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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侦探美文小说】花镜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乱七八糟的开场白^0^
□ 沧月

花镜 
——白螺系列悬念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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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笑,怎么说呢?一直喜欢看侦破推理的东西,福尔摩斯、阿加沙、西区科克乃至横
沟正史、金田一柯南都看了很多,一直想着自己来写推理,但是总是觉得思维不够严密,
无法写好推理悬疑之类的东西。 
最近却不知如何有了提笔的冲动,无论如何,不写写看怎么知道自己就写不好呢?
呵呵……所以,即使写的烂,也不许给我扔西红柿臭鸡蛋!——偶不缺乏维生素和蛋白质
……躲开。 
人物的名字,也就是花镜的主人白螺MM,汗……看她的名字就知道啦~白螺……就
是阿加沙·克里斯蒂笔下那个胖胖老头子白罗(又译为波罗)侦探的谐音。笑,但是呢…
…众所周知,偶是唯美派的旗手,所以——那毫无疑问不是个啤酒肚的和蔼老头子,而是
神秘美丽冷艳……(以下省略N字)的PPMM啦。 
至于写法,决定采用另外一部喜欢的漫画《恐怖宠物店》的叙事方式。用小故事串
连起来,这样出的纰漏也不会太大……哦呵呵。 
所以,这是一个试验性质挖掘的坑!如果一旦我觉得无已为继或者丑态百出了,我
就立刻无道德无节操的宣布停止不挖,哈哈。 
 以上,by没有责任心的某月。 



IP属地:天津1楼2005-12-31 23:44回复
    一身白衣,身材单薄,漆黑如墨的长发,苍白清瘦的瓜子脸——深不见底的黑瞳下
    、左眼角边依然是那一粒朱红的美人痣,宛如颤巍巍的泪滴。 
    居然一点都没有变!十年了…离在泉州府遇见这个女孩已经十年了!而这个叫白螺
    的女孩,居然一点都没有改变的迹象,依然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 
    张夫人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仿佛方才在市集上逛的
    累了,贝儿居然不知何时已经在母亲怀中沉沉睡着了。 
    “张夫人看来过得很好啊。”茶已经沏好了,碧绿的花瓣在温水中慢慢舒展,美丽
    不可方物,白螺微微笑着,问候了一句。 
    “托姑娘的福。”张夫人低低说了一句,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妾身如今再醮
    ,夫家姓崔。” 
    “啊,那么该称呼崔夫人了。”白螺绽放出了甜美的笑意,然而眼角那一粒坠泪痣
    却让她整个脸显得盈盈欲泣,“孩子也这么大了………真是可爱啊。” 
    她看看孩子,然后拿了一盆小小的花儿,笑:“嗯,这株舞草很适合这个孩子——
    算是我送给小公子的见面礼吧……” 
    那是一株不高的草儿,叶子有如剑兰,然而花朵却是黄色的,一闻人声,无风自动
    。种在一个青瓷小盆中,花枝上挂着一张小小的信笺。 
    “不!拿开、拿开——”陡然间,进屋以来一直情绪紧张的美妇忽然神经质的叫了
    起来,伸手用力推开白衣女子递过来的花盆,尖利的叫起来,“才不要!……你放过我的
    儿子!我不要这个了!” 
    “崔夫人。”手被推开了,然而对着忽然歇斯底里发作的妇人,白螺却是一副淡淡
    的神色,看着这个显然被幸福平静生活浸泡了十年的女子,眼睛里有怜悯而洞彻的光芒。
     
    “好、好吧……你说,十年前那件事情、你现在想要怎样?你想要多少钱?”仿佛
    崩溃了一般,崔夫人紧紧抱着儿子盯着眼前这个奇异的少女,声音呜咽,颤抖着问,“求
    你不要告诉我相公……求求你!” 
    “崔夫人……”仿佛叹息着,白螺低头,拨弄舞草的叶子,看着它婀娜的舞蹈,她
    轻轻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用那件事情来威胁你。你已经付过钱了、那事情已经
    完结了,是不是?” 
    “……?”身子依然因为激动不停的颤抖,然而崔夫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白衣少
    女,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 
    “你以前那个相公是酒后失足坠楼而死的……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微笑着,白
    螺轻轻说了一句,看见美丽妇人的脸再度苍白起来,“你没有做什么——你只是做了妻子
    的本分而已;我也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卖给你一盆花而已。不是么?” 
    “是、是的。”终于能说出话来,崔夫人脸色苍白的喃喃道,“我没有做什么……
    没有。” 
    “对。你不需要那样紧张……你什么都没有做。”白螺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感觉到她蓦地震了一下,“何况,这十年你过得那样好。” 
    崔夫人终于低下头去,眼睛微微变幻着,然而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白姑娘……你
    、你真的不会说出去吧?” 
    “夫人,你可以问问任何一个来买花的顾客,白螺有没有言而无信过?”有些不悦
    的,白衣少女淡淡道。 
    “多、多谢……”崔夫人舒了一口气,有些惭愧的低下头,然而眼睛里有温暖满足
    的笑意,“如今的相公对我很好,白姑娘。” 
    “嗯,是以前巷子里那个崔相公么?”白螺抿嘴微笑,然而虽然是在笑,笑容里却
    有奇异的悲哀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那颗坠泪痣的原因罢? 
    ――――――――――――――――――――――――― 
    “唉……雪儿你看,尽管我没有恶意,可她还是被吓得够戗呢。” 
    送走了那一对母子,白衣少女掩上门叹了口气,对着满是花木的空房喃喃自语。声
    音未落,扑簌簌一声响,一只白色的鹦鹉从一株灌木上飞了出来,落在她张开的手心,唧
    唧呱呱的开口:“是啊是啊,白螺姑娘说得是!说得是!” 
    


    IP属地:天津3楼2005-12-31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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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酒药。 
      所有人,包括翠玉儿在内,目击了张大膀子坠楼的刹那。 
       
      出了人命以后,永宁巷里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私语,都在悄悄散布着翠玉儿谋杀亲
      夫的“真相”——然,丈夫摔下楼的时候,翠玉儿却不在家中,张大膀子失足落下去的时
      候,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走着跌落的。 
      即使是最喜欢传播谣言的王二嫂,似乎也感到这种话有些不能立足,只是看着翠玉
      儿皱眉头,想不出什么切实的凭据。 
      李秀才却记起了那一包砒霜——于是,这个消息一传出,永宁巷里的人仿佛一下子
      抓住了新的证据,议论的更加活跃。 
      不知道那个最好事的去私下报了官,那一日,一个仵作过到了永宁巷来。 
      看着仵作走过去,白螺在廊下直起身子拭了一下汗,唇角有微微的笑意。 
      不会有什么……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胃里除了酒,没有毒药的成份……没有任何除了酒后失足坠楼外的死亡可能。 
      仵作最后的结论,却是让所有想看热闹的街坊们大失所望。 
      只有崔二高兴的搓着手,喃喃对一边的白螺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杀人
      ……翠玉儿可不是能作出那样事情的人啊!” 
      白螺静静地笑了一下,眼角那一粒坠泪痣盈盈。 
      翠玉儿的确没有做什么—— 
      她,不过是在丈夫再一次的烂醉以后,没有如往日一般将他扶上床酣睡,而将张大
      膀子放在了那个腐朽破烂的阁楼上而已……按照着平日在卧室里、头东脚西靠着北墙的睡
      法,将他左手边贴着腐朽了的栏杆放倒在楼梯平台上。 
      如今是夏日,闷热。即使有人见了张大膀子睡在外面,也只当是图了外面的凉快。
      何况……在暮色中,谁都不会注意到街口三楼那么高的地方有人酣睡。 
      翠玉儿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扶着丈夫睡在了那里而已。 
      然后,她下去买东西……其实无论买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人看见那一段时
      间里,她并不在家中。 
      酒醉的人被冷风一吹便会慢慢的醒,迷迷蒙蒙中,一般而言首先想到的,便会是起
      床如厕。他不曾料到自己会睡在从未睡过的楼梯平台上…… 
      张大膀子就这样按照千百次的惯性,迷糊着翻身下了“床”。 
      而左手边,便是百尺的高楼…… 
      他的脚没有踏上预期中的楼面,那几根早已腐朽的栏杆根本经不起他的重量,嗑啦
      啦的一声,断裂坠落。 
      那个庞大的身躯踉跄了一步,便如同破麻袋一样从高楼上坠落,激起了永宁巷零落
      的惊呼。 
      在巷子里的药材铺中,他娇弱的妻子抬起头,目睹了丈夫的“失足”。 
      没有任何一丝丝的痕迹留下……哪怕是包龙图再世。 
      白螺淡淡的笑了,掠了掠发丝,懒得再理睬那些嚼舌根的人们,自己转头忙碌着料
      理那些花草去了。 
      ―――――――――――――――――――――――――――――― 
      翠玉儿走的时候正是清晨。 
      天还没有亮。她一个人提了个包袱,雇了一顶小轿子,静悄悄地便锁了家门出去。
       
