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土地在夕阳中泛出微黄的颜色,晚风拂过,清冷且寂静。
伏黑惠站在河岸旁,将这景色尽收眼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担起舀好的水,迈着轻捷的步子走远了。
到家的时候,几乎全村男人都拥在伏黑惠家门前。伏黑惠放下肩头的水,用阴鸷的眼神看着他们。
很多人吓坏了,浑身发抖,没人再敢与他对视。他们从心底恐惧这个人。
“说吧,什么事。”伏黑惠很平静的问。
带人来的村长走出来说:“伏魔山上的神派来神使说明天要来屠村……”
伏黑惠抚摸着手里的扁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在怨我们,怨我们眼睁睁看着你父母送死,对你不闻不问。”村长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只是你父母触怒了神,我们需要平息神的怒火。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村长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以他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人跪下。他们低着头,像顺从的奴隶。
“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老婆孩子……”
“救……”
声音此起彼伏。
伏黑惠冷笑:“我凭什么救你们。”
“就凭你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你是伏黑家的孩子!”村长也低着头,大声说着。
“好啊。”伏黑惠一脚踹开要贴到他水桶的男人,看他手中的白色粉末在空中扬了一个优美的劣弧。
村长的关注点都在伏黑惠答应上,惊喜地抬头,露出焦黄的牙说:“我们会把你送到山下,你到山上去见到神,对神说这一切都是伏黑家的过错就好……咳咳……嗬……。”
村长被伏黑惠攥着提起来,狠狠一拳打在脸上,吐出两颗牙,半边脸飞快肿起。
“准备好,我明天就去。”丢下这句话,伏黑惠担起桶,踹开挡路的人群破开一条路进了屋。
这一夜很不平静,村里家养的动物叫了前半宿,后半宿呜呜的风吹到天亮。
翌日,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就出现了橙红的云。明艳的颜色,烧进了人们的眼睛里面,真切的感受到炙烤的温度。
那是很多人毕生难忘的场面:
伏黑惠穿着一身深蓝的羽织,亦步亦趋向送别他的人群走来。被火光照亮的单薄的身躯白皙的皮肤以及沉静的面容使他像古代的贵公子,威严、不可亵渎。
在他身后火焰腾空而起,火舌舔舐一切。滚滚黑烟里有灰烬像蝴蝶一样飞舞,自由自在,是人不能达成的恣肆。
“走吧。”他们听见伏黑惠说。
“轰……”一声巨响,燃烧的建筑轰然倒塌。灰烬落到地上,变成了漆黑的、惨白的颜色。
一路平静,顺利到山下。伏黑惠被安置在祭台上跪坐着。
全村男女老少全部到齐,跪了一片。
村长的儿子在祭台下跪着说:“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们,如果可以,那就为我们美言几句,村子没有灾祸就好。”
伏黑惠望着林窗上湛蓝的天空,冷峻的笑。
送行的人渐渐退去,只留下一地乱糟糟的脚印。花草被他们踩得东倒西歪,断掉的叶片发出好闻的草木气息。慢慢的有小动物出没,站在树上好奇地看着伏黑惠。
伏黑惠听着林间风扬起的波涛,站在祭台上抚摸着雕花的栏杆,沉默着。他讨厌茫然的感觉,但人生总有些东西他掌控不了,没有人喜欢无法预知未来,况且他还不确定他有没有未来。
有大胆的小松鼠跳到栏杆上,跑到伏黑惠面前蹭他的手。伏黑惠的面容柔和起来,轻轻摸着跟他亲近的小松鼠。
忽然,松鼠吱一声,跌下栏杆去。伏黑惠赶忙接住它,它不动了,软塌塌在伏黑惠手心躺着,身体还是温热的却再没有可爱的起伏。它死了。
异变产生只是一瞬,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背后冒起一股冷气,伏黑惠的鬓边冒出冷汗,头皮发麻。叫他如何形容这股冷气?就像从尸山血海发出,阴冷粘腻又浓稠,令人作呕,令人恐惧。
要杀多少人才可以做到这样?伏黑惠不知道。
他的下颔被人钳制着,被迫张开了嘴。他什么也没看见,只知道天一下子暗下来,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附在他的嘴上,不断深入。他错愕地睁大眼睛,想挣扎却因为身体本能发出的恐惧,只能承受。
身后的人一只手在伏黑惠颈项间徘徊,腰间还落了一双有力的胳膊,把他带入宽厚的怀抱,没有任何安心的意味,伏黑惠的身体无助的颤抖着。
我们姑且将那个称为“亲吻”,伏黑没有和人亲吻过,也没有人闲着没事要亲吻他。他喘不过气,身体也没有力气,无法反抗,无法拒绝。
松鼠的躯体跌落,转瞬之间化为尘埃。
嘴里搅动的舌头是冰冷的,刮过伏黑惠温热细腻的口腔,被伏黑惠的染上同样的温度。
伏黑惠早已不能思考,软软贴在身后的人身上,微微喘息。汗水流下汇聚到尖尖的下巴,一滴接一滴隐没在大手虎口下。
“很好。”身后的人轻笑道。这个人很美味。生得白,皮薄,嘴小,透着甘甜的气息,瘦瘦小小的身子,一头软软的毛。他很感兴趣。
太阳透过林窗泄泻下来,森林里静悄悄的。伏黑惠僵硬的身体慢慢回暖。他不敢回头,身后极度危险,他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听见一个很小的声音强装镇定问:“你是谁?”
身上的桎梏消失,“我是诞生于诅咒的王——两面宿傩。”低沉的声音钻进伏黑惠的耳朵,说完轻轻咬了伏黑惠一下。
“你知道神在哪里嘛?”伏黑惠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