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充知道自己错失了一次绝佳的进攻机会，艾路雷朵又已劈出一道『精神利刃』，奇怪的是它的攻击目标并非月精灵，因此这招打了个空，可它毫不气馁，竟调动起了地上的影子搜寻敌人。
“艾路雷朵快停下！先『睡觉』回复体力！”满充冲它喊道。
“『欺诈』。”
月精灵踩上对方的影子，旋即起跳，艾路雷朵慌忙转身，于是它只是轻盈地贴着自己身侧飞过，但“影子”就没这么智慧了，月精灵这么一勾引，“影子”几乎是立时就朝着它的位置出了拳，不偏不倚打中艾路雷朵背后的那点红色。
“『虚张声势』带来的力量增长和混乱状态，加上『欺诈』的引诱和焦点镜找到的要害，满充想翻盘难度会很大吧。”露琪亚感叹。
“他没机会了。”遥的话音刚落，脸色青紫的艾路雷朵踉跄倒下，皱着眉头像是呼吸困难，露琪亚和辰雾皆是惊讶，它竟然还中了毒？
与他俩相比，遥显得一点不意外。和同族有些许差别的外貌令月精灵的进攻意图能被冷色调的蓝色圆环更好隐藏起来，混合着毒素的汗液在某次近身时黏在了对手身上，『猛毒素』悄然蚕食着艾路雷朵的体力，对它的伤害终于累积到了不可被忽视的程度。
满充是变强了没错，但现在的他不可能打败丛树。
“还要打吗？”丛树问道，却不是对满充，而是对强撑着想站起的艾路雷朵。天生就是斗士的宝可梦冷冷注视着他，它的心并未屈服于一场战斗的结果。
“我认输……”满充咬紧嘴唇，鼻翼抽动，“我认输了，丛树。”
艾路雷朵回首深深望着自己的训练家，眼里暗含悲伤和自责。
辰雾反应快，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伤药就要去给艾路雷朵疗伤，宝可梦早早换了个姿势原地坐定，淡淡的绿光自头顶沐浴而下，治愈了所有伤痕，艾路雷朵紧绷的面部跟着松弛下来，呼吸平稳。
睡着了。辰雾略显尴尬，眼见丛树走向满充，他顺势把目标转移成消耗同样很大的月精灵。辰雾冲宝可梦晃了晃手中的伤药瓶子，见月精灵不抵触，这才倒出一些药液涂抹在伤口上。
“你变强了。”丛树摊开手掌，将战斗中夺走的焦点镜还给满充。后者苦笑，把焦点镜捏紧，“可是，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和小遥？”
丛树不语，满充继续道：“这次我自以为做了充分的准备，尽管目前只拿到了3个象征，我也想让你们看到我的改变。”
丛树听完，却是问了个别的问题：“艾路雷朵的两次进化，你还记得那个场面和当时的心情吗？”
满充张嘴刚想说怎么会不记得，话未出口，他突然想到这段记忆在他脑海里是模糊的。拉鲁拉丝出生没多久就一直戴着竞争背心做格斗训练，加之宝可梦自己不抗拒身体发生的变化，进化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并未像从前那样有惊喜感。
“你没有对你的宝可梦敞开心扉，对它的关注也不够。”丛树的语气倏地冷了下来，“在『渴望』得手的时候，月精灵受到的『挑衅』就已经解除了，它在同一时间对艾路雷朵下了『猛毒素』，为了不让你发现才装作还不能使用变化类技能的样子。如果那时你选择了强攻，即使没注意到艾路雷朵的状态，也能够打断我后续的计划，但你没有，你在排除每一个可能影响胜率的因素。”
“我只是想赢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满充不甘地回应。
“没有问题，只是这样的你不可能打败我和南渊遥。”丛树说。

辰雾半抱着做了简易治疗的月精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宝可梦舔舐他的手背以示感谢，而后轻轻挣脱开辰雾的怀抱，咬着丛树的裤腿拉扯。男孩蹲下身抚平它的皮毛，对宝可梦道了句辛苦了，而后拿出一个通体淡粉色的精灵球把它收回。艾路雷朵睁开了眼睛，它久久看着丛树，人类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回望过来，宝可梦扭过头，在训练家身上摸索到了自己的精灵球，化作一道红光回到了球里。
满充从包里拎出一袋东西塞给丛树，小声嘟囔一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诶——”露琪亚想要叫住他，可是人已经跑远了，“没关系吗？”她问遥。
女孩摇头，“让他静一静吧，输给丛树又被那样说了一通，只怕心里不太好受。”
“也是。如果是我被舅舅这样严厉批评一顿，我也会难过。”露琪亚脑内似乎有了画面，整个人蔫头耷脑的，“但是只要和宝可梦互相理解、心系彼此，问题总会得到解决的。”
“你好像很有经验啊。”遥打趣她。
露琪亚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过来，双手拢住遥的耳朵用气声说话：“告诉你个小秘密。其实青夕一开始很不待见我，我也是花了点工夫才和它培养起感情的。”