      房子,已经卖掉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闹了几个月,这事情终于是尘埃落定般的
      了结了。她只是想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秋日的早晨,笼罩着淡淡的寒气,永宁巷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宁静的。各个店铺都还
      没有开张,只有轿夫的脚步声,叩响在青石路面上。 
      “停一下。”走到题名为“花镜”的那个铺子前的时候,翠玉儿脸色白了白,忽然
      咬着嘴角,在轿中轻声吩咐。帘子掀开,美丽的妇人莲足踏出,手里抱了一盆青瓷缸儿的
      花草,慢慢走到花铺的檐下。 
      翠玉儿低下头,将花盆默不做声的放回窗台上。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对准了
      闯缝儿,小心的塞了进去。 
      然而,奇怪的是,连塞了几个地方,都发觉塞不进去。 
      莫非,里面是贴了封条封死了的? 
      “张夫人。” 
      在她继续着努力的时候,隔着窗子,忽然听见了白衣少女泠泠的语声。那样的清冷
      


      IP属地:天津9楼2005-12-31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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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带人间烟火气,让翠玉儿蓦然一颤—— 
        想起在花铺里呆的那一段时间,想起这个叫白螺的姑娘的奇怪言行,和在花铺大堂
        里面做的那个梦……寒冷渐渐浸没了寡妇翠玉儿的心。 
        是她!在梦里,那个天籁般对她面授机宜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那个梦……那个被引导的、真实得和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摸一样的梦。 
        梦里那个冷静甜美、恶魔与天使混合一般的声音。 
         
        “钱就不必了……一盆花,哪里值了那么多。”没有开窗,然而白螺的声音静静传
        来,不容反驳,“夫人已经付了钱了,白螺并不是爱财之人。” 
        翠玉儿的脸色却更加复杂,眸中有隐隐的恐惧,颤声轻问:“那么你、你要得又是
        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螺不过一个种花的女子……”隔着窗子,白衣女子的身影绰约不定,声音却是
        冷漠洞彻的,“我播下种子,便任由它自己开花结果……我,只是看着而已。无论是善花
        、还是恶果,都于我无关。” 
        “罂粟它的花美丽,然而结出的果却既可医人、亦可毒人。善恶本无定则,只在一
        念之间啊。好好养护这棵蓝罂粟吧……结了果,便可以分赠那些如你一般的女子。唉……
        ” 
        “雪儿,送客吧。” 
        话音一落,窗子后面那个绰约的影子便淡去了。 
        翠玉儿的手指冰冷,忽然听见扑簌簌一声,居然是那只雪白的鹦鹉从墙上不知何处
        的洞中飞出,停在廊下,一叠声的叫唤:“送客!送客!蓝罂粟!蓝罂粟!” 
         
        孤单单的在清晨的寒气中站了半晌,翠玉儿抱着那盆花,走回了轿中。 
        清晨的风微微的吹来,怀中的蓝罂粟晃动着美丽的花瓣弯下腰去,然而风一过,却
        依然挺直了腰。纤弱中带着的一丝韧性,那是生命的丰韵,和对于幸福的执念。 
        即使结出的是带着罪恶的果实。 
        看着怀中花叶扶疏,一朵盛开另外一朵结出果实的罂粟,翠玉儿忽然有一种想把它
        摔得支离破碎的冲动——她再也不要见到这种花。 
        轿子走出了永宁巷,再转弯,再转弯…… 
        她撩开了帘子,看见了城门口挑着担子等候的男子的身形。 
        崔二似乎在那里等了很久了,初秋的寒风中,他搓着手,有些喜悦忐忑的看着轿子
        前来的方向。虽然平日碍于她是有夫只妇,他只能同情她的遭遇而不敢说别的,然而,到
        了今日,他们终于能有在一起厮守的可能。 
        翠玉儿疲惫的眼睛里,忽然涌起了苍茫的笑意。 
        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有什么罪孽,就让她来背负吧! 
        她的指甲,狠狠的掐断了结出果来的花茎,捏碎了球形的果实。看着轿子一步步的
        移向泉州城外,她将沾满白色浆汁的指尖,放入嘴里慢慢地吮吸。 
        好苦……好苦的果实。 
        然而,却能让人沉沦其中永不愿醒来。


        IP属地:天津10楼2005-12-31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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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宝珠茉莉
          □ 沧月

          第二篇宝珠茉莉 

          “干娘您看,这些东西,还够不够?” 
          将描金的匣子放在桌上,一层层将抽屉拉出,纤美如玉的手探入,抓出了满把的真
          珠美玉,堆在桌子上,叮当作响。 
          最后一层的抽屉也被拉开。在看见深蓝色绒布上躺着的那一对白璧时,满头珠翠的
          老女人眼角动了动,然而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僵死如木,淡淡的不开口说上一句话。 
          迟疑了一下,只闻得环佩叮当,女子纤细的手有点颤抖着,放下了从头上身上刚刚
          解下的所有饰物,继续轻声问:“干娘……所有的东西我都放这里了。您还要怎么样呢?
          ” 
          老鸨浓妆下的脸色依然没有一丝活动的迹象,她只是用猩红的长指甲弹去了一些茶
          沫,轻轻啜了一口——风尘打滚这么多年,她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个一手带出来的女子
          还能为她赚来多少钱,如何就能够这样松口让她如愿。 
          “干娘,这些年来月儿给您赚的钱也不少了,如今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光身空手出
          了这个门——干娘这也不许么?” 
          “心月啊……”不紧不慢地,吹吹杯中的茶沫,被唤作“干娘”的人终于开口了,
          声音却带着阴阴的笑意,“当年南渡后你父母贫病交加,指望着能将你卖几两银子来换条
          命——虽说只是十两,签的却是死契,今儿若不是我同意,你就休想出这个门儿。” 
          “干娘……”女子的声音欲待辩说,老鸨的笑容却更浓了: 
          “心月,你说说看,这十五年来对你我可有弹一指甲过么?从你八岁起,就请人教
          你琴棋书画,免得埋没了你书香人家出身的那份味儿——到你十五岁挂牌起,干娘在你身
          上花的心,能用银子来堆么?” 
          懒懒的,她用指甲挑起一粒茶沫,远远的弹了开去:“咱们这个行当里,哪能讲什
          么真心?颜家那个小子不过是个布衣书生——多少达官贵人捧着你,干娘放了你去、也难
          保你能平平安安过上日子。” 
          苍老的女人说得淡然,阅尽风尘的人总是这样——然而这一盆冷水,却如何能泼的
          灭心头的那点热。 

