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元旦，也是江云青在道上混迹的第十一个年头，这十年来，江云青把能干的不能干的事全都做过一遍了，如今手底下人不少，上头对自己也是相当满意，虽说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不过有时看着街边的乞丐，路上匆忙的社畜，或是夜晚站街的小姐，江云青一时竟分不清和自己比起来究竟哪种生活方式才是最狼狈的。这么想着，江云青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刚准备独自感慨一番这十年的种种不易，却被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打断了思绪。
“江哥，刚才北街会所后巷子那，有个人跟川子起了冲突，正好让宁哥给撞上了，把两人都带走了。”来人是江云青的手下阿穗，看她这般匆忙，江云青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结果只是这么点小事。江云青摆摆手，暗示让阿穗自行处理。
“不是，江哥，他俩打起来是因为…”
“因为什么！别磨磨唧唧的。”江云青有些不耐烦了，手里刚点的烟眼见烧了一半了还一口没抽呢。
“宁哥手下来消息的人说当时川子正在后巷搞一个会所里的小姐，那人路过见不惯就和他了打起来，而那个小姐是宁哥的新姘头…”阿穗说到这就没再说下去，只见江云青的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tmd真会给老子找事！”江云青把手里的烟头一扔，起身摔门而去，阿穗见状也急忙紧随其后。
豪华包房里，宁昱琛看着推门而入的江云青，立马笑着迎了上去：“哟，江哥来了，快坐快坐。”江云青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绕过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江哥您看还要你亲自过来，真是…”
“行了别废话了，你要不想让我过来何必让人去通知阿穗。”江云青不耐烦地打断了宁昱琛，他最烦这些满嘴漂亮话的老狐狸了。
“谁叫这事我也不好处理啊，你手下的人在我的地盘上玩我的女人，你说这该怎么解决吧。”宁昱琛见状也不装了，直接进入正题。
“江哥你听我解释，是那个女人先勾引我的…”
江云青这才把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川子身上，虽说包厢里灯光有些昏暗，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小子被揍的鼻青脸肿的。
“宁哥，别听他胡说，明明是他一上来就…”宁昱琛身边的女人说着说着低声啜泣了起来，宁昱琛赶忙心疼地转身安慰，看来这就是事故里的女主角了。
“你这个女人！”川子还想辩解，却被宁昱琛的手下一脚踹倒在地。
“不信你问他！”川子还不死心，趴在地上指着旁边的一个男人道，“他全程都在。”

江云青这才想起，这场事故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顺着川子手指的方向，蹲着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年轻男人，他戴着帽子低着头，从江云青进门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过。
“这人有点眼熟。”阿穗说着走了过去，将年轻男人拽了起来，待认清男人面容后微微一惊，“方宸？”
“是景黎手下的方宸。”阿穗转头对江云青道。
江云青的大脑飞速转动，却怎么没回想起景黎手下都这么号人。
“就是九月份喝醉把邱禾酒吧给砸了的那个，还有去年十二月份白铭的歌厅，一喝酒就闹事，他好像都换了好几个街区了，”阿穗走过来附耳低语道，“是个惹事精。”
那边宁昱琛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方宸这人他倒是也听说过，算是这几个月太平日子里最不太平的因素了。今天这事和他牵扯上，怕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
“方宸是吧，你说说怎么回事儿？”
“我过那巷子时，他俩正在那缠绵还挡我路，他让他俩起来也没人理我，我就说了一句‘看你这面相下半身指定不行’，他就冲上来要跟我打一架，打就打呗，就他那小身板，我一个揍十个。”方宸不紧不慢地陈述完了事情的经过。
“你才不行呢你个小兔崽子你…”
“行了宁昱琛，你今天这出戏算是演砸了,这么低级的局你也敢搞。”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云青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川子，“这么低级的局你也能上当。”
