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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把一双羊毛袜塞进我的行李袋,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我的妹妹帕蒂,她正将身子扑在我的床沿上。“你干嘛盯着我?为什么要看我收拾行李?”
她黑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因为你是个咋呼,谢普。”
“哈?我是个咋呼?什么是咋呼啊?你在说啥啊?”
她爬了过来,开始在我的包里摸来摸去。“你刚才装进去的是一块肥皂吗?”
我把她的手拍开。“把你的爪子从我的东西上拿开,帕蒂。”
她把她的圆脸伸向我。“你装了吧?你刚刚是不是往你的包里装了一块肥皂?”
“那又怎样?”我说。
“这只是在森林里过一晚罢了,谢普。今晚没人会洗澡。”
我顿时感觉脸上有点热热的。“你能不能给我消停会儿?我喜欢这样有备无患。”
事实是,我真的不知道今晚该带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在森林里过过夜。
我讨厌树林,我也讨厌户外活动。并且我对黑暗也不太感冒。
为什么我们六年级的班就不能在白天过这个夜啊?
帕蒂没有放过我。她坐在我的行李袋旁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我知道她在等着从别的事上找我的碴。
帕蒂可是个大麻烦。她九岁,比我小三岁,但她觉得自己才是更懂事的那一个。她爱指指点点别人吗?让你猜三次。她长了一头她很讨厌的黑色直发,南瓜似的圆脸,而且她得一直戴眼镜。我也戴,我们的爸爸妈妈也戴着。妈妈说戴眼镜让我们看起来很聪明,但我觉得我们看起来好像一家子猫头鹰。
我把一支手电筒扔进包里。帕蒂伸手把它塞进了包的深处。“你能不能爬啊?”我问。
“我爬到哪去啊?”她反问。
“巴西?”我低下头继续收拾行李。
“你是个咋呼,谢普,”她重复道。“你刚才在包里放的是什么?一瓶杀虫剂吗?”
“大概吧,”我说。
“都快十一月了!”她喊道。“外面冷死,你根本用不到杀虫剂。”
我把那罐杀虫剂拽出来,扔在床上。有时候帕蒂可能是对的。
好吧,事实上我很紧张。我想带上我所有的毯子,和两个软枕头,还想带上我的毛衣和运动衫,以防晚上那里真的很冷。但这似乎太多了。
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想带。我就是不想去了。我控制不住去想,在黑暗中树木是如何嘎嘎作响,风声呼啸,所有危险的野生动物都潜伏在四周。
我知道没法指望我们的老师——汉森先生,帮助我们有安全感。汉森是个可怕的怪人。有些孩子叫他恐怖汉森,因为他喜欢一切恐怖的东西。
他在课堂上给我们讲恐怖故事,谈论所有老电影里的怪物,好像它们是真的一样。我的朋友卡洛斯.杰克逊和我都知道,他一直在攒鬼故事,以便在这次过夜的时候讲。没有什么会比让我们吓得尖叫到脑壳都掀开这种事更让恐怖汉森喜欢了。
卡洛斯就喜欢鬼故事。但我有一个讨厌它们的正当理由,不过这个理由我不能跟他说。
我把两顶羊毛滑雪帽塞进行李包里。它已经被撑得满满当当。
帕蒂笑了。“你差不多把你所有家当全塞进去了。牙牙在里面吗?你最好让我看看。”牙牙是我们的猫。
帕蒂跳起身,再次开始在我的行李包里到处乱翻。
“既然你这么喜欢,干嘛不替我去那儿?”我说。
她摇了摇头。“我不能参加六年级的旅行。 我只跟那些酷小孩一起去。”
“认真的?四年级小屁孩很酷?你们上周才学会系鞋带!”
她扬起下巴。“我们才不学系鞋带。 我们太酷了,根本不用系鞋带!”
我止住了话头,打算让她一步,我不想让它变成一场争吵,毕竟我还需要帕蒂的帮助。我推了推滑倒鼻梁上的镜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感觉不能,”她说。“什么事?”
“我的睡袋还放在地下室里。你能帮我把它拿上来吗?”
她眯起眼睛,看着我。“没门。”
“可是帕蒂——”
“谢普,你必须解决这个地下室的问题,”她说。“你得克服自己对地下室的恐惧。”
“我不能啊,”我结结巴巴地说,“我跟你说过的。我总是在那里碰见安娜李。”
她把头往后一甩。“安娜李。你怎么编得出来安娜李这种鬼名字?”
我再也没法自控了。我开始大喊。“我没编啊!都是实话,她就叫安娜李。”
她推了我一把。“哦拜托。消停会行不行?说得好像我会信这种愚蠢的鬼故事一样。”
她举起手想再推我一把,但我往后躲开了。
“安娜李——”我开始说。
“没有什么安娜李。”帕蒂说。“这里没有叫作安娜李的女鬼在我们的房子里作怪——你清楚的。为什么你还要坚持呢?”
“因为这是真的?”我说。
帕蒂翻了个白眼。“你演得越来越假了。”
“我真不知道为嘛她要在我们屋里闹鬼,”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想要啥。但是我知道她是真的。自从我们搬进来那天,我就看到了她,而且我撞见过她不止一次了。我一直在做关于她的噩梦。”
“你只是在噩梦里梦见了她,”帕蒂说。“她不是真的。”
“她真是真的!!” 我尖叫起来。
“看看你。你在发抖哪,”帕蒂说,她透过镜片,眯起眼睛看着我。“说真的,你真得停止编这些个鬼故事了。这没有鬼,谢普。每个人都知道鬼是不存在的。”
我咽了口口水。“所以你就不帮我去地下室拿睡袋啦?”
她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咋呼。”
—第一章 完—