          见干娘的神色不动,眼看无望,那个一直低低带着哀求的声音,却反而冷冽了下来
          。 
          “干娘竟是要连我的身子性命都收回去?——月儿就成全了干娘罢!” 
          纤细如同美玉的手蓦然从桌子上那一堆珠宝中抬起,细微的亮光一闪,“咝”一声
          轻微的响,仿佛裂帛。 
          “呀!”房中所有姐妹丫鬟却陡然间齐齐惊叫声,看着那如丝绸般光滑的皮肤裂了
          开来。 
          一道深深的划痕从右眉梢直贯唇角,血如同疯了般涌出,瞬间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染的如同罗刹般可怖。鲜红圆润的血如同一粒粒玛瑙珠子,从女子的玉琢般的脸颊上滚落
          地面。 
          一袭紫衣的娉婷女子,手里依旧紧紧握着一只赤金攒珠的凤钗,冷冷的看着坐在阁
          子中喝茶的老鸨。钗子尖利的末梢滴着血,狰狞可怖。 
          老鸨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泼出了一大半。 
          毁了……终究还是毁了。十八年来精心雕琢的玉人儿,三年来风华冠绝京师的花魁
          。她杨柳苑里的头牌姑娘楼心月……居然,就这样猝及不防的全毁了? 
          虽然是风尘中人,可楼心月的脾气从来素雅冲和,不娇娆媚人也不盛气凌人。连一
          手将她带大的干娘,居然都不知道她竟会有那样疯狂的举动。 
          只是一刹那,宝贝,似乎就已经碎了。 
          老鸨的脸色有些震惊,有些愤怒,忽然将手上的茶盏恶狠狠的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女
          子扔过去,尖声叫:“好!好你个楼心月!今儿就给我滚!一分钱都不许拿,给我立刻滚
          出这个杨柳苑!” 
          那一瞬间,连头面首饰都被剥得干净、只留一袭紫衣的女子却蓦然微微的笑了:“
          多谢干娘成全。”她叩下头去,血流披面,然后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地上
          一个带血的叩印。 
           
          京师里的第一舞伎、杨柳苑的头牌花魁楼心月,就这样自己给自己赎了身。 
          


          IP属地:天津11楼2005-12-31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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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临安,秦楼楚馆里到处都有人议论,纷纷猜测那个能让绝世美
            女作出如此决绝举动的颜姓公子、到底该是如何的一个倜傥风流人物?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杨柳苑里楼心月楼姑娘的舞艺,和桃花居中薛歌扇薛姑娘的歌喉,一直都是临安城
            中并称青楼翘楚的双绝。多少王孙公子,千金一掷,只为美人妙绝人寰的歌舞。 
            然而,虽是暖风依旧熏醉游人,赵燕的歌舞却终于销歇。一场玉碎后,风流云散。
             
            酒馆茶楼里,依然不时有人议论,也有文人雅士为之感慨吟咏。似乎是又一个传奇
            的诞生——然而,议论讲述着的人,谁都不再问接下来的故事如何,仿佛都宁愿这个传奇
            就在凄厉冶艳的鲜血迸射中凝固。 
            ―――――――――――――――――――――――――――――――― 
            毕竟京师不同于别处,天水巷的清晨来得早,白螺打开铺子的门时,外面已经听得
            有人声走动。 
            “快、快!姑娘能否让在下暂时进去避一下?”她探出身去,就看见一个儒雅书生
            模样的年轻男子跳上了台阶,一见店主是个女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看左右店铺都尚
            未开门,他再也顾不得别的,气喘吁吁的问。不等她回答,便一步踏了进来。 
            白螺没有阻止,但也没有答允,纤弱的手腕还是扶着门框,淡淡的打量着这个读书
            人。 
            “姑娘莫误会——在下不是歹人。只是有些私事不足为外人道……”那个年轻书生
            显然看出了白衣少女的疑虑,忙忙的作揖解释,同时探头出去小心看了一眼,“等会如果
            有个穿着紫衣的女子过来找人,万望姑娘只推没看见……” 
            他还待说下去,然而眼角瞄见街角紫衣一动,立刻反身而走,隐在堂中的屏风之后
            。 
            白螺也不问,仿佛也猜到了几分,唇角泛起了个冷冷的笑意。她方开门出来,也未
            曾梳洗,此刻便回去拿了一把牛角梳子,打了一盆洗脸水,将梳子在水里蘸了蘸,在廊下
            将头发一层层拢上去。 
            “请问…姑娘可曾看见方才有人从这里走过?” 
            梳洗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虽然急切,却依然优雅——果然
            是立刻就来了。白螺眼睛里没有表情,只是自顾自的侧头梳着头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 
            “求求你了……我看着他走入这条巷子的,姑娘必是看见了。求你告诉我颜公子的
            下落吧!”陡然间,那个声音失去了保持着的平静,白螺本来只是侧过头梳洗着,来人却
            凑到了她眼前,拉住她的袖子颤声哀求。 
            对方的脸映入白螺眼眸。忽然间,淡漠平静的白衣少女猛然不出声的倒吸了一口气
            。 
            那张破碎的脸……仿佛最美的玉石被狠狠砍了一刀,惨不忍睹。 
            “我找了他很久了,好容易在这里看见他的!……求求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穿紫衣的女子拉住她的袖子,眼神焦急而迫切。然而因为这样的表情,让那张脸更加可怖
            起来。 
            白螺却只是看着她的脸……那一道伤痕……还刚刚结痂的伤痕,从右眉梢直划到唇
            角,显得狰狞而惨烈。 
            “楼姑娘?”平日里听多了外面人的议论,白衣少女忽地静静问了一句。 
            紫衣的女子怔了一下,反射似地拉起颈中的罗帕、掩住右脸上的伤疤,眼神中却闪
            过了复杂的光芒,咬牙点点头,轻声道:“所以……姑娘,请你告诉我、颜公子到底在哪
            里?” 
             
            白螺细细的看着眼前这个碎玉般的女子,眼睛里面波光闪动明灭,半晌不语。陡然
            间,她拢着头发的手放开了,在洗脸的盆子上敲了敲。 
            没有来得及用钗子挽上,一松手,那瀑布般漆黑的长发忽地垂落下来,散了一肩。
             
            敲击声未落,只听房中扑簌簌一声响,仿佛是一只甚么鸟儿飞过。然后,只听得“
            哎呀”一声痛呼,屏风后一个男子抱着头、胡乱挥手挡着什么跳了出来。 
            “俊卿!”一见那人,前来的女子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 
            


            IP属地:天津12楼2005-12-31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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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姑娘,进来坐坐么?”有些迟疑的看着她走过来,在快要走过门口的时候,白
              螺终于忍不住低低招呼了一声。 
               