“还有你，都说了这种破事你自己处理就行了，好非要让我过来。”说着江云青朝着阿穗摆摆手，示意她去开门，却被宁昱琛拦住了。
“你手下搞我的女人还被景黎的手下撞见了，就这么结束了？你让我的面子日后往哪搁。”
“搞？到了吗？还你的女人，宁昱琛别说我没提醒你，夜总会的小姐也算是你女人的范畴了，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都饥不择食了。”江云青走上前去拍了拍宁昱琛的肩膀，“下次，排练好了再派人来通知我，别再让不明真相的路人外串场了。”
“至于这个景黎的手下吗…”江云青转头看向阿穗，“你去跟景黎说，方宸这个人我要了。”
“江哥，你这动作可真够快的，也不问景黎同不同意。”宁昱琛眼看此局不成，临了了还要搞点事。
“景哥会同意的。”阿穗回应道，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手底有个处处惹事的人。
见事情差不多了结了，江云青走到方宸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的脸沉默了半晌才离开了包间。

出了会所大门，江云青又点了根烟，看着身后的方宸道：“跟着我，以后少惹点事。”
“是…江哥。”
“回去吧。”
看着方宸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阿穗有些不解：“江哥，你真打算要他啊，他可不是个好管的。”
“不然呢，话都说出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宁昱琛今天搞这个局，他就算得手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回去好好查查这个事，顺便把这个方宸的背景资料给我查清楚。”
江云青久违地梦到了上学时候的事，那一年高二，他17岁，还不叫江云青，上着市重点高中，和周围的同龄人一样在努力学习，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同龄人中，有一位叫季恒的少年，和自己关系最为要好，他们总是一起上下学，一起打篮球，甚至是…江云青忽然从梦中醒来，季恒的脸还在脑中挥散不去，并逐渐和方宸的脸的重叠在一起，没错，那张脸江云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说着不畏世俗要和自己过完余生的少年的脸。离开学校后他一直都在追踪季恒的下落，听说是考去了警校，再后来就打探不到了，如今再次见到这个叫方宸的年轻男人，江云青终于知道为何再无季恒的行踪了。
“也是够蠢的。”
江云青醒了后便再无困意，便坐在阳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在想季恒有没有认出自己，十年前江云青整了容改了名，虽说那时整完还有几分从前的影子，不过这过了十年，江云青有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甚至已经回想不起从前的模样了。江云青清楚季恒为什么会来在这。十年前他刚开始当街头小混混的时候，只是跟着老大到处打架，或是强行收保护费，差不多六年前开始，他们就不再是单纯是只会打架和抢地盘的黑社会混混。老大开始投资各种娱乐设施并从中牟取暴利，不仅如此，所有来钱快的行当老大都要涉列其中，包括人口贩卖，枪械走私甚至是毒品交易，他作为下属，自然也只能执行命令，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再没回头的道理。江云青自认为一向行事小心，但架不住有些人做事过于猖狂，终究还是引起了政府和警察的注意，而方宸绝不是唯一一个卧底。
转天阿穗一大清早就来了，闻着烟味径直来到了阳台。
“宁哥，你这屋迟早得被你自己给点了。”阿穗看着满地的烟头无处下脚，其实主要是怕脏了脚上的新鞋。
“没事我放了好几个灭火器在屋里。”江云青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到阿穗手里拿了一大沓资料，“查到什么了？”

“昨天的事还没头绪，不过这个方宸都是摸清楚了。方宸，今年26岁，属蛇，天蝎座，五年前开始在昆宇手下当打手，一年以后又跟了杨宣，后来又跟了邱禾，九月他把邱禾的酒吧砸了以后，跟了景黎。”阿穗边说翻动着手里的资料。
“好家伙，他这跳槽跳的也是够频繁的。家庭背景呢？”
“卯市本地人，城市户口，五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十六岁时母亲改嫁他就跟了爷爷奶奶，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一直在打零工，五年前老人去世后他便出来混社会了，资料上说他是找工作结果被黑中介给坑了才去昆宇手下做了打手。”阿穗说着又往后翻了两页，“反正生平经历都很齐全，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学历学籍什么的我也查了下没什么问题。”
