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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我的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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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他的。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男生,他和我一样走路上学。
         很多的早上和黄昏,他都是走在我的前面,背着一个和我的书包一样大的大书包。最初吸引我的是他的白袜子,他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袜子,球鞋倒是常换,蓝色的,黑色的,还有紫红色的,都很好看。他真的很安静,灰尘在他的脚下乖乖的,一点也不飞扬。不像我们班的男生,一分钟也安静不下来,压根儿不会走路,说得难听点,只会蹦。
         所以他让我觉得新奇。
         不知不觉中,我喜欢和他着他的节拍走,不紧不慢,一步一换气,很舒畅也很愉悦。常常偷偷看他一眼,有些呆呆的,有些傻傻的。有一些漫不经心,还有一些莫名其妙。
         这时已经是初夏了,我们每天经过的是一条两边有着浓浓绿荫的小道,阳光像顽皮的孩子从树缝里滴漏下来,偶尔条套他的背影上,又呼地跳了开去。我突然发现我还有写喜欢他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像他人一样安静地贴在头皮上。
         到了前方,他该拐弯了,不再与我同路。于是再赶紧偷偷地看上一眼,然后装做若无其事地埋头赶自己的路,心里期待着第二天早上的相逢。
         因为这个,每夜的苦读,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我就要中考了,其实我不怎么紧张,我的妈妈要比我紧张得多。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妈妈总是会进来,递进一个水果,或是端来一杯水,要不,就早点话来说。比如,她常常说:“麦丫,头发该剪了,不然早上起来梳头还要浪费不少时间呢?”
         妈妈真是惜时如金,我不想顶撞她,就闭着嘴一言不发。我钟爱我的长发,每两天必洗一次头。其实每天早上梳小辫子是我最快活的时光呢,从发梢到发端,再从发端到发梢,发丝绕着我的手指,发出丝一样的光,妈妈不是不知道我的喜好,可是她总是强迫我去做我不喜欢做的事,这让我懊丧。
         对付她的唯一办法是沉默。
         可是我沉默多了妈妈也会不满意,她会担心地看着我说:“麦丫你也不能太文静,等你靠完试,你还是要和李多一起玩玩,李多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呢?”
         李多是我小学的同桌,上了初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不过李多有时候会来我家看看我,或者和我手拉着手逛逛街,一起去看音像店里挑CD。我喜欢听歌,钱都省下来买CD了。挑好了再用随身听一路听着回家,一人一个耳塞子,看上去要好得要了命。不过我也搞不清我和她算不算好朋友,如果不算的话,那我就一个好朋友也没有了。
         我想妈妈喜欢李多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成绩好,而且上得了台面,人越多说话越有条理,当着几千人演讲腿肚子也不会打颤。我就不同了,只要有一两个陌生人,舌头就会打结,想说的话在心里迂回千里,到了舌头就打个结滚会肚子里了,没出息得要了命。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原因,李多的话真的很多,我们在一起,多半是她在说话。她们班上的事我了解得一清二楚,比如竞选班长的时候她是怎么舌战群儒的啦,比如收到男生的情书她又是如何巧妙处理的啦,再比如他们的班主任读了错别字是如何低头认错很有风度的啦。