              “他说……即使我赎了身子,也是个青楼女子。除非我有个清白的身世,不然他没
              法子带我回家见父母。”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温润了一下喉咙,一直沉默不语的紫衣舞伎
              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绝望和哽咽。 
              她不知道这个卖花的白衣姑娘是谁,然而,她却是自己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负心凉薄。”白螺侍弄着花草,将文竹新发的枝条轻轻固定在架子上,语调冷漠
              。 
              楼心月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咬紧牙,忍住了几乎要落在茶盏里的眼泪,低低道:
              “也、也不能怪他的……他家里好歹是书香门第,怎么、怎么能娶一个……” 
              “既然你明白,当时为何还要赎身跟他?”淡淡说着,白螺拢了拢头发,向花盆里
              倒了一点水——文竹喜阴凉湿润,需要小心看护,一旦移到了阳光直射的地方便容易枯萎
              。 
              “我以为……他有真心,我有决心,便迟早能说服他父母。”握着茶盏,楼心月声
              音越来越低,“我是真的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的!真的啊!……这世上能容的卖笑的风尘
              女子,就容不得从良的人么?” 
              白螺抬头,刚想说什么,然而看见白衣少女冷冽的眼色,楼心月却猛的挺直了腰,
              声音高了起来,决然截口道:“但是我不后悔!你不要再说俊卿的坏话,我告诉你、不关
              他的事情——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她强自忍住眼泪,作出刚强的表情。然而因为破了相,那张脸看上去却更加可怕—
              —即使她美貌仍如昨日,那个书生也未必肯真的娶她过门,何况如今罗刹般的她? 
              白螺低下头去,叹了口气,继续开始用小铲子给花木松土。 
              如果再等上五年、七年,阅尽了人间喜怒哀乐,楼心月或许不会再作出如今这样不
              顾一切的举动——然而她还年轻,她的心还没有冷下去,所以她不顾一切的赌了。 
              年轻的爱难道就是如此么?如此的盲目、疯狂,目空一切,即使天地合风云变也誓
              无反顾——在旁的人看来,或许会轻蔑地说:那不是爱情,那只是迷恋,短暂的迷梦而已
              ……但是,即使是短暂的迷梦,有时也能攫取到永恒的祭品。 
              ——以眼前那一张支离破碎的、绝美的舞伎的脸为证。 
              “只怪我身子不干净……如果我不是风尘女子就好了……如果不是就好了……”方
              才那样激烈坚定的语气忽然瓦解了,楼心月身心疲惫的俯了下去,用杯子边缘抵住了额头
              ,“我也想清清白白的嫁给他……可是、可是爹娘卖了我,不是我的错啊!” 
              终于,名动京师的舞伎低低哭了起来,也许因为平日养成的矜持典雅,她连哭的时
              候都不敢放纵,保持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白螺蹲着修剪文竹,发丝滑落,掩盖住了她的眼睛。然而,她的手却慢了下来。 

              “脱胎换骨一次、清清白白了,就真的可以挽回么?”忽然间,低着头,白螺淡淡
              问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的那样认为的话,我倒可以帮你。” 
              她清冷的声音里面有难言的魔力,让听见这句话的紫衣舞伎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
              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白衣少女。 
              “嚓”轻轻一声响,白螺将一枝病变了枝条从文竹上切断。 
               
              “这是……”关起门来,楼心月看着被放到桌子上那一盆散发着清香的花儿,愕然
              问。 
              白螺的手小心地从花盆上放开,笑了笑:“这是宝珠茉莉……很稀有的品种哦。”
               
              楼心月看着那含苞的花朵,一般的茉莉都是白色的单瓣,这一株的花儿却是重重叠
              叠、甚至成了一个绣球状,颜色浅碧。然而,她的脸色却有些失望:“白姑娘莫开玩笑了
              ,我哪里…哪里有闲情养花种草啊。” 
              “这盆宝珠茉莉,不是让你养的——”白螺浅浅的笑着,眼色有些诡秘莫测,眼角
              那坠泪痣盈盈闪动,她俯过身去,低低叹息般的说,“是要你挖出它、拔了根,吃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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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么?” 
                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对这个神秘少女已经有了景仰感觉的女子还是用力点头,将那
                个不足一尺的小锦盒收入袖中。 
                “那是个护身符……会给你带来好运的。”看着她收好,白螺微微笑了笑,她一笑
                ,那一粒坠泪痣就仿佛哭泣一般,有一种妖冶迷离的美,“快去找颜公子商量接下来怎么
                做吧——多保重,楼姑娘。” 
                 
                那一袭紫衣远去,行走时的风姿依然绰约动人,白衣长发的少女忽然收敛了笑容,
                长长叹了口气。鹦鹉扑簌着飞到她身边,然而看见主人的脸上有反常的冷凝。 
                “上好的蓝田玉?”看着手心那一个玉佛坠子,一眼就判断出那不过是廉价冒充的
                物品,冷笑再次浮现在少女薄薄的唇边,她一扬手,随便将那粒石子投入了花盆。 
                女人啊……是不是真的都瞎了眼? 
                ――――――――――――――――――――――――――――――――― 
                 
                “哦,老三,你看你看——大清早的就出殡,哪一家?”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杨柳苑的花魁楼心月?” 
                “哦……不就是前些日子跟着一个小白脸跑了的那个红姑娘么?似乎都已经破相了
                啊……没意思,还提她干吗?现在最当红的可是轮到薛歌扇薛姑娘了!” 
                “哈哈……你们消息不灵了不是?我告诉你,楼花魁赎身本是想跟着一个姓颜的书
                生的——结果命薄,出了杨柳苑不过二十天,居然就病死在外面别院里了……” 
                “哎呀呀?真的就这么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可不是,才十八岁,又刚刚从良,可把那个姓颜的小子哭了个半死。” 
                “他哭什么?反正这个女人也到手过了,现下又成了夜叉般的脸——我说那个小白
                脸有福气,楼花魁死的真是时候,便宜他了——不然,你以为他真的能明媒正娶么?” 

                “说得也是……唉唉,这等桃花运何时才能轮到我孙老三?” 
                “不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嘿……” 
                “……” 
                 
                旁边茶肆里面肆无忌惮地议论声也渐渐小下去了,屋檐下,一身素白的少女放下手
                中的花剪,看着天水巷外面走过的出殡队伍。 
                很普通的葬礼。如果没有那个哭得分外伤心的男子,如果棺木里不是那个曾经一舞
                动京城的花魁,那么,这终究也不过是一场普通的生死流转而已。 
                然而,那么多人驻足沿街观看着,却只是为了看一场传奇如何凄美的落幕。 
                颜俊卿披麻戴孝,却用白布掩了脸,不让行人认出他是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有些太不像男子汉的作风,但是考虑到他本来就是个倜傥温柔公子,又痛失所爱,围
                观的人群中还是发出了啧啧的叹息。 
                然而,白螺的视线却没有投注在这个悲痛欲绝的书生身上,她的目光在棺盖上一转
                ,脸色便微微变了变。鹦鹉仿佛感觉到了主人身上蓦然堆积起来的凌厉煞气,“吱”的叫
                了一声便从她身边飞了开去,落在了一边的花木上。 
                “果然是这样——”看着送葬队伍吹吹打打的过去,很久很久,白螺嘴里才吐出一
                句话,忽然冷笑了一声,一抬手—— 
                “嚓”,一枝枯死的山茶,被锋利的剪刀从花木上切断下来。 
                ――――――――――――――――――――――――――――――――― 

                三天后的子夜时分,临安城笼罩在暮春靡靡的细雨中。 
                城北外的坟场里,漆黑如墨的死寂里,只有老鸹偶尔凄厉的叫声。 
                 
                嗤嗤啦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急切而疯狂。 
                ——那是指甲刮擦着木头的声音,刺耳惊心。 
                好闷……好闷!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然而,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里,她用尽全力推撞着棺盖,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不会的……不会的!明明和俊卿说好,棺盖不会钉死,三天一到,他就会来接她出去!
                 