“他父母资料我也看了，就普通家庭，父亲生前是银行普通职员，死因是心梗，去世的医院，火葬场，墓地这一系列都能查到；母亲原是厂里工人，改嫁后去了庚省，现在开了一家美容院。”
“我知道了，总之最近给我叫人盯着他，别让他给我惹事。”背景资料齐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误入歧途的普通人，但是江云青心里清楚，他一定就是季恒，那张脸，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资料给你放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上头说最近查的严，让咱们动作都小点，就宁昱琛那会所过两天八成得关门歇业。”阿穗说着已经下楼梯到了一楼门口，江云青也跟出来了，站在楼梯的栏杆旁。
“不是说查的严，你还有什么事？”
“约了人做美容，江哥你这种老男人是不会懂的，走了啊。”阿穗说完反手就关上了门，完全没给江云青生气的机会。
于是江云青气愤地又点了一根烟，然后回屋开始翻看方宸的资料，看到年龄那栏写的26岁，想起昨晚那个年轻男人的脸。
“30岁的人，说像是26也不为过。”
方宸的资料的确是毫无可疑点，不过江云青还是注意到了一个信息，方宸的父亲葬在了卯山陵园——那也是江母所葬的陵园。
三个月后的清明节，江云青不出意外的在陵园遇见了方宸。是在江云青打算离开的时候，转身瞥见了后面低头站着的方宸，原来江母墓碑就在方父墓碑的前一排。
“方宸。”
“江哥？”方宸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江云青，“您也来扫墓。”
“来给我母亲送点花。”
说话间江云青已经绕到了方宸旁边：“来看你父亲。”
“是啊，我每年都来，有时是清明有时是七月半。”

江云青看着墓碑上陌生男人的黑白照片，方宸和他倒真有几分相似。江云青转头看了看这个比自己还略高一些的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我这边可还习惯？”
“最近还挺清闲的，周围人也都挺好说话的。景哥前两个月还打来电话叮嘱我，让我千万别惹事。”
“景黎这小子还挺操心。行了，我先走了。”江云青朝着方父的墓碑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江哥，慢走。”
一旁在车上等候的阿穗目睹了这一切。
“居然这么巧，方宸也在这？”
“哪有那么多巧合。”江云青降下窗户，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墓碑前的方宸，随即点燃了一根烟。
“又抽烟，江哥你的肺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阿穗在一旁提醒道，“而且，今天开的是我的车。”江云青看着驾驶座上眼珠子已经翻到车顶上的阿穗，无奈只好熄灭了手中的烟。
“我的车还没弄好，阿穗你这办事效率不行啊。”
“江哥你自己去看看你那车被撞成啥样了，要不换一辆吧，你又不缺买一辆的钱。”
“是不缺买一辆的钱，可是我三台车都报废了，你觉得我还要买第四辆给人家撞吗。”
江云青整个三月份都过的十分不顺利，他心里清楚八成是被人给盯上了，一个月连出三起交通事故，最严重的一起，他正在店里买烟呢，突然一辆轿车就冲出来把自己停在路边的车顶着撞出老远，一直把车撞进不远处的河里才停下来，事后那个司机居然说自己当时错把油门当成刹车，理由可谓是十分离谱。
“不过这么明显的针对我还是第一次见，会有智商这么低的人吗？”江云青总觉得十分蹊跷。
“江哥你最近就少露脸吧，对了，老大前两天还说集团里有人私下里跟警察来往密切，正在严查，说不定就跟这事有点关系，您最近小心些。”
“集团最近有笔大单子我得亲自盯着。”
“可是…”
“我会注意的。”
晚点时候，江云青去邱禾的酒吧里坐了一会，毕竟邱禾可是这附近街区最一流的调酒师。
江云青找了个吧台位置坐下，接着用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
“干马提尼。”应声而来的调酒师刚准备动手，只听江云青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要邱老板亲自调的。”
十五分钟后，一杯鸡尾酒被推到了江云青面前，江云青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看着面前这个穿着调酒师衣服的男人。
“有段时间没见了，邱禾。”
“有话直说。”男人语气中透露着不耐烦。

“你最近那边怎么样？”
“就那样。”男人边说边擦拭着手中的酒杯。
“我那新到了一批货，有兴趣不。”
“没兴趣。”男人态度依旧十分冷淡。
“听说是19世纪的法国古董酒杯。”
