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第一次与她相见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时，我刚刚从我曾属于的那个世界逃出。在经历过死亡之后，我又必须忍耐另一次精神上的死亡。我在虚空之中随波逐流，所有生前的记忆都逐渐模糊，好似这些记忆就是“我”风干后掉落的无数碎片；随着它们一点点地消失于无限的洪流之中，我也仿佛不再是我。
当我逐渐清醒，一抬眼，便看见了这暗无天日的空中开出的无数扇窗，每一扇窗中都是一个世界，它们映照着世间万般。隔着很远，我看不清它们之中正在发生的事，于是我只是什么都没有想地向前游动，想靠近其中一扇略显明亮的窗口。
我伸出手，便触碰到了时空的裂隙。
人头攒动，我瞬时被扔到了人群之中。
而她，就站在我的对面，逆着人群的方向，正要继续前行。
看见她的脸，那一瞬间，剧烈的头痛袭来。有关死亡的记忆被迅速唤醒，我的脸浮现在她的脸上，如同一层半透明的面具。我的脸在无声地喊叫，在流泪，然后双眼失去了光彩，之后便如松散的、沾染了灰尘的雪般融化。我直直地望向平静的她，在我能够整理出一个理性的结论之前，我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那个裂隙走。
“你不要问我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跟着我，不要放开我的手，我要让你活下来。”
可是，尽管那个超越了所有时空而无限的空间就在眼前，我却拽不动身后的人。我回头，径直看进她眼底，希望能在这刻不容缓之时，用一点灵魂上的东西打动她；可她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我多希望在这人人自危、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逃离的当下，她哪怕有一丝犹豫也好，我想看她流下泪来，让这些泪水把她的坚定带走，如湍急的河水带走一叶纸舟，但她没有，她纹丝不动。
“我求你了，跟我走，活下去。”
我的语气里已满是哀求。
“不，我不走。”
她笑了。火光的映照下，我的表情一定很悲切，以至于她心生怜悯，用她尚且温暖的双手，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了。”
我一阵震悚。我颤抖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摇了摇头。
“你一定是从另一个时空逃出来的吧？看你的样子，像是经历了死亡与活骸化，但是你仍然活着，你仍然是你。”她反握的力道，比我试图带走她时还要大，不容反抗，“虽然这个世界的我还没有触碰到死亡，但死亡必然痛苦，会让你陷入混乱与迷茫，所以我明白你为什么出现，也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不顾一切地要带我离开。”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瞬间松开了我的手，往我的背上用力一推。
“但是，一旦你冷静下来，你就会再次明白我，明白你，明白我们共同的愿望。”
我的手碰到了时空的裂缝。我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涌动的暗流之中。
“——走吧，走吧。我们会再相见的。”
之后便是一片虚无。当我回头，那个世界已经化作一只棱角分明、晶莹剔透的小立方体，迅速地离我远去。我久久立在原地，默默目送它的漂流，它的渐渐缩小，与湮灭。湮灭的那一瞬间，一些更清晰的影子终于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许许多多的言语如涨潮一般没过我的胸口，冲向我的喉头，可是这些话的倾听者已经走远，远到我们再也无法相见。

2.
那次，她已经病入膏肓。
我只凭远远的一眼，就知道回天无力，哪怕是我，都不可能让她勉强地以活骸的形式存活。正如许多世界中发生过的一样，她会在彻底失去自我之前自杀，并非寻求解脱，只是为了不波及到身边的人。
按理来说，匆忙的我是不会去到这样的她的身边的。毫无转圜之力，不过浪费时间。
可是当她身边的探病者一个个离开，她的病房短暂地陷入安静，我忽然心中一动，冲向这个即将远去的世界，探身而入。
她看见我，毫无意外之色，温柔地笑了笑。
“你怎么来这儿了？”她虚弱地向我伸出手，我看见她苍白的手指指尖，已有细小而繁多的紫色纹路向上蔓延，“这次我恐怕还是走不到最后了，但是或许你可以期待一下其他人……”
“没什么原因。你太虚弱了，方舟不稳定，给了我进来的机会。”我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由于已见过太多次同样的场景，我的声音已不再颤抖，我的双眼也能够如面对寻常事般、面对她的死亡，“我想了想，尽管我与许多的你交谈过、共谋过，可我从未与命数将尽的你促膝长谈过。”
她闭上眼，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步履不停的旅途中，也需要偶尔停下来看一看吧。希望我还有力气与你长谈。”