看来大家都不容易，遥深表理解。她小时候经常被乘龙甩脸色，后来在Creatio营救伊布也被咬过，两只宝可梦都是消耗了相当的耐性才建立起信任关系的。只是她们经历的问题在于宝可梦不信任她们，满充的问题是他不信任艾路雷朵，总归不能一概而论，但愿他能早日想通才是。
“那么遥酱我也先走了，华丽现场大赛还有很多细节要和希拉酱商量，今天该敲定服装的终稿了。”
“不是已经设计出来了吗？”遥问道，她记得希拉给她发过男装和女装的设计稿，才两天就又要改动？
“那是和宝可梦一起登台的训练家的服装，还有宝可梦自己的衣服呢。我的设想是用高人气的皮卡丘做模特，以帅气和可爱为主题设计服装，定稿后再配套同一款式的训练家服装。”露琪亚解释，“但希拉酱说华丽大赛五个组别却只有两种衣服，选择性太少了，所以另外设计出了三套。”
不用说，肯定是给强壮、美丽和聪明部门的，这很像希拉会做的事。“所以你们还要找三个人类模特？”
“不了不了，摇滚和偶像都还在打样，新出的三款肯定是来不及了。先看看这次反响怎么样再说将来吧。”露琪亚唤出七夕青鸟，翻身坠入云里，“拜拜遥酱，期待你和丛树君登台！”
遥的笑容一僵，她没答应要额外出场啊？！
“你同意出演了？”姗姗而来的丛树只听到露琪亚的最后一句话，顿感好奇。

“我、没、有！”女孩没好气地别过脸，“我要回家了。”
“那你呢，”丛树面向辰雾，“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尽管理智告诉他继续和这两人相处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但听到“回家”一词，辰雾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仍然动了动，“你们都住未白镇吗？”
“是。”
“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少年的口气沾染了些恳求的色彩。他借着养伤的名义离了家，之后一直没回去过，现在他又在失联状态，一来不知道大吾先生有没有替他对父母作出解释，二来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好不好。辰雾本以为自己一介城都人，对丰缘是不存在多余的感情的，但在宇宙中心面临选择的瞬间，尽管自己没有爱上丰缘，但是有自己爱的人在丰缘，天秤就这么不自觉倾斜了。
现在也是如此，他对未白镇的感情并不深厚，但一想到那里有一扇门会无条件为他敞开，不由得就有点想念了。其实本该如此啊，无论你有没有救世的壮举，旅途奔波的终点永远是那扇门，再没有比所爱之人的怀抱更让游子感到贪恋和安心的港湾了。
——只是远远看上那个小镇一眼也好。少年如此希冀着。
遥和丛树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立刻拒绝。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挺多的，辰雾的身份注定他在丰缘的活动不像普通的旅途或者旅游，食宿、活动范围、身份证明等等，都是令他们头痛的因素。
“回去吧。”最终，还是丛树松了口，“别误会了，我可不是顾及你的思乡情，只是失去你的动向再闹出什么事会让我很苦恼罢了。”
“我懂。”辰雾深深颔首，“但还是谢谢你。”
“别急着道谢，我们的能力也只够短时间藏匿你的踪迹，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怎么把你送回去。”丛树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我记得是在下落过程中掉进了一个金色的圆环……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昏过去了……”辰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难得有人愿意帮他的忙，他却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遥和丛树在听到“金色的圆环”时微微变了脸色，女孩拉开丛树的背包取出笔记本，翻到她记录未知宝可梦的那一页指给辰雾看，“是不是这只宝可梦身上的圆环？”
辰雾凑近了努力想要辨认那幅画，无奈他对这个头重脚轻的家伙没有任何印象，只能遗憾跟遥表示他不知道。遥有一点失望，本以为可以借着二者的相似性揭开神秘宝可梦的真面目，没想到线索又断了。
可是，假设她和丛树遇到的，跟把辰雾送到这里来的始作俑者是同一只宝可梦，那它的能力远比他们以为的要棘手得多。
“晚些你问问联盟的人有没有目击记录，我们得尽快找到它。”丛树对遥说，“我也会用老爸的账号进入电子图书馆看是否有相关记载。”
“好。”
“这只宝可梦，有什么特别的吗？”辰雾问。