邱禾擦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拿破仑三世时期的。”
邱禾明显心动了，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实际上这只杯子也是中古藏品。
“多少？”
江云青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用手指在杯子上轻点了三下。
“我知道了。”邱禾拿起杯子放回了架子上，“这种东西你也舍得往外出，看来最近遇到麻烦了。”
“给自家兄弟的自然得是好的。”
“别，我可不是你家兄弟。”
“那到时候我让阿穗联系你。”江云青见事情已成，便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咳咳咳…”江云青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酒，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依旧是一脸淡然的邱禾。
“你在里面放了半斤苦瓜吗？”
“多加了些苦精而已，这是给江哥您的特别定制版。”
“那我可谢谢…”
江云青的话被门口的一阵嘈杂声给打断了，似乎是有人打起来了。这并不稀奇，这条街上到处都是小混混，打架斗殴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江云青还想就这杯酒再和邱禾掰扯两句，让他再给自己调一杯，却看到面前一向淡漠的邱禾突然暴怒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指着门口大声喊道：“谁tm又把这兔崽子放进来的！”江云青朝着门口望去，发现人群中间有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正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江云青瞧着其中一个男人有些眼熟，走进一看，居然又是方宸。江云青想起上次阿穗说起方宸喝醉酒把邱禾酒吧砸了的事，听说砸了店里不少东西，其中还包括几只价值不菲的古董杯子，难怪刚才邱禾气成那样。不过现在方宸既然是江云青手下的人，江云青就不能坐视不理。
“方宸。”江云青声音不是特别大，又隔着嘈杂的人群，不过方宸似乎是听见了，朝着江云青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哥？”方宸满脸懵逼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又喝多了。
江云青没有应答，只是站在人群后面朝他勾勾手。方宸见状松开了对面人的领子，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而对面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愣在了原地。
“江哥，我…”
江云青本想给他一个巴掌，但是看着那张脸又实在下不去手，思考了半天，只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md这小子他当着我女人的面说我不行。”对面那人反应过来后也跟了过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江云青看着面前的方宸，开始合理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季恒。
“额头发黑，皮肤干燥脱落，黑眼圈重，坐那一会去好几趟厕所，脾气暴躁易怒，一看就是肾不好。”方宸居然在一旁认真分析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一天到晚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行不行。”江云青此时此刻只想赶快把这个傻子还给景黎。
“我非常行，真的。”方宸笃定地回答道。江云青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此时对面那人已经在试图找一件趁手的武器了，江云青现在恨不得打方宸一顿以求息事宁人，然后再让邱禾给自己重新调一杯酒。
眼看气氛焦灼了起来，还是邱禾出来解了围。
“江云青，你要管教你的人你回家管去，别在这耽误我生意。”邱禾此刻又恢复了往日漠然的神情。
“原来是江哥的手下，这这这…”对面那人反应倒是挺快，瞬间就失了气势，马上换上一副恭敬的作态。
“是他挑事在先，这样吧，你今天的消费我请了，这事就算了。”
“是是是，江哥说啥就是啥。”说罢那人便识趣的离开了。
江云青走到邱禾身边，自然地把手搭在邱禾的肩膀上，附耳低声道：“靠谱，这些都记我账上。”
“除了那杯难喝的酒。”末了江云青还不忘补上一句。
“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我的酒吧里看见他。”邱禾一个侧身甩掉了江云青的手，径直朝着调酒台走去。