“没事，你要是困了，随时睡过去都行。在时空变得不稳定之前，或者在下一个探病者前来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她没有出声回应，只以微笑作答。
“你说，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你是必须死去的呢？”
“因为…..把我们困在这小小一方箱庭之中的神，她为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呀，就像在一篇故事里一般，有些人被一笔带过，有些人被抹得浓墨重彩，她以为自己是观测者，拥有掌管这只生态瓶的权利，因此她想要一个悲剧角色，生来就为了某一瞬间的牺牲，无论怎样挣扎、无论选择了哪一条路，都无法摆脱悲剧的定义。正如春天到来之时，必有惊蛰雷雨，之后万物生发，冬天到来之时，也一定有一个象征。也许是一场霜降，一场雪，也可能是一股散发着清冷河水味道的风。很不幸，我就是她选中的象征，以我的死为开端，所有的事情都会拐一个弯，急转直下。她借此能体会到作为作者的满足感，作为神的不可违逆与居高临下。”
“太长了。我连你以前钟爱的诗集都不再记得，你用这样文学性而抽象的形容，我怕是理解困难。”
“那就这样说吧。”她轻声说，“只因为我是神使，却总是站在神明的对立面，总想突破神的安排，我才领到了这样的惩罚。”
这句话我听懂了。我深以为然。
我从残破的方舟中取出那一段若有若无的丝线，这是有关安托涅瓦的因果。我用双手将它捧到她的面前。这线是多么地像蚕丝啊，可又比蚕丝细得多，仿佛时不时便会捉摸不住，可它缠绕在一起形成的结，再巧的双手也没法解开，是死结。
她睁开眼，用僵硬的手指碰了碰那个结。
“那位神呀，她其实给我留了一条退路。”
“什么退路？”
“我明白的。只要我放弃我的理想，我就能够得救。但是这种放弃一定要是根本的，一定要让我不再是我，我才能逃脱这个因果。”
“比如什么？”我苦笑一声，“比如要你当初成为神器使的时候全力自保，罔顾身边人的性命？还是要你当初与希罗成一丘之貉，毫无波澜地面对零的活骸化？还是要什么呢，要你有可为而不为，要你和神使的名分相匹配，和神一样冷漠、藐视众生？”
“都是。”她把那个结放到了手心，仔细地端详，脸上却渐渐洋溢出笑容，“可是她清楚，我自始至终都会是我，我认定的事情，那便是一辈子的信仰。我的信仰不在她，而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努力生活、向死而生的人们。该得到的信徒却不能把握在手上，我想她也曾在某一刻感到有失颜面吧，因而定下了这么一个似乎无可撼动的因果。”
她把结轻轻地捏在两指之间，对着窗户透进来的温柔天光，那结忽然熠熠生辉。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因果对我从来都不是惩罚。它是褒奖。”
她把因果交还于我。我心中泛起一丝悲凉。
“别说是褒奖，说得好像你很希望死去一样。”
她看看我，眨了眨眼，给予了我无声的回应。
之后，我们长久无言。
当天光渐暗，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又一天的落幕时，病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看你了。”
我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边说。
可是她看上去好疲惫，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我端详着她的脸，看见前不久还隐藏在脖颈处的紫色纹路，不知不觉中已经爬到了她苍白的脸颊上。我突然心生不忍，一只手悬在她的脖子上，迟疑不决。我想替她解脱，当她这一轮回的安乐死药剂。我回想起过去所见的她，每一次都要经历痛苦的异化，直到自杀。我想我偶然来到这个世界，总得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但不知为何，我下不去手。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我一咬牙，收回手，猛地站起。
她想要是她，我也希望如此。
安托涅瓦是一个会清醒而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她对于自己如何死去是一定要清楚的。她的人生里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半点马虎，半点懈怠，半点潦草。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明白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明白自己死亡的意义。
我最后一次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转身意欲离去。
“…….再见，我是说，我们还会再见到的….”
面前的时空裂隙封闭之前，我清晰地听见了她这句嘱咐般的喃喃。

3.
