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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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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9-02 05:25回复
    番外一 若有来生
    都说,先帝在的时候,这宫中皇子命都难长,十中有七,都逃不过夭折的命数。
    幸好,她是个公主。
    幸好,她最喜欢的哥哥,是太子。
    她母妃只有她一个女儿,因在众多嫔妃中最得皇后信任,所以太子尚是皇子时,和她一起住在母妃宫里。那时,这个哥哥身子弱,吃药比进食还多,母妃每每劝药,她都趴在哥哥床边,去玩他的衣袖。
    绕来绕去,就将他的衣袖缠在了手指上。
    只轻轻一扯,哥哥便端不住药碗,总有褐色的药汁落在锦被尚,引得母妃笑骂。唯有此时,哥哥那双美如点墨的眼镜里,才有些笑意。
    先帝驾崩,皇子成了太子,她便再没见过哥哥。
    只有次听母妃说起,太子如何捧着药碗,立在宫门前一昼夜,不能动也不敢动。她怕极了,悄悄溜到宫门前,看着那一抹端着价值千金药碗的白色身影。
    那晚,没有月。
    太子哥哥七岁,她六岁。
    多年后想起那夜,仍旧清晰如昨日。她,幸华公主从那时起,懂事了。
    她每日最关心的,都不过是这个太子哥哥。太子可否有被太后斥责,可否得太傅夸赞,可否进食无碍,可否睡得安稳……这些,都是她用首饰买通太后身边人,才得的消息,唯有太后身边人,才清楚太子的饮食起居,甚至一言一语。
    后来,她知道太子有了太子妃。
    有人拿来画卷,是个普通女子,除了眉目间那难掩的温柔笑意,稍许纯真,稍许倔强。那是她不曾有的,自六岁起在宫门见到哥哥独立身影后,就渐渐消失退散的东西。
    自此,她不再是哥哥唯一认得的女子,再不是他曾依赖的妹妹。
    或者,太子已经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个妹妹。
    自他为太子起,她唯一一次靠近他,竟然是母妃离世的当夜。她哭得昏沉,似乎听见有人唤了句:“太子殿下。”
    她回头,看见那面色苍白、眼若点墨的男人,披着厚重的狐裘站在宫门外。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个宫殿,这个年少时他曾和她嬉笑的宫殿。她看着太子,想起幼时的很多事,天气好时她陪哥哥在荷塘边看书,落雨时,她陪哥哥在荷塘边看雨……
    层层叠叠,往昔暖意,渐渐渗入她心底。
    纵然太子并未发一言,便已转身离去,她却知,他与自己一样的悲伤。
    她,幸华公主从那时起,便只剩了太子哥哥这一个亲人。
    太后视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多年禁足太子于东宫,甚至在得知太子妃于小南辰王私情传闻时,对近臣私下透露:小南辰王年少便已征战沙场,从未有败绩,得罪不得,若他眷顾美人,便给他美人,只求换得余生太平。
    她听这话,惊得落了笔:“太子哥哥如何说?”身侧侍女脸色变了变,替她拾了笔,轻摇头:“太子未发一言,置若罔闻。”
    置若罔闻……置若罔闻……
    哥哥身为傀儡,这数十年间,素来是个哑巴,谁人不知?
