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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美文小说】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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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天津1楼2005-12-31 23:16回复
      “是的。”她再回答。 
      “幽草……外面的人怎么说这次的事情?是说我是个疯子吗?”带着轻微不屑的笑意,谢少渊折下一枝青竹,问。 
      “……是的。”沉默许久,淡绿衫子的女子终于回答。 
                      
      “那么,你呢?也许你心里也认为我是个疯子,是个如同传闻里那样的杀人魔吧?”白袍少主忽然莫名的有了怒气,“是的是的!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不是。”终于,幽草回答,“少主说了,那个洛河少侠有死的理由……”“啊……一个疯子说的话,你也相信吗?”看着她,谢少渊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个弧度,忽然,眼色变冷,问:“当年你是主动请求做我的侍女的罢?当时下人们都已经在说,我是个经常杀身边侍从,以杀人为乐的人,不是吗?为什么你不怕?”青竹的枝条,有意无意的,轻轻点在她颈部。 
      “那只是传闻而已。”感觉到了忽然的窒息和杀气,幽草的脸有些苍白起来,强烈的剑气让她的血脉都无法上行。她仍然微微笑着,回答。 
      “但是,你现在知道那都是真的了?”谢少渊忽然大笑起来,漆黑的长发如同被风吹起一样猎猎舞动,眼睛里的光如同剑般凌厉:“我,的确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而已!我今天杀的人还不够三个——如何?”他手中的青竹枝微微加力,看着幽草白皙肌肤下,淡蓝色的血管有些可怖地扭曲起来,大笑着问,眼睛里,有近乎病态和疯狂的光芒。 
      “不,不……不如何。”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然而她挣扎着回答——“少主……少主想怎么做,是少主的事……然而,要做少主的侍女,是,是幽草……幽草自己的事!”一段几乎无法觉察的沉默,看着黑暗中的少女,鼎剑阁的少主忽然再度微笑:“看来……你也是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他忽然收手,注满了杀气的竹枝“夺”的一声,从幽草脖子边擦过,将架子上的鹦鹉钉死在紫檀木的屏风上! 
      “第三个。”谢少渊缓缓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眉头有些苦痛地皱了起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倾覆过来,许久,仅有的一粒黑色药丸从瓶中不情愿的滚出,被他急急吞入咽喉。几乎已经无法控制的杀气终于缓缓从他身上褪去。 
      许久许久,他忽然抬手,颤抖的抚摩着侍女的秀发,长长叹息:“你不怕……我倒是有些怕。或许,真的有一天,我忍不住……会连你也杀了。”幽草微微一哆嗦,抬头看着他,看见他有些清瘦的脸颊,总是喜欢皱眉头,所以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皱,让整张的脸,都有些煞气。 
      她的秀发在他手中如同波浪般拂动,漆黑的一握,如同窗外的夜色。鼎剑阁的少主低头,俯首于那如同瀑布般的发丝中,嗅着发间淡淡的白梅香。 
      


    IP属地:天津3楼2005-12-31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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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2-紫函 
                        
        “大哥。”忽然间,有人在门外轻呼。一个少年的声音。 
        黑暗中,谢少渊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如同闪电! 
        幽草看见他的身体猛然绷直,眼神在瞬间变幻了无数次。 
        “是二公子少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幽草低低的禀告她的主人,但是并没有过去开门迎接的意思——她知道,即使是兄弟,但是两个人却从来都是隔着门对话的。 
        二公子少卿是个典型的豪族佳公子,开朗亲切——完全不同于怪僻危险的大公子少渊。深得所有人的宠爱,和老阁主一起把持着鼎剑阁日常的内外事务。在下人中也有着很好的口碑,每次为他更换使女,都有大批的姐妹抢着争先。 
        大公子……真的一点也不象是二公子的哥哥呢! 
        偶尔聊天,姐妹们都如此说,嬉笑着,带着怜悯和敬畏的眼光,看着一边沉默的幽草。 
        然而,青衣的侍女只是沉默。 
                        
        “有什么事?”等目光里的亮色渐渐黯淡,谢少渊才吐出了这句话。 
        “父亲说,要我把这个交给大哥。”外面的声音依旧是恭谨而开朗的,看来,这个少年,一直对于他传奇般的兄长保持着尊敬和景仰,然后,一阵轻轻的稀簌声,似乎有什么从门的下边塞了进来。 
        看着少主点了点头,幽草走了过去,从门下捡起了一封紫色的信函。 
        不用点灯,谢少渊只是就着窗外满月的光辉拆开看了看,眼色再度的变得很奇怪——那一瞬间,幽草几乎看见有野兽一般的残酷,烈火般在他眼里燃烧! 
        “少主?”连她都忍不住吓了一跳,问。 
        谢少渊没有回答,看完以后双手一搓,凭空里燃起了一团火光,纸笺化成了灰烬。然后,他对着门外的弟弟淡淡道:“回去告诉父亲,我知道了。”“那么,大哥,我告退了。你好好休息。”门外,少年的声音,似乎永远都带着欢快和欣悦。 
        听姐妹们说起,二公子近来有了心上人,难怪连说话都带着笑影。 
                        
        谢少渊静静站在黑暗中,许久不动,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弟弟?弟弟!……哈哈哈哈!幽草,从小到大,你知道我见过他几面?”“只有两次!”“我自己的亲弟弟,我居然只见过他……两次。”他笑得很突然,在漆黑寂静的大房子里,如同幽灵般的回响。 
        幽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直以来,她和其他下人们一样,都知道这一家人之间奇怪的状况,但是,却无从问起——只知道,从来,老爷就把大少爷和二少爷分开来养大,几乎不给两个兄弟见面的机会。而大少爷似乎从小身体就不好,要频繁的吃药,也许因为这样,久而久之,连性格都变得很孤僻。 
        不仅是外人,有时候,甚至是她,都觉得少阁主……或许真的有些疯狂。 
        许久许久,她才轻声问:“少主……又要出远门了吗?”她知道,每一次接到紫色信笺以后,少主就要从鼎剑阁里消失一段时间。 
        然后,在少主回到这个漆黑房间以后不久,江湖中都会有惊人的消息传来,说是有什么武林大豪死去,或者有什么门派被一夜间灭门。 
        那些名震一方的大侠的尸体,都是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被钉在大门的门楣上。 
        雪亮的利剑,摇晃的尸体,仿佛是下手的人在嘲笑着世间的一切。 
        那是疯子做的事情。 
        剑妖公子。谢少渊。 
                        
