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
水声、沙砾碾磨的声音、风声、脚步声……
在海鸟的鸣声中米罗睁开眼，被湛蓝一色的海天混淆了视线，他的头脑昏沉，身体也不完全受控，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就不得不停下。
“一切都是为了雅典娜……年轻的圣斗士啊……”
“这个大地上……有着高贵尊严的人……存在过的痕迹……”
“沉睡之地……见过一片花海……”
“我们将雅典娜托付给你们了……向这黑暗世界输送一线光明……”
记忆混合成无法辨别的嗡鸣在耳边激荡，米罗跪倒在地，沾了满身的海沙。
“……如果我再次醒来……”
这场巨变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息，那时米罗已经一身冷汗，从沙砾中站起，判断出这是雅典的一处海滩，他找到了圣域的方向。
没错……他想起来，他们作为圣斗士在冥界死去，被封入冰地狱，受雅典娜的召唤汇聚叹息之墙前，合力打破了这亘古神祗的诅咒。之后他们的灵魂被从死之国度召出，封印在石柱中铭刻逆神的罪名。
雅典娜赦免了他们的罪恶，把这些灵魂从生死的间隙中拯救。
他摸到自己的心跳，大口呼吸，头脑中隐约的痛感还未消散——他是活着的。
海滩上没有别人，米罗朝向圣域走去，他的战友必然也这般重新降临于世。那些生死之间被仓促地一笔带过的愿望，那些一语成谶的命运中轻描淡写地揭过的故事——这些都可以被续写，都可以得到圆满的结局，只要他们再一次睁眼，没有什么不能回来。
——卡妙。
每当他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长发火红的战士。那时他们在叹息之墙前，射手座的箭尖上仿佛汇集整个世间的光，他偏过头就能看见卡妙，逆着伟大光芒。
卡妙是否已在圣域？又是否期待他的归来？
穿过沙滩与村落，米罗找到进入圣域的小道，那里能一眼望见十二宫。
处女宫还是废墟一片，被阿尔忒弥斯改造过的圣域还没有完全复原。他走上熟悉的长阶，第一宫并无人在。
阿鲁迪巴和艾欧里亚都在第二宫，艾欧里亚很远就向他打招呼，“米罗！”
米罗还像他们少年时的会面那样和他击掌，“活着真好。你看见卡妙了吗？”
“卡妙？还没有。”艾欧里亚比向十二宫一侧，“可能在别的地方醒来，修罗是在墓地，你去看看？”
“谢了！”
“喂！至少和雅典娜报备一声啊！”
“帮我带一声！”
这个春天，圣斗士墓地鲜花盛开，无人打扰的草地上石碑和祭奠者都静默，温和的春风吹开花香。
米罗找到了卡妙的墓碑，上面的姓名还是他刻下。但他没看见他期盼的水瓶座圣斗士，而是看见了冰河。
那个少年人眼上缠着绷带，他一眼看过来时那气质像极了卡妙。
冰河手中拿着鲜花和伏特加，这让米罗心惊了一瞬，“卡妙呢？”
冰河摇头。
“他没有……”
“也许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冰河把伏特加放在地上，“但我没见到他。”
“……”米罗看向倒在野花里的酒瓶。
最后那瓶伏特加被他们俩分了喝，冰河哪怕在酒量这方面都像卡妙看齐，但他是最先喝趴下的那个。
“于是你摘下了那摇摆着的花茎，在你细心的手上。”他突然念起俄文，在卡妙的熏陶下米罗也能听懂几句，这像是一首诗歌，“然后你沿着满是灰尘的大路向前走，四周围——整个田野都被晒得发烫。”
少年人半长不短的金发贴在面颊上，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哭了，眼眶都发红。
米罗闷闷不乐，“我多少年没见过他拿着花的样子。”
冰河：“我根本就没见过。”
米罗：“哈，我还没有被他用极光处刑对过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要么就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和这个毛头小子在这说这么多，还听下去了满耳朵晦涩难懂的俄语，他可不是苏联人。