                他曾安慰她:只要她一睁开眼睛,他便会在她身边等着她醒来——醒来做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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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如今俊卿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 
                  让我出去!快死了吧……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放我出去! 
                  可是推不动……好沉。棺盖钉得死死的,居然纹丝不动! 
                  俊卿!俊卿!俊卿! 
                  黑暗中的人嘶声喊着,每喊一次就用尽了全力用手去推那个如天幕般笼罩下来的棺
                  盖,然而,指甲在厚厚的木板上折断了,发出嗤嗤啦啦的声音,那个死亡般的黑暗却依旧
                  沉沉。 
                  “俊卿、俊卿……俊卿……”棺木内女子的气息终于微弱下去,喃喃自语般的念叨
                  着,筋疲力尽,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间却狂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的结局! 
                  将她活活的钉入了棺中,便是成全了他的孝道与情义……对,她“病”了,病的很
                  重,就要死了——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向乖觉,怎肯错过?…… 
                  在金钗划破脸容的时候,她是那般坚定无悔; 
                  而将铁钉钉死棺盖之时,他又是如何的决绝? 
                  俊卿!俊卿!俊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是在这地底生生的死去,也必化为厉鬼寻你而去啊
                  ! 
                  棺木内,女子的手狂乱的抓着棺盖和四壁,手上鲜血淋漓。空气渐渐减少,因为窒
                  息、胸口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着心肺,她的手指抓破了自己的肌肤—— 
                  忽然间,她的手触碰到了放在怀中贴身小衣内的什么物件。 
                  ——锦盒。那个神秘少女送给她的锦盒! 
                  黑暗中,女子大口的喘息着,她的手不停地颤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握住
                  了锦盒中的东西—— 
                  一把长不盈尺的匕首,在黑暗中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那是你的护身符。”那个白衣少女说。 
                  ―――――――――――――――――――――――――――― 

                  清理好了最后一间房子,颜俊卿看着空荡荡的邀月别院叹了口气——终于,一切都
                  过去了。连他们平日私会的别院都卖出去了,这一场闹得人人皆知的风流韵事,也总算是
                  尘埃落定。 
                  想起这些日子来的提心吊胆,他不由觉得有些委屈:不是说风尘里无真心么?自己
                  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叫真的女子呢?色艺冠绝京师的舞伎竟然为他作出这般事情来,闹
                  得满城风雨——也不想想,这泼天的艳福,是他愿意的么? 
                  起码,父母这边就无法交代,方正严谨的父亲得知他出入烟花场所,就用家法狠狠
                  教训过他,哪里能容他娶一个青楼女子过门?——还有那门自小就定的亲事……未过门的
                  妻子是周侍郎的女儿——这等好姻缘,他又如何能错过? 
                  何况,看见心月那张可怕的脸,他就怎么也无法再忍受下去。 
                  她难道不知,自己爱的就是那样的花容月貌、轻歌曼舞么?如今这样的她,又怎么
                  能让人再对她看上一眼、更罔论一辈子?至于那些盟誓……风月场里的话,哪一句能当真
                  ?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吧? 
                  想到这里,书生的心中陡然也是一冷。再想起那三尺黄土下的红颜如今又该如何,
                  他生生打了个冷颤。然后忙不迭地安慰自己:应该……应该没事了,他买的是上好的花梨
                  木棺材,棺盖足有两寸厚,亲眼监督着工匠钉了两遍钉子。 
                  便是一个青壮男子,赤手空拳的也无法从那样坚固的盒子里破壁而出呢。没有事了
                  ……他不用再担心什么,以后照样的娶妻、生子、做官……一床锦被便掩了今日的风流。
                  反正棺木中活人的事情,除了他自己,再也无第二个人知晓。 
                  这一场少年糊涂的孽债,就让它这样静默的腐烂在地底下吧。 
                  白杨做柱红粉成灰,那样绝世的舞衣,也只能在地底下悄然化作白骨支离。 
                  颜俊卿看着空荡荡的别院,叹了口气,将以往楼心月穿过的几件七彩舞衣收了,揉
                  成一团扔给贴身的小厮墨烟:“东西都收好了罢?这些衣服都拿出去找个地方烧了……楼
                  姑娘的东西,一件都不要留下来。” 
                  墨烟伶俐,今日却也会错了意,以为少爷心情悒郁,翻看了一堆衣服,见没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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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姑娘平日里最喜欢的,还巴巴的问了一声:“那件真珠衫少爷留作念心儿了?其他的奴
                    才拿去烧了。” 
                    “真珠衫?不在那里头么?”颜俊卿有些奇怪,然而大堆的衣服也懒得再理,便挥
                    挥手打发小厮出门去——反正这里全部东西他都不打算留了。 
                     
                    墨烟出去后,他对着空空的别院,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起来…… 
                    都一年了吧?这里,曾经有过多少旖旎的风光?枕畔鬓云的盟誓,推窗看月的静谧
                    ,花间小酌的笑语……每一日晚上就寝前,心月都要穿上最喜欢的舞衣,为他单独歌舞。
                     
                    那样绝世的舞姿……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然而到了如今,都只能成为记忆中的碎片了。 
                    颜俊卿也有些黯然神伤——其实他也不想如此……最好是能和她歌舞欢洽终老,不
                    谈婚论嫁——然而,他终究是个懦弱的人,没有勇气作到反抗父亲和家族、放弃功名利禄
                    。 
                    ——他唯一能有勇气做的,就是将那口棺材钉死、再钉死! 
                    书生的手缓缓握紧,平日里温文儒雅的眼中蓦然有了凶狠的表情。已经是半夜了—
                    —来这个别院收拾东西,也是要避了人的耳目。临安城里,大家都议论着这出风流剧中的
                    男子,但是却只知道他姓颜而已…… 
                    从一开始他就留了心,没有将真名字告诉她和那些青楼混迹的人们。俊卿只是他自
                    己取得名字……俊卿,俊卿……多少次听到心月那样迷醉的唤,然而他每次都要一怔、才
                    能反应过来叫得是自己。 
                    多傻的女子啊……只是她一个人喝醉了,偏要拉着他一起作傻事么? 
                     