        鼎剑阁的少主没有回答,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句:“据说……少卿他在外面遇见了一个女子,是吗?”不等幽草回答,他自己复又奇异的笑了起来,转身走向内堂,吩咐:“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再替我备上一把好剑,一炉龙涎香。”“是的。”仍然是那样恭谨而温良的,青衣侍女回答。 
        “……”走过了中堂,本是要一直入内的谢少渊忽然停了下来,返身回来,走到了幽草面前,停下。指尖聚力,“嗤”的一声,隔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有些迟疑地,伸手抬起侍女的脸,看着,不出一言。 
        许久,他皱了皱眉头,问:“听说你是孤儿?”幽草蓦然抬头,眼神忽然有些异样,但是转瞬又低下了头,轻轻回答:“是的……幽草自小父母双亡。倒是有个姐姐……可惜,七年前病死了。”“这样啊……那么,在这里等我罢。”莫名的,第一次,少主居然问起了她的身世,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如果十天后我不回来的话……你就去找余总管,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个差使。然后——”他顿了一下,随手一拨拉,桌子上的书卷器具掉了一地。 
        “把我用过的东西,都烧了。不要被那些人的手弄脏……”脸上仍然有那种孤独的高洁,然而一边说话,一边不停的皱眉,眉间的皱纹变得有如刀刻。 
        幽草的脸色却不自禁的苍白下去,颤声问:“少主……连你,也说这样的话?难道,这一次老爷要你杀的人,比少主还厉害吗?”“他?哈哈!……翻手为云覆手雨,天下英雄他第一……”谢少渊转身向深深的内堂走了过去,断断续续的长吟。 
        听到了这句诗,幽草身子一晃,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翻云覆雨手……武林盟主方天岚。 
        老阁主,老阁主要少主去杀的……竟然是武林盟主方天岚! 
                        
        


      IP属地:天津4楼2005-12-31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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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3-疤痕 
                          
          龙涎香馥郁的气味充满了黑暗的房间,幽草侍立在屏风后,听到沉香木浴桶中时断时续的水声。 
          少主是个有洁癖的人……每次杀人前,沐浴和薰香,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一次,他洗了很久。 
          ——是否,那也表示着,这次要杀的人,是极端棘手的? 
                          
          “幽草。”在她出神地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满月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的水声,似乎是少主已经沐浴完毕,从水中站起,唤她。 
          她连忙从屏风后转出,抖开寝衣,从背后给他披上。 
          很奇怪,虽然是刚刚在热水中沐浴过,少主的肌肤仍然是潮湿而冰冷。 
          如往常一样,将白绸的长衫裹到身上,借着依稀的月光,幽草下意识地伸手拉了一下他肩膀上有些起皱的衣衫。 
          她的手忽然停顿了,那个伤疤……她又碰到了那个伤疤! 
          记得两年前刚过来服侍少主的时候,第一次无意触及左肩下那个奇怪的伤疤,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少主的剑已经划破了她咽喉上的皮肤! 
          那一次,他几乎杀了她。 
          然而,这一次,有些失措的她,却只听见少主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把刚披上的白绸长衣缓缓拉下,抬手回过肩,抚摩着那个奇怪的伤痕。 
          幽草瞬间呆住——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伤疤……不止一个。 
          左右肩胛骨下方,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伤口,那里,虽然刚刚用浴巾擦洗过,仍然有黑色的腐臭的液体,细细的渗出!在伤痕的深处,依稀可见森然的白骨。 
          “少主!”她忍不住脱口惊呼,服侍少主近两年,身为贴身的侍女,她居然丝毫不知主人有这样的伤! 
          那样丑陋肮脏的溃口,竟然在这样一个极端爱洁净的人身上。 
                          
          她拿过丝绢,准备擦拭背上的伤处,却看见少主双手交叉着环过肩头,手指掩住了伤口,漆黑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了下来,覆盖了苍白的肌肤。 
          在寂静如死的夜里,谢少渊就这样背对着她站着,全身开始微微发抖。 
          幽草不知道说什么,只看见黑暗中,一向诡异桀骜的大公子发疯一般地,忽然回过手,用手指狠狠撕扯着肩背上那两个伤口! 
          “啊!啊啊!!……”陡然,有类似于负伤野兽的声音,从那个人咽喉里绝望的吐出。几乎疯狂的摧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手,忽然伸向案上供着的那把名剑:冰雪切。 
          “少主!少主?”幽草惊惶失措,来不及想什么,扑上去,赤手握住了那把出鞘了一半的冰雪利刃!从窗外照进的淡淡月光,映出了眼前这个人近乎扭曲的面容——他抬头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一个“人”所有的! 
          每一次,在少主出现这种眼神的时候,都会有人,会被钉死在这个房间的墙壁上。一定会,有人死。 
          她下意识地开始退缩,一步步往门外退去。 
          “呀!”陡然间,她只觉全身一轻,咽喉剧痛,连半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脖子忽然被人卡住!苍白的手指渐渐勒紧,她窒息的张大了嘴巴呼吸——姐姐!姐姐!…… 
          在内心深处,她忽然忍不住绝望的呼喊着,神智渐渐模糊。 
                          
          “你在做什么?渊儿?”忽然间,拼命挣扎的她听见了房间门口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然后,仿佛如同被雷电击中,抓住她的手瞬间无力。 
          老阁主……老阁主来了。 
          半昏迷的她,在心里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我,我……”陡然,听到他重重跪倒在地上的声音,声音里还是带着极力的挣扎和残留的野性,然,那个几乎疯狂的声音,忽然发出了奇异的扭曲——昏昏沉沉的她过了很久,才惊觉过来,那,那竟然是…… 
          啜泣! 
          少主?少主! 
          下意识地,她想过到他那边去,然而,身体不能动。 
          两年来,她从未想象过,身边这个冷利桀骜的人,居然会跪在地上痛哭。 
          很久以来,她甚至以为,除了杀戮和沉默,没有其他什么会发生在这个人身上。 
        


        IP属地:天津6楼2005-12-31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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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这样……渊儿。要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寂静中,老阁主的声音传来,有些悲悯。陡然间,那一直呜咽的声音忽然失去了控制,痛哭的近似于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那个时候死了?!”“爹和娘也是人啊!渊儿……难道你,要爹亲手杀自己的儿子?”平日里,喜怒莫测的老阁主,声音竟然也开始哽咽。忽然,叹了口气,说——“不要担心,渊儿——医生说过,既然已经种药入骨了,如果你一直不终止的吃'焚心丹',你就能活下去。”“虽然你出生就得这种怪病,但是按着这个方子,你能活的比普通人还久……”“——我都快疯了!”陡然间,跪在地上的少主爆发似的嘶声喊了起来——“我恨这月亮!每次满月的时候,身体里的血就要烧起来一样!”“那药逼得我非杀人不可!非杀不可!”他的目光,在散落的长发后奕奕闪亮,如同厉鬼,鼎剑阁的少主忽然又疯狂一样,用手指抠着肩背上的两处伤口——“什么药?什么药在那里面!”黑红色的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淅淅沥沥洒下。 
            地上的她刚缓过一口气,但是却被眼前的情况吓坏了。 
            “别这样,别这样……不吃药你会死的!”老阁主似乎是俯下了身,安慰着儿子,“那些人不过是些蠢猪一样的下人,杀几个有甚么了不起的?”幽草呆住——平日里威严慈爱的老阁主,眼光却如同恶魔一般! 
                            