    可她怎能让人抢走他的心头好。
    她彻夜未眠,想了千万种法子,最后索性将心一横,抛却性命不要,她也要夺了太后的命,让太子能顺利登基,拿回皇位和心爱的女人。
    世事无常,太后暴毙。
    太子封禁皇城,不得昭告天下,以太后之笔,写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召太子妃入宫完婚。同日,密诏清河崔氏入宫,
    那日,她听闻清河崔氏跪在东宫外,足足两个时辰,到半夜,才有宦官引入觐见。
    说了什么?她不知,却整夜未眠。
    次日,太子传她入东宫。
    东宫太子,宫外从未有人见过,而她身为公主,又何尝有机会见上一面?那日,雪积有半尺厚,虽有宫人及时扫开积雪,却仍湿了她的鞋。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雷,一步步走入东宫,恭顺行礼。
    卧榻上的男人,经过与清河崔氏的彻夜长谈,早已倦意浓重,脸色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越发苍白,白得有些吓人。
    有人捧来药,他接过,在蒸腾的白雾中,不停轻咳着:“幸儿。”
    偌大的东宫,安静极了,唯有他的声音。
    这是他年幼时,唤她的名字。幸儿,他每每念这两个字都温柔至极,而也只有他会如此唤她,她已经十年没听过这两个字。
    她走过去,依靠着卧榻,靠在他身边。
    面前的太子,微微抿了口药,似乎不太想喝,却还是强迫自己喝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着:“我为你定了婚期。”
    有什么,悄然在心底碎裂开,她轻轻“嗯”了一声。
    太子哥哥慢悠悠地说着,她要远嫁到江水以南,那个据说山水极美的地方。她听他说着,未有太多言语,倘若她的远嫁能成全哥哥的天下,她自然会欢喜地披上嫁衣,为唯一爱的人,嫁出去。
    那日,她在太子宫中从清晨到日暮,贴身陪伴,恍如儿时情景。
    雪映红梅。她陪他,赏雪亦赏梅。
    “残柳枯荷,梅如故,”他看着雪,眉目间的神情不甚分明,“不知你出嫁后,是否还能看见雪映红梅。”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9-02 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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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写的很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1-09-02 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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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有一小段一直被系统删除……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9-02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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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人间炊烟
          “站住,那两个孩子!”
          十一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抱着自己的三哥。
          “不怕,有三哥。”三哥拍拍她后背。
          有十几匹马近前,仍旧在轻轻喷着鼻息,历经沙场的战马,也当真自带着煞气。
          她紧抓着三哥的衣襟,仰头去看马上的人在两人身后的那个人,手握缰绳,背对着日光,略微仔细地去看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
          那一双漆黑清润的眸子,越过四个护卫,悄无声息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十一小心翼翼地回望着他,四周好静……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几声尖锐的响声,四个护卫的剑已出鞘,明晃晃的四把长剑将三哥和她护在了当中。虽然面对那十几匹战马,面对那些洗不去一身煞气的将领,甚至要面对连当朝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小南辰王,他们四个护卫也要守住自家小姐。
          她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往三哥怀里扎了扎,只是眼睛仍旧忍不住去瞄他。
          周生辰终是收了视线,持鞭的手,随意挥了挥:“不必为难两个孩子,我们走。”说完先行喝马,就如此扬长而去。他身后的将领虽然仍有疑虑,却不敢再说什么,一一喝马,紧跟上早已消失在路尽头的小南辰王。
          这就是她的师父。
          十一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还有那一抹白影,心跳得越来越慢。她知道三日后就要随父亲前去拜师,而他,就是她日后要对着的人……
          如此意外的初见,在她心中一埋就是七年。
          七年前的她,要借助三哥的手臂,才能趴在城墙上看到周生辰,而七年后的她,已经能站在任何一地方,看到想要看的他。
          只是他来去匆匆,在这七年间,哪怕是逢年过节也大多在边疆度过。
          即便是归来,也多有师兄姐陪伴左右,似乎除了藏书楼,她便只得远望着他。
          除夕前几日,崔府遣人来接,她却说自己染了风寒,不宜远行,擅自做主留在了王府。三哥听了信儿,倒是真慌了,从宫中带了御医来诊脉,老御医蹙眉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把三哥急得团团转。
          “十一,你何处难过,写给三哥看?”三哥猜想或许是她不愿说给外人听,将御医遣到门外,俯身在床边,轻声问她。
          她眼睛亮晶晶的,扑哧就笑了。
          “怎么笑了?”三哥摸不着头脑,伸手摸她额头,“莫非真是病坏了?”
          她摇头,伸出食指,想要在三哥手心写些什么,却迟迟未有动作。
          三哥自幼宠她,为她甘愿放弃逍遥生活,在朝中谋一闲职,只为能在长安守着她。若这世上还有谁能说实话,怕也就只有三哥了。
          她犹豫着,终于写了出来:我想等师父回来。
          “等小南辰王?”
          她轻颔首。算起来,这半年总有捷报传来,师父却从未回王府,她就如此从初夏盼到了深秋,再到今日……已是除夕夜了。
          她想,他该回来了。
          三哥莫名沉默半响,眼中深意满满:“他的徒弟都已早早回家过年。倘若他不回王府,你岂不是要独自守夜?”