“特别之处可太大了。”遥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找到它，说不定你就可以回家了，回你真正的家。”

说干就干，遥迅速找到藤树，女孩先是拿着她的画作询问了一番，得到“没见过”的答复后拜托对方帮忙留意，若有消息马上联系她。接着又提到了辰雾要和他们一起离开的事，藤树皱眉，大概是还有些不放心，“还不确定他的身体有没有完全恢复，只休息一天就赶路太勉强了。再观察一天，没有问题了再离开也不迟。”
遥没在时间问题上和他讨价还价，联系这种事又不是一定要在未白镇才能做，现在网络和通讯都十分发达，在哪里都可以完成。她计划接下来联系小道消息来源最多的芙蓉，不是有种说法叫“都市传说往往都是真实事件”吗？而与灵异通晓的芙蓉掌握着最多都市传说的情报。
“再接下来是大吾先生，米可利先生，开拓之脑……不是很熟，先问问亚希达先生呢……”遥自言自语着并且在脑中列出一份问询清单，挨个给这些人去了短信息。她回到辰雾的临时卧室，隐隐听见丛树在和谁说话。
“那就麻烦你了羽濑，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
“丛树前辈不必在意，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
遥好奇地探出脑袋，见丛树端坐电脑前，视频窗口上是一个年纪同他们相仿的女孩子，一头灰蓝色的头发非常漂亮。
她问道：“干嘛呢，不是在找资料吗？”
“这是神奥山梨研究所的羽濑光，我们在几个月前的研讨会上认识的。”丛树说，“山梨博士是研究宝可梦进化的权威，有关Mega进化的事询问他或许会有收获。”
“原来如此。你好，我叫南渊遥。”她冲网路另一端的女孩打招呼。
女孩掩嘴轻笑，随即正色道：“久闻遥小姐大名，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是羽濑光，山梨博士的学生兼助手。”
“叫我遥或者小遥就可以了，相对的我也叫你小光。”“遥小姐”这一称呼太拘谨和正式了，她尚未适应。不过她说久闻……光早先就认识自己了吗？
“那还是叫遥前辈好了，和丛树前辈一个叫法。”光腼腆笑笑，“那账号和密码我稍后发到丛树前辈的邮箱里，老师那里我会尽快给回复的。”
“有劳了。”
视频通话中断，丛树另开了一个网页输入链接，又打开电子邮箱，对照光邮件上的信息一个字符一个字符敲进登录页。
“这又是什么？”
“神奥的水脉图书馆官方网站，这里私密储存的古籍文献比其他地区要多，前提是你得有个神奥IP的账号。”丛树说，“我联系羽濑就是为这事，这样也方便进行查阅。”
“你提醒我了，还可以问克丽丝姐。”遥懊恼自己竟然忘了一个现成的历史研究员，忙低头编辑短信，“对了，神城去哪儿了？”
“他说自己帮不上忙，所以去喂宝可梦了，包括我们的。”丛树按下Enter键，大量的条目刷刷显现在屏幕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回未白镇后你想让他住什么地方？神城的训练家卡片虽然长得和我们的差不多，但芯片肯定检测不出身份信息，宝可梦中心是要刷卡片登记的。”
“住秘密基地里。既然是我提出的方案，我就要拿出相应的措施。”
遥耸肩，秘密基地是丛树的，如何安排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入夜，辰雾坐在床上，听着涨潮的水声，没有分毫睡意。
丛树和遥各显神通忙活了一整天，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无论是人脉网还是互联网都没有他们想要的信息，不过两人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最终算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果，辰雾目送他们回宝可梦中心的时候，两个人依旧在讨论未尝试过的打探方法。
辰雾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很奇妙，遥大概是有一点喜欢丛树的，但男孩的表现叫人看不出女孩在他心里的分量。丛树似乎很擅长藏匿情绪，光是琢磨他的心思就让辰雾觉得疲惫。
极轻的敲门声响起，辰雾哆嗦跳起，手探向精灵球的同时发出疑问：“谁？”
“我。”门外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小田卷丛树。”
这下辰雾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背地里说人家坏话被老天发现了，竟然直接送了当事人过来。他定了定神，故作镇静，“请进。”
门开了一条缝，丛树鱼一样钻入，反手关上了门，瞅着他穿戴整齐的模样，“还没睡？”
“没有，你不也没睡？”辰雾哭笑不得，都不确定自己是否醒着就来了，不怕吃闭门羹吗？