            “爹,爹!大哥怎么了?又发病了吗?”门外,似乎是被少主方才的嘶喊声惊起,忽然有下人们跑动的声音,二少爷少卿的声音焦急的在外面响起:“我可以进来吗?”“不许!我说过你不许进你哥的房间!快给我走开!别靠近!”一反常态,老阁主竟然有那样严厉的语气呵斥着向来宠爱非常的幼子。 
            他回手抚摩着儿子漆黑的长发,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倒了一些红色的粉末出来,洒在少渊肩背上的两处伤口内。然后,将一粒乌黑的药丸,纳入了儿子口中。 
            仿佛有神奇的力量,疯狂边缘的少主,忽然渐渐安静下来。 
            “渊儿,既然你不愿意杀那些下人,那么这次就去杀了方天岚吧……他那样的人,的确是吾儿在世间不多的几个值得一战的对手!”“方天岚?翻云覆雨手?……哈,哈……很好,我会用剑把他钉死在他家门口那个'天下第一'的牌匾上!”如同以前无数次一样,没有问为什么,渐渐平静下来的少主,将染血的白衣拉过肩头,遮住了那两个可怖的伤疤,冷冷的微笑着。 
            如同疯子一边的冷酷笑容。 
                            
            房间里终于又寂静了。 
            “渊儿的病越发的重了……只怕总有一天,他会六亲不认。”喃喃说着,看着在药力发作下陷入昏睡的儿子,老阁主将目光投向惊呆在一边的幽草,忽然严厉的吩咐:“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是的。婢子什么都没看见。”依然是低着头,温顺的,她回答。 
            “好好照顾大少爷……记住你姐姐的下场!”拉开门,正准备走出去的老阁主忽然回头,说出了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正拿了一个软枕,想去垫在昏睡的少主颈下,听了那样的话,手一颤,枕头“啪”的掉了下去。脸色苍白如死。 
                            
            “爹,大哥他……”门外,焦急的二少爷少卿一见父亲出来就问。 
            “没事了……以后不许你再过来了!知道吗?不许进这个院子!”极端严厉的声音。 
            少卿的声音有些不解,有些委屈:“为什么?大哥明明有病!”“因为你大哥和你不是一样的人!少惹他,知道吗?!”声音渐渐远去。 
            幽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俯下身去,将一床藕色的褥子,轻轻覆上了沉睡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间,她的眼泪就掉落在他脸上。


          IP属地:天津7楼2005-12-31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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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7-疯狂 
                              
              谢少渊没有没有再看她,仿佛他的心思也转移到了别处,他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盛! 
              “你先离开鼎剑阁——我去找谢青云算帐!”不知为何,他忽然直呼起父亲的名讳,声音恶狠狠的,宛如野兽。 
              幽草一惊,眼色复杂的看他。 
              “少主,你——”她颤声问,然而,话音未落,谢少渊已经不在当地。 
                              
              “渊儿的病越发厉害了……只怕有一天,他会六亲不认。”记得一个月前,老阁主曾在大家面前忧心忡忡的叹息。看着从少主房间里被抬出的洛河少侠莫宁惨不忍睹的尸体,所有人都重重点头。 
              妖剑……少主那样如妖附身的剑法和脾气,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今日,看他说起父亲的眼神,幽草意识到——那一天,恐怕终于是要来了。 
              又会有人死。 
              只要他一疯狂,必定会有人死! 
                              
              “为何?”“为何要对我下毒?!”他看着父亲,那个被鼎剑阁长老们簇拥着的父亲,问。 
              “毒?哪里有毒……可怜的孩子,你病了,需要吃药而已。”谢家的一家之主坐在高堂上,俯视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温和而无奈。 
              谢家的大公子,鼎剑阁的少主,忽然大笑,猛烈的摇头:“不,那不是药!那是血毒!你要把我变成药人!为什么?为什么!”老阁主看看儿子,又转头看看旁边的护法和长老,叹了口气:“渊儿,你真的病的很厉害了……你这次出去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知道吗?”“我只是要你去洛阳拜访一下方大侠,你竟然把他杀了!”“你都做了些什么阿!” 
                              
              谢青云叹气,摇头,看着提剑站在一边的大儿子,终于慈爱的叹气:“不过,我知道,不能怪你——你本来就是有病的,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出门远游。”“明明是父亲你叫我杀的方天岚——!”怒极,他大喝,陡然间有如疯狂,手中的冰雪切挥出凌厉的弧度。 
              所有长老立刻围了上来,防住他。 
              “大哥。”站在父亲身边的二弟忍不住叫了一声,看着他,眼光怜悯。 
              “你看你……又开始糊涂了。”谢青云目光慈祥地抚上儿子的脸:“好好控制你的情绪,放心,我会继续治好你的病。”“我没有病!”白衣仗剑的青年,厉声大叫。眼色却狰狞如妖魔。 
              就算是有,也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正是父亲,自小以来,就压迫着他,令他变得神经质。 
              药人!是谁让他这样生不如死! 
              “这里还有一些药,”父亲不理会他,微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黑色的药丸,递过来:“把它吃了,吃了你就会好了……”“不要!”他有如野兽一样的叫了起来,目光凶狠的看着父亲。 
              “大哥……不要任性了。父亲是为你好。”在一边的二弟少卿,终于出言劝阻。 
              谢少渊不作声看着他,看着他年轻英俊的弟弟,目光在冷酷中带了一丝讥诮。 
              少卿开始被大哥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怀疑地问:“大哥?”终于,他失去控制地对着弟弟狂笑起来——这个十九岁的,受宠的健康的弟弟,他知道什么?他知道什么!享有着作为长子才享有的一切,所有的血汗,痛苦却要他来一个人背负!该死的! 
              在无法忍受的冲动下,他忽然跳起,一剑刺向少卿的咽喉——想象着那里鲜血喷涌的景象。然,似乎早有准备,琴剑两位大护法的招式,正好封住了他的去路。然而,剑尖吞吐的凌厉剑气,还是划破了少卿的脸颊。 
              少卿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连连倒退三大步。看着他,目光无奈而畏惧。 
                              
              “没办法了……渊儿是疯了。”终于,一字一句的,坐在高台上的父亲,下了断言:“得把他关起来,不然又要惹祸。”“我根本没有疯!没有!”他大笑,睥睨着那一群武林里的头面人物,手里的冰雪切闪动寒光点点——“你们看!这是什么!这就是他给我种的血毒!你们看!”狂笑中,他撕破了肩头的白衣,肩胛骨下,两处溃烂的伤口赫然可见。他回过手腕,一剑削在自己的肩头! 
            