          她想了会儿,笑笑,默默地点了下头。
          师父若不在,她就替师父在王府守夜,也算清净。
          三哥终是成全了她,她满心欢喜,将三哥送出王府。昨日落了雪,此时王府中的红梅尽积了雪,红白一片,煞是好看。她送走了人,带着两个侍女,一路慢悠悠走过来,忽然就站在一枝红梅下,曲指,弹向枝头。
          小树枝颤巍巍地抖动着,落了雪,露出湿漉漉的 。
          去年今日,他就如此做过一次。
          她笑,闭上眼睛,想着他站在红梅下的模样。心系江山百姓的小南辰王,站在梅树下做如此无聊事,当真率性,也当真让人惊奇。去年的她跟在他身侧,看到了,就忍不住笑,而他似乎也察觉了,回头看她。
          那双温润漆黑的眼眸里,只有她和红梅。
          “小姐?是否要准备用晚膳了?”身侧侍女轻声打断她。
          十一回过神,仿佛被看破心思,竟一瞬间红了耳根。摇头,再摇头。
          侍女见她忽然如此玩闹,只觉得小姐的病似乎好了些,也算是略松口气。但一见小姐摇头拒绝用膳,又添了几分忧心,在十一回房看书时,仍旧去准备了极丰盛的晚膳。虽不是团圆饭,但除夕夜还是要讲究一些。
          毕竟十一身份尊贵,委屈不得。
          岂料饭是备好了,十一却捧着一卷书,从艳阳高照看到了灯火满堂。她只在饿到极点之时,起身去挑了一盘点心,便又回到书案旁,不紧不慢地摆起了棋局。
          到夜极深了,也不见有何困顿。
          面前的黑白子,早已模糊了时间,她撑着下巴看许久,才会落一子。
          人影在床上,也始终静悄悄的,如同这影子的主人一般,耐心极了……
          “热些酒来,”忽然又声音闯入,她猛地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那人的身影……他走近前,垂眸看棋盘。
          一时身后尽是此起彼伏的问安声。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1-09-02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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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又像想起什么,随口道:“今日事除夕夜,再拿些花椒来。十一在和自己弈棋?”
            她颔首,从榻上下来,亲自倒了热茶。
            茶是热的,她早已叮嘱过,一但茶温了便要立刻换 的。因为她知道,他会回来、
            侍女见小姐肯动了,满心欢喜嘱人去重新热了饭菜,准备晚膳。她见满桌饭菜和笑吟吟坐在身侧的师父,忽觉饥肠辘辘,终有了用膳的念头。
            周生辰自手边拿过温热的酒壶,为她倒了一小口,反手也为自己添了满杯。时宜(十一)意外看他,这么多年,他竟是头次要自己饮酒?他仿佛看透她的疑惑,温声道:“除夕之夜,就要和家人喝一杯花椒酒,才算是开始守岁。”
            她恍然,记起杜甫确有诗说过: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只不过崔家并未由此习惯,在王府……似乎也从未如此过,她反倒是忘了。
            他边说着,边将琉璃盏中的花椒撮出一些,为她放到杯中,也为自己添了些。这一桌只有他和她,所以杯子也是一对的,十一看着那一对翠色酒杯,眨眨眼睛,笑了。
            团圆饭,守岁夜。
            这是她和他过得第一个除夕,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除夕夜。
            而这也是她和他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
            三年后,她离开王府回到崔家,学习大婚礼仪,他领旨出征,肃清边关。
            返家途中,恰逢大雪。
            她竟在从未到过的地方,度过了一个除夕夜。
            如今她将要奉旨完婚,身份越发尊贵,沿途官员均是恭敬随侍,更为她让出宅子。来接她的是三哥,似乎母亲知道,也只有三哥能让她安心。偌大的王府,唯有小南辰王能让她开怀一笑,偌大的崔家,也仅有三哥一人能让她尽情落泪。
            那夜,她只要了笔墨纸砚,和一壶酒,一盘花椒。
            就连三哥也不得入内。
            王府十年,她最擅长琴和画。
            她喜好执笔作画,却连独自一人时,都不敢画下他的眉眼,唯有将他藏在山水花草的风景中。那一幅幅画,她尽数留在了王府,挂在了自己曾住的房里。她想,这些画并非仅有她一人懂得,她画中藏着的那个人一定会懂。
            当他凯旋而归,看到那一屋画卷……
            她停笔,泪如雨下。染了纸膜,也染了纸上的人。
            她两杯酒下,已有七分醉意,挥笔而就,不再是莲荷花草,竟在他身后空白画卷上补上了山川河流,百姓人家,更有炊烟袅袅,绵延千里。
            他胸中天下。
            并非是战功赫赫,并非是尸骨成山,而是这山川河流中的百姓人家。
            人间炊烟,战场硝烟。
            他一生无妻无子,置身百里硝烟,不过是为换这人间炊烟不断,千里绵延。
            而她,学画十年,终于在今夜画出了一个人。
            那眉目,那举手投足间的风华,都只有他。
            她一卷而就,终究画成了他。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09-02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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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三 百年相守
              文幸三年忌日,他们才再次回到镇江老宅。他们从墓地返回,周生辰竟然意外提出,要来进香。她意外极了,却没有反对,只是把最小的周慕时抱在腿上,有些好笑地看他,“我的科学家,你怎么忽然开窍了?”
