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场:和太后道歉后金子顺子私聊
(和太后道歉,太后大度原谅之后)
贵人·金裕理
拜别老娘娘过后,一直无声跟在顺嫔身后,直至回到永寿宫中,才在正殿扑通跪下:“娘娘,妾教您失望了……”
顺嫔·应秋如
顺嫔这会才刚坐定,不妨金贵人突然一跪,顺嫔摆手让侍奉的人都退出去,才回过头看向她,此时也不想留两分余地,有些疑惑的问道:金姐儿,你为什么会对孙选侍那么说呢?
贵人·金裕理
“您是指…?”有些懵然的抬眼看她,“娘娘明鉴,孙选侍自受过申饬,便性情大变,因此妾往日对她,无不是悉心劝导、耐心抚慰,只盼她能重振起精神来…”有些黯然的垂下双目,“只是妾无能,未能顾好万全,有负皇爷和娘娘所托,尤其是您,妾…妾实在是无颜再往永寿宫拜见了。”
顺嫔·应秋如
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脸上的零星浅笑因金贵人的话,只留了一两分:金贵人——你会错意了,此际顺嫔以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同她剖白:我曾说过,让孙选侍常出来走走——实则我是要让她早日走出困顿啊,所以我不明白,你如何要这般揣测我的意思?金姐儿,顺嫔语气慢慢软下来:你确实该说这种话,我担过教你的责任,今日情形,我自然也有错。可眼下,你更要叫爷和殿下能重新看待你啊,是不是?
贵人·金裕理
不敢与顺嫔对视,垂下的眼风慢慢带出两滴清泪,无声的砸在殿内铺设的软毯之上,对于顺嫔此刻的直剖诉白,金氏不由回想起曾与孙氏劝过的字字句句,自觉并无错失,深想一寸,愈对孙氏积怨一寸:若非是她疯魔无状,自己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呢?于是在回话时,有别于往常的乖顺应是,金氏难得的辩解了句:“妾没有…娘娘,妾发誓,彼时妾亦是如此对孙选侍说的,只是妾万没有想到,她已是油盐不进,皇爷来时,竟自己犯到殿前来…”此话说毕,金氏自觉有些情急,便收敛起神色,面无波澜的接续道,“自然,妾没有开脱甩罪的意思,妾身为上位,应及时教引孙选侍向老娘娘告罪,不该一时心软,在皇爷面前失言,又纵得孙选侍犯下而今之罪,妾每想起娘娘的教诲,都深愧不已…”再论及后话,金氏心旌摇动,面露动容,“皇爷和殿下,还能再相信妾么?…娘娘,您又是否还愿意再相信妾呢?”
顺嫔
:她在你位下、于你管辖之下,金姐儿,究竟是谁的错,还重要么?顺嫔说出这话时,语气里的疲惫与无奈没有遮掩,甚至隐隐有几分失落、不耐,是以后面的话,顺嫔的语气也并没有多少改变:金姐儿,有庄淑女、孙选侍在前,我只有一句“路遥知马力”了。
贵人·金裕理
敏感如金氏,在顺嫔前句末尾的问音初落时,便察觉到了其人的情绪变动,一双湿目也就此错开,大约是不欲再以这副狼狈的神色示人,金氏举袖按了按眼下,又略带过通红的鼻尖儿,慢慢落回腹前时,才终定出一句:“娘娘,您知道的,妾并非是这个意思。”然则多余的话也不曾有,金氏只是又拜道,“深谢娘娘教诲。”
顺嫔·应秋如
到这时还愿给金贵人几分体面,因此顺嫔轻轻嗯了一声,唤善姐进屋,善姐进屋扫视一圈,最终看回顺嫔,顺嫔点点头,善姐便走到金贵人跟前福身道“娘子,奴婢领您下去重新梳洗一番罢。”金贵人自明白善姐的意思,就跟着善姐去里间重新梳洗打扮。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金贵人才从里间出来,顺嫔面色稍缓:我今日不留你了,回去罢。金贵人依言行礼告退,善姐跟在身后送她出去了。
等到善姐回来,顺嫔正捧着一盏茶在用,顺嫔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去和她们说说,叫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善姐领命退下,才走了没两步,顺嫔又说道:你让鹦哥找几个人重新侍奉孙选侍罢,她跟前伺候的几个宫女,除了那个老嬷嬷,那老嬷嬷如今看还算堪用的,其余的都打发了罢。善姐此际一怔,垂头道了句是离去了。
到了厢房,及至几个宫女都在屋里坐着,善姐叫了鹦哥出去,低声说道:你和侍书说,叫她管好自己的嘴,顺嫔娘娘发话了,今日金贵人的事儿,谁也不能传出去。再则,你从下头找几个老实寡言的丫头,送到孙选侍那儿去,她原先侍奉的那些,娘娘的意思是也不必留了。鹦哥性子沉稳,也不多言,只点点头,自去了隔壁屋挑人去了。善姐便进屋去和这几个侍奉的丫头传达顺嫔的话。
几日后的早晨,定省结束,顺嫔叫住了要回去的金贵人,昨日顺嫔已为孙选侍告过假,因此金贵人并不曾看到孙选侍,只看到跟在顺嫔身后的庄淑女。金贵人眼中的疑惑与不解俱被顺嫔看在眼里,但顺嫔并未做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走在最前面。等回到永寿宫,顺嫔对庄淑女使了个眼色,庄淑女便回到自己住处去了,顺嫔则带着金贵人一起进屋。
进屋之后,两人在上下首坐定,善姐端来两盏茶——这几日顺嫔一直在用六安瓜片,是以这日也不例外,顺嫔端茶看向金贵人,先不说孙选侍,转而问起别的事:前几****讲“上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回去想了吗?