            IP属地:天津13楼2005-12-31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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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如泉水般涌出,腐烂的肉被削去,但是,在白森森的骨头上,那黑色仍然顽固的存在着。 
                “快阻止他!渊儿疯了,要自残!”脸色变了变,谢青云忽然冲口命令,两大护法,四位长老,就包围了大公子。 
                “我没有疯!没有!”他大笑,挥剑,银光流转出漫天的繁星。而他的身形如同鬼魅。 
                                
                “少主,快冷静下来!”周围的人急忙劝阻。 
                “大哥,住手啊!你疯了?”二弟的声音无力而无奈。 
                “渊儿,莫要再发疯了!”父亲的声音,冷漠而严厉,一如既往。 
                “我没有发疯!没有!”他继续大笑,挥剑而舞,毫不留情的,刺入一个个人的咽喉。 
                在片刻之间,四大长老已经分别倒了下去。 
                “妖剑!妖剑!”围观的仆人中,忽然有人惊惧的喊。 
                “少主……”他听见了人群里,有个人轻轻的惊呼,然而,此刻的他不能顾及。 
                血的味道……真好。 
                他眼神亮的如同闪电,舔了舔剑上的血,扬起剑,指住了父亲的咽喉,冷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做成药人?回答我!”谢青云仍然是不动声色的笑着,慈祥而无奈,然而,只有细心的人,才看见他的嘴角轻轻翕动了几下,似乎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那一瞬间,站得笔直的谢少渊如遇雷击,猛然一震,抬头,眼睛里似乎要滴出血来! 
                “谢青云!我非杀了你不可!”他的眼神,再一次涌现出了浓厚的阴郁。 
                那是杀人者的眼神。 
                                
                “少主……住手!你疯了?阁主是你父亲啊!”人群中,那个声音忽然颤抖而清晰的响亮起来,谢少渊终于忍不住缓缓回头,看见站在堂外,一身青衣的年轻侍女。她看着自己,目光……居然也是同那些旁人那样的悲悯而无奈。 
                一直桀骜冷漠的眼神里,第一次有震动,似乎是不可置信的,他低声问:“你,说什么?——你,也说,我,疯了?”他的眼神在散落的长发下看过来,冷的如同冰雪,但里面隐隐的,却是烈火般燃烧的痛苦和疯狂。 
                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个青衣的丫鬟身上。 
                “幽草,你服侍了他这么多年,你说,渊儿是不是疯了?”忽然间,高高在上的老爷,声音忽然飘落,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她身上,却砸得她身子一晃,几乎站不住。 
                幽草抬头,避开了少主的眼睛,慢慢走过去,站到了谢青云身边——她幽幽的说,语气似乎是在叹息:“老爷……该好好把他管起来了,不要再让他杀人。”“大少爷……是疯了。” 
                                
                “来人,把大少爷送回房里去,好好看顾!”谢青云看着幽草,眼色里有些微的得意,吩咐。 
                然后,耳边,忽然听见了冲天而起的大笑,凄厉疯狂,有如海啸狂风,入耳惊心! 
                “很好,很好!”谢少渊仰头长啸,狂笑,“——你们才疯了!你们才是一群疯子!”忽然间,他目光闪电般落在青衣少女的身上,似笑非笑的:“好好好——我就算是疯了!那又如何!今天,我非要杀了谢青云这个老狐狸!”他身形一动,整个人宛如出鞘的利剑,直奔堂上的谢阁主而去! 
                剑出,寒芒一片。 
                冰雪切,宛如流进万载光阴,终化虚影。 
                谢少渊的手中仿佛已经没有剑,只有一道虚影掠向老阁主的咽喉。虚影的背后,他一袭白衣飘零如霜天孤鹤。无论剑,还是人,都在有无之间。 
                那是必杀的一击。 
                鼎剑阁中,连琴剑两大护法也只能挡他一步而已! 
                妖异的剑光,直射咽喉。 
                然而,却在瞬间化为静止——硬生生的,停住。 
                停在青衣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距离三分。 
                吞吐的剑气因为被瞬间猛烈的收回,而撞向了出招者自身,连妖鬼一般的大公子,都不由身子微微一晃。 
                                
                “快!”拉过幽草挡在身前,谢青云对左右一声断喝。 
                在同时,背后的两大护法同时出手,各自全力出剑! 
              


              IP属地:天津14楼2005-12-31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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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演练过了无数次,琴剑两人的配合妙到了豪巅,就在那妖鬼般的剑停滞的片刻,“唰唰”两声,两柄细长的剑,已经从他的左右肩胛骨下刺入,锁骨下穿出! 
                  剑妖公子,就被钉在了空中。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左右肩胛骨的伤处,竟然是他的命门。而他的父亲居然知道。 
                  “大哥……大哥。”看着他那一瞬间痛苦的表情,少卿不由自主的脱口惊呼。 
                  谢青云仍然坐在那里,隔着苍白着脸的幽草,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微微笑着,甚至还叹了口气,慈爱的说:“可闹够了罢?来人,把大少爷送回房里去,好好看顾!”“衣冠禽兽!疯子!”少渊的眼色如同疯狂,手中的剑欲要举起,然而背后护法只是把贯穿他右肩的剑一绞,他手中忽然毫无力气,“叮”的一声,冰雪切掉落在地上。 
                  周围的家臣属下一拥而上,反剪住了他的手,生怕这个魔鬼般的人在逃脱。 
                  “少主!”看着满身鲜血的他那样桀骜不甘心的眼神,再也忍不住的,泪水从青衣侍女的脸上如断线珍珠的滚落,她扑上去,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哽咽着。 
                  “小心!”周围的人齐齐惊呼,幽草只觉得耳边一阵剧痛,讶然抬头,看见的却是如妖如鬼般可怖的眼睛,那里面,幽暗而猛烈的火光,仿佛在地狱里燃烧! 
                  她被人拉开,捂着左耳,惊惧交集的看着他。 
                  “呸。”冷笑着,将咬下的一块血肉吐在地上,他抬起眼睛,看她,轻蔑而冰冷。 
                  然,尽管这样,方才,他还是停住了到她额头的剑。 
                  桀骜而冷漠的,他看着面前的所有人,然后,带着满襟鲜血,头也不回的走开。 
                                  
                  “唉唉……真是家门不幸,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仍然带着怜悯和苦恼,谢家的主人看着自己发狂的儿子,摇了摇头。 
                  然后,关切的回头,看着仿佛失去了魂魄的青衣丫鬟,温和的问:“怎么?快叫大夫来!你今天做的很好,不亏了我这么多年让你呆在渊儿身边的用心——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所有的下人,都羡慕的看着她,然而,她却没有说话。 
                  她的神色,一直是痴痴的,忽然问:“以后,少主不会乱杀人了吧?他不会再杀人了吧?”她一直一直的看着堂中那个角落,仿佛看见了什么。幽幽的问。 
                  阁主的神色也有些异样,眉头皱了皱,但还是耐心的回答:“是的,以后我会好好的看管好渊儿……就算看他发病受苦,也绝对不会让他再杀人胡闹了!”“那么,就好了……”幽草终于微微的笑了,扬起头,忽然说——“我想以后继续服侍少主……请阁主恩准。”看着老爷有些阴沉的脸色,她却丝毫不惧,反而对着那个角落里笑了笑……那里,她终于看见那个安静的,如同一朵小白花那样的女子缓缓抬起了头,微微对她笑。 
                  姐姐……你安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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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8-雪狱 
                                    
                    “听说幽草那个丫头,老爷给她什么赏赐都不要,却居然还要求去雪狱里服侍大公子!”“真是胆子大……那个妖怪一样的大公子据说想吃了她呢!”“是阿是阿,那一天,真真吓杀我了……”“看来,是跟了大公子太久,幽草那个丫头也有些疯了。”手里提着食盒,走过长长的廊道,隐约听见那些侍女们的议论。 
                    她只是低头,默默走过。 
                    耳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然而,每次一想起当天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心就仿佛被再一次血淋淋的剖开。 
                                    