“我来是碰运气，如果你睡下了我就回去了。”
辰雾虽点着头，心里却越发茫然，他想不通丛树是为了什么大晚上来找自己，总不能是来和自己交朋友的。
男孩变魔术般从身后取出一个塑料袋，辰雾认出那是满充临走塞给他的，只见丛树掏出一个又一个药瓶，一齐堆在桌上。辰雾眼见瓶身和药品名称眼熟，随手拿起一瓶，正是自己吃的处方药。
少年震惊地看过去，丛树跟没事人似的，“我不知道你具体吃的是哪种药，就委托满充按我以前的开药清单都买了一份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你正在服用的。不清楚你断药几天了，如果有同一药品最好是先把今晚的份额吃了。”
“你以前的开药清单？”辰雾咽下口唾沫，满脸难以想象的表情。
“很奇怪？”丛树歪过头看他，“得到医生许可后我停药很久了，知道这事的除了他就只有父母和满充。”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辰雾极为上道，飞快举起手发誓。
丛树点头，“那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辰雾出言叫住他，“那个，谢谢你，我本来以为你因为遥小姐的事很讨厌我来着……”
丛树踏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我的确算不上喜欢你，”他坦然承认，“但不是因为南渊遥。”
“诶？”
“其实在你之前，我和南渊遥见过我们的其他‘共魂者’。”丛树说，“那个女孩，尽管外表是容易让人和南渊遥弄混，但是我始终认为她和南渊遥是不同的，就像我和那个家伙也是不同的，一样的道理。你既然喜欢小田卷礼遇那你也该清楚，你喜欢的是由那段成长经历、那个性格共同构成的小田卷礼遇，独一无二，即使平行世界也不可替代。也因此我完全不觉得你会喜欢南渊遥，更别说因为她才讨厌你。”
辰雾从来没见过惜字如金的丛树会一口气和自己说这么多话，脑袋嗡嗡作响，但他敏锐地抓住了最后一句话所传达的含义，“那，遥小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丛树打开门，用很轻的声音回答：
“是除父母和盛仪之外，我最重要的人。”
那扇门关上了。
——TBC

10分钟速涂一个南渊遥
感觉还是该禁止自己画画

Chapter.9
希拉站定在华丽大赛会场的中央，神情肃穆，台上接受她审视的是五只挤作一团的皮卡丘——严格来讲，是两只穿着衣服的皮卡丘被另外三只包围了，『蹭蹭脸颊』使得密闭空间里电流游走。它们清一色长着寻常皮卡丘所没有的带黑色斑纹的尾巴，也不知道露琪亚从哪里找来的这五个模特。
还都是女孩子。希拉捧着手上的设计稿，再对比皮卡丘实际上身的效果，虽然现在只有可爱组的偶像皮卡丘和帅气组的摇滚皮卡丘做好了衣服，但也能初步看出露琪亚的点子的可行性。
华丽现场大赛是露琪亚和希拉两人协同申办的项目，说服华丽大赛协会通过这项方案就费了她们不少工夫。固拉多和盖欧卡的大战后，原本凯那市、绿荫镇和秋叶镇的华丽大赛会场都顺势改建了对战帐篷，现在依旧在举行华丽大赛的也就水静市这一家会场而已，布置现场这段时间不能举办任何等级的赛事，考虑到对一般参赛者的影响，方案被协会驳回了数次，好容易才通过。
换装皮卡丘这一概念来自于露琪亚的灵光乍现。华丽大赛历来是宝可梦展现魅力的舞台，少女希望作为训练家的人类也能一同参与进去，以宝可梦和人的“缘”以及“绊”做引线，让表演达到真正的协调，这就是华丽现场大赛的主旨。
露琪亚的初期构想是让人类穿上和宝可梦相配的服装，考虑到宣传效果，她计划邀请遥做偶像皮卡丘的搭档，假如就这么敲定了，那么最适合做摇滚皮卡丘搭档的人选毋庸置疑就是丛树。
但，“丛树君会答应吗？”露琪亚询问希拉的意见，“我要怎么开口邀请他成功率才会高一些？”
希拉画着另外三个组别的设计稿，头也不抬，“你告诉他南渊答应出演了就行。”
“但我们好像还没和遥酱商量这事，她不算答应了吧？”
“你告诉她小田卷同意了，她大概率也就接受了。”
“……”
演出服装方面，露琪亚自称找了专业的服装设计师打样，让希拉一百万个放心，女孩将信将疑。以她的个性，凡事都要经过自己的手才叫放心，奈何大型庆典需把控的细节多，等项目审批下来本就不剩多少时日了，为方便随时到会场走动，希拉自开工起一直住在水静市的一家民宿，顺便把不放心让她独自生活的管家伊莱恩打发回绿荫镇看守宅子，变相给他放了个长假。
“灯光！”把舞台的布局图从下层抽到最表层放好，她冲着控制台的方向喊了一声，五颜六色的舞台灯霎时闪烁起来，希拉掂量两下手中的精灵球，朝上空抛出，“Rainy，『银色旋风』。”
雨翅蛾旋转着破球而出，银色之风环绕着它起舞，同时给宝可梦那极具特色的触角镀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膜，那对骇人的“眼珠”更是因为光粉的点缀而栩栩如生。雨翅蛾高速振动翅膀，『虫鸣』的音波瞬间击碎了周边的风，混杂在风里的鳞粉细雪般纷扬，在舞台灯的适度照射下，这番基础演出的效果远比平日来得赏心悦目。