                    夜里,窗外是飒飒的风雨声——初夏的江南就是如此多雨,颜俊卿无谓的又有些感
                    怀,忽然想吟一首诗出来。然而,不等他想出第一句,忽然听到了风里隐约的歌声——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女子凄婉的歌声,就在风雨中缥缈回荡,唱的,居然是李义山那首《无题》。 
                    听着那歌声,颜俊卿的手猛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那声音…那声音!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熟悉的歌声,不知从何而来,盈满了这个空荡荡的、下着雨的别院。 
                    是她……是她! 
                    书生的脸色蓦然惨白,颤抖着手,猛的退开房间的门,逃也似的逃到了廊上,准备
                    往大门外奔去。 
                    然而,一到廊上,他的脚就仿佛生了根似的定住了,眼睛盯着前方—— 
                    廊上幽暗的灯火下,一个轻盈绰约的女子,穿着那件真珠衫,挥舞长袖,在廊道上
                    轻歌曼舞,身形曼妙不可方物……在歌舞的女子一挥袖、一回首之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
                    了女子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疤…… 
                    “俊卿,我回来看你了。”在歌舞的间隙里,她微微笑着,对他说。 
                    颜俊卿看见她伸过来的手——春葱也似的十指鲜血淋漓,似乎因为抓刨什么东西而
                    变成那样。女子微笑着:“俊卿,我等了你很久,不见你来……你为什么不来呢?” 
                    “——鬼、鬼啊!”心胆俱裂,书生的脸化成了青色,眸子因为恐惧而碎裂。然后
                    ,踉踉跄跄的沿着廊道奔逃,然而脚下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走了几步便瘫倒在地上。 
                    “唉……”看着他那样的表情,女子反而微微叹口气笑了起来,眼眸深处有雪亮的
                    光芒,“俊卿,不是说好了生同衾死同穴么?……我很爱很爱你,你知道么?” 
                    “知、知道。”颤栗着,在地上一寸寸往后挪动,颜俊卿连连点头。 
                    “你不知道。”女子蓦然收敛了笑容,淡淡道,“你根本不知道!”她笑出了声音
                    ,忽地抬手、举袖、旋舞,继续将那首《无题》歌唱了下去: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边歌边舞,声音越拔越高,唱到最后几句时候已经经凄厉非常,如同乌鹊夜啼。舞
                    衣如同风一般的旋转,那名动京师的舞伎如同幽灵般飘忽不定又美的令人目眩。舞步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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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敢从鬼神渊下水!简直是……不要命了。 
                        “那里!你看——”在她担心的看着对方脸色时,那个青衣人忽然醒了过了一样,抬
                      起手指着崖下一处海水呈现暗碧色的角落,对她说,语气激动。——那里,潮水刚刚退去
                      ,崖下的浅海西北角映着夕阳,水底依稀有斑驳的花纹。 
                        青衣人脸色蓦的有难以掩饰的狂喜:“就是那里!那里就是通往圣殿的神道入口……
                      你、你看见了么?那个地方?” 
                        小渔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泛起血潮的苍白的脸,没好气的挣开手,把炒好的海瓜子和蚌
                      肉一起盛在大蚌壳里,丢给他:“早八百年就看见啦!——去不得,那个台阶下面有鬼呢
                      。” 
                        青衣人身子蓦然一震,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渔家少女:“有鬼?你看见过?” 
                        小渔正用小刀撬开一只海蚌,紧闭的黑色壳打开,粉红色的肉中有珍珠的光亮柔柔泛
                      起,她欢呼了一声,正要下刀去挖,手腕忽然便是一紧。 
                        “你去过那里?你看到了什么!”那个人脸色居然变得有些可怖,她惊叫着想挣脱他
                      的手,然而他手指一动,小渔只觉得手肘到手腕便是一麻,小刀啪的一声跌落。 
                        “你干吗!干吗?——”小渔尖细的叫起来,仿佛被章鱼缠住一样甩着自己的手,然
                      而那个人的手似乎比章鱼还牢固,她觉得手臂反而软了下去,不能动弹。 
                        “你能下到那里去?”青衣人目光忽然闪亮,扣着渔家少女的手臂,眼里忽然有掩饰
                      不住的狂喜,“告诉我怎么到神庙去,告诉我!——太好了……” 
                        小渔看见这个人淡漠的眼神里忽然翻覆出的热切和喜悦,心底忽然有莫名的反感和恐
                      惧:“放开手!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她用力挣不脱,大叫,然而那个人脸上似
                      乎完全是激动的表情,不顾她的叫喊把她抓的更紧。 
                        小渔发了恼,忽然凑过嘴去、在那个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青衣客猝及不妨,因痛缩手,手腕上流出殷红的血。他脸色一变,恼怒中忽然出手,
                      一把扭住了小渔的手。小渔身手本来轻灵,那人一松手便往后跳开,然而不知道为何,居
                      然青衣客一伸手、她便被轻轻松松的抓住。 
                        她这次真的吓住了,愣愣地瞪着对方,却不肯服输。 
                        “天,我在做什么……简直疯了。”看着眼前少女又是惊惧又是桀骜的眼神,青衣客
                      表情却慢慢变了,仿佛这才从狂喜中平复,喃喃自语了一句,放开了手。 
                        然而忽然间身子一个摇晃,抬手抵住了眉骨。 
                         
                        小渔在他放手的瞬间再度如同兔子般跳开,这次她不敢再逗留,立刻往洞外跑去。 

                        然而跑到了洞外,一脚踩上崖上那条石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面。奇怪的是
                      那个青衣客没有说话也没有追来,一只手扶着石洞壁,缓缓摸索着坐下,转头朝着大海方
                      向,然而眼神却是空洞洞的。 
                        他…又看不见了么?小渔心中蓦的一怔。 
                        几天前把这个被海水冲上岸的人背回家,他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是哪里?怎么
                      一片黑?小渔看着外头正午明晃晃的日头,抽了口气:原来,这个人是个瞎子? 
                        然而,大约过了半日,这个青衣客就自己坐了起来,看着她,微笑:“姑娘,多谢救
                      命之恩。”那眼里的神采,却又是奕奕。 
                        她便也笑笑不以为意,觉得是因为被从鬼神渊那地方冲上岸,这个人一醒转的时候有
                      些神志迷糊而已——不料,后面几天里,几乎每隔一日他便会出现这种暂时失明的现象。
                       
                        小渔不敢问为什么,这个从山外来到海边的青衣客眼神辽远,喜欢坐在崖上看着底下
                      的海潮来去,死死盯着鬼神渊西北角某处的海底。 
                        每次,她看见他眼神空洞下去,便知道这个人眼里的光线又全部消失了。 
                        然而这个青衣客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海潮。偶尔知道她在一边
                      剥海蚌剖鱼,便会笑笑的、给她说起很多事情。 
                        慢慢听着那些故事,她便有些走神,有时候随手就把剖出来的珍珠扔到了黄鱼膏里,
                      又忙忙的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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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他眼里看不见东西了,她在那个时候就会定定的看着这个人的脸,想从那一张清
                        奇风霜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大山那一边、辽阔土地上发生过、发生着的一切。 
                          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又为什么会从鬼神渊被冲上岸来? 
                          小渔定定的站在洞口,回首看去。只见那个青衣客摸索着坐了下来,侧耳听着崖下潮
                        水的声音,脸上忽然显出一丝黯然的神色。 
                          忽然亮光一闪,她看见他拔出一把剑来,在对面的石壁上划了又一道横线。 
                          ――――――――――――――――――― 
                           
                          父母没有死于那一场海啸之前,她们一家三口住在这青屿山里面,临着崖下的鬼神渊
                        。 
                          出身渔家的她自小精于水性,经常潜下水去采珠捕鱼,甚至能在水下闭气潜游一柱香
                        以上的时间,自由自在的宛如一条鱼儿——然而,即使这样,鬼神渊下面最深处的一个地
                        方,依然是她不敢靠近的。 
                          父亲说:鬼神渊里有恶鬼怨灵,那个最深处的角落,便是海下沉睡着的鬼神们来往阳
                        世的出口——千万不能游到那个附近去,不然,便是要被勾去了魂魄。 
                          小时候她顽皮,也曾不顾父亲的警告一个人潜水,接近渊底那个最深的角落。 
                          游了半日才到了那里,不由心里一阵欢喜——海水透着几分诡异的亮蓝色,干净的透
                        明。天光居然能直射到数十丈深的渊底,在海底投下绚丽多变的光的花纹。非常干净的地
                        方,没有海底石上常见的腐质堆积,甚至连一棵海草、一条鱼儿都没有。 
                          她的眼光看到了前方石头边一堆白森森的东西,仿佛半露在石后——那个刹那,她仿
                        佛感觉到了有什么不祥的气息在逼近,犹豫着后退之间,却看见了奇异的景象—— 
                          崎岖不平的海底蓦的陷下去一角,借着此刻射下来的天光,她看到了那块陷下去的石
                        头上仿佛刻着什么奇怪的花纹。 
                          虽然潜游了那么久,胸口已经有窒息的感觉,然而眼睛一亮,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她
                        止不住身子的游近那个角落—— 
                          那些石头原来是一块接着一块的……巨大的石条,错落有秩序的排着—— 
                          是台阶? 
                          一级级石砌的台阶,居然从那个角落往不知何处的海底铺去! 
                          她的手指触摸到了海底横铺的石条——那是人力雕刻而成的巨大石条,静静横卧在海
                        底,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沧桑劫数。一条接着一条横铺下去,通向不知何处的地底。 
                          不知不觉的,她顺着那些图案,一级一级、逐渐往下游去—— 
                          石阶的尽头是一条甬道,她有些吃惊的看见了甬道旁边还有数不清的巨大石块,似乎
                        垒成什么东西。孩子踢着水,慢慢东看西看的前进。 
                          不经意间、好像看见前方有什么东西发出幽幽的光芒——似乎是一丛片状的东西,长
                        在甬道尽头一个陷进去的龛中。孩子有些好奇,不知觉的向着那里漂游过去。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游的速度忽然加快了,身体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吸着,往石阶
                        下漂去!小渔努力相往回游,然而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被扯着往前漂流——那瞬间,她终
                        于清楚地看到了台阶下那白森森的东西…… 
                          死人的骸骨。一堆一堆,沿着台阶散落,空洞洞的眼窝冷冷的瞪着这个闯入者。有些
                        的头发尚未腐化,如同水草一般黑黝黝的在水中浮动。 
                          天啊!惊惧交加,双脚用力蹬水、身子仰起,她用尽了全力挣扎上浮。 
                          然而海底仿佛有看不见的湍流、急切的往地底下奔涌,裹住了她的身子用力往下拉扯
                        ——少女拼命挣扎,抗着那巨大的力量,头用力上仰。然而,眼睛忽然由于惊骇而睁大:
                         