“这个轮回，还不够。”
我和她在破碎的方舟里点数着过往的记忆碎片。这些我们拼尽全力保留下来的痕迹，如同疏落的星星，在寂寥的空中闪烁着微光。
尽管我们已经与无数湮灭的轮回相对抗，在神明的眼皮底下，我们所收获的依旧只有这么一点。它们是至宝，藏在这神也无法干涉的地方，每当又一次死亡与毁灭将近，我无法自拔地感到悲切时，我就会一遍遍地点数碎片的数量。哪怕这个轮回只留下了一个碎片，她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因而我也会这样认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坐在一座坍塌的楼上，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仿佛要将这些星星都揽入怀中，“虽然我不知道为此我付出了什么，但我在这儿，触碰到这切实的希望，我便什么都不惧怕，什么都不惧怕。”
我心说，你其实从未怕过什么，你只怕这被神明操控的一方世界里，那些芸芸众生无法见到明天，无法继续安居乐业、平凡而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我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觉得我们还要努力多少个轮回才能找到那个突破口？”
“不好说。上次我以为我找到了机会，结果还是被摆了一道。希罗用他的多重空间理论作为筹码，危言耸听，导致你死后中央庭失去了对我的信任，将我和指挥使分开来，到最后我都没法保住他，更不要提后面的计划了。”
“没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她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之前说你很厌恶没有意义的牺牲，尤其是我的牺牲。现在你怎么想？”
“老实说，我的看法有变。最早我觉得你是单纯的向死而生，就像你说的那样，事情恶化需要一个征兆或是标志，你的死就是神定时插在棋盘上的一面旗帜，表示风向变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在每次牺牲之前都有所准备，你利用方舟不断地与其他时空的你交流、收集信息，每一个轮回里，你对现状和世界的本质的理解都越来越快、越来越明晰。所以你的牺牲本身所具有的含义就开始变化了。我看到从最初的众人手足无措、走向灭亡，到后来有少数人借此触及到了神的一角，再到后来，还有人冲向天穹，猛击神的居所，要拉神下来。虽然这个掉下来的神不过是一个下位的代理，但是对于棋盘上的棋子而言，这是颠覆主导权的重要开端。”
“感谢你能够理解我。”她笑了，转过身来望着我，满眼都是平静的希望，“不过也是，你毕竟就是我呀，怎么会不理解我呢。”
我无言以对。
“以我的估算，可能还需要上百枚碎片。有一些关键的信息还没收集到，这个网络核心的地方还有所欠缺。我们要交与指挥使的包裹必须丰满。我们也必须一举成功。”
我抬头望了望那些忽闪忽闪的碎片，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计算。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会再去说“你知道这上百枚碎片还需要你死去多少次吗”这种话，因为她本就不惧死亡，在知道这一次寻求出路、而不得不再次牺牲后一定会有所残留之后，她就更加凛然无惧。她的双眼总是静静地燃起执着的火光，哪怕是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向我，看向病房的天花板，看向世界那还是湛蓝色的天空，看向城市中还在努力生活、欢声笑语的人们，她都会怀着一个突破命运、世界得以幸福延续的梦睡去。
“你说…..如果我们最终成功了，把神驱逐出了箱庭，让因果都能够脱离她所谓的平衡那套歪理而自由交织，然后我们活了下来，活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那会是怎样的生活呢？”
“啊，这个话题我喜欢。我和你说，我稍微闲下来一点，我都会去描绘这样的未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喜，仿佛这遥远得根本摸不着的理想世界已经近在眼前，“我想，那一定是一个神器使和普通人能够和谐共处的世界，当然也有可能我们神器使找到了让神器剥离的办法，大伙儿又一样了。然后，中央庭的存在就会慢慢淡化，或许它最终会成为一栋博物馆，记录着我们与神的斗争，记录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与自由。我们呢，则会卸下我们原有的担子，去终于获得新生的世界寻找我们新的位置。我或许会去当个国文老师，因为我还是很喜欢文学，也喜欢孩子们。当然，去古街开一家书店也很好，每日在安静的阅读与简单的打交道之中度过，晚上与朋友们喝一盅茶，聊一聊过往，聊一聊当下。再者，我想去拜访我的恩师，他有深厚的文学功底，还曾办过文学杂志，倘若能继承他的衣钵，续办那份杂志，也算是得偿所愿。”
我静静地聆听着。很久没有听她这么情绪高昂地说过什么了，我竟心生欣慰。
“不过也不好只说我自己。我有时候还去想，晏华他们不在中央庭任职后，会去做些什么。晏华的父亲是有名的政治家，不过呀，虽然晏华很聪明，完全处理得了那些政治上的事务，但他并不喜欢；他说不定会去经商呢，我想他会喜欢商战的博弈。爱缪莎呢，她本就出入牌桌之间，在上流社会也有一席之地，脱离中央庭之后，想必她会是最难找着的一位，事随心动，来去自由。其他人呢，像奥露西亚，当然会继续她的模特之旅，或许会走出这个城市；罗纳克会回到他的族人身边，只有北国的风雪才是令他安心的归宿；而芙罗拉或许也会有一天能重新歌唱，就如久冻不化的冰面，终于会在时间的摩挲中感化….”