1楼2010-05-11 10:12回复

             这一切,是缘于4年前的一件往事。
             我想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让我刻骨铭心的往事。
             我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是星期五。春天的天浅浅地绿着。我本该到秦老师家学琴,可是走到一半我才发现自己忘了琴谱,于是我半路折回了家。就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一个陌生的阿姨和爸爸挤在我家的那张沙发上,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人。阿姨的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爸爸的整张脸。我恍恍惚惚地立在那里,直到爸爸从沙发里站起来,故做镇定地对我说:“麦丫。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琴谱。”我的饿声音有些颤抖。
             那阿姨也站起身来,冲我微微地一笑,然后像一只鸟一样从我身边轻轻飞过,我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那是我在妈妈身上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我的目光跟随她而去,看到她彩色的群摆出了我家的门,然后我调过头来看着爸爸。
             爸爸软软地站在那里,一个一向高大的形象就那样在我心里暗暗地塌了下去,塌得我头晕目眩,然后他此地无银地对我说:“麦丫,你别瞎想。”
             “哦/”我说。
             爸爸走过来抱住我的肩说:“别告诉你妈妈。”
             我一把推开了他,但是我听到自己说:“好。”
             那天下午我没有去学琴,我坐在江滨路上哭了两三个小时,然后我擦干眼泪回了家。到了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烧菜,我闻到炒土豆的好闻的香味,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很礼貌地跟他们问好,然后坐到钢琴前复习我的功课。
             我什么也没有说。
             那以后的很多日子,我也什么也没有说。我常常错觉自己会忘了这件事,可是又常常不知不觉地想起,就像是一个钝钝的旧伤口,本已经没有了疤痕,可当年的痛却还是那么的清晰和尖锐,不肯离去。
             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件事让我变成一个寡言少语的女生,但是我就是不爱说话,可是妈妈老说,小时候的我是个唧唧喳喳的女孩子呢。
             何况在这么紧张的学业里,还能拥有一点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容易。   因为李多来过的缘故,妈妈又把剪法的事旧事重提,仿佛我的长发与她有仇,不除掉心里不痛快。
             这不,晚饭的时候,妈妈就说;“妈妈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把头发剪短一点,再做一下护理,你看你的头发都长到分岔了,再长下去就会枯黄的。”
             “不去,”我说,“晚上还有好多的作业呢。”
             “剪个头发不要多久,”妈妈执拗地说,“权当晚饭散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我是懂的。”
             偏偏爸爸不在家里,我连一个救兵都没有,只好用老办法,不发表意见,趁她洗碗的时候溜回房间看书去了。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妈妈在客厅里打电话:“真是谢谢喽刘师傅,有上门服务是最好的啦,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啊,可是我家姑娘就要中考了,现在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3楼2010-05-11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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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我的声音低得我自己都听不见。
               第二天一早,我居然是被热醒的。
               一清早,阳光就已经铺天盖地,窗子里涌进来厚浊而干燥的空气,我最不喜欢的夏天看来是真正的来了。妈妈的气还没有完全地消掉,黑着脸给我做早饭,我胡乱地吃了两口,背着大书包出门。
               我总是早早地上学,在林荫道上磨磨蹭蹭地走,直到他超过我,走到我的前面去,我的脚步才会正常起来。可是今天我刚一拐弯就看到了他的背影,看来他今天起得比我还要早。可是他的脚步好像有一点点飘浮,走着走着,我就看到他在路边上蹲了下来。
               我慢慢地经过他的身边,再慢慢地往前走,心里翻江倒海地想不知道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可是我快走到校门口了他还没有跟上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想了想,我飞也似的往回奔去。
               他依然蹲在原地。
               我也蹲了下来,问他说:“你没事吧,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我看到他额头上豆大大的汗珠,把我吓了好大的一跳。他挤出一个笑容说:“你是初三(1)班的麦丫吧,我知道你,你的钢琴弹得很好听。”
               “喂!”我说,“你肚子疼吗?”
               “过一会儿就没事了。”他说,“谢谢你。”
               我想扶他起来,可是我不知道在光天化日之下扶一个男生妥不妥,于是我、就那样傻傻地和他一起蹲在那里,直到他说:“扶我起来吧,马上这条路上人会多起来的。”
               “好。”我伸出手去扶他,可我手上的劲软软的,好半天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我说:“你别是上课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你家里的电话是多少,我去替你打电话。”
               “不用了。”他慌忙摆手说,“一会儿就过去了。”说着说着他就站直了身子,脸色好象是比刚才好了一些。
               “没事了吧?”我不放心地问。
               “你真好。”他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来,把书包往脖子上扯了扯说,“我跟你一个年级,是(2)班的陆天。我不是名人,你一定不认识我。”
               “你没事就好了,”我说,“再见。”
               “好的。”他说:“谢谢你,再见。”
               我走了两步,又听到他在身后说:“再见小辫子。”他竟然叫我小辫子!我好喜欢这个称呼,可是我没有回头,是不想让他看到我突然红了的脸,于是加快脚步走远了。
      那天一天的课,我都上得有些恍惚,我没想到会和他认识,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会弹钢琴,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钢琴就过了十级,在校艺术节上表演过一两次,看来他的记性真是不错呢。
               他说他叫陆天。
               说实话,这名字不怎么样。
               但自从那天后,我就没有看到过陆天。
      