江云青看着一旁站着的方宸，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方宸却没有离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递给江云青。
“刚才门口遇到穗姐了，她让我转交给您。她说让您自己开车回去，穗姐说反正邱哥也不会给您调什么好酒的，喝不了几口不会构成酒驾的。”
江云青已经被气到说不出话了。
“我迟早开了她。”
其实江云青是有司机的，不过这两天江云青的车都在维修只能用阿穗的车，阿穗怕司机把车开走了自己办事不方便，便主动请缨来当几天司机。江云青脑子一热就随口答应了，结果就是阿穗一把江云青送到地方就到处乱跑，这两天经常出现江云青办完事出来阿穗还没到的情况，可以说不是在等阿穗，就是在等阿穗的路上。今天更绝，直接人跑了把车留下了。
方宸见江云青半天没接过钥匙，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不叫个人来？”

“算了也不远。”江云青接过钥匙朝着酒吧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发现方宸还呆愣在原地。
“你还不走？”
“我等会就走。”
“还等会，一会邱禾就带人来当场给你解决了。你住哪，我捎你一程。”
“江哥这…”
“你怎么这么磨叽，走不走？”江云青真是受不了这人，十分钟前对着别人刚才还一副嚣张的模样，现在又表现得十分踌躇。
“走，走。”方宸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
刚来到车旁边，江云青便闻到了一股汽油味。
“这车油箱漏了？”江云青让方宸四处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江云青一向谨慎，不过这附近的确没什么问题，又是在邱禾的地盘上，也没人敢随便惹事，便直接上了车。
“你住哪？”
“枫林苑二期。”
江云青知道这个地方，不过不太熟悉，便开了导航跟着开，却不想赶上高峰期，堵在了半路上。江云青看着前面望不到尽头红色的车尾灯，隐约觉得凌晨回家已成定局。
等快到枫林苑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枫林苑周围一片寂静，附近也没有几家住户亮着灯。方宸下了车后江云青便调转车头准备离开，却发现车启动不起来了。江云青看着仪表盘上闪烁的红色灯标才意识到，车没油了。
“江哥，怎么了？”方宸打开副驾驶车门询问。
“没油了。”可是他分明记得阿穗前天才加的油，还是自己付的钱，江云青忽然想到那股汽油味，敢情是有人偷了油箱汽油。同时江云青也意识到，干这件事的人只有可能是方宸。可惜迟了一步，方宸已经顺势上车并且越过江云青伸手锁上了所有车窗。方宸的手搭在主驾驶的门上，侧着身子歪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江云青。
“好久不见，程鸿。”

“tmd，季恒…”江云青反应极快，转身用右手迅速擒住了方宸搭在主驾驶门上的手，左手则去摸调座位的位置开关。江云青本想着借力将座位整体猛地后调使方宸失去受力点摔倒在地，结果因为不熟悉阿穗的车慌乱中摸到了调椅背的开关。结果是座位猛地往后倒，江云青失去受力点径直倒下，而方宸也是反应迅速，一个侧身翻到主驾驶座位上，将江云青双手过头仰面按在座位上，见他还在挣扎，又用右腿膝盖压着江云青的下面。
“草…”江云青被按住了命根子，也不乱动了。
“道上人都说江云青处事一向谨慎，今日一试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方宸此时说起话来比江云青更像是一个黑社会大哥。
“有本事你别顶着这张脸。”
“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方宸的话似是询问，不过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滚，你们警察也就这幅德行。”江云青不论是双手还是下面都挣脱不开束缚。
“知道我的身份还收我做手下，玩的挺野啊江哥。”方宸说着更加重了手上和腿上的力道。
“MD是我犯贱…”江云青说着用力一挣摆脱了双手的束缚，无奈车里空间太小，拳脚施展不开，被对方轻松避开了几次攻击后，又被重重地按回了座椅上，这一次，方宸的脸直接贴了上来。
“季恒，你到底想干嘛？”江云青眼神凌厉地盯着面前这个人。
“跟我合作，我能保你。”方宸的语气异常坚定。
“保我？就单说fàndú这一条，都够枪毙我十几回了。”
“这你都不用管，只要你跟我合作。”
“不，可，能。”江云青一字一顿。
“集团里已经有人和hēi警串通一气了，宁昱琛那次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都连人带货被警察带走了。”
