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个寒冬，开年后过了立春，虽不见落雪，天气依然冷肃。
巧娘坐在炉边修补渔网，头低得久了，难免酸疼，她掀开布帘，走出船舱，小心地跳了两步活动手脚，瞅一眼沉寂的江面，对掌心呵气的同时，微微一叹。
春天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渡不过这峡江。
正发愁间，听到岸边传来一句低哑的女声。
“船家。”
巧娘转过身去，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因背光，一时看不清脸，待人影又走上前两步，她看清时，却是呼吸都不由得一窒，连忙害羞地低下头去，心中只想道：难道神女峰上的灵石也能化作人身不成，原来世上竟有如此摄人的容光。
“船家妹子。”
巧娘抬起眼，这时才注意到女子背负长剑，短衣短靴，未佩钗环，是江湖人惯有的利落打扮。她大约二十来岁，像是比年满十九的巧娘大不了多少。只是看她衣衫洁净，却仿佛受了严重的伤病，步履迟缓，一手抚胸前，眉峰微蹙，面容苍白如覆寒霜。
“姑娘喊我么？”
女子掏出一锭银子，掩唇咳了两声，勉力微笑道：“劳烦妹子将我送到烟袅洲。”话音未落，忽地身躯一软，向下栽倒。
巧娘大惊，却见女子的身形一顿，似乎被某道看不见的力量托拦着，轻轻倒在了地上。
“姑娘！”巧娘跳下船奔去。
女子双目紧闭，已是人事不知了。
巧娘扶起女子，才一触碰到她身体，就觉她真是冷得令人心惊。巧娘将她一条臂膀扛到肩上，便想去看大夫，突然一道男声传来：“她旧伤发作，寻常大夫不能救治，神医逗逗正在烟袅洲采药炼丹，你在十二个时辰内将她送去，她才有救。”
岸边草木萧萧，巧娘环顾一周，也不知声音是何人发于何地。
“这位侠士，你既然在此，为何不直接救这位姑娘？”
男声默然。
巧娘大声道：“如今峡江一带水匪为患，船只难以通行，请侠士现身，自行救人吧。”
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却是一个问句。
“你可认得她背上那把剑？”
“剑？”巧娘侧头去看女子所负的长剑。她这样去看，只能看到淡蓝的剑柄，握手处镶嵌了颗荧光内敛的祖母绿宝石。
“这把剑……难道是冰魄剑！她是七侠之一的蓝大侠！”
男声并未否认，只是道：“你把这把剑悬在船舱外，水匪不敢作乱的。”
巧娘小心翼翼地扶女子坐下，看看女子的脸，那容貌盛极，实在担得上第一美人的称号，又仔细观摩那柄剑，剑身纤细狭长，虽困在鞘中，摸上去仍能感受到那刺人的寒意。
的确和大家口耳相传中的冰魄剑一样。

原来她就是蓝大侠，蓝宫主！
十余年来，七侠行侠仗义的事迹自湘西起，在各地都多有流传，巧娘从小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又因自己学了些粗浅功夫，知晓其中不易，一直对七侠深感崇敬。
峡江闹起水匪时，她亦曾在心头祈愿，希望能有哪位盖世英雄的大侠，最好是七侠之一能够前来剿灭水寇，教他们这些以水为生的人，重新回到宁静的生活。但她也听说，武林出了什么大事，有西域毒教来犯，众多侠士都去迎击毒教妖人了。
若说之前是善心发作，无法放任不顾他人的生死，巧娘这时是真心实意想要为救助蓝兔宫主出一份力。
但她也看过水匪劫船杀人时的恐怖场面，心中还是惧怕。她左思右想，想到之前打渔偶然误入瞿塘峡，虽被水匪喝退，但水匪毕竟也没有立刻动手杀人，自己载着蓝大侠前去，若遭他们阻拦，马上转头回来，那就也不至有性命之忧。
这样想着，心头不由又增添了一分惭愧，她也常常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位行走江湖、威风凛凛的大侠客，现在冰魄剑主的性命迫在眉睫，她却犹犹豫豫贪生怕死，不敢渡蓝大侠过江，若真耽误了蓝大侠的病情却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巧娘奋起勇气，仰头朝天道：“江水千里，冰魄剑太小了，若是水匪没有看到怎么办！侠士，想必你武功高强，请你登船同行，我愿意为你和蓝大侠撑船。”
男声迟迟没有回答。
巧娘等了一阵，焦急起来，难道他走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
“上船吧。”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已经站立在船尾。
巧娘大喜，搀起蓝兔上船，将她扶到舱内自己简易的小床躺好，冰魄剑摆在一边，又抖开被子给蓝兔轻轻盖上，去给炉子里添上煤炭。
她忙完这些，才悄悄打量说话人的身影，原来是位冷峻贵气、五官英挺的男子，看年龄和蓝大侠差不太多，穿着一件厚重的大氅，里面是套蓝衣，衣襟处围了一圈红色。
蓝衣人立在舱外，并不进来，面色平静如水。巧娘觉得他虽然没把目光放在蓝大侠身上，但又仿佛一直在关注着蓝大侠的情况。
巧娘把炉子上热着的茶水和干鱼取下来，不好意思地对蓝衣人道：“侠士，吃些东西吗？”
对方果然拒绝：“你吃吧。”
填饱肚子才能开工，巧娘也顾不得羞涩，匆匆吃了，接着收拾了一下杂乱的船舱，把未补完的渔网等物堆到一角，但蓝衣人也许是要避嫌，仍不见进来的意思。
巧娘朝蓝衣人道：“侠士，去烟袅洲有三百余里，现在出发，估计明早辰时能到。后半路江水湍急，夜里行船危险，到时还请留神。”
蓝衣人颔首。
“不知侠士怎么称呼？”
“我叫无常。不是什么大侠。”
“无常、侠士可以称我巧娘，灵巧的巧。”
巧娘捧起冰魄剑，预备挂到船舱外。无常看她动作，道：“我已上船，不必挂了。”
巧娘于是作罢。