“Rainy，做得不错。”希拉抬起胳膊以便雨翅蛾降落，音响里适时切出一段欢呼的背景音效。
一只手从斜后方伸出，轻轻点了点图纸上舞台正前方的位置。
“宝可梦和人类模特主要在这一块活动，后方就空了些。”细长的手指缓缓下滑，停在舞台中央靠后的地方，“一个参考意见，这里可以搭建伸缩高台形成高度差，这样宝可梦释放技能的时候，从观众席看去也会更有层次感。”
“米可利先生，您来了。”希拉对折起布局图，回眸颔首。在大师身后是偏过头不知道在找什么的藤蔓，他仿佛没看到希拉这个人，对她不理不睬的，女孩也无所谓，她跟藤蔓一向不对付。
男人微笑着点头，赞许地看向希拉和雨翅蛾，“干劲十足啊，刚才的表演基本功很扎实。”
“谢谢。”
“怎么没见着露琪亚？”
女孩卷起袖子核对表上的时间，“她去武斗镇找南渊和小田卷了，现在大概在回程的路上。”
“武斗镇？”米可利听了个稀奇，也说不上他是惊奇未白镇的倆小孩放着难得的假期不在家休息，还是惊讶能有要紧事令露琪亚在这繁忙的节骨眼跑走，“是有什么秘密活动吗？”
“谁知道。”希拉耸肩，“可能某人在表白前想先度海边蜜月吧。”

远方，身在武斗镇的男孩打了个喷嚏。
遥递过去一张纸巾，关切道：“感冒了？”
丛树顺手接过，但面色如常，“没有。”
会不会是半夜从宝可梦中心溜过来，在路上着凉了？辰雾自觉把这口锅扣在了自己头上。他清早把体温计拿给藤树，道馆主大手一挥放了少年的行，三人在海边吹着海风，这时还没有过往的船只，他们只得现场商议如何回程。虽说丰缘四季如春，但眼前遥和丛树二人穿的明显都是夏季服装，在秋末的气候里这穿着属实过于凉快了——他自己也是短袖和五分裤没错，但他是穿越者，他没得选。辰雾摸出自己的针织帽准备戴上，能保一点暖算一点。
“你的共魂者还真是一脉相承地喜欢这种针织帽。”遥看着他的动作蓦地笑开了，话却是说给丛树听的，“区别就是路比的帽檐是红色的，你绿色，”她瞥了眼辰雾捏在手里的帽子，“然后神城是黑色。”
“你的共魂者不也跟你一样扎头巾。”丛树搬出沙菲雅的例子，提醒遥没有立场笑话自己。
辰雾弱弱地打断他们的小学生斗嘴：“那个，礼遇不戴遥小姐这样的头巾，她系红色发带，束在头顶的蝴蝶结特别像正电拍拍的耳朵。”
遥在脑内幻想了一下礼遇蹲伏在草丛里、只留一对惹眼的“兔耳朵”在外的样子，禁不住小声叫了出来：“好可爱……”
男孩捂着半边脸默默把脑袋别去反方向，耳朵已然红透。辰雾识趣地收回目光，“我们怎么回未白镇？”他一笔带过当前的讨论内容，转而引出现在的关键问题。他的训练家卡片在这个世界必定无法使用，吃住行都被限制，船票肯定是买不了的，唯一的途径是让宝可梦搭载自己飞空或者渡海。
“渡海吧。”遥捏着乘龙的精灵球提议。他们都有会水的宝可梦，但会飞的只有七夕青鸟和丛树的沙漠蜻蜓，载他们三人有点勉强了。
三人面前突然涌起一道冲天的水柱，七夕青鸟受了惊，胡乱拍打翅膀飞向高空避难，大浪就要拍打上岸，辰雾正欲放出蜥蜴王劈开浪头，却听遥大喝一声：“澜！”
乘龙从天而降。
宝可梦的身体落在浪头，却没有因为失重继续下坠，它接触到水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以乘龙为中心扩散开去，『绝对零度』下海水大面积冻结，汹涌的巨浪顷刻间被乘龙制服，成为它展示力量的作品，而宝可梦昂首伫立于冰雕顶端，美丽端庄，看得辰雾目瞪口呆。

蓝色的铁影冲破冰层，随着卸了力的水流一起重重摔到岸上，这是一艘巨牙鲨外形的潜水艇，前端的钻头将将平息下动静，乍一看好似搁浅的游鱼。辰雾五官几近皱成一团，他认得这玩意，在水舰队基地，礼遇给他介绍过这种专为探索深海而生的新型潜艇，此刻相似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他自然知晓这属于谁。
“小心！”他摆出警戒的姿态，同时不忘提醒一声身边的丛树和遥。
壮硕的男人推开舱门，率先爬了出来背对他们站定，遥望海上女孩的杰作啧啧称奇：“小鬼头，一段时间不见变强不少啊，要不是下水前加装了特制钻头，这会儿还不好出来了。”
“如果是波妮姐说我变强了，我大概会挺开心的。”遥抬手收回高处的乘龙，面色平静，“听说库斯诺吉馆长特别申请和水舰队精英一起探索海底遗迹，那么这是海渊1号？”
“海渊1号已经是过去式了，这是凝聚了水舰队智慧结晶的海渊2号！”又一个壮汉从船舱里爬出，语气无不透露着自豪，正是原水舰队干部之一的海潮，“喂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辰雾本以为他是在叫自己，却听见丛树不疾不徐地回应：“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的取名品味和改装审美一样差劲而已。”
“你这家伙！”海潮青筋暴起。