                    少主被关在这个雪狱里——那个阴冷幽闭的地下密室。 
                    三面是玄武岩的墙壁,一面,厚重的铁门隔开了外面的一切,只留下一个不足一尺见方的小窗,可以探查,门下一个狭长的缝隙,却是送饭的抽屉。 
                    谢老阁主对武林所有人保证,他的儿子被好好的看管在一个苍蝇都飞不出的地方,以后,再也不会出来为祸武林…… 
                    因为我儿子疯了,所以,他做的什么和鼎剑阁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我保证,犬子再也不会出去胡闹了。 
                    带着一些无奈和苦痛,老阁主对那些上门论理的武林头面人物解释,然后,带那些人,去参观那个被囚禁在密室铁门里的儿子。 
                    在那些人从小窗里面窥视的时候,里面那个人便狂躁的站起,大笑,拼命撕扯着那些贯穿在自己身体里的铁镣。 
                    “原来,真的是一个疯子啊……”那些人,在看过被严密关押起来的鼎剑阁大公子以后,都有些茫然若失的叹气——既然是一个疯子,那么,那些仇,也是报不得的了。 
                                    
                    从那个小窗里看进去,阴沉的光线下,她看见有沉重的铁镣锁住了他的双手双脚,而另外还有两根,穿透了他左右锁骨,把他活生生的钉在了方圆三尺之内。只要稍微使力,便痛苦不堪。 
                    在铁镣穿过的地方,他伤口已经全部溃烂,即使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脓水的气味充盈在整个地牢中,无法掩饰。 
                    他再也不愿意和她说话,也不进任何饮食。 
                    幽草去求老爷找一个大夫来给少主治伤,老爷却淡淡的笑着,说:“渊儿简直是个妖怪啊。那么一点伤,怎么死的了?你也不用太费心,这个儿子,我就当没有了……”她在一边低着头,咬着嘴角,轻声说:“老爷,少主不怕死,可是——他是个有洁癖的人!这样比杀了他还痛苦啊!”然而,老爷已经转头和总管笑语去了。 
                    ——老爷当然应该高兴,因为方天岚死后,今年武林盟主的位置,十有八九是该鼎剑阁的主人来当了。 
                    看着当父亲的那样的淡漠,对比起以前他的慈爱,幽草终于隐隐知道,阁主是在故意折辱这个桀骜的儿子…… 
                                    
                    老阁主……真是狠心啊。虽然不能放任自己的儿子乱杀人,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难道关起来以后,连死活都不管了吗? 
                    她是一个下人而已……又能如何。 
                    何况,将少主幽禁起来,至少,不会再由他杀人了。这是好事——所以,我做的对。 
                    她一遍遍的对自己这样说。 
                                    
                    昨夜是满月,按以往的惯例,他是要杀人的——然而,他却被锁在了石壁上!一整夜,他挣扎厉呼的声音让她听得夜不能寐。 
                    她在中夜坐起,在那道厚厚的铁门外痛哭,拼命拍打着,叫着里面的人,然而,那疯了一样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在里面狂歌,声音到后来已经辨不出是哭是笑。 
                    如果实在非要杀人的话……如果不杀人少主就会死的话——那么,还不如杀了我吧。 
                    但是……这并不是她一个人死就能够解决的。他以后还是要杀人的…… 
                    少主,已经是一个饮血的魔鬼了。 
                                    
                    “少主,用膳了。”然而,铁门里面的人还是如同以往一般,没有出声。 
                    她踮起脚,从窗口看过去,只见幽暗的光线里,他带着镣铐,靠着冰冷的岩石墙壁,看着房间的角落,不知想什么,却微微皱眉,只觉眉间的皱痕有如刀刻。 
                  


                  IP属地:天津16楼2005-12-31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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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9-蛊毒 
                                      
                      那一日以后,他终于肯勉强进一些饮食,然而,却从此极度的安静下去,不再狂躁不安,甚至连血毒发作的时候,都极力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然而,他的人一天天憔悴下去,眼睛里本来妖鬼一般的亮色,也渐渐黯淡。 
                      秋天来了,冬天来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今天是元宵了吗?”看着食盒里的汤团,少主忽然低低问了一句,嘴角有莫名的笑意,抬头看着窗口里的幽草。幽草忽然发现,他鬓上居然有淡淡的霜华!她蓦然又有想哭的冲动,但只是点点头。 
                      “外面一整天都好吵……阁里有什么事情?”他问。 
                      迟疑了许久,青衣侍女终于低头,轻轻回答:“今天……是二公子,和阮姑娘的大喜的日子。外头,来了好多宾客。”里面的人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幽草忍不住说了一句:“少主不用难过,阿绣她其实——”“那只是个玩笑。”他忽然站起,肩头的铁镣蓦然滑落,扯的他皱了皱眉头,然而,他的神色却是冷漠而无谓的,淡淡道,“只不过,当时看不得少卿和她那样的笑容而已……看来,我是有病的……我看不得别人那样的笑。”“我知道阿绣是你的手帕交,我也只是吓吓少卿而已。何况……她那样的女子,怎能配在我身边活下去。”他回头,静静看着外面那张苍白的脸,忽然笑了笑,说:“你瘦了很多,幽草。” 
                                      
                      “草儿?真是好久没见你了呢!”锦绣灿烂的兰剑室里,正在打点着嫁前奁笼的红衣少女惊喜的直起了身子,跑上去抓住了自幼相熟的姊妹的手,灿烂的笑靥如花朵一样的盛开。 
                      自从十一岁那年,幽草自告奋勇的代替她去服侍大公子以来,她一直都把这个青衣的同伴视为救命恩人,情同姊妹。 
                      幽草眼色飘忽的看她,忽然笑了笑,淡淡道:“阿绣,如今你是快要当二少奶奶的人了……以后,不要和我们这些下人如此随便,会在夫家失了自己的身份。”阿绣的笑容更幸福,灿烂的如同阳光:“放心,少卿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嫌弃我……真是我的好命了……”她看着好友日益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听说,你还是跟着大公子少渊?——那个疯子,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想起那一日在郊外他对于自己的侮辱,阿绣温柔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恨恨道:“幸亏是他疯了!否则,岂不是要逼着我做那个家伙的侍妾?”“他没有疯。”忽然,青衣的女子淡淡说,然后,重复了一遍,“少主没有疯。”诧异的看着幽草,阿绣忽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看你……那么认真的说笑话——那一天,是谁亲口说少主疯了来着?唉唉,我说你啊……真的是跟着那个人太久了,小心也会疯掉哦。”虽然是说笑,看着憔悴不堪的好友,阿绣容光焕发的脸上也有怜惜之意,叹道:“草儿,不要再犯傻了,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不如,我出阁以后,求老爷恩准,把你带过兰剑室,都是好姊妹,以后也可以相互照顾着。”“阿绣,你说笑了。那样的福气,幽草享不起。”幽草涩涩的一笑,看着她那样幸福的神色,眼睛里居然有潮湿的感觉——仿佛是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再侵蚀着她的心,让她内心,居然有一种狠狠抬手,把那些幸福打的粉碎的感觉! 
                      终于明白少主当时的心情……疯了。恐怕,她现在这样的心情,也是快疯了。 
                                      