“那批枪械宁昱琛不可能找到的，而且我知道他喊我过去肯定不止是处理川子的事那么简单，那种场合，你不会真以为我就带了一个阿穗去吧。”
江云青满脸不屑地看着方宸，方宸没再说下去，只是松开了江云青的手，却依旧保持着之前脸对脸的姿势，江云青侧过头去并抬手用力推开方宸，却不想方宸闪避了一下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直接覆在了江云青的口鼻上，江云青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意识逐渐游离，强烈的欲望感涌了上来。
“这可是我从凌姐那搞到的好东西，江哥。”

江云青又梦到了十七岁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还叫程鸿，和那个叫季恒的少年在课堂上接老师的话，结果两个人都被罚出去站着。两个人站在只有老师讲课声的走廊里小声聊着天。
“喂，你真的要考酉市医科大学吗？”
“我爸一定要让我考这个。”季恒转过头来看着程鸿，“其实我…”
“那我就勉为其难考个酉市师范大学吧。”
听到这话的季恒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那你妈妈…”
“我妈说她理解也尊重我的选择，而且酉市离卯市也不是特别远，就算我在本地上大学也不可能每天都回家。”
“阿姨真是太开明了，不如我今天去你家蹭个饭，顺便谢谢阿姨，哦不对，是去谢谢阿姨，顺便蹭个饭。”
“……”
“来来来，你们俩个出来罚个站话还这么多。”老师挥着教鞭，满脸愠色的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老师是他先找我说话的。”季恒反应快一步，指着程鸿就开始甩锅。
“季恒，你！”程鸿也不甘示弱，又反过来告季恒的状。于是，两个十七岁的少年就这样在上课时间的楼道里你一言我一语半开玩笑似的吵了起来，任凭一旁的老师如何生气，他们俩却只想着在彼此间争个高低。
“嘀嘀嘀嘀嘀…”江云青被一串急促的闹铃吵醒。他伸手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铃声还在不断地响着。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伸过来拿起手机并关掉了闹铃。
“吵死了。”抱怨的声音从床的另一侧传来。这时江云青才想起来，自己是从来不定闹铃的。
“真完蛋。”江云青费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并开始试图回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零碎的记忆慢慢涌入江云青的脑海，酒吧，邱禾，方宸，争吵，开车，没油，季恒，hēi警，还有…江云青的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想着先下床喝口水再接着回忆，刚起身，腰部就传来一阵酸痛，同时，江云青也回忆起了更多的片段和细节。
“啧。”江云青咋了下舌，随即转了个身子，强忍着腰部的疼痛，用力一脚把旁边的方宸给踹下了床。
“大清早的能不能消停会。”方宸半梦半醒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待揉了揉眼睛看清坐在床上铁青着脸的江云青，马上咧嘴一笑，“江哥早，昨晚感觉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行。”
“行**，这么多年不见，手段玩的挺花，还特地去找凌初，她那里花花绕绕的东西可多。”
“面对你，自然要做万全准备。”
“你费劲心思搞这么多事出来，就是为了跟我shàng chuáng。”

“当然不止如此。”方宸自然地坐在了江云青旁边，“我说了，跟我合作。”
“不可能。”
“那这个呢。”方宸拿起放在床头的相机，按下了播放键，“我特地买的，为了拍的更清楚。”相机里的，自然是昨晚两人zuò ài的场面。
江云青被气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这种东西，你觉得能威胁到我吗，你以为我是凌初手底下的不谙世事小姑娘吗，靠几段影片就能对你惟命是从。”
“江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想保留个纪念而已，威胁什么谈不上，毕竟，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shàng chuáng，对吧。”
“不过，听说最近集团在严查谁私下里和警察来往密切，”方宸说着，又往江云青那里挪了一些，“你说上头要是你知道了你到一个警察家里和警察zuò ài而且还特地留下了影片，你觉得上头会怎么想？”
“那你也不可能活着回去。”江云青说这话时明显咬紧了后槽牙。
“无所谓，要死一块死，就当是给你殉情了。”