                          头顶的阳光忽然没了! 
                          一个巨大的阴影蜿蜒了过来,转瞬遮挡了她头顶的光线,将她笼罩在黑暗中。 
                          抬头间,她竟然看到了一条大到不可思议的海蛇,正拖着笆斗般粗的身体、从石阶下
                        黑黝黝的地方缓缓蜿蜒游了过来。鳞片上漂满了海草,三角形的丑陋脑袋上长了一个肉角
                        ,碧色的眼睛在头顶上方冷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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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那是龙么? 
                            “哎呀!”她终于不顾一切的惊叫起来,这声惊叫让她吐尽了胸口中最后一丝气。 

                            在身子不由自主被吸向深渊、巨蛇将身子盘绕过来时,她失去了知觉。 
                             
                            那一次是怎么回到岸上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十二岁的她在一开眼时,看见的便是父
                          亲母亲因为急切而有些扭曲的脸,她猛然舒了口气,感觉全身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小渔你是不是去了那不该去的地方?你不要命了呀……”母亲看见她睁开了眼睛,
                          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她,“你差点被淹死知不知道?今儿海上有风暴海啸,
                          你个丫头居然敢潜水下去?……吓死娘了。” 
                            她想开口,然而一张口就觉得什么东西堵着,俯下身去噗的吐出了含在嘴里的东西。
                           
                            那是一片石子,白色的,上面密密麻麻排着小孔——孩子的眼睛忽然顿了一下:奇怪
                          …这个东西、不正是她在水底海蛇出没的甬道尽头,看见过的发光的东西么? 
                            她想问,可奇怪的是一吐出玉石子后,登时觉得胸腹间难受的要命。 
                            “先含着,不能吐掉。”陡然,耳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孩子太小,七窍里
                          的寒气没有褪尽,要借七明芝镇住才行。”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白衣姐姐正从地上捡起了那片玉石子,放在茶
                          水里冲了冲,塞回她嘴里。十二岁的她乍见陌生人,看见她手里的石子,虽然肚子里难过
                          的要命,却扭来扭去的不肯含了。 
                            “小渔听话——这位白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惊魂方定的父亲叱喝了一句,瞪了
                          她一眼,“快听姊姊的话!” 
                            她有些惧怕,又有些不服气,然而那个白衣姐姐只是微笑着,也不说话,托了那片玉
                          石子坐在榻边看她——十二岁的她看见这个姊姊笑得有些奇怪:眼角一滴坠泪痣,似乎让
                          笑容依稀似悲戚。 
                            “以后不要再去那儿玩了,好好的女孩儿,可别去冒险送命。”看着野丫头终于听话
                          的含住了玉石子,白衣的美人儿姊姊轻轻说了一句,似乎对她说、又似乎交代她的父母,
                          “那地方邪的很,去不得。” 
                            “那么你为什么又去了?”终于忍不住,小渔含着石头,口齿不清的开口,侧头看着
                          这个奇怪的姐姐,“这个、这个石子……不是在那里才有的么?” 
                            她不服气的用手指着半张的嘴巴,舌头搅动那一片九曲七孔的玉石子,在牙齿上磕碰
                          得叮当响:“你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那不是石子。”不等孩子的父母再度叱喝女儿的不懂礼貌,白姑娘却微笑着解释了
                          一句,“这是七明芝……我刚采来的。灵芝呢。” 
                            她顿了顿,显然也是想着如何才能吓住这个好动的女孩儿。终于,她点点头,道:“
                          小姑娘,那个地方有鬼……那里本来是一个好热闹的地方,叫泽国。但是三百年前,一场
                          大海啸让整个镇子全沉到了海底。” 
                            “沉下去?”小渔吓了一跳,几乎忘了嘴里还含着石头——她想起了她看到的海底石
                          阶,不错……那分明…分明就是人住的房子和台阶啊! 
                            “是的。海啸。整个城在一夜间沉了下去……几万人啊,全部变成了鬼。”有些感慨
                          的,白衣少女幽幽叹了口气,看到了女孩瑟缩的眼神,不由更为诡秘的一笑,凑过头来低
                          低道,“知道么?在海里那个地方,几万个鬼呢。你看到奇怪的东西了没?——” 
                            “啊!”看到白姑娘眼里诡异的神色,小渔蓦的想起那一堆堆的白骨和大海蛇狰狞盘
                          绕过来的样子,一下子吓得忘了嘴里还含着七明芝,叫了起来。 
                            “幸亏遇见了我……”白姑娘拍拍女孩儿的肩,叹了口气,但是眼神却是欣慰的,“
                          不要乱跑了,嗯?下一次我可救不了你啦。” 
                            怔怔的,十三岁的小渔看着这个奇怪的姐姐,说不出话来。 
                            娘连忙过来,从她嘴里抠出了那颗玉石子,推她的肩:“死丫头!赶快谢谢白姑娘啊
                          ……快说、以后都不去了。” 
                            “嗯……不敢去了。”小渔真心实意的嘟哝了一句,心里依然有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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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白螺的姑娘微微笑起来,从娘手中接过七明芝,也不顾爹的一再挽留和感谢,
                            只是笑:“我该回去了呢……本来是过来采这个七明芝的。那边等着要用,耽搁不得。”
                             
                              哼……回去了才好。这个奇奇怪怪的姐姐,她看了就觉得别扭。 
                              正在赌气想着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那个女子曼声细语:“小姑娘,你胆子太大,以
                            后苦头可有的吃呢……自己小心啊。” 
                              ―――――――――――――――――――――― 
                               
                              胆子太大的她,在暮色起时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崖上石阶走了下去,去寻找洞里的那个
                            青衣客——天边云层翻涌,看来晚上有风暴来临,海燕在仓惶的飞着,低低贴着海面。 

                              小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个可能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单独留在洞里,走了下去。 
                              天已经渐渐黑了,风吹过来,带来大海特有的腥气和潮湿。 
                              她从崖上沿着唯一的石径走下来时,有些奇怪的发现那些石头上和砂子里都是乱七八
                            糟的脚印,不止一个人——谁?是谁来到这个地方? 
                              “喂喂!你快上来吧,晚上有风暴,别呆在洞里了——”她看到那个石洞黑黝黝的,
                            显然那青衣客没有点起那盏渔灯,她心下还是有些惴惴,不由站定了脚步,在洞外喊。 