              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被周慕时捉住了手指。
              一岁多的小孩子,张嘴就要去含他的食指,被时宜拦住,拿消毒的湿纸巾擦干净周生辰的几个手指,再把他食指塞到儿子嘴巴里……
              这个研究金星的大科学家,完全沦为了儿子的玩具。
              她逗着儿子玩,倒是忘了先前的问题。
              周生辰看着她,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对两岁的双胞胎姐姐,倒是比这个弟弟活泼些,因为学会了走路,就喜欢慢悠悠地在寺庙里逛,身边有林叔和两个女孩子照顾着,倒也不担心。
              她不太希望孩子进大殿,小心交给了身边的奶娘,独自走了进去。
              她信佛,进香的时候永远虔诚,双手合十,跪在早已有两道深痕的跪垫上,对佛祖拜了三拜,待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也跪下了一个人影。
              竟然是周生辰。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着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知道对着佛祖在许什么愿。
              这么多年,她可从没见过他拜佛……这变化太惊人了。
              佛祖含笑,俯视大殿内的他们。时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周生辰放下手,睁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信佛了?”
              他笑:“三年前。”
              “三年前?”
              “是,三年前,”他伸手把她扶起来,说,“三年前,你不愿意醒过来,一直在睡。”
              “然后呢?”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然后我带你回上海,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你写的东西。”
              “这我知道……可是和你信佛有什么关系?”
              “你醒不过来,我病急乱投医,就来了这里。”他低声告诉她,回忆着,“来这里的时候是晚上,没有人。然后我就站在这里,想起来,我们曾在大殿外讨论信仰,我告诉你我是无神论者。”
              她“嗯”了一声,仿佛就看到他在灯火摇曳的大殿,和佛祖相对着。
              “当时……”他笑了一声,“我和佛祖对峙很久,还是认输了。我求他让你醒过来,既然他让你记得所有的过去,来到我身边,那么就该醒过来,和我在一起。”
              “嗯……”
              这千年古刹,他从小到大,来过许多次。
              他告诉过他,他是无神论者,永远是站在大殿外观赏风景。
              三年前,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告诉她,他相信所有她写下来的话,她已经不敢相信。三年后再听他说起那个夜晚,他是如何弯下双膝,跪在佛祖前,祈求让她醒过来……时宜甚至觉得有些心疼。
              是痛,失去的痛苦,才能让一个人有如此转变。
              她轻轻扯了下他衬衫的袖口,“你说得我好心疼……”
              他笑。
              “真的,”她轻声说,“特别心疼。”
              真的爱一个人入骨了,就会希望这个人不要被任何事物束缚,从思想到身体,都能随心所以。她甚至觉得,让他从相信科学到信佛,都是让他受了委屈……
              “时宜。”他忍俊不禁。
              “嗯?”
              “我们有三个孩子,”周生辰提点她,“我觉得,你的母爱不用分配给我,给他们就好。”
              这种形容……她扑哧就笑了。
              他们走出大殿。
              时宜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现在看到佛祖,能看到什么?”
              “你是问我,答案和以前有没有变化?”