                      许久,她的眼光落在兰剑室壁上挂着的一把银色长剑上,略微怔了一下:“冰雪切?”她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句。 
                      “嗯,是啊……是大公子以前的佩剑。”也看着那把剑,阿绣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嫌恶又有些无奈,“现在老爷给了少卿了——其实,有什么好?沾了那个疯子的手,让人看着都心惊肉跳。”毕竟是将要做少奶奶的人了,虽然没有想到什么,但是已经有意无意的忽略起身边好友的感受了——“哦,要回去给少主送饭了。我先走了。”心里又是一痛,怕眼睛里的阴暗会流露出来,她连忙回身告退。 
                    


                    IP属地:天津18楼2005-12-3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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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草儿,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没说呢!”身后,阿绣的声音传来,她却头也不回:“没什么,只是来恭喜你出阁而已。阿绣。” 
                                        
                        不用说了……本来,是想求这个幼年的好友帮忙,看看能不能劝说老爷开恩,派一个大夫来,替少主看看越来越严重的病——他的神色越发黯淡了,日夜咳个不停,肩上的伤口腐烂的气味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请医生来,他会死的……他会死在那里的! 
                        然而,看着阿绣幸福的神色,听着她语气中对于疯子的鄙薄,她终于什么都没说。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所有的人,都疯了……都疯了! 
                                        
                        “方老夫人,你也未必太过于逼人吧?怎么说少渊都是我儿子,在下已经将他监禁,他此生再也难脱牢笼,难道要我杀了他你才肯罢休不成?”“谢阁主,令郎已经疯了!现时虽然暂时给你关了起来,难保有一天不会出来为害武林。连我儿天岚都不是他对手,到时,谁能够制住他?而且……天岚就这么被一个疯子莫名其妙的杀了不成?!无论如何,我们方家不会罢休的!”“方老夫人,今天请你来是因为卿儿的大好日子,你竟是来寻仇的不是?那么多武林元老都被我邀来了,等会就请他们来评这个理——!”“哈哈……谢阁主,你的心思,我那还有不知道的。今日,不仅仅是要替儿子成亲罢?请了那么多元老来,也是想趁机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笼络人心,以便让你可以当上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吧?”“…………方老夫人果然睿智。”“明人不说暗话,虽然令郎是疯了,武林道义奈疯子不得,谢阁主,但若是你不让他给天岚抵命,方家第一个反对阁下就任!洛阳方家虽然不才,但是这点影响还是有的。”“儿子虽然是儿子,但是疯了的话,也不必留了罢?——武林盟主之位和疯癫的儿子,孰轻孰重,谢阁主一代枭雄,自己心里明白。”“老夫人莫走……容我想想!”终于,沉吟一番后,里面那个平日慈祥的声音,几乎是恶狠狠的道,“既然这样……少不得,是大义灭亲了。今晚,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问鼎阁里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然而,站在窗外的她却全身僵硬,半晌不能动弹……从兰剑室出来,横了一条心,她决定孤注一掷的去哀求老阁主,然而,却在问鼎阁窗外听见了这样的对话。 
                        惊惶的后退,然而一回头就看见老爷已经站在了面前,看着苍白的脸,那样温和的笑着,微微点着头,叹息:“也真是难得,少渊居然碰上了你这样一个侍女……他也该瞑目了。”然后,她的咽喉忽然被扣住,意识在瞬间模糊。 
                        “算了……现下杀了你,下午不见你去雪狱,少渊难免会起疑心,虽然不见得能怎样反抗——倒不方便晚上去下手了。”忽然,濒死的她又听见老阁主喃喃自语,然后,下颔被重重的捏开,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流入咽喉。 
                        “这是紫心蛊……你也知道它的厉害。”用力睁开眼睛,却正看见老阁主微笑的威胁,看着她,说,“你一向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乖乖的过了今天晚上,等我处置了少渊,明日就给你解药。”“不然,蛊毒发作,可足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老爷扬长而去,那得意的目光,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无一能逃脱。 
                        心口已经有隐隐的痛,她知道,那是毒虫已经在血液里繁殖了。 
                        挣扎着,扶着廊道的阑干站起,她抚摩着咽喉方才被卡住的地方,用力喘息。 
                        绝望而无助,终于把她击倒。 
                        她抚摩着咽喉,终于无声的痛哭起来……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哎呀……草儿,你怎么了?摔到了吗?”绝望中,耳边忽然听见了殷切的话语——那样明快无忧的语气,内底里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是阿绣,那个幸福的阿绣。 
                      


                      IP属地:天津19楼2005-12-3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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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重重叹息,最后抱歉似的对众人道:“大家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是谢家的事,老夫自然会处理好……唉唉。只是,渊儿武功太高,如果生擒,恐怕几乎反而要被他所杀。——如果情况危机,少不得,老夫是要大义灭亲了。” 
                          “谢阁主说得对,壮士断腕,只是痛在一时。如果将来令公子又逃到江湖上,不知道会滥杀多少无辜!我家天岚也不是泛泛之辈,依然不是这个疯子的对手,其他可想!” 
                          大声赞同的,是洛阳方家的老夫人。 
                          两位武林首领人物已经点头,周围应和的人便多了起来,一时间,大部分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即哪怕杀掉谢家少主,也不让这个疯子逃脱! 
                          “各位,这个邀月楼里没有食物饮水,我看他有伤在身,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不如避其锋芒,将其困在里面几日,待他病弱之际再一举攻入,如何?” 
                          虽然里面是自己的儿子,作为“父亲”的计算,却一样冷酷无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人群后面,忽然有佛号低低传来。 
                          “少林空性大师?”陡然间,一直镇定的鼎剑阁主人,脸色也变了。 

                          邀月楼的第四层。 
                          也许怕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动静,他没有点灯。 
                          黑暗里,幽草侍立在一边,听到沉香木浴桶中时断时续的水声。 
                          少主是个有洁癖的人……在这样大敌环顾的险恶中,首先想到的,还是沐浴更衣。 

                          今天是元宵节,满月如镜,光华灿烂。 
                          天上的光辉映着地上的灯光。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人约黄昏。在两条街以外的集市上,人山人海,正兴高采烈地观赏着花灯,燃放着焰火。 。 
                          “幽草。” 
                          在她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时候,忽然听见“哗啦”的水声,似乎是少主已经沐浴完毕,从水中站起,唤她。她连忙抖开寝衣,从背后给他披上。 
                          他的肌肤潮湿而冰冷,肩背处,因为被穿过铁链的缘故,溃烂的不成样子,触目惊心。她咬了咬牙,撕下衣襟,为他包扎肩上的伤。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么疯的事情。” 
                          站在黑暗里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暖意和奇异的笑意,忽然,有些落寞的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没人当你是疯子。” 
                          “少主,不要这样说——是我害了你。”替他从肩头披上衣服,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黑暗中,那个人猛然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冰冷而潮湿,然而,仿佛却是一个让人坠落其中就不愿意醒来的噩梦。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少渊!” 
                          耳边,听见他说。 
                          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梦还是真,许久,才轻轻应了一声:“少……少渊?” 
                          “幽草。”那个声音微笑着,抱紧了她,低下头,埋首于她发间,闻着隐约的白梅香气,许久许久,轻轻道:“如今,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别的人,他们都是想把我们逼疯!他们才是一群疯子!” 
                          她忽然微微笑了,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欣悦,伸出手,抱住了这个黑暗中的影子和声音——既然如此,那么,就一起在黑夜里沉沦吧。 
                          黑夜里,邀月楼的角落里,那个恍惚浮现的白衣女孩又对着她笑,她却第一次对着那个小女孩笑了:姐姐,原谅我爱上了这个人…… 
                          她想要微笑,然而,心口忽然有撕裂般的剧痛!在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叫出了声,捂住心口在他怀里弯下了腰。 
                          忽然记起了什么,幽草的脸色忽然雪白。 
                          “你怎么了?”抱住她,他急切的问。 
                          她无语。 