长杆斜入江水，小船破水而行。雾霭散去后，沿岸青山秀丽如画，巧娘先是紧张水匪，后来索性放宽了心，尽力驾驶渔船。不知为何，这艘旧船的速度竟比往日要快得多，江水前所未有的好划，一杆下去便能冲出很远。
直行了五十里，天色渐暗，水流逐渐转急，两岸翠色褪去，露出光裸的岩壁。
巧娘扬声招呼：“无常侠士，前面就到瞿塘峡了。”便将船暂停在岸边，暂做休整。
舱内，蓝宫主依旧昏迷不醒。巧娘试了试她的体温，并不烫手，还是冷得吓人。
巧娘伸手到炉子上方烤火，煤炭已经燃尽，但还有些余温，等上路后，为免意外，火就不能燃了。
巧娘打了个喷嚏，天气冷，她在寒风里撑船，许是有些受凉了。
“接着。”
巧娘茫然抬头，下意识地张开了手，一团黑影被抛到她怀里。
原来是无常的大氅。
他虽然面冷，心还是好的。
巧娘摸了摸那厚重的绒毛，触手柔软而温暖。
“真好的料子啊，给蓝大侠盖上吧。”
无常道：“她的寒气是从内而发，盖也无用，你穿吧，她若醒着，也一定给你。”
巧娘便道谢穿上了。无常脱了大氅，更显得身姿挺拔，背后一道披风，鲜红如血。巧娘想道，这位侠士好奇怪的癖好，大氅下面还要系上披风。
巧娘向无常攀谈：“侠士，你与蓝大侠是旧识吗？”
眺望江面的无常沉默许久，方才淡然道：“她曾救过我的性命，我不过是还她救命之恩罢了。”
他这样说，巧娘却觉得不像，他对蓝兔宫主，有一种守护的姿态，但又并不亲近，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隔阂。
蓝大侠在船舱躺着，他就不踏入船舱，只在船尾站立。如果之前巧娘没有要求，他一定连船也不会上。

巧娘呆坐了刻，感觉身体已经回暖，气力也已经恢复。她向船外看去，天色已经很是昏暗了。江面往来多年，她还从未夜渡过峡江，须得小心谨慎才行，想到水匪，她心内又有些打鼓。
巧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无常道：“侠士，你说七侠之一的神医就在烟袅洲，烟袅洲在三峡后几十里，应当也能听到水匪的名头。那他为何没有剿灭水匪呢？”
无常的回应非常理所当然：“雨花剑主以医术闻名，武功稀松平常，他一人对付不了这群水匪。”
巧娘啊了一声，她从未想过，竟有人能以稀松平常来形容已成传说的七侠的武功。
无常又道：“他们七剑传人，满脑子除魔卫道，眼下正道都在应付西域蝎王教，还未顾得及来三峡施展。等蝎王教事了，不用他们，武林盟会派人来的。”
“原来是这样。”
无常的答话虽然仿佛有些阴阳怪气，但也消解了那一点疑虑。
“神医在烟袅洲炼丹，是为了对付蝎王教吗？”
“正道里有不少人中了蝎毒，有味解毒药草只在烟袅洲生长得有。”
巧娘犹想再问，又怕自己太过多嘴惹人厌烦，便喝了些水，解船上路了。