              “是啊,我好奇。”
              周生辰回头,看了眼殿中的佛祖,“慈悲,仍旧是慈悲,不过这种慈悲,有了些人性化的感觉。”
              她笑:“怎么让你说得这么怪……”
              “或者,不只是对苍生慈悲,”他回过头,揽住时宜的肩膀,彻底走到阳光下,“也是对我的慈悲,他总算是……放过我一次了。”
              她又被逗笑了。
              自从有孩子以后,周生辰越来越爱开玩笑。
              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和最初在机场见到时,完全成了两个人。那时候他虽然礼貌,也笑着,却让你感觉不敢对他开口说话,而现在……嗯,终于染了人间烟火了。
              午饭是在山下饭庄吃的,这还是孩子们第一次吃斋饭。
              两个女儿已经能自己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自己吃,小儿子却还需要喂。时宜抱着儿子,正低声哄着,就听见有人在不断请安说着:“小少爷。”
              有人掀开帘子,周生仁走进来。
              还没站稳,就被两个女儿一声叠着一声地,叫着小叔叔。
              “我先抱哪个好呢?”周生仁漆黑的眼睛里,难得又笑。“要不两个都不抱了,公平一些。”
              时宜笑:“随便你,快坐下来才是真的,要不然她们两个马上就要扔掉勺子,从椅子上爬起来了。”
              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已经比她高了不少,站在那里就自带着威慑力。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09-04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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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倒是真听她这个大嫂的话,立刻就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来,“好,我坐下来了,你们两个好好吃饭。”
                他刚拿起筷子,两个女娃娃就已经扔掉了勺子,好吧,真是管不住了。
                时宜也很无奈,周生辰倒是从不强迫小孩子吃饭,也不管。最后两个女儿笑眯眯地缠上了小仁,他索性也不吃了,一手抱着一个,坐到沙发上陪着她们玩,“大哥,你送我一个女儿吧……算了,两个都送我吧,我保证给你养得特别好。”
                周生辰兀自摇头,懒得理会他。
                回到老宅,正是午后艳阳高照时,时宜在房间里换了轻松的衣裳,周生辰则坐在二楼开放的书房里,开始收发邮件。她出来时,听到他正在打电话。
                她刚想走过去,就听见儿子醒了在哭,只得又走回去。
                一旦把他抱在怀里,立刻就笑了。
                时宜放不下他,索性就抱着走出来,坐在周生辰身边。
                隐约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应该是梅行,两个人讨论的话题她听不懂,就陪坐着,逗着儿子。坏小子正玩得兴致勃勃时,周生辰已经挂了电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逗儿子玩。
                “说完了?”她随口问。
                “说完了。”
                “你这好朋友,还真是任劳任怨的。”
                “他也在赚钱,又不是免费为我打工。”周生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时宜的额头。
                很自然的动作,到最后倒是顿住了,美人如玉,就在身侧。他的手从她额头 来,轻轻勾起食指,摩挲着时宜的脸颊,温热的手指,暧昧而又温情的动作。时宜对这些永远都没有抵抗力,她觉得,她对着他,永远都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
                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每个动作,都能让她乱了心跳。
                她轻轻呼吸着,手指还被儿子抓着。
                周生辰手指终于滑了下来,托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抬得更高了些,轻碰了碰她的嘴唇。时宜避开,“我还抱着儿子呢……”
                岂料他倒是执着,只问她:“不继续?”
                她瞬间脸就红了。
                如今的继续,可并非是当年的那么单纯了。
                这才刚刚下午一点多……如果把儿子交给奶娘,一定会被猜到要做什么。
                她还在犹豫着。
                周生辰已经托起她的下巴,想要继续吻下去,瓦解她的举棋不定。
                还没有碰到,就啪的一声,被一个小巴掌拍到了脸上。
                儿子发飙了……
                周生辰愣了一瞬,忍不住笑了。
                时宜也笑个不停,抱着儿子就站了起来,“喏,你打你老爸,今晚又要被罚,不能和妈妈睡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周生辰喊奶娘进来,抱走儿子。
                奶娘笑着抱走周慕时,低声哄着,说是别和爸爸妈妈捣乱什么的。
                时宜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已经被他从身后圈住。
                “刚才,我看到你跪在大殿里,忽然觉得,我上辈子是个懦夫。”
                她身材偏瘦,跪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对着十米高的佛像,显得渺小极了。他想到了她写下来的那些,她不能言语的那一世,她如何在他一次次领兵出征时,在王府的藏书楼里,默默看书,默默祈祷他的平安。
                而他当真就这么放任她爱了自己一辈子,没有任何回应。
                时宜摇头,纠正他:“你是个大英雄,不是懦夫。”
                你我皆非神佛,如何能未卜先知?