                          “哈哈……渊儿,有听过‘紫心蛊’吗?”楼下,那个慈爱的长者声音缓缓传来,一字一字,清晰入耳,“你如过不想身边这个丫头死的话,就给我放下剑,乖乖回到雪狱里去!” 
                          “不然,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死的有多惨!” 
                          幽草觉得抱着她的那双手忽然僵硬,她连忙抬头,努力微笑:“不要相信那个老狐狸的话!……哪里有什么紫心蛊,完全是捏造来骗你的。少渊,不要上他的当!” 
                        


                        IP属地:天津21楼2005-12-3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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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被关到那里去你会死的!——你也知道那老家伙,有多狡猾。” 
                            “是吗?……”有些迟疑的,他皱了皱眉,看向她。 
                            她看着他苍白清俊的脸,微微皱着的眉头,忽然忍不住抬手,轻轻展开他眉间的皱痕,叹气:“不要总是皱眉头,要多笑笑才是……你看,皱痕都那么深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那样的话,所以,那一刹间,他居然楞在了那里。 
                            “来,我们出去看烟花吧!”看着他发怔,幽草忽然笑了起来,拉住他的手,走了出去,到外面的廊上。她的手冰冷,冷的和他一样。 

                            不远处的集市,游人如织,喧闹声盈耳,红男绿女,双双对对。 
                            那些摆在街市当中的烟花一个个爆开。人群在焰火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一个个抬头仰望着辉煌灿烂的夜空,爆发出阵阵快乐的欢呼。 
                            “你看你看!”仿佛受了感染,青衣女孩突然欢跃的叫了起来,扬起头,故意不去看楼下包围的铁桶也似的武林人士,拉起他的手看向天上。 
                            邀月楼离烟火很近,仰头看时,这些美丽的花朵从天空的某一点散开,朝他们笼罩下来,就像是一场奇异的流星雨。 
                            焰火在他们身边爆炸,伴随着从天空飘落下来的灰烬,像一片片飘忽的雪花。 
                            雪是死去的雨,而这灰烬……则是烟花的尸体吧? 
                            “抱紧我,少渊。”在缤纷的光与影中,她忽然颤抖着将身子偎进了他怀里,彷佛怕冷似的央求。他心下一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忽然,低头吻住了她冰冷的唇。 
                            楼下,监视着的人中一阵不安。 
                            “真的是疯了。”谢青云铁青着脸,再次摧动了蛊虫。 
                            然而,高楼上的一对恋人并无反应。青衣女子的脸上,一直是幸福而醉人的微笑。 
                            许久许久,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喘息着,看着对方,发现彼此身上、头上落满了片片灰烬。幽草伸手拂去他白衣上的灰烬,看着它化为簌簌的细屑,从手指间落下。 
                            万人仰望时刻的满天绚烂,而转瞬掬捧时却是空无一物。 
                            不再去想下一个瞬间会怎样,蓦然,她对他笑了。 

                            “少渊……好冷。你替我去找件衣服。”她咬紧了咀唇,又哆嗦了一下,哀求似的看他。他抚摩了一下她漆黑的发丝,放下手中的剑,回身从走进房间。 
                            忽然,直觉到什么似的,他蓦然回头——余光里,只看见雪亮的剑光一闪,鲜血从青衣上飞溅开来! 
                            “幽草!幽草!”近乎于疯狂的,他回身扑了过去,然而,只听见“叮”的一声,冰雪切掉落在楼面上,一袭青衣轻飘飘的,从高楼上坠了下去。 
                            风中的青色衣裾,宛如一个坠落在深渊里的迷梦,永不再醒。 
                            天空中,正有一个烟花绽放开来,五彩缤纷的,映的天空一片绚烂。 
                            他的手只抓住了空气。 
                            “少渊,我要去姐姐那里了……” 
                            “这个世上,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够困住你。” 

                            “幽草!幽草!” 
                            楼下围观的人群中,穿着嫁衣的女子惊呼了起来,泪流满面——她身边的新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止住她要冲过去的企图。 
                            “阁主……她死了。”左琴护法看着跌落到地面的女子尸体,低声回复,声音里,忽然有压抑不住的恐惧和颤抖,“阁主——她,她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风中,忽然有人叹息。 
                            所有人,看着由半空坠落的女子,心里都有忽然莫名而来的寒意! 

                            “哈哈哈哈哈哈!” 
                            高楼上,陡然爆发出了骇人的大笑!那样凄厉而疯狂的笑声,竟似九冥传来。 
                            “疯子!一群疯子!……哈哈哈哈,天下人负我,我杀天下人!” 
                            如果还有一个人相信我,那么我就不会疯……绚烂的烟花从天空四散而落,众人仰头观望时,忽然看见那一朵美丽的花里,有最灿烂的光芒闪现——一瞬间,漫天的烟花都为之黯然! 
                            “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哈哈哈哈!” 
                            剑光横空而气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凌厉之极的杀气,然而,那样夺目绚丽的剑光,居然让所有人在片刻之间都神为之一夺! 
                          


                          IP属地:天津22楼2005-12-3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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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披发的瘦削年轻人,从高楼上一掠而下,仰头大笑,高歌而行,在他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而完完全全只是——疯狂! 
                              在落到地上时,如同鬼魅般的,他伸足在琴剑两位失神的鼎剑阁护法头上一点,只听“嗑啦嗑啦”两声脆响,头颅在脚下裂开,竟被活生生踩的陷进了双肩中! 
                              周围的人,一时间竟惊得鸦雀无声。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清亮而凄厉的歌声,恍如银河天流,划落人间。在狂歌长笑中,雪亮的剑光如同风一般,直刺人群中的鼎剑阁主谢青云! 
                              “疯了……他,他真的疯了。”苍白着脸,鼎剑阁主喃喃自语。 
                              看着如闪电般逼近的人,他一时间竟然被对方的斗气和杀气完全压住,捏了剑诀,却居然来不及拔剑! 