我听到这里，一边感到遐想的幸福，却又不可避免地感到强烈的寂寥。
因为，那样平和的世界里，我是异类，是无法存在的。
在所有人都摆脱束缚，真正地生活之时，只有我，会随着我的敌人一同离开。
那时，我会往何处去呢？在大神离去之后，那些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箱庭也会消失吧，而这由神明创造出的时空的暗流，也会流至干涸、流到尽头，由无数时空打磨成的我，应当也会变作一具空壳，随着这暗流流到最后，变成记忆的一堆尘土，最终消失不见。
多么的寂寥啊，我想，可是我竟无**制地、无比期待那样一个没有我的世界到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安托涅瓦早已停下了她的话。我转过脸，发现她正温柔地注视着我。
“你是不是在想，那样的世界必然没有你呢？”
“……是，这也被你看穿了。”
“毕竟我是你，你也是我呀，懂得自己的心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不作回应。因为她越这样说，我越感到悲伤。
“是的，那样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
“但是，你自始至终都是我，我自始至终也是你。只要我们二者有一人尚存于这世间，安托涅瓦就是活着的。你活着的时候，我归于你；我活着的时候，你归于我。”
她漂浮着来到我的身边，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而我，却在这个拥抱中久违地想要流泪。原来所谓密不可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是这么令人安心、令人敢于顶住一切向前行进的关系。
我轻声笑了笑，用力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4.
这次相见，是我们相遇的第多少次了呢？
我看见刚刚觉醒为神器使的她，还是个青涩学生的她，方才见证了黑门的突然降临与至亲的惨死，便转身毅然决然地投入战场之中，用尽全力护周围人一个周全。我见她身上还穿着学生的制服，浑身上下都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污，可她的眼睛，正如她一直以来的，那样冷静而坚定，清澈而通透。
这是我在前往下一个轮回之前偶然遇到的时空裂隙。我思忖片刻，便一个侧身进去了。
成群结队的怪物，如紫色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地朝她涌来。她上前，挡住恐惧而不住尖叫的同龄人，用她那济世的方舟，拼了命地击退每一波攻击。
我上前，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战。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但我们没有喘息的机会，只是一个对视，接下来便是漫长的防御战。
不知过了多久，当头顶上的月亮渐渐淡去，漫长的黑夜走向尽头，突逢灾难的城市中响起了一点清脆的鸟鸣，对面涌来的怪物终于见少，我们也得以喘息。我与她同时望向远方，远方有此起彼伏的山峦，还有山峦后渐渐溶化开的温柔天光；早霞已经在天空中飘荡，一抹紫，一抹橙，都是没有沾染阴霾的色彩。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在劫后余生之后看到如此景象，竟然能给予人如此强烈的、有关希望的印象。
我俩互相搀扶着，慢慢坐到了地上，微微喘气。
“谢谢您！”她转过头来，满脸疲惫，可是依旧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模样，“您也是刚觉醒的神器使吗？谢谢你来帮我，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一个人恐怕支撑不了这么久，真的太感谢您了。”
我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干嘛用'您'字呀，多见外。”
这回换她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一番，轻声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我笑了。起初只是小声地笑，到后来，还是忍不住了，躺倒在地上，酣畅淋漓地哈哈大笑。
“请问您笑什么——”
“你看着我。”
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
年轻的她毫不退避地与我对视，然后似乎感到了什么模糊的东西，无法言说，但我已经在她眼里看到了。
“我是你。你是我。”
我给了她一个紧实的拥抱。原来学生时代的我，竟然是这么瘦弱，这么单薄。我回想起那场漫长的、度日如年的战斗，回想起希罗到来之前便昏厥过去的疲惫。啊，原来过去的我便是这样的。
我松开她，可她还是有些茫然。
我说，我要走了。
她忙不迭地站起来，问，您叫什么。
我说，我叫安托涅瓦。
她到嘴边的话又给噎了回去。她似乎在想是不是重名。
我笑了笑，说，别想啦，就这一个安托涅瓦。
她闻言，看了看手边的方舟，似乎若有所思。
而我则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离开这个时空，于是我开了一个裂隙，准备离去。
“等等，等等！”她在我身后喊，“我们还能再见到吗？”
原来穿梭于时空之间，竟也有这样的际遇。我不禁感叹起我这似乎悲惨的命运，竟也有美好之处。
“会再见到的，一定会。
“你知道我马上要去做什么吗？我马上要去为未来的安托涅瓦努力，要为了她和我都期盼的美好的世界努力，再挣一挣。所以，未来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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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安托涅瓦这同一个人，心中永远燃烧着同一份坚持，同一份热爱，与同一个渺远却依旧马不停蹄前去的理想。
我再次拥抱那片虚空，继续着我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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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2021/8/31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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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up一次 溜溜球

2楼没惹( ･᷄ὢ･᷅)

二楼

写的真好，dd

dd不过被吞楼了。可以找吧务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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