                如此,就是最好的结局。
                “周生辰。”
                “嗯?”
                “让我给你画一幅画吧?”
                “想画什么?”
                “画你,”时宜想了会儿,忽然就笑了,“我画人,画得比荷花还要好。”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09-04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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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有正文吗?现在的正文被和谐得都是方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1-09-06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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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四 汉之西都,我朝长安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
                    时宜等在展馆的马车前,为这一句,回首望去,念这赋的是来西安的游客。是为了应景,或是本就熟读古籍,才引出了《西都赋》?她不得而知。
                    而她因此被牵起的回忆,旁人也不可能看到。
                    汉之西都。
                    在到长安南辰王府前,她于崔家庭院,每每在阿娘书房内背这首赋,都会向往西北那座城。崔氏在清河郡势大,常有客至,聊起长安城,无不赞颂。
                    后来到了王府,她年纪尚幼,又碍于太子妃身份,不得自由出入王府。心中念念的西都,隔着一堵墙而不得见。她怕看了念念难忘,于是将一墙外的长安藏在心里。
                    其后数年,师父在王府的日子不多。
                    那时天下未定,他领兵南征北战,常见捷报不见人。
                    初夏将至,一封捷报传遍九州,诸王相约划疆而治,不再战。此一封捷报,让中土同贺,王府上下更是如同过年。师姐命人翻修各个宅院的屋顶,迎小南辰王回府。
                    她被捷报搅得一夜兴奋,难以入眠,趁着侍女熟睡,搬了工匠留在院子里的木梯,架到屋檐边,悄然爬了上去。
                    “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身后,一个影子在黑暗里说,“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
                    念的竟是《西都赋》。
                    她惊讶回头。
                    “有没有听过?”月色里,本该在百里外的周生辰,含笑自暗走到明处。
                    她点头。三岁起就背,可倒背如流。
                    “汉之西都,”他望着墙外万家灯火,轻声道,“我朝长安。”
                    这是她第一次从师父眼中,见到孤独。
                    长安是他的家,此处是他的王府,为何他却像置身荒野,不见繁华?
                    那夜的她,并不懂师父为了“长安”,放弃了什么。
                    等到师兄师姐们回到王府,庆贺的宴席从王府摆出去,一直摆到长安街上。
                    每一个浴血奋战的师兄师姐讲起大胜,都难掩激动。而更令人激动的是长江沿岸的太平长约。那日,周生辰带大军南临长江,与南境大将聚首,两位领兵者以中土之名,立下划江而治、互不相犯的盟约。
                    也由此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南北之争。
                    在中土的邀约下,北部、西部和西南夷外族的三位掌权者,先后赶赴长江。五人临疆筑楼,取名定疆楼,登楼一夜,于沙盘定天下五分之疆土,交杯换盏,相逢恨晚如知己。翌日天明,毁楼而去,自此一生为敌,不死无休。
                    “如此气魄,古今难见……师妹,你见过师父有朋友吗?”大师姐忽而问她。
                    她轻摇头。
                    “那天楼上的几人,应该是师父的朋友,”大师姐说,“师父随身带的短兵器不见了,他从少年起就带在身上的,不会丢。”
                    剩下的话,大师姐藏住了。
                    英雄见面,惺惺相惜,常会交换短兵器。他们都猜,师父的短兵器在定疆楼上,与人做了结交信物,但没人说出来。毕竟再如何互相欣赏,楼上五人都是死敌。
                    毁楼前夜,大师姐和南境一员大将带兵巡守,她曾闻楼上琴声,见人影,更有笑声频频传下楼。她和南境那员大将曾无数次对阵,各有胜负,是死敌,更是劲敌,但在那夜却像守在长辈房外,偷听长辈们闲话家常的少年少女。
                    大师姐说,只有在那夜,师父才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
                    眼前,马车展台旁的灯闪灭了几秒,招来了几声惊疑,很快灯亮起。
                    身边经过了一对年轻男女。