潜艇那端的男人踱步走来，居高临下扫视过他们，目光停留在男孩身上，阴森森地笑道：“你还是叫人看着非常不爽，臭小鬼。”
丛树也不惧，抬起下巴回以一声冷哼：“彼此彼此。”
“水梧桐……”辰雾咬着牙挤出这个名字，不自觉捏紧了拳头。盖欧卡事件后，水梧桐解散了他的水舰队，就此销声匿迹，辰雾也是苏醒后才从大吾嘴里听说了这事，少年从最初的惊讶到困惑，再到愤怒，然后是心痛，最后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冠军把擦拭干净的百万手镯同巨沼怪进化石交予他时，辰雾更是崩溃了。
“凭什么？！”他用力捶打床榻，流着泪怒吼，却不知是向着谁，“他凭什么！”
他得不出答案。
辰雾在丛树和遥诧异的凝视中握紧了蜥蜴王的精灵球，透着一股好像得到的回答不满意他就要敲碎对方脑壳的狠劲：“水梧桐，你的梦想是否从未改变？”
水梧桐略带惊讶地看着这个长相酷似丛树，气质却相差甚远的少年，然而只是这么一瞬，他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当然。”
“那么回答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以水舰队之名统治海洋，让世界回归始源之海，还生命应有的家乡。”
男人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阴霾，饶是辰雾仔细地辨别，也看不出半分说谎的端倪。
不一样。
仿佛凭空被抽掉了和男人对峙的勇气，他想着，这个水梧桐解答不了盘绕在他内心的疑问。
“那礼遇的死到底算什么……”他压低声音问自己。
“对丰缘做了那样的事，还真敢说啊。”丛树冷笑着回应水梧桐，“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和你的水舰队一起送回应该去的地方。”

“等等等等——有话好说！”
两条瘦弱的黑影匆匆自冰面上跑来，定睛一看，竟是库斯诺吉和川。
遥看着潜水艇上的水梧桐和被他拦下的海潮，再看看眼前险些溜冰劈叉的两人，不免疑惑：“你们不是一起的？”
“别提了，刚刚老大操作潜艇上浮的时候水流突然被冻住了，船身一个颠簸我和馆长就摔了出去，然后我不慎撞到了紧急逃生舱的开关被送走了。”川苦着一张脸，今天他的霉运也在稳定发挥。
“小田卷君，水梧桐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和他计较？”库斯诺吉搓着手，试图劝下丛树，更重要的是说给他旁边的遥听。女孩尽管年轻，却是丰缘的救世主兼现任冠军，她的一句话即使不能直接决定水梧桐的命运，也会对其他人的判断产生很大影响。
遥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等候丛树的下文。
“你们去做什么了？”
“搜寻海底遗迹……我们刚从仙人掌号回来。”库斯诺吉指着海平面的某处，遥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丛树倒是结合他手指的方向一下明白了过来：“弃船？跟造船厂不顺路吧，莫非你们也相信传闻去那里寻宝了？”
“的确是去寻宝了，但不是常规意义的宝藏。其实仙人掌号原本是供给水下探索作业的员工的补给站，开造船厂前我在这片海域待过些许时日，也因此认识了同在那里工作的水梧桐，后来嘛你们也看到了，我离开了，因为理念的不同。”库斯诺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过往的岁月令这个奔五的男人禁不住腼腆地笑了起来，但这份和煦转瞬即逝，“只是没想到留守的人会遭遇海难。我和水梧桐分别收留了部分幸存者，跟随我的进了造船厂，他……”
“我成立了水舰队。谁能想到弯弯绕绕一大截，竟然又和这家伙成了同事。”水梧桐打断了旧友的话，白眼一翻，抓起了自己本就不怎么茂密的头发，“赤焰松那家伙也是，一离开就建立起了他的火岩队。”
川继续解释：“老大这次回来也是想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考察记录，但船体塌陷得厉害，资料室都整个泡在水里了。”
“我早和库斯诺吉说过仙人掌号没有好东西了，他愣是不信这个邪。”
遥偏过头去看丛树，这个曾经用双重『地震』把弃船震得更塌的罪魁祸首此刻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但当时是遇到了火岩队的火雁，自保而为之，现在想来她也是赤焰松派来找寻遗迹资料的——合着赤焰松和水梧桐居然共事过！
女孩按捺下挖掘出大新闻的好奇心，说道：“我和丛树以前来过一次弃船，当时半截船身就进水了，也就是搁浅才剩了部分在外面。”
“这样……”
海紫堇，辰雾立刻把他们口中的弃船同自己世界的研究设施对上了号。用于海底能源挖掘的平台因公司破产而废置，无数人失去工作，也有人因此家破人亡。尽管这里好像没有能源商战，相似的悲剧却以另一种形式上演。