江云青这一次选择了沉默，他当真是没想到方宸会做到这个地步。他曾经亲眼见过老大处置暴露身份的警察卧底，手段之残忍不亚于古代酷刑。虽说江云青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手上也沾染过人命，可自己从没干过这种折磨人的勾当。他当初执意要把方宸就在手下也是这个原因，想着若是方宸当真是警察卧底并且不慎暴露了身份，自己可以一枪了结了他，也省得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方宸破釜沉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一起死，江云青知道，方宸既说得出就能做得到，他不怕死。江云青也不怕死，但不想死了个不明不白。
“哎…”江云青自暴自弃似的揉了揉头发，“你想怎么样？”
“这个，戴着。”方宸给江云青递了快手表，“这里面有监听设备。”
江云青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手表戴在了手腕上。
“还有你的其他手表，我也会装上设备。我知道你每天都带不一样的手表。”
“了解的还挺多，你还知道什么？”江云青说着，又把那块手表去了下来。
“我还知道你每周都会把手表送去检修，以防里面被装了窃听设备。”
“看来你们警察也挺有能力的。”
“谢谢夸奖。”
“你负责哪一块？”
“主要是枪械走私。”
“这不是我的主要业务吗？”
“要不然我也不会来你这儿呀。”

“最后问一句，集团里有你们多少人？”
“这个吗，等任务结束了就告诉你。”
“算了，我也不关心。你们最好注意着点，到时候暴露了千万别把我牵扯进去。”江云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把宁昱琛牵扯进去。”
听到这句话的方宸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些地方你还是没变呀，程鸿。”
“我叫江云青。”
“可你之前还管我叫季恒。”
“错认罢了，你只是和他长着同一张脸而已。”
江云青强忍着浑身的酸痛起来穿好衣服，准备驱车离开。
“油加好了吗？”
“加好了。”
“行车记录仪。”
“该处理的都处理过了。”
江云青都走出大门了，又折回来问了一句：“你家这装修是不是太简约了，整个就一毛坯房。”
“就是个临时用一下的场景，有床就行了。”
江云青无言。
“所以你住哪？”
“以前住哪不重要，我打算以后住你家。”
“你脑子没毛病吧，论身份论地位，让你住我家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全世界你有问题吗。”江云青真后悔多问那一句。
“所以就看你怎么解决咯，江哥，慢走不送。”方宸说完就快速的关上了大门，只留江云青一人在门外无能狂怒。
“真tm不如一块死了得了。”
江云青回到家以后发现阿穗已经在家等自己了，准确地说，是等她的车。阿穗看着江云青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并且衣服看起来并不平整，走起路来步履有些蹒跚，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江哥，看来你这身体还得多补补。”阿穗不合时宜地打趣道。
江云青没有回答，只是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然后一把把钥匙丢给了她。
“昨天方宸来找我拿车钥匙，说你要自己开车回去的时候我还奇怪呢，原来还有这一出。难怪江哥你这些年来都不怎么近女色。”阿穗一边说一边还乐的贼开心。这时江云青也彻底反应过来了，原来并不是巧合，一切都是方宸有意为之。
“对了，当时阿文也在附近，我还让他多注意你和方宸的行踪。后来他打电话跟我说你俩一块上了车，一路开到了枫林苑然后就上楼去了。”
“那你当时在干嘛？”
“我一看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去和我姐妹蹦迪了。”虽然知道阿穗行事风格一向如此，但江云青此刻还是恨不得上去给她一拳头。

江云青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猛烈的跳动。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至于那个阿文，要么是方宸的人，要么是被方宸买通了。不过现在江云青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了，既然阿穗已经默认方宸是自己的床伴了，不如就此顺水推舟下去，让方宸住在这。
“算了，通知下去让人把附近那套房子收拾出来，给方宸住。”江云青当然不可能让方宸住在自己这，只能给他个就近的房子住。
“江哥，这么快？”阿穗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子包养他了。”
