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作为我国第一部诗总集，其音乐性节奏理论，古代儒家是有系统论述的，惟今人未读懂而已。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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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摘于《诗经·毛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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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奏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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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者，志之所之也。
说：
《说文》：“志，意也；所，伐木声。”故“志之所之”是喻诗的节奏：像伐木那样，不快不慢，有节奏地砍。快了太累，慢了太缓，时值相等，力道最匀，砍得最快，最久。
志之，所之，及章末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读着很有节奏感。其行文，正喻诗的二字节拍，即下文讲的长言节奏。之是语气助词，助节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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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说：
在心为志，非诗也。发言为诗，才是诗。意即：在心中默念时，仅为志，不是诗。惟有发声成言后，才是诗。以此强调诗的音乐性节奏感。
何谓言？言，读如五言诗、七言诗的言，即一字为一言。但歌咏之言，却不是一个字一个字读的，而是按长言读的。显然，长言即是诗的节奏，即长言节奏。
引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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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摘于《礼记·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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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字为一言，则长言是几字？
据现有资料，结合唐诗宋词格律，可以推定所谓长言为二言，即二字节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是四言诗，长言不可能是三字。若是四字，则讲“句”而不讲“言”了。显然反证法是有效的。故长言只能是二字。换言之，长言相当于词或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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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言节奏＝词＋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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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公式是用唐诗宋词格律严格论证的，必然合情合理，当然绝非臆断。那么，此公式是否适用于《诗经》呢？经统计，《诗经》、《楚辞》、《乐府》，全合乎长言节奏。示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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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诗经》长言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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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
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
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
辗转｜反侧。
（摘于《诗经.关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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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楚辞》长言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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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高阳｜之＿｜苗裔｜兮，
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
惟＿｜庚寅｜吾以｜降。
（摘于屈原《离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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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乐府》长言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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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园中｜葵，
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
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
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
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摘于《乐府诗集·长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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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汉赋》长言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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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摘于贾谊《过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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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可见长言节奏确是二字节拍。惟句首句尾是单字的，才不得不是一言。《礼记》之所以讲长言，而不讲二言，可能的原因：
1、句首句尾常有单字或一言。
2、有时句中亦有一言。例句：帝＿｜高阳｜之＿｜苗裔｜兮。
3、二言比一言读声长，且句首、句尾、句中的一言须长读之。

二、咏诗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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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
说：
诗贵乎情。仅吟诗是不足的，须“情动于中”，先催生情感，然后才能“形于言”，即按节奏咏诗。为了增其感情，“故嗟叹之”，一咏三叹。
显然，《诗经》强调感情浓郁地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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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歌诗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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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说：
显然，这是强调诗、歌、舞须节奏相应。艺术性要求就更高了。

以上论证了《诗经》的长言节奏理论，以下再举例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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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葛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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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之｜覃兮，
施于｜中谷，
维叶｜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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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鸟｜于飞，
集于｜灌木，
其鸣｜喈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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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之｜覃兮，
施于｜中谷，
维叶｜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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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刈｜是濩，
为絺｜为绤，
服之｜无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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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告｜师氏，
言告｜言归。
薄污｜我私，
薄浣｜我衣。
害浣｜害否，
归宁｜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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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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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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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
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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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
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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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行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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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浥｜行露，
岂不｜夙夜，
谓行｜多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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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谓｜雀无｜角？
何以｜穿我｜屋？
谁谓｜女无｜家？
何以｜速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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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速｜我狱，
室家｜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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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谓｜鼠无｜牙？
何以｜穿我｜墉？
谁谓｜女无｜家？
何以｜速我｜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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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速｜我讼，
亦不｜女从！

本文2020年12月1日发表于【诗歌中国.诗书欣赏】，未改动以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