                              然而,旁边的崖壁上有什么冷锐的声音从风里传来,小渔讶然跳下了石阶,却看到一
                            只手从石阶旁的乱草里面伸出来,隐约看到暗褐色的一滩东西。 
                              “哎呀!——”小渔沿着那只惨白的手看过去,一眼瞟到草丛里的死人,脱口尖利的
                            叫了起来。话音未落眼前雪亮一闪,身子忽然不由自主的跌出去,一把刀便横在了咽喉中
                            。 
                              “叶倾,你、你再过来我就杀了这丫头!”那只手是颤抖的,她惊吓之中看到横在颈
                            中的刀也在不停地抖动,几乎在她脖子上蹭出道道血痕来。那个人的声音近在耳侧,慌乱
                            而急促,不停地喘息,“把鬼神图交出来!” 
                              小渔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即使东海上那些海盗,对她而言也只是传说而已。从小到
                            大,她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拿着刀剑凶霸霸杀人的家伙! 
                              然而,在惊叫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青衣客—— 
                              那个总是看着海出神的男子居然站在崖壁上,也不知道如何能站得那般稳,青衣在风
                            中飞舞,手中同样拿着雪亮的利剑。上面、似乎还有鲜血一滴滴流下来。 
                              他看向这边,然而脸上毫无表情,眼神空空荡荡。 
                              “交图?不知好歹。”他的声音陡然响起在海风中,冷漠而干燥,“放开她!信不信
                            我数到三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叶倾,你——”那个抓着她的人顿了一下,似乎是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舔了舔舌
                            头,涩声问,“我放了她…你保证不杀我?” 
                              那个叫叶倾的人默然点头,手中剑尖下垂指地。 
                               
                              “你没事吧?”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后退,最后踉跄着沿着石径奔逃得看不见了,叶
                            倾才站在崖上蓦的开口,淡淡问。 
                              “没、没事!”小渔吓白了脸,然而努力振作着不让声音颤抖:“那些是什么歹人?
                            ——你不用顾我的。他逃了,会再叫人来为难你的啊。” 
                              崖上的青衣人听得她这番话,颇有些意外。然而却缓缓苦笑起来了,抬起一只手,摸
                            索着攀住了崖壁,轻声道:“你过来……扶我下去好么?又完全黑了啊。” 
                              小渔怔住——夕阳刚刚沉没在海的那头。然而霞光漫天,依然能看见景物。 
                              “你、你的眼睛…又看不见了?”她恍然大悟,连忙跳过去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提醒
                            他小心脚下的空挡和石块,眼底却是担忧,“你跟他们打架到最后,就慢慢看不见东西了
                            ?” 
                              他的脚步依旧轻灵的惊人,依据她的提醒,轻松就从石壁上下来到石径。用剑拄着地
                            面,循着血腥气,将一具具的尸体拨拉着翻入崖底:“是啊,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每
                            隔几个时辰就要看不到东西。” 
                              “啊,那么……那么如果那些人再找过来怎么办?”小渔惊道,然而终究害怕血腥气
                            ,倒退开几步,看着他老练的将那些尸体从路上拨开——显然这里有过一场恶斗。 
                            


                            IP属地:天津24楼2005-12-31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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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一扫,桌子上二十多粒明珠迅疾的破空而出,屋外登时有长短不一的惨叫响起。 
                                “喂——不许!——”毕竟是孩子,不明白此刻生死交睫的紧迫,小渔只是看着桌上
                              的明珠如同弹子般迅速少下去,脱口叫。 
                                “我的眼睛快要看不见了。”如同狂风般的一轮弹指,将所有明珠当作暗器打出的刹
                              那、叶倾俯下身去,极轻极轻的在少女耳边解释了一句。 
                                小渔一怔,抬头之间又看见有东西凌厉破空而来,然而叶倾的眼睛却是空荡荡的,虽
                              然凝神细听,但是屋外此刻狂风暴雨显然扰乱了他的听力,回剑只是稍微迟了一些,小渔
                              看到已经有血从他手腕上流下来。 
                                她吃惊的看着他,忽然间情急生智,抬手打翻了桌上那盏油灯。 
                                一时间,鬼神渊的山崖上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灯盏“当啷啷”的滚落地上,叶倾虽然看不见,却已是明白了过来,在黑暗中微微笑
                              了:“好聪明的小丫头。” 
                                灯一灭,房间外面暗器果然缓了下来,细细娑娑的,似乎有好多人在慢慢接近。 
                                “你呆在这里,找个角落藏好。我出去料理他们。”叶倾拍拍少女的肩,发觉她虽然
                              不出声,但是依旧控制不住的微微冷颤,他叹了口气,“抱歉。” 
                                话音未落,他长身拔剑而起,掠出窗外。 
                                ―――――――――――――――――――――――――― 
                                 
                                血从伤口中不停地流出来,他封了伤处附近的大穴,却依旧感觉身体的极度衰弱。幸
                              亏这是一个风雨大作的漆黑夜晚,那些来袭的人同样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然而,围攻之下虽然全歼来敌,毕竟让他付出了重伤的代价。 
                                风更强劲的呼啸着,然而耳边已经再也没有人声和刀兵的声音。 
                                叶倾站在那儿,有些筋疲力尽的用剑支着地,倾听着崖下的潮水声,想确定此时身处
                              的方位。然而涛声声声拍岸,惊心动魄,风雨狂啸,吹得他衣袂飘零。 
                                眼睛……还是看不见。 
                                方才一场狠斗,终于将所有来敌都一一斩杀于剑下,却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也不知
                              道如今、是天色已经微明的风雨清晨,还是照旧漆黑黯淡的深夜? 
                                他、他又在何处。 
                                “喂,小——”眼前空茫的他,陡然在风雨中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无依。踯躅片刻,居
                              然,脱口就想唤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不以显露出这样的软弱为意。 
                                不料,一开口,就想起原来到现在还没有问过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或许她说过自己
                              的名字,然而他未曾听进去而已。 
                                “小丫头!小丫头!”他终于忍不住用这样的称呼大声呼喊她,风雨呼啸,然而他的
                              呼声却远远传了开去,在海天之间回响,“没事了,你可以出来了!” 
                                然而,许久许久,依旧只有风雨呼啸的声音。那个渔家少女没有如同一贯那样跳起来
                              ,皱着眉头恼怒的反击着叫他“大叔”。 
                                不会……不会是刚才那一场乱战中,她运气不好被那群武林人发现了吧? 
                                叶倾忽然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惊惧,他不再站在原地静听四周的动响,而开始慌乱摸索
                              着,想去找到那个女孩儿:“小丫头!小丫头!出来——” 
                                 
                                “别动!——前面就是断崖。”陡然间,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叱道。 
                                他立刻止步,惊喜的脱口:“小丫头你没事?去哪里躲着了?”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蓦的折身返回,然而一边微笑着迅速接近,一边却无比迅疾
                              的拔剑一斩而落! 
                                ——那不是小丫头的声音……这个女人,一定是方才那些暗杀者中残留的一人! 
                                风雨如晦,然而青衫剑客的手中如同有雷霆下击,雪亮光芒如同电光一闪即没。 
                                那是必杀的一击,整个武林,从来没有人曾在这一招下生还。 
                                然而,叶倾身形落到那个声音传出的地方,心里却不自禁的一冷—— 
                                没有命中。 
                                只有他知道,在他拔剑的刹那,那个神秘的女子似乎就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飘离。
                               
                                “右前方二十一丈,就是房子。”那个女子的声音又在远处风雨中响起,淡淡道,“
                              


                              IP属地:天津27楼2005-12-31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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