尽管这件事做的很低调，但是很快江云青包养男人这事还是传了出去。不过这并没有引起什么麻烦，他们这种身份养个小三小四小五都再正常不过，反之，像江云青这样，这么多年身边除了阿穗一个女人都没有的才叫不正常，不过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了，原来江云青不喜欢女人。不过上头还是打电话来提点了江云青要多留意方宸的身份，毕竟集团一直都很器重江云青，江云青也都陈恳地一一应下。
“注意分寸。”临了了，电话那头的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奕哥。”
挂了电话，江云青看着一旁沙发上横躺着的方宸，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不是给你住的房子了吗，你怎么又呆在我这。”
“我在尽职尽责扮演被你包养的男人，你一天到晚又不去我那，我这不是寂寞难耐主动找你来了吗。”方宸说着，还抬头楚楚可怜地看了江云青一眼。江云青着实有被这个眼神恶心到，直接背过脸去。
“随便你，我告诉你，我这屋里可有不少的摄像头，你给我注意着点。还有阿穗，她进门从来不打招呼。”
“放心放心，我自会处理好一切。”
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日，江云青正在家里睡午觉，突然一个电话吵醒，一看来电人是阿穗。
“江哥，钟奕和纪淮书来了。”
“啊？”江云青顿时睡意全无。
“方宸也在这。”
“地点。”
“国金大厦B栋1604。”
江云青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阿穗站在门口，却不见方宸。还没等江云青开口询问，阿穗就指了指房间里。
江云青推门而入，只见房间尽头的多人沙发上坐着两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而方宸正低着头站在一边。
“纪哥，奕哥。”
“阿云来了。”纪淮书伸手示意江云青过来坐，江云青则走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

“你的这位小朋友还挺内向，问一句答一句，多半个字也不说。”纪淮书打趣道。
“纪哥别介意，他性格就是这样。”
“这样也好，不容易惹事。”说罢纪淮书抬头看了一眼方宸道，“你先出去吧。”
“是。”方宸快速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和江云青眼神交流一下。遗憾的是，江云青并没有理解方宸的眼神种表达了什么，而这么小的细节，也被纪淮书看在眼里。
“看来阿云你很喜欢这个方宸啊。”
“纪哥说笑了，包养的关系而已，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喜欢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若是失了分寸，就会成为你的软肋。”
“纪哥放心。”
“这次我和钟奕来主要是……”
这场谈话差不多持续了半小时才结束，主要是正事说完后纪淮书又拉着江云青闲扯了半天，后来还是钟恒受不了了才强行结束了对话。
江云青没有回家，而且让司机把自己和方宸一块送到方宸住的房子那。
“江哥居然主动提出就在我这，我真是受宠若惊。”方宸一进门，就一改在外面那副老实的模样，说话立马就阴阳怪气了起来。
“说正事，你听见了多少。”
“几乎全部。”
“你那边有行动计划了？”
“这个暂且保密。”
“md这就是你们警察所谓的合作关系。”
“这也是没办法，你问这个做什么。”
“保密。”江云青说完转身就离开客厅，径直上楼走进卧室。
江云青心里清楚，最近外头风声紧，集团又出了内鬼，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什么生意，无非是想试试方宸而已。方宸心里自然也清楚这是个局，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行动计划。
“哎怎么还生气了。”方宸立马跟了上去，在江云青打算关上房门之前用手抵住了门，江云青也懒得搭理他，转身进屋，顺手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哟，都脱衣服了。”方宸一副吊不郎当的模样，半个身子倚在门框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的灯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区域，房间深处一片漆黑，而江云青就隐匿在这片黑暗中，坐在床边，侧过头盯着方宸。
“啧，眼神真可怕。”即使是漆黑一片，方宸也看的清楚。
方宸假意要离开，还没走两步，就转身冲进屋里，精准地一下把江云青扑倒在床上。
“我才不走，凶一点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