两岸断崖，绝壁如削，山峰刺天而去，渔船越过雄伟的夔门，直闯峡江。
三峡一路，瞿塘峡水程最短，也最是险峻，江水汹涌奔流的雄浑之势，远非湍急所能形容。
黑暗的天色更增添了一份凶险，巧娘自幼驾船，虽是一把好手，也早已熟悉了峡江一路的水道情况，依旧不禁绷紧精神，严阵以待。
她无心寻思暗处是否有水匪窥伺，全心操控船桨。
江水涛涛，一道萧声冲天而起。
巧娘无法看到无常的身影，但听得出萧声乃是他吹出的。
那萧声也不知在奏着什么乐曲，清亮高亢，竟还压过了江水急流之声，只怕沿岸周遭都能听个清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深内力，又或是什么音波神功。
直至穿过瞿塘峡，江面都不见水匪的踪影。
相较瞿塘峡的险峻雄伟，巫峡则是曲折幽深。明月不知何时挂上天空，虽已入夜，江面仍有雾气蒸郁。若是白天，峡内风光秀美，青山葳蕤，奇峰不计其数，倒是游览的上好地方。
巧娘放缓了船速，巫峡是水匪的本营，进到巫峡，水匪不可能会没发现他们，可却依然无人现身阻拦。
看来无常的萧声是真的管用。
做大侠，既要武功高，又要一直降妖伏魔，还须会乐器……大侠果真是不好当。
巧娘放下了久悬的心，伸展活动了一下手脚，想着沿途如此顺利，待进入西陵峡，便可以找水流平静处，停船小睡一觉。然后一鼓作气驶到烟袅洲。
冰魄剑主犹如天人，神医逗逗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西陵峡滩多水急，船行江上仍旧凶险，巧娘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疲倦的哈欠。
月光映照江面，巧娘忽见前方似有几道水箭极速奔驰，目标仿佛就是他们的渔船。
难道是水匪，巧娘悚然。
“侠——”
无常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接过了她手中的船桨，目光沉沉，望向水箭。
“进船去吧，看好她。”
巧娘钻进船舱中，在蓝兔宫主身边坐好，扶住她肩膀。
水面一声沉闷的巨响，渔船晃了晃，又很快恢复平稳。
巧娘忽意识到，原来今日船行如此迅捷顺畅，是因为有无常助力。
船舱厚重的布帘隔绝了视线，她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但除了激流声也听不到其他。
久久的，无常似乎是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蝎王教的宵小。”
“黑心煞掌在此，谁敢来拿！”
随后便是数声不知名者的惨叫。
外面打斗成一团，身旁响起数声低咳。蓝兔悠悠醒转。
巧娘不敢大声吵了她，压低了声音说话：“蓝大侠，你醒啦！”
一双夜幕般浓黑的眸子把巧娘看了看，蓝兔揉着额头，挣扎着坐起来，缓了缓方才忆起前事。
“船家妹子。”
“大侠，我叫巧娘，乖巧的巧。”
蓝兔莞尔，她目光在巧娘身上的大氅扫过，听着船外的动静，问道：“巧娘，我们可是在峡江上？”
巧娘点头：“才进西陵峡不远，蓝大侠，你好些了吗？”
“从前的旧伤，吓着你了，我睡一觉就好多了，多谢巧娘。”
“我只撑了船，是外面那位无常侠士出力多些。”
船外又是一声惨叫，巧娘下意识瑟缩了下。
蓝兔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别怕，他武功很好，蝎王教的这批人不是对手。”
巧娘羞涩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又壮起胆子交谈：“蓝大侠，你怎么知道外面是蝎王教的人？”
“这一年来与他们交手，我大略也熟悉了他们的武功路数，听声音勉强能分辨出来。”蓝兔低咳一声，继续道：“现在船外除了他，还有五人。有三人在船头放短箭包围他，还有两人持刀——”
蓝兔握住冰魄剑鞘，抬起剑向船板一磕，一道冷锐的寒意迅速向船下钻去。
无常冷然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滚出来。”
蓝兔侧耳道：“他们去船尾了。”
渔船又是一震，无常似乎是跃上了船舱顶。
巧娘跟着仰头，虽不能看见，但仿佛也能通过声音感受到他们打斗的场面。
故事里的情节正在身边上演，紧张与惧意是真的，兴奋也是难免。
船外诸声混杂，一时刀兵相接，一时短箭破空，一时有人堕入水中，一时长帆鼓动般，又似风声呼啸。
唯有水流恒久不灭。
蓝兔倚住船舱听了阵，道：“这群使短箭的人里，有一个人武功高强，想来是他们的黄衣护法。”
“那无常侠士有危险吗？”
蓝兔微笑：“不必忧心，若要打败他，恐怕得蝎王教的教主出马。”
巧娘咋舌：“原来无常这么厉害。”
船舱上方一声轻响。
蓝兔道：“他们到江面去了，巧娘，还得劳烦你撑船。”
巧娘掀开帘子探头望去，明月之下，江水激流，波涛撞出如雪的水沫，两道人影伫立江心。中有一道身姿挺拔如松，背后鲜红披风在空中烈烈。巧娘站到船板上，没觉得晃荡，才发现无常将船桨卡在了礁石间。
她匆匆巡视了一遍船身，之前短箭呼啸，现在竟连一枚残箭，一个箭孔也未看到。
以她浅显的武功来看，无常的武功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巧娘看看江面又看看船舱，探进身子问蓝兔：“蓝大侠，出来透透风吗？”
蓝兔摇了摇头，笑意很淡：“不必了，巧娘，你注意安全。”
巧娘想，也许她是不愿看到无常，也或许，是蓝兔知道，无常不愿意见她，所以才不愿意离开船舱。
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是横亘了什么，明明彼此关注，却又安守着各自的界限。