冰河说卡妙在冰原上的时候总是很严厉，但也给他们缝过手套。
冰河说他总在某天晚上消失踪影，早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回来。
“哦。”米罗再喝了一口，拍拍卡妙的石碑，“我会找到他的。”
●
西伯利亚的公路很平直，也长得看不到头。米罗开着辆二手的轿车，用他蹩脚的车技在西伯利亚驰行。
这是西西伯利亚南部的奥伦堡州，他进入一座小城，找到加油站。
每到一座城市他就得补上不少东西，水食还有酒，以前卡妙说这是在西伯利亚必不可少的东西。他的目标是东西伯利亚的莽莽冰原，也就是卡妙教导那两个小孩的地方。在此之前他去过了卡妙随口说过想去的海岛、据说是卡妙出生地的小城、卡妙遇见教皇的森林……都一无所获。
卡妙对两个徒弟的照顾简直能让他眼红，说不定他们能重逢在东西伯利亚。
街边地摊上有个老人在卖花，以米罗贫瘠了俄语判断出她说的是“买一束西伯利亚吧”。
地摊上的全是百合花，这种以西伯利亚为名的百合花一点也不像这片大地那么寒冷，它们只继承了那样的纯白，在世界上最知名的冰原盛开。
于是在米罗搬回来的补给里就带上了这么一大束百合花。
这雅典来的年轻人不自觉地一笑，卖花的老人家还多送了他一朵干花胸针。
他和他的小破车一起向东，肆无忌惮地无证驾驶，打开车窗大声唱歌。
以前他用自行车搭着卡妙环游雅典的时候也爱这么干，那时候卡妙猝不及防地从背后伸手捂住他的嘴，他们一起从坡上摔下去。
车和人都砸在草丛里，卡妙撑着他身上慢慢松手，“别唱了，难听。”
米罗承认自己不太会唱情歌，但他绝不承认自己唱歌难听，于是回程路上拉着卡妙一直唱各国经典情歌直到卡妙忍无可忍地改口。
西伯利亚的大风灌进他嘴里，还好这会儿不是冬天，上次他天真无知冬天来找卡妙，被风吹得不敢出门。
也不知道卡妙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待那么多年的，米洛斯岛的环境可比这好太多了。
所有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在不久以后，在找到卡妙的不久以后慢慢说。米罗油门一踩，开得像是飞起来。
东西伯利亚的许多地方是车辆无法靠近的，比如卡妙的修炼地。在群山之后，要越过长湖，到一片无际的纯白冰原上。
米罗徒步走进雪山，还好这时候不是冬天，哪怕是圣斗士也很难度过。
他满心期待，就这样徒行过三千里莽莽冰天雪地，走过每一个卡妙可能去过的角落。他最终走到那座停工的冰金字塔下，他打开一瓶酒。
半途而废的宏伟建筑屹立冰原上，一部分被当地人泄愤毁去了，剩下那些基底的巨大冰块在雪地里永久凝固。冰原广阔，无云的晴天和纯白大地之间只有他和金字塔残骸。没有卡妙。
他的目光追逐期待的那个长发如火的战士始终没有现出踪迹。
米罗的背包里满是伏特加，还有一束百合花。他坐在金字塔的冰块上，往上面到了半瓶酒，又喝了剩下半瓶。
他想，如果走不出去也无所谓了，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大醉一场。
烈火一样的伏特加流入他的喉肠，煎熬心火，在五脏六腑里轰鸣恣纵。
卡妙有没有这样喝过酒？他想，他有没有这样被烧过？就像被点燃要焚化成灰……这种东西在西伯利亚这种地方受欢迎倒是情理之中。
一个个空酒瓶滚落地上，米罗狼狈地咳出一口酒，面颊醉红，目光也像是被烈酒晕乱。
他抱着那束百合花，从冰块上跳下，没走两步就踉跄着倒在雪地里。
入骨的冰冷也无法清醒他的神智，他在白雪中闭眼，灿烂的金发被埋在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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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沙砾碾磨的声音、风声、脚步声……