贵人·金裕理
不敢动案上的茶,只是慢把双手叠在腹前,垂首恭聆顺嫔之问,因今日晨省不见孙选侍,金氏心中已对此行有些猜想,然而听顺嫔问起,还是有一瞬的惊讶,但在沉吟片刻后,金氏点髻应是,又道:“娘娘的意思,妾明白…”
顺嫔·应秋如
端茶抿了一口:你如今搬到长春宫,往后便有慧芳仪管着,你在她下位,自要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我日后也不大好再教你什么了,这算最后一次罢。一顿: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没见到孙选侍?
贵人·金裕理
不想顺嫔道出此话,金氏陡然抬眼,下意识张口道:“顺嫔娘娘…”此时金氏不由回想起,自身入大明来,与顺嫔结交、承教的日夜,从前但有惶惑不解,每往永寿宫,不说顷刻释然,也有十分安心,岂想而今…心中一瞬钝痛,仿佛醍醐灌顶:原来顺嫔从前的教导,仅只是奉迎上意,而今自己既受辖于长春宫,便与她、与永寿宫无有干系了…思及此处,金氏十指渐次收紧,想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并非单指自与朱氏,更亦指自己与她吧?思及此处,金氏已心定一论:此刻,自己业已是顺嫔的弃子了。于是纵有万千柔肠心迹,此刻也疲述一言,只道:“是,妾明白。”而既心如死灰,对于顺嫔再有的发问,自无不然的回应道,“莫不是孙选侍又犯了什么规矩,惹娘娘动气了么?”
顺嫔·应秋如
见她久久不曾开口,心知她思绪千差万别,顺嫔也懒得与她打机锋,便先接添了一句:虽我有这么一句,但你来永寿宫坐坐、或是同我聊天,却是可以的。这才说起来孙选侍的事:这也是我希望你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理的原因,她不明白,所以我懒得再慢慢教她,你如今尚还能听懂、领会,因此我才在蕙芳仪搬进长春宫之前,再问你一遍。如今老娘娘、皇后娘娘与爷尚能容你们一回,可却不是教你们再有下回的意思。
贵人·金裕理
自去月祸起,至今业已将近两旬,不算金氏自己在启祥宫时的遍遍痛省,便是在端嫔、顺嫔,乃至老娘娘跟前,亦已反复剖述过罪愆,然则而今事已沉寂,却旧话重提,金氏心中麻木,却又无可奈何,休说诸如“妾明白”、“妾往后必不再犯”一类话,更已辨过无数,如今搜肠剖肚,竟是再无它话,烦绪之下,金氏竟扯出一笑:“原来在娘娘心中,妾是个冥顽不化、不遵规仪之人。但请娘娘放心,妾已吃过苦果,便不会教慧芳仪亦尝一回妾所经历过的滋味的。”话至此巡,案上的茶水亦已凉了,金氏一寸未动,湛然起身,施礼道,“临近迁宫,长春宫内人事正繁,妾亦要回去照看配殿,倘无别事,妾,就不叨扰娘娘休息了。”
顺嫔·应秋如
见她如此,顺嫔更懒怠再说什么,只让人领她出去了,等到金贵人远去,鹦哥进屋来,顺嫔才有一句:原我教导的这些,竟都做了耳旁风去,她最好在长春宫不要行差踏错。鹦哥才要张口,又听到顺嫔吩咐:罢了,往后她若是还会来,也同她们一般(庄、孙)吧。鹦哥便不再开口,只应下顺嫔所言,将茶端起来,却不免有一句询问“娘娘,往后还上(六安瓜片)么?”顺嫔扫了一眼,摇摇头:这些日子就不必了。鹦哥方呼出一口气,离去了,顺嫔则起身去暖阁看二哥儿了。
贵人·金裕理
为着两日后慧芳仪迁宫,而今后殿上上下下,皆在呼走查检、描彩添饰。有别于此处的热络奔忙,西配殿则一片沉静,原先婉仪配置的宫人皆已裁去,留侍金贵人身边的,无非是心腹几人与数名无关紧要的杂役,而自初十迁入长春宫后,金氏寡笑鲜语,连带着身边人亦不敢高声言笑,是以整座西配殿不免落得清静,此为连日以来的寻常景象,暂且不赘,单表今日:金贵人晨省后归来,比往常约逾时数刻,信惠早已在殿中久候,此刻见金氏大步流星的迈入内室,便跟着上前捧过氅衣,亦正是此时,恰见金贵人眼角的残泪,旁人或许不知,但金氏自己,却有感十分的切心之痛。她自别母国,越洋而来,身为外邦异女,入宫即受中宫不喜,惟有顺嫔不吝陪伴指教,甚至还曾说“姐儿与我,又哪里有多少不同呢?”,凡此种种,使金氏早已视顺嫔为最亲之人,然则现下事定,顺嫔却不分究竟,视自己与孙氏为一壑之性,更将她如烫手山芋一般推至长春宫中,实教金氏颓丧之余,更添失望伤心,以至于今日,金氏才在永寿宫说出这一番甫出即悔的话来…而经由宫道的冷风一吹,泪痕早已冰透玉肌,信惠忙将熏炉推得近些,又将早灌好的汤婆子置进金氏手中,周身烘暖,金氏才渐定心神,胡乱以袖揩面,终将心绪盖棺:现下的金贵人,早已不是那个初入宫时的金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