与无常面对而立的人影穿着层叠的纱衣，身段玲珑，借月色相照，巧娘才发现，原来蝎王教的黄衣护法是位容貌美丽的年轻姑娘。
姑娘的娇笑声直传过来：“小哥，你武功这样好，来我蝎王教怎么样？”
不知无常是回答了什么，还是根本没有回答。
那姑娘甩出手里残月般的弯刀，顺着无常环绕一周，又回到她手里。
“小哥，你不喜欢我吗？”
巧娘莫名地想去看蓝兔的神情。
就在这诡异的开场后，江心上的一战开始了。
弯刀的寒光随月光挥舞，黄衣护法一招一式如同舞蹈。巧娘眼也不敢眨，紧跟着两人的动作。
有时弯刀甩出，黄衣护法忽而将身上一件纱衣剥下，顺着脱衣的动作，臂膀与长腿向无常或勾或荡。
无常的武功则是很严正的路数，他踩水时动作很轻，但又很稳，掌力刚劲迅猛。
掌心与弯刀相接，黄衣护法连连退步，直踩到石上才停住了后冲之力。
巧娘曾听说，有些练外家功夫的高手，能将身体练得坚逾钢铁，无常肉掌的坚硬锋利，恐怕更胜黄衣护法的弯刀。
纱衣只剩下最后一层，黄衣护法通身莹白的皮肤在月下清晰可见。
巧娘连忙转过脸去。
风声呼啸，黄衣护法的惨呼声传到渔船已经破碎，听不太清了。
“黑……你……杀父仇人……你好狠的心……”

无常踏水而来，回到船上。在巧娘看来，这已经是一场恶战，他却神色如常，不见疲倦。
巧娘有些怯怯地问：“她死了吗？”
无常道：“我没下杀招，落入水中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了。”
原来他还是位不杀生的好人，巧娘想到什么，不由又问他：“要是他们没死，不又是要出来继续残害武林正道？”
“正道中人与我无关。”
巧娘一时嘴快：“那蓝大侠呢？”
无常沉默许久，才道：“她用不着我帮。”
或许是为了避免她再度提问，无常将船桨从礁石间拔出。
“太晚了，找个地方停船吧，你们先休息。”
巧娘重新掌桨，行出十数里路，找了个浅滩靠岸。
巧娘钻进船舱休息，无常就在船尾盘坐调息。蓝兔已经又昏睡过去，巧娘也觉得劳累，都未洗漱，铺了块布，把无常的大氅小心盖在蓝兔身上，自己盖着棉被合衣睡下。
夜半她朦朦胧胧地在床铺醒来，感觉自己被盖在暖融融的大氅里，枕边还放了一锭银两。
舱里似乎有一小道风，她隐约见到蓝兔坐在前面，掀开了舱口的布帘，似乎是正在远眺天边的明月。

天色微明，转过弯，青山叠翠中，江心一座草木葱茏的小岛出现了眼前。
巧娘划着桨，回头朝舱内叫道：“蓝大侠，我们到烟袅洲啦！”
渔船在岛岸停泊。
无常没有上岸，仍在船尾站立，以他的轻功，恐怕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巧娘道：“无常大侠，江上水匪未除，回程你能送我吗？”
无常一怔，还是点了点头。
巧娘这才放心走进船舱，与蓝兔道别。
“我就不上岛了，蓝大侠，我姨妈住在县城里，好久没见，正好去探望他们。”
“妹子，多谢你了，等我伤好后，就带人去巫峡剿匪。”
船尾，无常静静地看天。
巧娘走上去，取出蓝兔给她的那锭银子，伸手到无常身前，道：“侠士，我要到城里去了，请你不要走，将蓝宫主送上烟袅洲。”
无常久久未语。
他踩着江水，绕到船前。
碎花布料缝制帘幕隔绝了视线。
我知道有个人正坐在帘后。
黑小虎掀开了布帘。
船内的人，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映着一个风尘仆仆、独身行路的自己。
他向她伸出了手。
“蓝兔宫主，走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