在海鸟的鸣声中米罗睁开眼，被湛蓝一色的海天混淆了视线，他的头脑昏沉，身体也不完全受控，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就不得不停下。
“一切都是为了雅典娜……年轻的圣斗士啊……”
“这个大地上……有着高贵尊严的人……存在过的痕迹……”
“沉睡之地……见过一片花海……”
“我们将雅典娜托付给你们了……向这黑暗世界输送一线光明……”
记忆混合成无法辨别的嗡鸣在耳边激荡，米罗跪倒在地，沾了满身的海沙。
“……如果我再次醒来……”
这场巨变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息，那时米罗已经一身冷汗，从沙砾中站起，判断出这是雅典的一处海滩，他找到了圣域的方向。
没错……他想起来，他们作为圣斗士在冥界死去，被封入冰地狱，受雅典娜的召唤汇聚叹息之墙前，合力打破了这亘古神祗的诅咒。之后他们的灵魂被从死之国度召出，封印在石柱中铭刻逆神的罪名。
雅典娜赦免了他们的罪恶，把这些灵魂从生死的间隙中拯救。
他摸到自己的心跳，大口呼吸，头脑中隐约的痛感还未消散——他是活着的。
海滩上没有别人，米罗朝向圣域走去，他的战友必然也这般重新降临于世。那些生死之间被仓促地一笔带过的愿望，那些一语成谶的命运中轻描淡写地揭过的故事——这些都可以被续写，都可以得到圆满的结局，只要他们再一次睁眼，没有什么不能回来。
——卡妙。
每当他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长发火红的战士。那时他们在叹息之墙前，射手座的箭尖上仿佛汇集整个世间的光，他偏过头就能看见卡妙，逆着伟大光芒。
卡妙是否已在圣域？又是否期待他的归来？
穿过沙滩与村落，米罗找到进入圣域的小道，那里能一眼望见十二宫。
处女宫还是废墟一片，被阿尔忒弥斯改造过的圣域还没有完全复原。他走上熟悉的长阶，第一宫并无人在。
阿鲁迪巴和艾欧里亚都在第二宫，艾欧里亚很远就向他打招呼，“米罗！”
米罗还像他们少年时的会面那样和他击掌，“活着真好。你看见卡妙了吗？”
“卡妙？还没有。”艾欧里亚比向十二宫一侧，“可能在别的地方醒来，修罗是在墓地，你去看看？”
“谢了！”
“喂！至少和雅典娜报备一声啊！”
“帮我带一声！”
这个春天，圣斗士墓地鲜花盛开，无人打扰的草地上石碑和祭奠者都静默，温和的春风吹开花香。
米罗找到了卡妙的墓碑，上面的姓名还是他刻下。但他没看见他期盼的水瓶座圣斗士，而是看见了冰河。
那个少年人眼上缠着绷带，他一眼看过来时那气质像极了卡妙。
冰河手中拿着鲜花和伏特加，这让米罗心惊了一瞬，“卡妙呢？”
冰河摇头。
“他没有……”
“也许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冰河把伏特加放在地上，“但我没见到他。”
“……”米罗看向倒在野花里的酒瓶。
最后那瓶伏特加被他们俩分了喝，冰河哪怕在酒量这方面都像卡妙看齐，但他是最先喝趴下的那个。
“于是你摘下了那摇摆着的花茎，在你细心的手上。”他突然念起俄文，在卡妙的熏陶下米罗也能听懂几句，这像是一首诗歌，“然后你沿着满是灰尘的大路向前走，四周围——整个田野都被晒得发烫。”
少年人半长不短的金发贴在面颊上，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哭了，眼眶都发红。
米罗闷闷不乐，“我多少年没见过他拿着花的样子。”
冰河：“我根本就没见过。”