为什么始终是这样？他想起在海紫堇找到的孩子写给父亲的信件，想起老索蓝斯和他脏兮兮但宝贝的向尾喵玩偶……命运好像嘲弄了无数生命，并乐此不疲，老索蓝斯是，礼遇是，他也是。
「神城你看，是海啊！」
耳畔传来礼遇的呼喊，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耳鸣，辰雾猛然回神，那边库斯诺吉已经摊开了一张图纸给丛树和遥拿着。

“……我们把碑文拓写了下来。”库斯诺吉道，“这些点阵代表什么我们暂未破译出来，我打算晚两天把拍下的照片传给得文瞧瞧，说不定他们懂。”
“明明是竞争对手？”遥问他。联盟的一些文件她也有过目，因此她知道得文也特别申请了联合火岩队寻找古代遗迹，还聘用了索蓝斯做特别顾问。
“即使是竞争对手。”库斯诺吉回答，“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找到更多古代宝可梦的痕迹，而海洋作为生命的起源藏有更多线索，川的古空棘鱼已经证实古代生物并未完全绝迹。我始终相信，人类和宝可梦的缘分一定很早很早就结下了，在这个结论跟前，谁先发现又有什么重要的。”
“小鬼，还看呢？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看出什么名堂了？”
海潮跳下潜艇，将将跨出两步，丛树便接连后撤好几步，把图纸拍回库斯诺吉手上，自己则攥着精灵球警惕地看着接近的水舰队干部，七夕青鸟见状，也鸣叫着警告他不准靠近。
“海潮。”男子在首领的呵斥里悻悻退回，水梧桐也下了潜艇，站定在一个丛树觉得还算合理的距离，“我不会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辩解。”
“那样最好。”丛树应道。
“南渊小姐，你们此行是来考察周边生态的吗？”库斯诺吉问道。他也有听说丰缘出现的一些生态变化，并且知道小田卷博士正为此奔波，丛树作为博士的儿子，替父亲来考察也不是没可能。
“可以这么说。”遥笑答，“我们正准备回去呢。”
“我送你们一程吧。”
“坐海渊2号？”
“没错。”
“其实馆长，刚刚丛树也说了我想说的。涂装真不能交给水舰队来做，这种钻头长前额和舌头上的设计太一言难尽了。”
“……”
于是乎，三个小孩乘着各自的宝可梦渡海，遥枕着七夕青鸟软和的羽毛，还不忘回头欣赏水舰队打捞逃生舱的忙碌模样。
“我以为你会劝我的。”丛树突然说。
“我劝你，你就会改变想法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遥说，“我对丰缘没有你那么深厚的感情，如果做不到完全共情，至少可以选择闭嘴。”
丛树听罢点了点头，“谢谢。”
辰雾自出发起便无精打采的，两人对视片刻，遥试探性和他交流起来：“神城认识水梧桐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爆发出那样的气势。”
少年低低“嗯”了一声：“他是礼遇的养父。”
养父？遥和丛树都愣住了。
“礼遇她，已经过世了。”辰雾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些，声音有些颤抖，“水梧桐想利用靛蓝色宝珠的力量控制盖欧卡扩大海洋面积，但盖欧卡失控，礼遇在那场暴雨里死了。”
“我恨他……如果不是他那狂妄到不切实际的梦想，礼遇就不用丧命了。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明明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辰雾说着说着，眼前又因水雾模糊了起来，“可是大吾先生和我说，他解散了水舰队，并且失踪了，我仍然恨他，只是我找不着恨的对象了。凭什么他可以不声不响就消失？凭什么礼遇要为他的错误买单？凭什么……是我做了那个救世主，并备受煎熬？”
这个内向的少年明显憋了一箩筐想要倾诉的东西，遥开了这个头，他便一股脑往外倒：“我问你们这个世界的水梧桐，他的梦想是什么，是否从未改变，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我觉得真好，如果是他的话，想必我能够毫不犹豫地和他干一架吧，因为他的执迷不悟和他那仍然存在的水舰队。但在我的世界，他悔悟了，水舰队也不复存在了……”
“对不起，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辰雾擦掉眼泪。
“你愿意把这些事告知我们，是出自你自己的选择，没有必要感到抱歉。”丛树说，“你也不过13岁的年纪，会迷茫会害怕都是正常表现，有些事不必独自扛着。”
“谢谢。”辰雾吸了吸鼻子，很有些感动，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的年龄……我是说，你几岁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下星期才13岁。”丛树幽幽回答。