                              “爹!” 
                              在这一瞬间,二公子忽然扑了上去,挡在了父亲面前,嘶声大呼:“大哥,你住手!” 
                              “哈哈哈哈……”御剑凌空的白衣公子仰头大笑,剑光如同流星般一掠而过,穿过少卿的胸口,刺入了后面谢青云的身上! 
                              那一剑之力连杀两人后仍是不竭,竟然逼得两人的身体往后急飞,重重撞上了邀月楼下的照壁,“夺”的一声,牢牢凌空钉在了上面! 
                              “大……哥?” 
                              剑上,少卿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轻声问:“你……难道真的疯了?”他的眼睛里,忽然有些微的安然,又有些微的悲伤。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大家快把他杀了!” 
                              后面,还在挣扎的鼎剑阁主,忽然心胆俱裂的大喊,拼命当空舞动着手脚,形态可怖。 
                              “哈哈哈哈!杀了……都杀了!”看着被刺穿在剑上的父亲和弟弟,剑妖公子忽然大笑起来,诡异而疯狂,忽然,抽剑,让两个人跌落在地上,大笑着,长吟:“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长笑中,回手一剑,削掉了谢青云的半边头颅! 
                              然后,他挥剑,杀向了周围的武林人士,一时间,血色如同烟花一般,在地面上四处散开,美丽如雾。那一刹间,即使是天上的烟花,都因为地面上血花的魅惑而惊心失色。 

                              “施主住手……” 
                              在冰雪切一次次挥落时,剑妖公子忽然顿了一下。 
                              血红色的眸子里,映照出了一个站出来,挡在所有人面前的灰衣老僧。 
                              “快乐痛苦皆无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昨日种种宛如昨日死,施主切不可执着于杀戮,以免堕入修罗道中。” 
                              他却只是大笑,手中的长剑,风一般的刺向合十而立的老僧。


                            IP属地:天津23楼2005-12-3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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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CT-11-梵音 

                                仿佛一夜之间,武林整个天翻地覆。 
                                鼎剑阁谢家整个垮了,老阁主被杀,二公子重伤致残,而传说中疯癫的大公子,却被少林空性大师带上了嵩山。 
                                后来,又有人出来辟谣,说:那个剑妖公子,的确没有疯,而是被谢青云下了血毒做成了药人,而他本人,根本不是谢家的亲骨肉……谢老阁主的用心之毒,可以想见。 
                                说话的,是武林第一神医秋水天,他是受空性大师所托,对谢少渊的病下了诊断。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于是,整个武林就有些叹息。说,谢青云那个老狐狸,真的不是东西。 
                                其中,说得最咬牙切齿的,却是洛阳方家的老夫人。 
                                然,那个以前被众口诬陷为疯子的剑妖公子,却真正的疯了——那一夜以后,他就彻彻底底的发狂了。不认识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每天的喃喃自语。 
                                还好,空性大师每日的以佛经梵唱去除他内心的杀气,又请求少林方丈空闻,用佛门无上的心法易筋经,一寸寸的拔出他体内的血毒。 
                                于是,每月必杀人的剑妖,终于渐渐不再嗜血如狂。 
                                然而,他却长久的沉默下去。 

                                一年以后。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看,他每天都坐在那个塔上发呆呢。” 
                                刚刚下了场雪,起来扫雪的小沙弥中,有一个偶尔抬头,看见了西边嵩岳寺塔第十层上,那个默默静坐的白衣人影。 
                                “据师兄他们私下说,这个人,就是当年江湖中第一的剑妖公子!”旁边的沙弥接道。 
                                “啊?就是那个师祖带回来的疯子?”扫帚一顿,在雪上扫出丝丝缕缕,小沙弥惊问。 
                                “是啊……” 
                                “真是看不出……平日是个很安静的人啊,就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看上去也不像疯子。”有些惋惜的,拿扫帚小沙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净心,净明!开饭了,快去啊……”廊下,有匆匆走过的师兄招呼。 
                                于是,连忙扔了扫帚,两个小沙弥忙忙的跑上去,加入了队伍,一边走,一边问:“今晚开斋,有什么好吃的没?” 
                                另一个师兄眉花眼笑:“有有有!今天,鼎剑阁谢家的主人和少奶奶来寺里烧香还愿,还带了不少素食汤团布施大家呢。” 
                                “鼎剑阁?……那不是这个寺里的疯子的家人吗?” 
                                “嘘……小声点,据说,也不是亲骨肉兄弟呢。”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汤团……今日,是元宵了呢。”若有所思的,小沙弥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天空。 
                                “是啊,等一会,还可以爬到山顶上去看烟花!”同门的声音,无比雀跃。 
                                毕竟,虽然是佛门子弟,却还是孩子而已。 

                                “谢施主,令弟和弟媳,都在寺里,想见你一面。” 
                                高塔凌云,四面是飞鸟和山色,楼梯上,空性大师对塔心室里的白衣人合十,然而,仿佛没听见一般,那个白衣披发的年轻人,只是自顾自的低语,并不答话。眉头轻轻皱起,眉间的皱痕有如刀刻。 
                                “独自面壁,俯视苍生,施主至今仍然是无法看破吗?魔障,魔障……阿弥陀佛。”空性长长叹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下楼。 
                                下到山坡上,却看见一群小沙弥聚在山坡上,叫嚷着看烟花。空性不由笑了——毕竟是孩子,还对于这个尘世存在如此的好奇和热情。 
                                忽然,天空一闪,明亮的火花从山下的人家里高高升起,从天空的某一点散开,朝他们笼罩下来,宛如流星雨,缤纷而落。 
                                “哇!哇!”那一群小和尚叫了起来,拍手。 
                                空性大师笑着,笑容里却有繁华看尽后的大彻大悟和寂静,他拂了拂衣襟,准备转头走开。忽然,看见一个小沙弥脸色有些异样的,仰看着他的身后某处。 
                                “净心,有何事?”他温和的问。 
                                那个小沙弥脸色苍白,颤声道:“师祖……师祖!那个人,那个塔上的人,他在做什么?” 
                                空性蓦然回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十层高塔。 

                                那里,冷月如镜,飞鸟盘旋,嵩岳寺塔孤单的矗立在漫天的缤纷烟花中,绚丽浮华的烟花映着古朴的佛塔,有如幻境——塔边的挑檐上,一个白衣长发的青年临风而立,看着天空伸出手来,似乎要接住天上掉下来的花朵,又似在拉住往天上逝去的某个人…… 
                                他的剪影,在冷月古塔和漫天光影中,飘然出尘,如同天外飞仙。 

                                “你看你,不要总是皱眉头呀,要多笑笑才是……你看,皱痕都那么深了。” 
                                青衣的女子,微微笑着,从虚空里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眉头,她的手,冰冷的如同天边的雪……然而,他却笑了,对着她,伸出手去。 
                                “幽草。”他轻轻叫道。 
                                “少渊,来,我们出去看烟花吧!”她笑着,拉住他的手。 

                                “天!——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山坡上,那些小沙弥都惊呆了,脱口惊呼。 
                                苍茫的月色中,漫天的烟花绚烂,那一袭白衣蓦然坠落,如同一只渡尽寒塘的冷鹤,瞬间划过茫茫的夜空。然后,天际仍然空寂无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阿弥陀佛……” 
                                对着坠落过后的夜空合十深深一礼,空性大师轻声念起了往生咒。 

                                夜幕下,唯有皓月无声,冷彻千古。 
                                那漫天烟花,竟似不知道人世疾苦,仍然做尽了妍态浮光,散做漫天星辰而落。 
                                空性大师伸手拂去僧衣上的灰烬,看着它在手指间化为细屑。 
                                那是死去的烟花。 
                                万人仰望时刻的满天绚烂,而转瞬掬捧时却是空无一物——这一切,留下的,终究只是幻影而已。


                              IP属地:天津24楼2005-12-31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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