米罗：“哈，我还没有被他用极光处刑对过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要么就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和这个毛头小子在这说这么多，还听下去了满耳朵晦涩难懂的俄语，他可不是苏联人。
冰河说卡妙在冰原上的时候总是很严厉，但也给他们缝过手套。
冰河说他总在某天晚上消失踪影，早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回来。
“哦。”米罗再喝了一口，拍拍卡妙的石碑，“我会找到他的。”
●
西伯利亚的公路很平直，也长得看不到头。米罗开着辆二手的轿车，用他蹩脚的车技在西伯利亚驰行。
这是西西伯利亚南部的奥伦堡州，他进入一座小城，找到加油站。
每到一座城市他就得补上不少东西，水食还有酒，以前卡妙说这是在西伯利亚必不可少的东西。他的目标是东西伯利亚的莽莽冰原，也就是卡妙教导那两个小孩的地方。在此之前他去过了卡妙随口说过想去的海岛、据说是卡妙出生地的小城、卡妙遇见教皇的森林……都一无所获。
卡妙对两个徒弟的照顾简直能让他眼红，说不定他们能重逢在东西伯利亚。
街边地摊上有个老人在卖花，以米罗贫瘠了俄语判断出她说的是“买一束西伯利亚吧”。
地摊上的全是百合花，这种以西伯利亚为名的百合花一点也不像这片大地那么寒冷，它们只继承了那样的纯白，在世界上最知名的冰原盛开。
于是在米罗搬回来的补给里就带上了这么一大束百合花。
这雅典来的年轻人不自觉地一笑，卖花的老人家还多送了他一朵干花胸针。
他和他的小破车一起向东，肆无忌惮地无证驾驶，打开车窗大声唱歌。
以前他用自行车搭着卡妙环游雅典的时候也爱这么干，那时候卡妙猝不及防地从背后伸手捂住他的嘴，他们一起从坡上摔下去。
车和人都砸在草丛里，卡妙撑着他身上慢慢松手，“别唱了，难听。”
米罗承认自己不太会唱情歌，但他绝不承认自己唱歌难听，于是回程路上拉着卡妙一直唱各国经典情歌直到卡妙忍无可忍地改口。
西伯利亚的大风灌进他嘴里，还好这会儿不是冬天，上次他天真无知冬天来找卡妙，被风吹得不敢出门。
也不知道卡妙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待那么多年的，米洛斯岛的环境可比这好太多了。
所有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在不久以后，在找到卡妙的不久以后慢慢说。米罗油门一踩，开得像是飞起来。
东西伯利亚的许多地方是车辆无法靠近的，比如卡妙的修炼地。在群山之后，要越过长湖，到一片无际的纯白冰原上。
米罗徒步走进雪山，还好这时候不是冬天，哪怕是圣斗士也很难度过。
他满心期待，就这样徒行过三千里莽莽冰天雪地，走过每一个卡妙可能去过的角落。他最终走到那座停工的冰金字塔下，他打开一瓶酒。
半途而废的宏伟建筑屹立冰原上，一部分被当地人泄愤毁去了，剩下那些基底的巨大冰块在雪地里永久凝固。冰原广阔，无云的晴天和纯白大地之间只有他和金字塔残骸。没有卡妙。
他的目光追逐期待的那个长发如火的战士始终没有现出踪迹。
米罗的背包里满是伏特加，还有一束百合花。他坐在金字塔的冰块上，往上面到了半瓶酒，又喝了剩下半瓶。
他想，如果走不出去也无所谓了，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大醉一场。
烈火一样的伏特加流入他的喉肠，煎熬心火，在五脏六腑里轰鸣恣纵。
卡妙有没有这样喝过酒？他想，他有没有这样被烧过？就像被点燃要焚化成灰……这种东西在西伯利亚这种地方受欢迎倒是情理之中。
一个个空酒瓶滚落地上，米罗狼狈地咳出一口酒，面颊醉红，目光也像是被烈酒晕乱。
他抱着那束百合花，从冰块上跳下，没走两步就踉跄着倒在雪地里。
入骨的冰冷也无法清醒他的神智，他在白雪中闭眼，灿烂的金发被埋在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