“……”
——TBC

跟风改个沙雕图

再来一个，一碗水端平

Chapter.10
辰雾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里。
大概是为了照顾他，七夕青鸟每一次振翅都体贴地把动作放得轻飘飘的。他想起以前和娜琪闲聊，馆主说过的幼年趣事：“我小时候和鸟宝可梦一起在天空飞翔的时候，曾经想要跳到云上去！它们的样子实在太美丽和动人，让我忍不住想要坐上去遨游世界……我踏出了那一步，然后我居然真的坐在云上了——猜到了吗？我试图跳上的那朵云，其实是一群七夕青鸟。”她眯起眼睛，像是又回到了儿时，甜甜地笑了起来，“所谓恍如梦境指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传说幸运会乘风而来，愿天空护佑你们。”
此刻辰雾搂着宝可梦的脖子，觉得自己好像也是云的一部分，被风推着悠哉地在天际流动。在他身下，未白镇的建筑群清晰可见。
三人在靠近城镇的海岸下了道，按照丛树的规划，他和遥会去古辰镇采购食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七夕青鸟载辰雾飞往未白镇地界，让他得以见到自己名义上的第二故乡，事后在103号道路会和。
他没有要求降落，只是静静凝望这个未能被任何颜色染上的小镇。辰雾很快锁定了一幢疑似自家的房屋，却见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怀抱两个大纸袋朝“他家”走去，小田卷博士出门相迎，利索地接过东西提在手里，女人大大方方地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挽着小田卷博士的胳膊对一条路之隔的庭院挥臂呐喊，邻居家挽着高发髻的女人本在过动猿的协助下晾晒洗好的一桶衣服，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她从飘扬的衣物后探出头，欢喜地小跑去栅栏边，和两口子交谈起什么。
离家时他尚不能明白城镇介绍标语的涵义，现在看着它在风雨动荡后依旧纯真且安闲的模样，似乎有点懂了。
“我回来了，未白镇。”

从武斗镇回来的路上辰雾便得知了丛树会暂时把秘密基地借给他，而仰着脖子看自己即将入住的树屋的时候，他只觉得丛树或许流着茵郁市人的血。
男孩自称住处“很简陋”，他摆手说有得住就已经很好了，实际上丛树在装扮上确实极尽简化，辰雾一眼望去只看得到一张沙发，一副桌椅，一杆挂着顶帽子的衣帽架，以及环绕了它们大半圈的几个书架和大小各异的纸箱子。
总之处处透露着严肃的气息，若不是天窗里流入的自然光，甚至可以称得上阴沉，一点没有秘密基地应有的轻松欢快的感觉。遥把购物袋放沙发上，轻车熟路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完全不在意环境的样子。辰雾侧目，在一堆装满纸张的半敞纸箱里，圆滚滚的海豹球和青绵鸟冒出了它们的半个头。
“有宝可梦跑进来了……”他指着箱子，试探屋主的态度。
女孩弯腰抱出两只吉祥物，“你说这个？这些是收纳起来的玩偶，平时都放沙发上的。”
辰雾干笑：“我还以为是那只七夕青鸟的孩子。”尽职尽责把他送到约定的地方，这只跟了丛树几天的宝可梦同他们在103号道路就分别了，它终究不是任何人的宝可梦，说再见是早晚的事。少年依稀记得七夕青鸟飞走的方向和秘密基地一致，上一秒他还在猜想它和丛树关系好或许因为他们是邻居，关系好到孩子都可以来串门。
可那是玩偶——辰雾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凭他几天相处下来的了解，遥不像对玩偶有兴趣的女孩子，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无论这是否为事实，主观上他的脑子都不敢把丛树和毛绒玩具做连线题。
丛树极为随意地抽走一张废纸，翻过没字的一面拍在桌上，拔了笔帽开始画幼稚园涂鸦。
遥问他：“你在画什么？”
“库斯诺吉馆长手上的点阵图。等复写完，我想我或许可以解读它。”
辰雾是唯一没看过拓写的人，受好奇心驱使绕去丛树背后一瞄，被密密麻麻的不规则排列的小黑点晃得眼花，这是凭人的脑子能记下来的东西？“这么高深的东西你也能看懂吗？”
丛树画下最后一个点位，来回检查确认，这才拿出电子设备打开浏览器，“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之所以看不懂，或者说想不到，完全是因为健全人在生活中几乎不需要认识这种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