                    “你看那马车有几匹马?”男人问。
                    “六匹。”
                    “那是天子的马车。”男人说。
                    女孩子回头看,想看的是马车,却被时宜吸引。
                    时宜立在马车旁,和展台内的千年马车融为一体,让人联想到大漠飞沙,驼铃车队,一辆辆华盖车伴随黄沙进城,车队后是铠甲积沙的千军万马。
                    车载美人,驶入长安。
                    时宜同时被女孩子的眉眼摄住,联想到的是江水滔天,战船千艘穿行于连绵峡谷中,一排排铠甲半湿的将士,自头盔下露出一双双无波眼眸。
                    船载美人,归航柴桑。
                    女孩子对时宜友好笑笑,回过头去,继续问身边的哥哥:“几匹马有讲究吗?”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一,”说话的男人始终背对着时宜,带着女孩子离开,“南北划江而治时,两个异姓王所御驾六,一南一北,一柴桑一长安。”
                    时宜诧异。
                    她没想到除了自己,竟还有人熟悉那段历史,可惜他们已离开,再见不到容貌。
                    周生辰单臂挽着西装外衣,和出门的年轻男女擦肩而过。博物馆的安检门内,有位工作人员认识周生辰,叫了声“周生教授”。
                    男人因为“周生”二字停住,周生辰因为对方的异常反应,同时看过去。周生辰从对方眼中见到了故友的目光,可他能肯定自己没见过此人。
                    两个男人对视一笑,礼貌颔首告辞,错身而过。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1-09-13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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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宜忽然想到传说中的定疆楼一夜,她恍惚片刻,再回神,周生辰已在身边:“还舍不得走?这里快闭馆了。”
                      “嗯,难得见到这个,”她不再想那对陌生男女,笑着问周生辰,“你猜,过去你坐几驾马车?”
                      周生辰直接道:“六驾。”
                      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提过吗?”
                      周生辰摇头:“没提过。不过你说过,小南辰王因为与天子同尊,才招致忌惮和杀身之祸。既然同尊,应该是六驾。”
                      她笑而点头:“是六驾。可惜他从不坐马车,只骑马。”
                      “马车空置在王府?”
                      “嗯。”
                      他略沉吟,评价道:“很浪费资源。”
                      时宜满腹感慨被这句话打散,笑着挽住他的手臂:“走了。”
                      这次展览是慈善形式,由澳门和台州沈家主办。请柬早就寄给周生辰,但因为时宜和周生辰工作行程安排得太满,一直顾不上,后来错过了邀请日期,时宜也不想再麻烦人家,自己买了双人票,和周生辰悄悄来看。
                      按道理说,没人知道他们来,但当两人走出安检门,一位工作人员满面笑容,递上了木匣子:“这是主办方给周生夫妇的礼物。”
                      周生辰略一犹豫,对方又说:“刚刚才知道你们来了,特地让准备的。”
                      刚刚?
                      周生辰礼貌笑笑,接了木匣子。
                      时宜好奇打开,本以为是定制的文物模型,未料是一柄短刀。这是……时宜打开匕首,见“南辰”二字,心中大震。这不是仿制物,是真品。
                      昔日南辰王贴身有两物,一柄单刃短刀,一柄双刃匕首。
                      匕首给了最小的徒弟,也就是时宜,用来防身。而短刀在定疆楼后,不知所踪。
                      “每一位客人,都会有这样的礼物?”时宜问。
                      “对,而且每个人的礼物都不同。”工作人员解答着,并不觉这短刀有何不妥。
                      除了她,没人认出这是文物,包括周生辰。
                      返家途中,时宜慎重地拿出这把短刀,为周生辰细讲这刀的来历。
                      周生辰认真听着,最后评价说:礼物如果另有深意,赠物之人会留下字句,既然什么都没说,那就不用多想。
                      大科学家的理论是:这世上总有许多蹊跷的事,如无需要,不必深究,否则会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轨迹,徒增烦恼。
                      ***
                      两人回到市区,周生辰带她去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米家泡馍。
                      “来这儿做什么?”
                      “我和小仁说,在西安和你相遇是在这里,他就安排了和他相亲的女孩子在这里见面。
                      “他要相亲?”