      5楼2010-05-11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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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些日子我越发沉默了,更不爱讲话。李多来了,我也没说话。害得她忧郁地抚摸我的脸叹气。
                 我说李多我真的不想去江中念书,他们要是逼我,我真死了的心都有。
                 李多说你这是自尊心在作祟,一次考试说明得了什么?有了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大家一个班里念书,谁会知道谁是真正考上的谁是花钱的?考大学的时候还不不定谁比谁厉害呢。
                 我疑心李多是妈妈的说客。
                 拿到江中的录取通知书后妈妈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跟我说话也是细声慢语的,还要带我去旅游,可是我不想去,我宁愿整日呆在家里。
                 李多又说:“最近你们母校是出名了,报上电视里都在报道你们学校的学生陆天,得了白血病还考上了江中,高出录取线5分呢!”
                 “谁!”我从书桌边跳起来。
                 “陆天啊,”李多说,“他好像不跟你一个班的。”
        我跑到客厅里去翻晚报,报纸被我翻得一地都是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那篇报道:白血病少年勇抗病魔,中考结束喜得佳音。
                 旁边是他的照片。
                 真的是他,他叫陆天,他叫我小辫子。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像别的男生那样喜欢运动,为什么总是安安静静地走着路上学和放学。
                 我拿着报纸,手有些抖。
                 李多说,麦丫你没事吧,你怎么反应这么激烈?
                 “没什么……”我搪塞说,“只是天天看到他,不知道他有病。”
                 “这上面不是说吗?”李多指着报纸一字一句地念道,“瞒住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以惊人的毅力取得了这样的好成绩……”
                 我一直强忍着,直到李多离开,我才悄悄地掉下了眼泪。
                 我突然很庆幸自己可以去江中念书,可是白血病听起来是那么地恐怖,我和他还可以做同学吗?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决定去医院看看陆天。
                 妈妈知道我要出门很高兴。她说:“就是,不要天天关在家里,出去好好玩玩。”
                 “妈妈,”我说,“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零花钱?”
                 妈妈很爽快地掏出100块钱说:“天热,你要是逛累了就和李多一起吃肯德基吧,别急着往家里赶。”
                 我点点头收下。
                 其实我是想用钱给陆天买束花,我知道看望病人最好就是送花,因为鲜花可以让病房更有生气,也代表着美好的祝福和期待。
                 我想对他说:“我希望和你做同班同学。”
        


        7楼2010-05-11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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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天很有名,我一问就问到了他的病房号。
                   当我拿着鲜花在他的病房门口出现的时候,他惊讶地坐直了身子看着我。我发现他更苍白了,头发和眉毛都稀稀松松的。
                   “小辫子。”他说,“你是来看我的吗?”
                   我说:“对不起,我不看报纸,也很少看电视,所以到今天才知道。”
                   陆天对他妈妈说:“妈妈这是小辫子,我每天上学路上都看到她,我们学校也许只有我和她走路上学呢。”
                   陆天妈妈很亲切,她接过我手里的花,招呼我坐,然后就拿着水瓶出去了。
                   我一向不会说话,一坐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天说:“真没想到你会来。”
                   “你什么时候出院呢?”我说,“我也念江中,我们要是在一个班多好。”
                   “是啊。”陆天说,“多好。你的麻花辫子真好看,我第一次注意你就是你的麻花辫子,不过你不要老是塞着耳机走路,特别是过马路的时候,不然很不安全呢!”
                   从来没有男生这么关怀地对我说过话,我更没想到他也会那么细细地观察我。于是我赶紧说:“上了高中要住校,不可以在周末回家的公车上听。”
                   “你都喜欢谁的歌啊?”他问我。
                   “不一定,好听的我都喜欢听。”
                   “什么时候听你唱首歌就好了,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不过我好奇怪,像你这样可爱的女生,怎么老是独来堵往呢?”
                   “你别夸我。”我说,“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爱。”
                   “瞎说!”陆天看着我说,“小辫子你瞎说。”然后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本子来递给我说:“你想看看吗?都是我自己写的诗呢,我本来想当一个作家,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行?”
                   “哈哈,”陆天和开心地笑着说,“不过有小辫子当我的读者也不错哦。”
                   我握着陆天的本子走出了医院。暮色四合,我突然发现我很久都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了,舌头干干的,紧绷绷的。
                   其实说话也挺痛快的。
                   我在灯光下看陆天的诗。
                   他的诗写得真的不错。我竟然翻到一首诗叫《麻花辫子》。诗是这样的:
                   看到了
                   看到了
                   那清晨的阳光下
                   一掠而过的风景
                   是你美丽的麻花辫子
          


          8楼2010-05-11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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