菜放到垃圾桶旁边的过程。我走到大门口时，保安笑着对我说：“你心肠真好。其实那老太太的菜就是从那过道的烂菜堆里捡的。”
我笑笑，说：“嗯，我猜是的。”
“你人真好，知道是烂菜，你还买。”保安笑着说。
“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在那个地方卖那种没人要的菜的。肯定是遇上啥事了。像这样的老人，总比那些站在马路中间伸手要钱的人强多了。”说着，我径直走进了小区。
仅仅过去四天，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到了周五下午，一下公交车，我就下意识地往那个位置看。发现一名穿着制服的城管人员正在说着什么，老人弯着腰正收拾地上的蛇皮袋子。我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城管人员说：“老人家，不能在这个地方卖菜，这是非机动车道，很危险的，万一撞住你，可咋办？”
老人把蛇皮袋卷成卷儿，抬起头，猛然看见我站在旁边，很不自然地笑笑。然后对城管人员说：“警察同志啊，我真不是卖菜的，我累了，坐这儿歇几分钟，歇歇我就走了。我儿子在马路对面的医院里住院，我是来照顾我儿子的。”
城管人员笑着说：“老人家，我再给您说一遍，我不是警察，我是城管。我是说您在这个地方不安全。”
我笑着对城管人员说：“老人家也不容易，我这就帮她过马路。”
老人双手拤着蛇皮袋。我扶了她一把，说：“老人家，你快走吧！”
老人笑着对我说：“今儿我不卖了，我自己拿回去吃。”
我说：“不碍事的。”
“我自个儿能走，你忙去吧。太谢谢你啦。”
我笑笑，松开老人的胳膊。老人慢慢地往十字路口走去。
我买了菜走到小区门口时，保安叫住我，笑着说：“那老太太天天过来，在烂菜堆里捡一些。这几天，除了你一个人买，没别人买。”
我笑笑，说：“噢！我知道。”
“你知道？”保安不解地问。
“嗯。”
周六下午，我正在看电视，爱人说她出去买菜。我突然想起来那位老人，于是，我赶忙说：“我去买菜去。”
爱人说：“今天休息，我去买，你歇歇。”
“你歇着，还是我去吧！”
走出小区大门，我先看了看马路牙子，没见那位老人。这时，保安走到我身旁，指了指放垃圾桶的那个过道，说：“那个老太太正在里边捡烂菜呢。”
我看了看保安，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人拎着蛇皮袋走了出来。我想，等她到路边摆好摊我再过去。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老人径直往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我有点迷糊了：她是不是忘了卖菜的事了？
看着老人快要走到斑马线时，我快步撵了上去。
老人看到是我，尴尬地笑笑，说：“您是个大善人，您太好了！”
“我是来买您菜的，您老今天咋不卖了？”
老人往路边站了站，说：“您是个老好人，我真不是卖菜的。”
我吃惊地看着老人，老人笑笑，想说话，突然张着嘴呜啦呜啦说不成了。老人用手把嘴里的假牙正了正，说：“牙套松了，好掉。”接着，又说：“我心里不舒服着哩，这几天赚了您十五块钱，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我一头雾水，看着老人，问：“咋回事呢？”
“是这样，我家是农村的，儿子大学毕业分在公家单位上班。儿子生病了，我来看他。”老人看着我，目光中透着慈祥，“我本来是来菜市场买菜的，看到那个过道里扔那么多能吃的菜，于是我就去捡了些。其实，那天我并不是在路边卖菜的，我走到路边时，感觉有点累了，就坐在马路台上歇歇，蛇皮袋本来是包着那三把菜的，放到地上后摊开了，恰巧被您看到了，您问价钱时，我以为您不会买，只是随口问问。我来大城市好几天了，除了儿子，再没一个说话的人，听您这么一问，我也就顺口说了个价钱，本想着能跟你多说几句话，不成想您还真买了。后来呢，我想，嘿，大城市真好，随手捡个烂菜还能卖俩钱，还能有人聊几句，怪好。于是，就天天这样。我没想到天天都是您来买。这样，我心里就不自在了。本来我捡这些菜是拿回家自己吃的，我就不能再卖给你了。”
老人像害羞的小女孩儿一样，笑着低下了头，说：“我昨个儿都想跟你说的，警察一来，我心发慌，忘了跟你说。”
这一下，轮到我尴尬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像做错了事，脸上火辣辣。
我说：“那人不是警察，是城管人员。”
“我不认识，反正穿那衣服跟警察一样。”老人笑着说。
我伸出一条胳膊，说：“走，我扶您过马路吧！”
老人看着我，张着嘴大笑一声，突然用手捂住嘴。
“牙套松了。”老人说着，拉住了我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