                      周生辰笑着点头。
                      当初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如今周生仁都要经历。家里的长辈们以为周生辰会长久留在镇江,管理照看周家,没想到周生辰仍旧一心科研,把全部摊子都给了堂弟周生仁。所以昔日操心周生辰婚姻大事的长辈们,不得不从头再来,开始安排周生仁成家。
                      周生仁倒没多余意见,安排谁就见谁,从不敷衍,认真相亲,比当年的周生辰要态度端正得多。只可惜从未成功,少年好似未开情窍。
                      时宜和周生辰佯作寻常夫妻,在周生仁邻座的桌子上,要了东西吃。
                      相亲的那一对,从头至尾说的话都没有他们这对“偷听”的人多。女孩子始终脸色不佳,认为周生仁挑了这个地方见面,是没有发展的诚意,周生仁也不多解释,最后绅士地把女孩送至门外、车上,折身而回,径直坐到他们这一桌。
                      “如果我是人家,也会以为你没诚意见面。”时宜说他。
                      周生仁无奈:“刚才我聊的都是她读书的学校、自幼长大的城市,还有她所学相关,但凡她认真听两句,就知道我做了功课。而且我也和她说了,这个地方特殊,是我大哥和大嫂再相遇的地方。”
                      时宜忍俊不禁:“人家会想,你大哥大嫂在这里相遇,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周生仁想想,也对。
                      周生仁总结失败经验不足三分钟,听闻时宜的一对双胞胎女儿在公寓里,由时宜父母看管,即刻离去,扔下话来,怎么好让时家长辈如此辛苦,理应他来照看才对。
                      时宜知道他格外喜欢望安和常安,不做阻拦,反正父母和一对小女儿全喜欢他。
                      难得两人独处的时间,老夫老妻想不到惊喜节目,闲走半小时,生生走到了研究所大门外。时宜口渴得慌,索性和周生辰进了实验楼。
                      周末,楼内人不多。
                      她熟门熟路地跟着周生辰进了他的实验室。一个助理研究员戴着耳机,在休息听歌;另一个则在翻看下周在西安的研讨会议题。
                      两人和时宜打了招呼,先后离开。
                      周生辰给她倒了杯水:“你坐一会儿。”
                      他戴上塑胶手套,慢悠悠刷起瓶子。
                      时宜抿了口水,托着下巴看他:“你刚进实验室做新人的时候,要天天刷瓶子吗?”
                      他摇头:“导师认为,我的时间用来刷瓶子太浪费。”
                      “自负。”她小声笑道。
                      他认真道:“不过我有时候想休息,反而喜欢刷,当静心。”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1-09-13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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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倒和过去一样。
                        那时周生辰在鹿苑,就喜欢独自一人做羽箭,也是为心静。
                        “周生辰。”她叫他。
                        “嗯。”水池旁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黄色塑胶手套,把洗干净的瓶子放到晾干的架子上。
                        “我醒来前,你经常在这里刷瓶子吗?”她低声问。
                        她了解他。
                        那两月的周生辰,看上去每日和寻常研究员一样,往来实验室和公寓,大家知道他已婚,知道他有个大美女太太,大家开玩笑要聚餐,他从来都是微笑答应,告诉众人,等太太有空了,一定和大家聚一聚。
                        而在晚上,也照常回家,过已婚男人千篇一律的生活。
                        陪她看电视,陪她聊天,做饭,吃饭,收拾屋子,洗漱后入睡。只是他睡在客房,她由护士陪着睡在卧室。
                        在助理眼里,他是缺乏感情的研究员、化学教授;在医生护士眼里,他是抗压力极强的男人,可以接受妻子无休止地沉睡下去。可只有这里的水池,见证他的不安和不确定,怕她无法醒来,怕错过这一生,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用少年时在实验室的排解方式,一遍遍刷洗瓶子,烘干……
                        他回答她:“偶尔来。有一天晚上,被助理研究员发现我在这里,以为我和太太吵架,被太太赶出了家。他安慰我很久,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尤其是新婚夫妻。”
                        周生辰停住,怕说多了,惹她难过。
                        这是她第二次从他的眼中见到孤独。
                        前次是为定疆楼一夜后,知己成死敌。这一次是为了她。
                        时宜撑着下巴,看他刷完一个个瓶子,看得毫不厌烦。
                        窗外一声炸雷,她抬头,第一反应是:“下雨了,洗的瓶子晾不干怎么办?
                        周生辰指了指烘箱。
                        她安下心,继续如同欣赏美景一般,看着他做这种单调、简单的工作,想象着少年时他初入实验室的样子。
                        一定如同曾经,他十三岁初上战马,带兵出征的少年背影。
                        白马将军,铠甲刺目,虽未见,心向往。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21-09-13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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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想看一生一世江南老的番外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22-08-31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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